第13章 设计
接到桥头下人的禀告，上官千羽连手中的笔都捏断了，如果说新婚之夜他已经强忍厌恶，三天之前他满心怒火，到现在，他连杀了燕青蕊的心都有了。
这些年来，太子皇甫华珏私下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排除异己，暗蓄势力，偏偏他还没留下任何痕迹。五皇子皇甫景琰在两年前负责谷州赈灾时查到太子的人牵涉其中，严厉处罚之后，便被太子盯上了。
太子一直想方设法打压皇甫景琰，这在朝中也不是什么秘密。
太子将是未来的皇上，朝中中立的大臣也都执观望态度，何况太子心机深沉，在朝中的风行还不错，只要太子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不会揭发，就没有人知晓他的真面目。
这些年里，太子也的确是顺风顺水，还娶了京城第一大家闺秀吏部尚书夏明庭的女儿夏紫柔为太子妃。
吏部掌管着朝中所有官员的升迁，是个举足轻重的位置。太子娶了夏紫柔为妃，便是将朝中的官员也攥在了手中。
这样的太子，原本已经得天独厚，竟还不满足。
想到那个优雅飘渺，如仙如云的女子，那个别人对他避而远之时，仍待他如故，并在他最绝望的时候将他从鬼门关拖回的女子，终究是从他面前走过，被太子娶走，他的心又是一阵阵发紧，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仍是无法释怀。
想到三个月前的那个夜晚，他几乎将牙咬断。
从那次鬼门关打转后，他从不失误！却在那天失误，在街头酒肆买醉，还醉到人事不知，被燕青蕊那个女人设计了。
其实在醒来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中计，尤其是二皇子和七皇子竟然会联袂来到燕家的别庄，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明显是事先设计好的。
他并没有碰过她，两人都是衣衫完好，他是可以不娶燕青蕊，可是，二皇子七皇子和燕洪阳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弹劾他风行有亏，让他有口难辩。
怎么辩？若是庶女还说得过去，难道谁信燕家舍弃嫡长女来设这个局？这话连皇上也不会信。
一旦他风行有亏，坏人名节的名头被认定，皇上便会收回禁卫军左都统领的职务，这个职位，便会落入太子的人的手中。
燕家设的，原本就是一个不败之局。
他若应下这门亲事，就能达到离间自己和五皇子之间关系的目的；
他若不应下这门亲事，禁卫军左都统领就会换成太子的人。
而他们不过是损失了一个燕家嫡长女而已。
这个女人参与其中，因为她的身份，让事实对他更加不利，他怎么能不厌她如蝇，恨她入骨？
把她扔到风荷院去，原本就是想眼不见心不烦，本来他是决定，这一辈子都不要见到这个可恶又有心机的女人，可这个女人竟然一再挑衅她。他若不狠狠地教训她一回，她还当这里是她玩弄心计的地方？
才过了白玉桥，就闻到风荷院飘来的香气，这个女人果然又在糟蹋他珍贵的锦鲤。
怒火满腹的上官千羽新仇旧恨一起涌了上来，怒气冲冲地进了风荷院，风荷院里并没有什么下人，顺着香气最浓郁的地方，他踢开了西小厅。
第14章 伙食
翡翠吓得赶紧退到一边，深深弯下腰去。
燕青蕊老实不客气地道：“你来干什么？”差点把她吓成心脏病。
上官千羽看着那一锅又白又薄的鱼片，举手就要掀翻锅子，但是才略有动作，又停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那锅鱼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他竟然迟疑了。
他把这份火气冲向燕青蕊，厉声道：“本王警告过你，这些锦鲤每一条都很珍贵……”
燕青蕊翻了个白眼，走到旁边拿过一张纸条递来：“喏，准备好了！”
上官千羽接过纸条一看，额头的青筋都冒了出来。
纸条上写着：“燕青蕊因大厨房伙食粗劣难以入口，捕获锦鲤一条尝鲜，赔偿清河王三千两银子，暂且赊欠，他日再还！”
她倒是驾轻就熟，连欠条都准备好了，可这是钱的事吗？是三千两银子的事吗？
上官千羽捏着欠条的手紧紧地攥起，咬着牙，目光冷如冰霜利如刀锋，说话也分外尖刻：“燕青蕊，在本王面前使手段，你还嫩了些。你以为这样本王就会多看你一眼吗？”
燕青蕊暗暗翻了个白眼，这个人是不是自我感觉太好了？他多看一眼别人能多长一两肉么？天天在这里吃着最差的饭菜，她的舌喉胃肠都要一起造反了，不过改善一下伙食，才刚上桌，他就跑来打扰，竟然还这么自恋。
她不满地道：“我不是已经写了欠条了吗？”
上官千羽看着她理直气壮的脸，更觉得厌恶。
“写下欠条就没事了吗？你知道一条锦鲤长到这么大，需要费多少时间？需要多少人精心照料？”更重要的是，这些锦鲤，是母亲生前最爱的，他一条都舍不得动，让它们在碧波湖里欢畅游嬉，可她才来几天，就祸害了他多少条？
燕青蕊没想过，她也不愿意想，反正是三千两一条，不抓大的难道抓小的？
看到她不以为然的表情，上官千羽冷声道：“从今天开始，你若敢再伤一条锦鲤，我断你一指，断完手指断四肢，你若不想缺胳膊断腿，就给我安份一点！”
真恶毒，为了鱼竟然要断人手脚，而且，这是不他逼的吗？燕青蕊哼道：“那你也怪不得我，大厨房的伙食没有荤腥，又冷又馊，我不吃鱼，难道饿死吗？”
“清河王府的伙食有这么差？”上官千羽冷笑一声，这个女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王府里三等奴仆的饭食也不可能毫无荤腥，又冷又馊。她居然用这样一个借口，真是不能原谅。
燕青蕊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原本只想安静吃鱼的心情瞬间被破坏，她转脸对翡翠道：“把今晚你拿来的饭食端过来请清河王品尝品尝！”
翡翠心里早就对大小姐受这样的待遇满，虽然清河王全身冷嗖嗖的，看着小姐的眼神又是厌恶又是冷硬，甚至带着凶狠，让她腿都有些迈不开，她还是转过身很快端来之前燕青蕊嫌弃没有吃的饭菜，有些庆幸幸好没有丢掉。
两个黑馒头，两碗透着不明颜色的饭，三个菜，青菜是黄色的，本来应该是白色的豆腐透着黑，那一盘萝卜浑浊的汤里不知道是什么散发着怪味。
第15章 对质
上官千羽看着桌上那些被称为饭菜的东西，一阵反胃，跟在他身侧一直做透明人般的子阳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
上官千羽冷笑道：“你这是把存了几天的饭菜拿来给本王看？你以为本王会上你的当？”他一指桌上的那锅鱼，对子阳道：“端走。”
清河王府根本不会拿这样的东西给人吃，这个女人想跟他玩心计？他让她连鱼也吃不成！
燕青蕊看着自己还一筷子没夹的水煮鱼要被子阳端走，当然不干，据理力争：“我写了欠条的！”
“你还了吗？”上官千羽冷冷道：“还有，上次的欠条，两年之内必须还清，不然，我就把你发卖了！”
子阳已经把那锅鱼端起了，上官千羽头也不回地道：“先放去丹霞阁，你去趟厨房，把管事的给我叫来。有些人想要栽赃抹黑我清河王府，也要看本王答应不答应。”
子阳欲言又止，知道上官千羽是不相信这饭菜是今天晚上从厨房端来的，他却是相信的，高高在上的王爷哪里会知道厨房那些人踩低捧高的手段，定是厨房知道王爷对风荷院这三位的态度，既然月例按三等下人，饭食当然也是下等。但看这情形，怕是他们连下等饭食都没有准备，而是随便拿些剩菜馊饭来搪塞。
但王爷吩咐了，他还是应了一声去办。
燕青蕊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刚做好还在冒着热气的水煮鱼就这么从眼前飞了，真想暴起夺回，不过，她虽有这个能力，却不能这么莽撞，会武功的事是不能暴露的，而且上官千羽气息沉稳，眼底凝锐，子阳脚步轻捷精气内敛，以一敌二，她未必能讨到好处。
上官千羽站在厅里，那儿不是没有坐椅，但他嫌脏，要不是为了揭穿这个恶毒女人的小伎俩，他根本不会留在这里。
至于他为什么突然起心去管这种平时连看一眼也懒得看的闲事，他将这归于为了拯救那些名贵的锦鲤不会这个女人荼毒。
厨房管事很快来了，他一到小厅看到上官千羽，心里就咯噔一下，这虽不是他亲自安排的，他却全都知情。本以为王爷既然把人放逐在风荷院，还以三等下人的身份对待，肯定是个难出头的，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但王爷竟然出现在这里，他吓得心里砰砰直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官千羽淡淡扫他一眼，道：“这个女人说桌上的饭食，是你们晚上做出来的伙食，可有此事？”
厨房管事心中一动，王爷这么问，回话的余地就大了许多，而且，也透露了很多讯息，王爷称呼她这个女人，不是王妃，而且口气充满了厌恶，似乎不是为了给这位出头？
管事的忙道：“冤枉啊，王爷，就算给小人几个胆子，小人也不敢这么做。厨房里的饭菜都是新鲜的，怎么会有这种隔夜的剩饭剩菜存在呢？这一定不是今天的饭食！”
翡翠急道：“你说谎，前两天的还勉强能吃，今天的根本没法吃。我不过问了一句，还被厨娘推了一把！”
第16章 好吃
厨房管事忙道：“绝无此事！王爷，这绝不可能啊！”
上官千羽转头看向燕青蕊，冷声道：“人证俱在，还想抹黑？”
燕青蕊咬牙，人证你个大头，分明是蛇鼠一窝。
上官千羽看她一脸怒色，却又怒无可发的样子，心情明快不少，这样的恶毒女子，就该重重挫她锐气，他脸色愈发冷厉：“再有下次，定不轻饶！还有，我今天说的话你记清楚了，欠条两年之内必须还清！锦鲤，动一条断你一指！”
说完，他转身就走。
尼玛这简直是不让人活了啊！燕青蕊气得肚子疼。
她当然知道，上官千羽不过是借故整她而已，水煮鱼被他端走了，欠条却没有还给她，两万七千两，两年之内还清，这是逼她要另避蹊径？
厨房的管事深觉自己是躲过了一劫，王爷一向御下极严，要是知道厨房里有这些的小状况，和他们私底下的那些小动作，一定会严惩，还好王爷并不相信那个燕家大小姐。
翡翠吓得不轻，小小声地道：“大小姐……”
燕青蕊心里憋得慌，可是却也毫无办法，这个世界不是她的世界，在她还没有能力的时候，除了隐忍还能怎么样？
她一言不发地转去厨房，水煮鱼被端走了，晚饭还没吃，只能把那些剩下来的鱼头鱼骨煮一锅汤填填肚子吧。
丹霞阁的小偏厅内的桌上，端端正正地放着那口小锅。
上官千羽背着手，长身玉立地站在那里。
锅里的鱼肉已经不冒热气了，但是香气还是萦绕在空气中，上官千羽内心是纠结的，他竟然生出想尝一尝的念头，不过他又是很傲娇的，这想法可以有，但行动可不可以有？
他竟然为了一锅鱼肉而踯躅起来？上官千羽不能容忍，他冷着脸喝道：“来人！”
子阳一直随在他的身边，立刻出现。
看着上官千羽恚怒的样子，子阳有些可惜地望了一眼那锅鱼肉，看着很好吃的样子，但是王爷这神色，一定是要他拿去倒掉了。
他躬身：“王爷有什么吩咐？”
上官千羽面无表情，声音冷冽：“给我拿双筷子来！”
子阳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忍着笑取了一双银筷子过来。
上官千羽夹起一片鱼肉，只觉得鱼肉如雪，片得厚薄均匀，竟如纸片一样薄，看不出来，那个女人竟然有一手好刀功。放进嘴里，鱼肉滑腻，毫无腥味，又香又辣，他不由又夹起一片。
本来想吃一片尝尝味道就够了，可是那鱼肉味道太特别，他吃过山珍海味，吃过皇室珍馐，色香味俱全的菜也不知道尝过了多少，便清河王府里的厨师，也是御厨级别。
这锦鲤虽然是名贵品种，但未必适合做菜，可是难得的是，这一锅鱼，竟然鲜得让人想把舌头吞下去。上官千羽慢条斯理地吃着，动作优雅，落筷却不慢。
一边吃，他脑子里就不觉得想到风荷院的事，突然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拍。
子阳一怔，道：“王爷？”
上官千羽看着还剩半锅的鱼，淡淡地道：“你觉得，那些猪食……有人会吃吗？”
第17章 动一条，断一指
子阳明白上官千羽问的是燕青蕊让翡翠端出来的那些吃食，觉得这话不太好回答，换成是他是打死都不吃的，可要是街头一个饿了三天的乞丐，也许会当成美食呢？
王爷要问的，应该是风荷院的那位会不会吃。
他摇头：“不会！”
不会，所以，她就抓他的锦鲤？
上官千羽淡淡地道：“清河王府管厨房的胆儿倒肥了！”
子阳心中一动，王爷其实并不相信厨房管事的话，知道他们的小动作了，只是厌恶燕家大小姐，才假作相信。他不过是要教训教训燕家大小姐，但是，王爷是不会容忍厨房里发生这样的事的。
他马上道：“要通知阮总管吗？”
上官千羽摇摇头，唇角掠过一丝冷意：“现在不必，过几天后再通知吧！饿极了猪食也有人会吃的！”
顿了顿，他又冷酷严厉地吩咐：“派人守着碧波湖，不论是谁，动锦鲤者，动一条，断一指！”
子阳悄然看了一眼上官千羽冷然的脸色，心想王爷对燕家大小姐的嫌恶程度，比他想像中还要重得多，明知道风荷院现在过的是什么生活，却因为厌恶而不肯主持公道，这已经和王爷平时的行事大相违背了。
燕青蕊喝了几口鱼汤，就再也喝不下了，实在是气都气饱了。
回到放嫁妆箱子的东厢，燕青蕊整个人都几乎钻到箱子里去，也没找到什么值钱的，那些钗钗环环的，也不如银子实用，她生无可念地坐在地上，看着大开的箱笼好像嘲笑她一般地张开大嘴，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浮上燕家她的弟弟妹妹们看她时那鄙夷而不屑，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们都知道，嫁到清河王府，她要是不死，也得脱层皮吧？
不行，绝不能这么下去。清河王府不是不想给她活路吗？那她自己挣！
她大声叫道：“翡翠，翡翠！”
翡翠急忙跑进来，看见屋子里好像土匪过境，不禁惊慌失措：“大小姐，进了贼了吗？”
燕青蕊气笑了，再白痴的贼，也不会进她这个院子，能偷什么？她道：“你去找海生拿一套干净衣服来。”
翡翠纳闷地道：“啊？”
燕青蕊道：“快去！”
翡翠不明所以，还是赶紧去了，海生还没睡下，听说大小姐要衣服，忙把自己一套舍不得穿的新衣给了翡翠。
燕青蕊收下衣服，把翡翠打发去睡觉，自己回到正屋，开始换装。
片刻后，一个青布衣服，眉青目秀的小厮便出现在镜中了，燕青蕊皱眉，这张脸可不行，想了想，她又去厨房的灶下弄了些黑灰，把脸上抹得黑如锅底。
清河王府的院墙真高，不过，对于能在二十多层的高楼上跑酷的燕青蕊来说，完全不是障碍，她借着树木的掩护，潜近围墙边，身子极漂亮的几个点纵，人已经上了墙头，再一个侧旋，便漂漂亮亮地到了墙外。
谁说住风荷院没有好处？这么偏僻的地方，连狗也不来，她出入方便得很。
看着墙外的夜空，燕青蕊长长吐了口气，好像要吐出胸中的块垒。上官千羽，你以为可以逼死我吗？本小姐还非得活风生水起，让你跌碎眼珠子不可。
第18章 重操旧业
燕青蕊对这个京城并不熟悉，原身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出门的时候也不多，以致于现在连基本的参照都没有。
不过，她翻过的院墙外面是一个巷子，巷子很是偏僻，燕青蕊顺着弯弯绕绕的巷路走出巷口，入眼就是一片灯红酒绿的繁华地。
这是一条十分热闹的街道，现在是戌时，街上人流不少，燕青蕊顺着街道往前走，在古代逛街，她可是头一次。
正想着怎么弄点钱，突然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把她用力地拨到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地道：“臭小子，走路不长眼睛吗？敢挡大爷的路？”
燕青蕊侧头一看，一个脑满肠肥，满面油光的胖子正凶巴巴地瞪着她。
燕青蕊眼珠一转，立刻拱手弯腰，上前殷勤地为他拍拍衣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陪笑道：“对不住，这位大爷，小的冒犯大爷了，实在不应该，大爷大人有大量，别和小的计较！”
那胖子嫌恶地挥开他：“去去去，滚一边去！”
燕青蕊退到路边，那胖子大摇大摆地从她面前走过，走进了一个门挂红色灯笼，灯火通明的门。
燕青蕊看一眼门匾上春香园三个字，还有门内隐约传出的娇声笑语，嘴角微微一撇：死胖子，敢骂本小姐，叫你进青楼当掉裤子出来。
她手轻轻一抬，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在手中掂了掂。这里面的银子，够风荷院吃几顿好的了吧？
燕青蕊在夜色中逛了几条街，又为自己买了几套普通男装，以后还要经常出来，总不能老拿海生的衣服。
她顺便也帮海生和翡翠各买了两套，这才满意地回去。
第二天，她把荷包中剩下的拿出二十几两银子全给海生，让他去采买鱼肉和菜蔬。
大厨房里那种狗都不吃的东西，她是绝不想再吃了。
海生倒是买了鱼和肉，可是不论他还是翡翠，都不会下厨，燕青蕊深觉这是一个大问题，所以第二天一天，她全部时间就是教翡翠料理。
翡翠吃了几天大厨房的饭食，突然见到肉和鱼，觉得万分珍贵，学习的时候十分用心。她虽是燕府嫡长小姐的贴身丫头，但这嫡长小姐在燕府的地位不怎么样，她这个贴身丫头自然也不如别的嫡小姐的贴身丫头那么风光，现在大小姐的身份更是尴尬，她是绝不想让大小姐再为她和海生下厨了。
到晚上，翡翠终于能做出比较可口的食物，虽然不如燕青蕊的厨艺，毕竟也是很大的进步了。
解决了吃饭问题，燕青蕊心情大好，最重要的是，她不用闷在这个风荷院里看上官千羽那混蛋的脸色。
接下来的三天，燕青蕊过得非常逍遥，每天晚上出去晃一圈，遇上胖子那种恃强凌弱欺负人的，就顺手把他们的钱袋摘了，以她的手段，自然是神不知鬼不觉。
而京城的大街小巷，她也转了个遍。
但是这逍遥的日子只过了三天，第四天，上官千羽又踢开了风荷院的门！
第19章 掐死你
正用领来的笔墨纸砚练大字的燕青蕊被震耳的踹门声惊了一下，一滴墨就正正落在白纸上。
她慢慢放下笔，抬起头来看着那个一身玄色锦袍，眼中满带不耐和嫌恶的上官千羽，实在不明白这个人发什么疯。
既然看他不顺眼，她在这风荷院里也没招谁惹谁，他又来干什么？还摆这么一副臭脸。
见不得她过好日子吧？
燕青蕊放下笔，看着上官千羽，板着脸道：“你来干嘛？”
上官千羽正满心不悦，自己还没发火，对面那可恶的女人竟然先发火了，他眼神一厉，喝道：“放肆！”这是他清河王府的内院，他哪儿不能去？
燕青蕊撇嘴：“恃强凌弱，作威作福！”每次来都把门踢得山响，敲门不会吗？野蛮！
话音才落，就感觉自己脖子一紧，一只有如铁钳一样的手卡住她的喉咙。
燕青蕊呼吸不得，张着嘴像条落岸的鱼儿似的一开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面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上官千羽的眼神有如实质，刀般锋利，好像要把她的皮肉都剐掉一层，他咬着牙，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你再说一遍！”
燕青蕊被掐得白眼直翻，她倒是想再说一遍，可也要能发出声音才行。
上官千羽一张俊脸带煞，冰冷地瞪着她，见她脸涨得通红，连眼睛都开始翻白，才意识到自己的手似乎太重了。
他松开手，燕青蕊整个人都软瘫下去，像死鱼似的滑落，大口大口地呼吸，这种从死亡线上挣回的感觉，简直不要让她太无语。
刚才她至少有三种方式可以让他放手，可是她从来不是个冲动的人，泄露自己会武功可没什么好处。她就赌他虽然恨她，却不会要她的命。
脖子处生疼，还从来没有吃过这种亏的燕青蕊心里百爪挠心，真想以牙还牙，可是她翻了好几个白眼之后，终于还是没有起来。
上官千羽看着她白生生的脖子上被自己捏出的青紫，也有一瞬间的愣神，他从来不打女人，今天为什么因为这个女人一句话就控制不住自己差点要了她的命？
他来的目的，可不是来怄气的。
他僵着身子，冷冷地道：“现在知道惹怒我的下场了？”
知道你个大头鬼。
燕青蕊慢慢从地上爬起，继续走回桌前，拿起笔，练字。
上官千羽看了一眼桌上的宣纸，纸上的字真是不敢恭维，一个堂堂的大家闺秀，连琴棋书画的基本功能都没学会？他竟被这样的女人算计，还把她娶为正妃？这心中的憋屈怎么发泄也发泄不了。
燕青蕊练字也练得很恼火，用木炭写字什么的毫无压力，可是这软软的毛笔，稍重点就是一团墨，轻一点又宽窄不均，重力不匀，要不是知道这个世界写字都用这种笔，她非得把它们都抛到天边不可。
上官千羽见自己竟然就这么被她给无视了，心中隐隐的又有怒火翻腾，他寒声道：“身为清河王正妃，本王来了，你就这么招待本王的？”
第20章 讨价还价
燕青蕊啪地把笔一扔，挑衅地冷眼盯着他，冷笑道：“自欺欺人的话，你就不用再说了，井水不犯河水不是挺好？你叫我王妃，自己不咯应得慌吗？”
上官千羽哼了一声，的确，他是不会承认这个女人是他的正妃的，但是，是这个女人和她们燕家算计了他，她竟然还一副清高孤傲的态度？谁给了她胆子？
她费了那么大的心思，连自己的名节都赔上了，不就是为了这个位置，现在表现得不屑一顾，做给谁看？
想到今天来的目的，上官千羽压下心中的火气，沉声道：“不管你心中怎么想，在明面上，你就是清河王妃，清河王妃必须出席的时候，你也要出席，这是你的责任！”
摔，现在跟她谈什么责任？她有什么责任？原身连一条命都赔上了，难道还不能偿还这该死的什么责任，再说，她只是一个弱女子，他一个大男人，被别人算计了，要把责任推到她一个弱女子身上，说出来都让人笑掉大牙。
看到她眼里的鄙夷，上官千羽忍不住心中的怒火又腾腾往上蹿，他眉毛抖了抖，压制下去，耐着性子，板着脸，道：“明日皇后娘娘在宫中设宴，你随我同去。”
燕青蕊没好气：“我凭什么去？”
“就凭你是清河王妃！”
“你见过我这样住在偏院，连生活都要自理，关在府中不得自由的王妃？”燕青蕊冷笑。
“你想要怎么样？”上官千羽冷哼一声，这个女人果然奸诈，逮住机会就要提条件了？他倒要看看她想怎么狮子大开口，想搬去清禅院？和他做真正的夫妻？要清河王妃正当的待遇？
燕青蕊眯着眼睛，眼里闪过一抹算计，连颈上的疼痛都不觉得了，长长的睫毛一翘一翘的，眼睛发光，道：“我想要怎么样都成吗？”
上官千羽心中的鄙夷又添了几分，他要看看这个女人是怎么自取其辱的。他轻蔑地道：“条件你可以提，答应不答应是本王的事！”
要不是皇后特别提到了她，说他新婚燕尔，应该携新妇来拜见皇舅和皇舅母，她当他想带着她去呢？不知好歹！
燕青蕊立刻道：“我去可以，一次五千两。”她欠他两万七千两，想必这个盛会那个宫宴不少，去个四五次，债就还清了。
上官千羽冷笑：“以你的身价，去一次就想要五千两，你还真敢开口！一百两！”皇后娘娘开口，她是必须得去的，既然她提银子，那就用银子解决！
燕青蕊几乎跳起来，一百两，她得参加多少次无聊的宴会才能还清债？她怒道：“你无耻，一百两，你当我叫花子？”
上官千羽哼笑道：“你以为你比叫化子好多少？你漫天要价，本王就地还钱，有问题？”看到她跳起来形象全无的恚怒样子，他心情莫名好了很多。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么？燕青蕊听出这话中的意思来，那意思是还可以要价的，她忍痛减价：“四千两，少了不去！”
上官千羽哼道：“三百两！”
第21章 爱去不去
燕青蕊绽放一个笑意，但笑意却不达眼底，很有几分皮笑肉不笑的味道，她谆谆善诱地道：“王爷，三百两你何必让我去呢？随便找个府里的丫头，打扮打扮，保准她比我更像王妃！要不，你另请高明？”
上官千羽嘴角抽了一抽，随便找个丫头打扮打扮？她害得他憋屈娶了她还不算，还想害他犯上欺君之罪？
他淡淡地道：“四百两！”
燕青蕊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不知道，在清河王府里，一级管事全都是四百两的月例，她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四百两就卖掉，她有这么傻么？
她讨价还价：“三千两，不能少了。”
“一千两，爱去不去！”上官千羽早已经不耐烦，这个女人太贪婪，他大不了明天单身赴宴，向皇后娘娘告罪，皇后娘娘也不会因为他没带上燕家小姐而怎么样。
“成交！”燕青蕊不失时间地一锤定音。这个什么清河王又小气又记仇，还是个暴力狂，惹怒了他没好处，她想要更多的自由，但根据这些天的观察来看，她是没办法脱出清河王府中人这个身份的，适当地争取自己的利益就行，别把路一下子给堵死了，那才得不偿失。
上官千羽心中的鄙夷压也压不住，看着她的目光又轻蔑又冷漠：“你该知道你的身份，你也该知道拿了我的银子，应该怎么做！”
燕青蕊立刻道：“保证让皇后娘娘满意，绝不出错！”
谅她也不敢，不过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也算识趣。
上官千羽淡淡地道：“一千两本王随后会让阮总管送来！”
燕青蕊撇嘴道：“不必！”她拿起笔在宣纸上另写了一张欠条，不过，换成了两千两，递给上官千羽：“把那三千两的欠条换来。”
上官千羽面上虽然仍然毫无表情，心中却是怔了怔，欠条这回事，他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为了惩罚那个女人动他的鱼，吓一吓她而已，既然她还记在心上……
他心中掠过一丝恶趣味，很好，他倒想看看这个女人怎么在两年时间里从他这里挣到两万七千两。
换了欠条，燕青蕊很开心，跑一趟腿就能少一千两银子的债，听起来很不错。
上官千羽道：“明天上午本王会派人来叫你！”说完，便扬长而去。
第二天辰时，管家娘子便奉了上官千羽的命过来给燕青蕊收拾打扮，燕青蕊现在的身份虽是清河王妃，可并没有得到封诰，没有命妇服，燕家在她出嫁的时候，倒也做了两套新衣。
管家娘子给燕青蕊梳了朝云髻，这是妇人发髻，燕青蕊倒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就当角色扮演了。
管家娘子的眼光很毒，自然看得出燕青蕊的衣服虽是新的，但衣料却不是上等的锦云缎，首饰虽有几样，也并没有贵重的精品，她悄悄地对身边的婆子耳语几句，那婆子往前厅而去，过了一会儿，便捧了一个匣子回来，里面是一套精致的头面。
那婆子躬身道：“王爷令阮总管在库房里选了这套头面给王妃！”
第22章 百忍成金
有这套头面的装点，才不致于在殿前失仪，管家娘子立刻替燕青蕊把头面戴上。
镜中的女子柳眉杏眼，目光明亮如星，清澈如泉，又透着一股灵气，粉面仿佛吹弹得破，肤如凝脂般嫩滑，唇如蔷薇般娇艳。管家娘子赞道：“王妃真像天仙似的！”
燕青蕊用欣赏的眼光看了一眼镜中的自己，却不由得替原身叹了口气，这副姿容，比她二十一世纪的容貌还要精致一些，古人说红颜薄命，原身长得天姿国色，最后却落得撞柱身亡，让她捡了便宜。
管家娘子陪着她走过白玉桥，前院里上官千羽已经等在那里了。
上官千羽长身玉立，一身天青色的锦袍把他更衬得脸如冠玉，风姿卓绝，燕青蕊在心中暗骂几声：“皮白心黑！”
清河王府的马车很宽敞，上官千羽自顾上了马车，等了片刻，发现燕青蕊还没上来，他不悦地撩起马车帘，见燕青蕊站在马车旁发呆。
不是燕青蕊想发呆啊，她看见王府居然只准备了一辆马车，难不成要她和那个变态男共乘一辆马车？他会那么好心？正在想自己怎么走，冷不防马车里伸出一只爪子，一下子就把她搭上了马车。
她脚下不稳，几乎是五体投地一般趴在马车，上官千羽像抓小鸡一样把她抓上马车后，十分嫌弃地看了一眼那个毫无形象俯跌在地的人，淡淡地道：“走！”
赶车的晋原也是上官千羽的贴身近卫，眉头也没动一下，轻轻一扬鞭，马车向前驶去。
燕青蕊憋了一肚子火，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怒视着坐在车内神态休闲的上官千羽，忿道：“你有神经病啊？”
上官千羽鄙夷地道：“很生气？很愤怒？我可是先付了一千两！”
燕青蕊咬牙，再咬牙，终于撑出一个笑脸来，袅袅婷婷地在一边坐下。她忍，忍，百忍成金行了吧？看在一千两的份上。
在这个强权的古代，说什么都是白说，不过，她会记住，以后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分明是一脸怒不可遏气恨难平的模样，下一刻却云淡风轻笑不露齿，上官千羽冷眼看着，这个女人的变脸本事可真不小，当初她就是这样把自己扮成受害者，让他有口难言吃了大亏还得娶她的吧？
一直到马车进宫，燕青蕊也没有说一句话，好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上官千羽心中还存着几分怀疑，这个女人不会到时候拆他的台，让他难堪吧？
所以，他探究的目光又看了她几眼。
她的脸型十分适合朝云髻，使她娇俏中不失端庄，灵动中又透着沉稳，不失大家闺秀的端敏稳秀，如果不是知道她做下的那些龌龊事，他或者会多看一眼，但现在，在他眼里的，不过是一个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毫无廉耻的蛇蝎女人而已。
想到这里，他眼中的厌恶又添了几分。
燕青蕊虽然眼观鼻鼻观心，眼角余光仍看得见上官千羽的动作，她轻嗤一声，道：“别担心，答应的事我自然做到，我会做好本份的！”她是很有职业道德的！
上官千羽的心思被看破，不过他也并不难堪，算她识相，哼！
想到一会儿在宫中可能见到的那个人，他的心中涌起一种难言的怅惘，心情顿时沉重起来，也无心再理会燕青蕊了。
第23章 狐媚子
虽是皇后吩咐见清河王妃，但来的却不止上官千羽和燕青蕊。
不时有软轿进宫门，设宴的地方在御花园东边的水云楼，楼内布置得富丽堂皇，彰显着皇家的富贵和荣华。
燕青蕊见到不少世家子弟和闺秀，世家子弟在水云楼旁的吹雪轩里，只隔着一道抄手游廊。
到了水云楼，上官千羽就由内侍接待着往吹雪轩而去，而燕青蕊，由宫女引进水云楼里去见皇后。
上官千羽临去时，走过来替燕青蕊极轻又温柔地拂了拂披风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脸上笑意温存，在外人眼里，真是郎情妾意，无比温情缱绻，但燕青蕊的耳中，听到的却是冰冷有如寒雪的声音：“别自作聪明，有些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燕青蕊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脸上却是笑意温柔，有如娇蕊鲜花，只是说出的话却也与面上表现出来的神色风马牛不相及：“管好你自己吧，姐也是一诺千金的人！”
两个人互看一眼，眼底深处一片波涛汹涌，看在外人眼里却显得目光胶着，情意绵绵。
其时他们正站在通往水云楼和吹雪轩的路上，不论是水云楼中，还是吹雪轩里，几十双眼睛都落在他们身上。
虽然只是短短的片刻，也不知道收获了多少双艳羡的目光。
而其中，有几道目光尤其不同。
皇后正与几位闺秀闲话，看到这一幕，不禁笑道：“千羽成亲之后，倒是少了几分孤标傲世，多了几分温柔体贴，看来和燕家大小姐两情相悦，琴瑟和鸣呢！”
那些命妇和闺秀们或是顺着皇后的话意笑着奉承，或是低下头去只当没有留意。说起燕家小姐和清河王的婚事，就算消息封锁太紧，可在座的家里无不都有人精一样的存在，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中间的猫腻？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道：“狐媚子！”
皇后的目光淡淡扫过去，带着国母的威严，声音却如和风一般：“六公主，是谁教你说这些粗俗无礼的话来？”
这位六公主皇甫娇还没感觉到什么，可她的教习嬷嬷却白了脸，一个堂堂的皇家公主，嘴里蹦出这三个字来，的确不但失仪，而且有损皇室的脸面，不要说是未出阁的身份，便算已经嫁为人妇，这话也是不能当着人面轻易出口的。
她立刻跪下，颤声道：“娘娘恕罪，公主殿下无心之失，都是奴婢失职，请娘娘责罚！”
皇甫娇兀自道：“难道我说错了吗？听说这位燕大小姐嫁给千羽哥哥的手段不但卑鄙，而且无耻，我是为千羽哥抱不平！”
皇后扫了她一眼，见她还是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道：“退下吧！”教习嬷嬷一身冷汗，赶紧退到一边。
六公主是皇上最宠爱的公主，与其说皇上看重这个公主，不如说看重公主的生母王淑妃，六公主恃宠而娇，做出不合宜的事也不只这一桩一件，皇后并不想因为这点小事引得王淑妃多心。
这时候，燕青蕊走了进来。
有了刚才这番小闹剧，燕青蕊的进来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第24章 示好
燕青蕊并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焦点了，不过，对于这么多双目光的探究，她并没有觉得不自在。
至于那些各异的神色，她也一概无视，中规中矩地给皇后行礼，燕家嫡小姐，虽然在家里待遇未必有多高，但毕竟是大家闺秀，礼仪学得不差，燕青蕊只需要按脑中的记忆，便能做到毫无错处。
皇后脸上仍然带着和风般的微笑，但那笑容似乎没达眼底，燕青蕊感觉得到皇后对她的冷意。
随意地问了燕青蕊几句话，皇后便微笑道：“御花园里的花儿倒是开了不少，大家在这里枯坐无聊，不如去赏花吧！”
皇后开口，众人自然附和，皇后先起身离开，接着，三三两两的闺秀们便结伴成群各去赏花，燕青蕊站在当堂，谁也不和她说话，更没有人来理她，就是她有意识是想认识一下别人，还没有走近，那些人立刻远远散去。
燕青蕊这么聪明的人的，立刻明白，她这是被人孤立了。
至于为什么被人孤立，不外两点。
一是原身没有什么朋友，一个在家里都不受重视的嫡女，在这样的贵女圈里自然很难融进去。
二是某个有身份地位的人暗中使了小动作，所以别人不敢跟她走近。怕惹了那个人不高兴，以后没有好果子吃。
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性还大点。
那么那个人是谁呢？皇后？还是另有其人？
她并没有得罪人，原身应该也并不常来皇宫，树敌的可能性小，看来这敌还不是她树的。
燕青蕊唇边掠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管他是谁，她不过看在一千两银子的份上才来的，人不犯她，她不犯人。
一个十五六岁的绛衣女子一直站在一边没有动，这时候见燕青蕊要走出去，立刻满面笑容地走上前来，叫道：“燕家姐姐！”
燕青蕊回头，她并不认识。
绛衣女子掩唇笑道：“燕家姐姐一定不认识我，我可是早就听说过燕姐姐了，我是谢梦佳，家父工部侍郎！”
看着她甜甜的笑容，燕青蕊微笑道：“原来是谢家妹妹！”
谢梦佳活泼又温婉地道：“燕姐姐，听说御花园里的风景美得很，她们都去了，我们也赶紧走吧！”
燕青蕊不动声色地笑着，无事献殷勤，尤其是在所有人都孤立她的时候，要说没有所图，谁信？不过闲着也是闲着，她不介意陪着她们演演戏。
谢梦佳看来对今天进宫的人都甚是熟悉，一路上遇到别的闺秀，她也热情地一一给燕青蕊介绍。
皇后并没有进御花园，倒是吹雪轩中的男宾们也到御花园中赏花了，虽然男女有别，不过都是认识的人，大家在御花园里都十分自在。
燕青蕊看到空中几对交相错落的胶着目光，心里有些好笑，这就是皇后特别设的另类的相亲活动吧？不过为了别做得这么明显，特别也邀请了几对成亲不久的新夫妻，以宫宴的名目，让他们相处得更自在些。
这时，谢梦佳熟门熟路地往前走，边走边笑着对燕青蕊道：“咱们去御景湖边的亭子里歇歇，去晚了可就被别人占了。”
燕青蕊没放过她眼底那一抹算计，心中也不禁好笑，想要算计她么？
第25章 落水
两人顺着小径一直往前走，转了个弯，便到了御景湖边，这是御花园中的一条活水湖，比碧波湖就要大得多了。
而且湖边隔着半里便有观景亭，现在是二月，即使只是一片白水，三两根才露尖角的小荷稀稀落落地散在湖面。但因为那些别致的亭子，曲径回廊，透着皇家建筑的大气，仍然很是可观。
湖边小路人不少，谢梦佳和燕青蕊往前走的时候，对面两个盛装女子正说笑着走过来，左边那个十五岁左右，看发式，应是刚刚及笄不久的少女，她全身贵气逼人，举手投足之间也带着几分睥睨天下的架势，身后跟了宫女和嬷嬷，看来是个公主。
右边那个十六七岁，同样的贵气外显，容貌雅致，一袭白色的撒花烟罗云锦衫，明明是二月轻寒天气，却让她穿出飘逸灵动的气息，整个人又轻逸又灵动，又柔美又出尘，又端庄又秀丽，连燕青蕊的目光落到她身上，也不禁心生几分赞叹。
好漂亮的人儿。
不用问，这应该是有当朝第一美女之称的太子妃，吏部尚书夏明庭的女儿夏紫柔。之前水云楼里她们也在，不过那时候皇后在场，燕青蕊目不斜视，并没有留意。
她这样的姿容，也的确当得起。
燕青蕊这个身体也是个美人，可是美人的评判从来不单指长相。
太子妃和公主身份尊贵，自然不能抢路，谢梦佳拉着燕青蕊侧身站在湖边，等她们过去。
等她们走近，谢梦佳立刻行礼，甜甜地道：“太子妃吉祥，六公主吉祥！”
夏紫柔温温柔柔地一笑，没有说话，六公主淡淡瞥了一眼谢梦佳，又瞥了一眼燕青蕊，傲然而不屑地哼了一声。
燕青蕊很明显地感觉到六公主的敌意，看来那个针对她的人，就是这个公主，也只有这样，别的大家闺秀避她如蛇蝎才说得过去。
眼见向她们就要走过去了，六公主突然身子一歪，整个人就向燕青蕊撞去。
燕青蕊和谢梦佳所站的地方，身后一尺远处就是御景湖。而谢梦佳所站的地方又堵住了她避让的可能，要是这一下撞上，燕青蕊非掉进冰凉的湖水之中不可。
燕青蕊身形极快地以极诡异的姿势向旁边错身避开。正满心恶意的六公主满以为这一下必然可以把那个讨厌的女人推到湖里去，但突然撞了个空，她顿时失去重心，惊慌之下手中乱抓，死命地抓住一条衣带，仍然没有阻止自己失重向前。
只听卜通，卜通两声，接着便是一阵惊呼声。
谢梦佳尖叫道：“不好啦，有人落水啦！”
才叫完，又惊叫道：“不好啦，公主落水啦！快来人啊！”这一声却是声音都发了颤。
等她叫完，突然看见好端端站在她身边的燕青蕊，而太子妃和六公主都不见了，水面上两个人在扑腾，脸色顿时就白了，忙又叫道：“太子妃……太子妃也落水了，快来人啦，救人啊。”
第26章 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三声一声叫得比一起急，她的脸也是一变再变，变到后来煞白一片，又是惶急，又是害怕。
御花园里方圆几十丈的人都听到了，立刻涌来湖边，一个声音沉声道：“怎么回事？”却是上官千羽的声音。
立刻有人七嘴八舌地道：“六公主和太子妃落水了……”
那道天青色的身影看着湖中挣扎的两个人，立刻身子一纵，一个漂亮的鱼跃，跳进水中。
六公主正拼命扑腾着露出头来，看见上官千羽跳下来，立刻拼命地道：“千羽哥，我在这里，救我……”
上官千羽看了一眼，身子一侧，方向明确地向太子妃游去。
他很快来到夏紫柔身边，这时候，夏紫柔已经快要沉下去了，上官千羽在水中将她抱起，极小心极轻柔地抱着，脚下踩水，向岸边来。
这时候，后面跳下水的内侍也把六公主救了起来。
六公主瑟瑟发抖，她却好像不知道寒冷一样，带着几分哀怨的目光落在上官千羽的身上，很难过的样子。
但是上官千羽根本没有看她。他小心地护着夏紫柔，上岸之后，立刻风驰电掣一般把夏紫柔抱走，在东侧的凌华轩里，便有休憩和更衣的地方，二月的天气，虽然已经春意回暖，水里毕竟还是冷的。若不赶紧换去湿衣，会染上风寒。
这一切发展得实在太快，从六公主太子妃落水，到上官千羽和内侍们下水救人，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多人都还处于懵懂状态。
现在人救上来了，就到了追责的时候，这样的混乱也惊动了皇后，毕竟这次宫宴是皇后主导，何况皇后是六宫之主，现在御花园里出现这样的事，她自然要过问。
皇后的到来让气氛顿时一肃，刚才还小声议论的人们顿时鸦雀无声，皇后沉声道：“怎么回事？”
不要说那些后来的，便是六公主和太子妃身后跟着的宫女和嬷嬷们也没能看清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乱说话。
谢梦佳看看皇后，又看看燕青蕊，一脸纠结为难，犹豫害怕的样子。
这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皇后自然立马注意到她了，威严而带着几分威压的目光扫过来，皇后沉声开口：“谢家千金，你和清河王妃站得最近，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在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人把情况简单地向她报告了。
谢梦佳立刻一副受惊的样子，像只无辜的小鹿一样低下头，怯生生地道：“小女……不……不知道！”
她这否认明显言不由心，皇后淡淡地道：“谢家千金，本宫势必查明真相，你若知情不报，本宫便将你列为同谋！”
谢梦佳好像吓坏了，眼珠子不断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一副怯懦挣扎的神色，她忽地转头看着燕青蕊，燕青蕊欲言又止，可怜兮兮地道：“我……我不能隐瞒了，燕姐姐，你……你为什么要把太子妃和六公主推下湖？这可是谋害的大罪！”
第27章 让内司府来查
燕青蕊恍然，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她道：“我没推！”那个六公主来撞她，她不过是让人撞了个空，六公主自己收势不住落水，要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她凭什么认？
谢梦佳双眼水汪汪的，一脸因为燕青蕊的不承认而充满受伤和难以置信，她声音极轻，却又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到：“燕家姐姐，我本来以为你的心会和你人一样漂亮，没想到，你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而且，现在事实俱在，你还不承认，你这么说，是说我冤枉你了？”
燕青蕊冷笑道：“难道不是？我并不认识太子妃和六公主，我们无怨无仇，我为什么要推她们？”
谢梦佳道：“你说太子妃长得美，六公主尊贵无比，你……嫉妒她们！”
燕青蕊道：“我是说太子妃长得美，六公主尊贵无比，但嫉妒的好像是你吧？你说太子妃假装柔弱，六公主刁蛮无比，你最讨厌她们两个，我以为你不过说说而已，没想到你竟然推她们下水，还让我来背这个黑锅，你当在场别人是傻的吗？”
谢梦佳急声道：“我……我什么时候说过？”
皇后厉声道：“不准吵，事实到底如何？如果你们不说实话，我就把你们都送到内司府的牢里去！自然会有人让你们说真话。”
听到内司府的牢里几个字，谢梦佳吓得脸色发白，慌忙跪下，指着燕青蕊道：“娘娘，燕……燕青蕊说谎，不是我推的，是她推的，娘娘你要相信我！”
这时候她的害怕倒是真的，原本她是想就这么栽赃到燕青蕊身上，在六公主和太子妃面前讨一个好，没想到燕青蕊几句话就让她处于不利的位置，让事情变得真相难明起来。
其实她也不确定燕青蕊有没有推人，只是她一早得六公主授意，故意和燕青蕊亲近之后，把她引到湖边，六公主起心要将她推进湖里，可是掉进湖里的却成了六公主和太子妃，不知道是哪里出现了失误。
谢梦佳知道六公主不喜燕青蕊，现成的栽赃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可燕青蕊却没有那么好欺负，反倒拖了她下水。
谢梦佳是万不敢将六公主的计划说出来的。
但是要是皇后真的下令把她们一起关进内司府的牢里，听说那是个比刑部大牢还要可怕的地方，不管有罪无罪，先要去掉半条命。
她一个没出嫁的黄花闺女进了内司府，就算真能毫发无伤出来，也是好说不好听。
何况，她的爹爹只是四品工部侍郎，在内司府根本说不上话，更不用说把人捞出来了，她绝不能进内司府。
燕青蕊对皇后福身行礼道：“娘娘，妾身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太子妃与六公主都是尊贵无比的身份，对她们羡慕是有的，但更多的只是初次见面的羡慕敬重仰望。妾身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读过几本书，就算再不知事，也不可能进行加害。若是娘娘不信，便由内司府前来彻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