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1章 点背
高雷氏没有再说药方的事儿,而是教训纪贞娘:“胆小没用还爱哭,你这样的人也就是命好,有人护着,不然早就被人生吞活剥了。”
是说了纪贞娘一路,把纪贞娘给说哭了,又不敢哭出声。
临别之时,还命令道:“你明天卯时起床,卯时过半就去药库院子帮忙,要是敢躲懒,老身有的是法子收拾你。”
“雷姑婆……”纪贞娘语带哭腔,想要求饶,可高雷氏根本不听,摆摆手道:“别废话,不然老身就要给你加活计。”
纪贞娘立马闭嘴了。
等高雷氏走后,她拽着顾锦里的手哭了一场,还怪顾锦里:“早知道我就不在半道上等你了,都是因为等你,我才会撞见雷姑婆,被她教训,还要去干活。”
顾锦里呵呵:“所以啊,一切都是你自找的,谁让你来等我的?”
我可不稀罕你,是你自己害怕还要找我的。
她拽回自己的手:“别哭了,赶紧睡吧,你明天还有很多活计要做。如果做不完,雷姑婆又不让你吃饭。”
说完带着自己的下人走了,留下气得跺脚的纪贞娘。
顾锦里回屋后,没有立即睡下,一直在等着秦三郎的消息。
直到子夜过后,大庆才过来禀告:“夫人,游安哥回来了,说大人他们已经出城。冯进跟着出城去了,等天亮后会把木通叔带来的物资拉一批回来。”
木通叔从山庄运了不少东西出来,冯进带人去跟他接头,等天亮后就把东西运回来。
大庆又拿出一封信,递给顾锦里:“是大人临出城前给夫人写的。”
“秦小哥有信给我。”顾锦里眸子一亮,急忙接过,打开一看,愣住了……这不是信,而是一副很潦草的画。
画里树下,两人相拥,旁边还围着四个高矮不一的小豆丁。
“我又不是猪,怎么可能生这么多。”顾锦里嘟囔一句,鼻子有些发酸,又很快笑了起来。
秦小哥给她画这样的画,是想让她开心的,她得笑。
她收起信,看着大庆:“你最近太累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再值夜。不用担心出纰漏,游安游喜他们都在呢。”
大庆一愣,点头道:“奴婢遵命。”
她行了一礼后,转身离开,步伐似乎都轻松了些许。
大庆走后,顾锦里又拿出那张画,在灯下瞧了瞧,笑道:“画得真丑,我给你改改。”
她拿来纸笔,把秦三郎的小画临摹成一张大图,给图上的人物画了五官,给了他们长相,让大家看起来更加生动。
她最满意的是四个孩子的模样,他们长得像秦三郎,也像她。
至于画里的大树,她画成了海棠花。
秦三郎说过,他家里有一棵长了十几年的垂丝海棠,她像家里的海棠花一样,让他惊艳,又让他心安。
……
此刻,秦三郎他们已经随大军出城,奔赴陇安府。
木通他们在城外等着,见着大军出城,没有立刻去找秦三郎,而是带着车队远远地跟在大军后头赶路。
大军疾行几个时辰,到黎明之时才停下歇息。
铛铛铛!
“戴将军令,全军休息三个时辰,巳时再拔营启程!”斥候兵骑马来回奔跑着,给全军传达消息。
“怎么是用的戴将军令?马副将跟周将军不是许大将军的人吗?”有将士不解的问。
砰一声,那将是被自己的总旗踢了一脚:“方老三,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用戴将军令怎么了?官比你小了不成?”
这总旗骂完将士后,是提醒自己麾下的将士们:“都给老子把嘴巴管住咯,别没事儿瞎放屁,要是招了祸事,老子可救不了你们!”
这话一出,将士们都闭嘴了,不敢再多话。
不过大家也都清楚,用戴将军的名义号令这支驰援大军是最好的。
段昌翎的官职比马副将高,可马副将不服段昌翎,干脆就把号令大军的权利给了戴将军,毕竟戴将军身后有个戴尚书。
戴将军倒是很高兴,都不喊苦了,是坐着马车跟将士们一起赶路。
段昌翎因着这事儿是气得不轻,想要自己麾下的将士拖延行程,可戴将军跟发疯似的,只要他的队伍一落后就派戴管家去撵人。
要是段昌翎不听,戴将军就把戴尚书搬出来,把段昌翎给憋屈得不行。
秦三郎没有理会这些事儿,抽空去见了木通叔,拿了各类药品后,把这些药分发给自己麾下的将士,让他们随身携带着行军。
可这一路上并不太平,拓古德是个真畜生,后撤的时候一路放毒虫,把沿途县镇害得不轻,大军的诱虫药是分给百姓们不少。
可驰援大军中还是有数百将士染上毒虫病,因着诱虫不及时,毒虫进脑身亡。
大军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疾驰了七天六夜,终于来到陇安府外。
可整个陇安府已经被戎兵围住,他们根本无法靠近。
“马兄、周兄、成兄,前方这么多戎兵,咱们该如何是好?就这么冲上去打肯定不行,还是先选地方扎营吧。”戴将军怕死,是不让冒进,又道:“诱虫,赶紧先发诱虫药给将士们诱虫,可不能再死人了!”
“成,就先这么办。”马副将跟周将军同意了,传令扎营、诱虫。
营地还没扎好,营门外就来了一人。
那人浑身脏兮兮的,一脸憔悴,看着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冲着营地大门的将士喊着:“你们可是兴安府来的援军?领兵的可是马副将?快带我见去马副将!”
他拿出军牌举着:“我是马副将麾下的奚总旗!”
“奚总旗?”营门的将士不认识他,可正要去勘察的斥候兵却是认得,往他这边一看,立时惊了:“真是奚总旗,快把他带去见马副将。”
奚总旗这才得以去见马副将。
马副将看见他,惊了一把:“老奚,你怎么还在城外?没能进城吗?诱虫药可是送进陇安府了?”
奚总旗就是带着诱虫药先行赶来陇安府的人。
奚总旗差点掉下老泪,哽咽着道:“没有,整座城池都被戎贼围住了,周边的村镇也遭了殃,戎兵还天天派骑兵到周围巡逻。我们点背,正巧遇上了,是拼死才保下三车诱虫药,可兄弟们却死了大半。”
第1682章 刁难
“我们带着余下的兄弟跑去山里躲着,这才活了下来。”
“不过我们每天都会下山查探情况,我是看见大军扎营,瞧着军旗像是咱们大楚的后,才敢过来看看。”奚总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把他们的情况说了一遍。
马副将听得急了,诱虫药没送进去,那许大将军岂不是危矣?!
马副将:“不行,必须想个法子把诱虫药送进城去,不然城里军民都要死。”
成将军皱眉:“怎么送?如今城外全是戎兵,咱们根本无法靠近城池。即使想用强弩、投石器把诱虫药投进去都不行,距离太远了,超出射程了。”
马副将听罢,急得在营帐里转着圈。
少顷,他视死如归的道:“我带一批精兵杀出一条血路,你们在后头推着投石器跟上,一旦到达射程之内,立刻用投石器投放诱虫药。”
成将军不同意:“不行,这种找死的法子用不得。”
马副将对许大将军很忠心,是道:“死的是我,是我麾下的将士,成兄无须心疼。”
成将军听得皱眉,骂道:“你把我当成啥人了?我是那怕死之徒?只是你这法子当真死伤太大,不值当。且会把戎贼引来,让所有援军全军覆没!”
砰,马副将拍着桌子质问:“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陇安府的军民被毒虫祸害死?”
段昌翎在营帐外听了一场看戏,此刻撩帘子走进来,提议道:“我倒是有个法子,就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听?”
马副将看见他,心下冷笑,黄鼠狼给鸡拜年能有什么好心,是没有搭理他。
段昌翎不罢休,自顾自的说起来:“那个斩了勒木钦首级的秦三郎很是骁勇,手里还有些见不得人的毒药,让他乔装成戎兵去戎人王帐刺杀天可汗……”
“段同知,你是有病吗?”成将军忍不住了,皱眉看着段昌翎:“虽说段同知的职位比本将高,可大敌当前,本将还是要提醒段同知一句,莫要公报私仇,害了一个后起之秀。”
段昌翎脸色黑沉:“我还没把话说完,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公报私仇?再说了,我跟一个小百户能有什么私仇?大楚有秦百户这样的将才,我比你们更高兴。”
又道:“他不需要杀死天可汗,只需制造混乱,让戎兵回防救主,马副将再带着人去投放诱虫药就容易多了。”
说得有点道理,可还是馊主意。
“不成,这种一去必死的主意不能用。”成将军是给否了。
那可是天可汗的王帐,几十万大军围着,即使只是去制造混乱,也是有去无回。
“报!”马副将的亲兵进来禀报道:“禀副将,河安府秦百户领着几位百户求见。”
“呵,让他进来吧。”段昌翎笑了,这臭小子还真会找死。
马副将皱皱眉头,给亲兵使了个眼色,亲兵离开,不多时就把秦三郎他们带了进来。
秦三郎给营帐内的将军们抱拳行礼后,道:“禀几位将军,末将刚刚带人查看过,这个地方不适合扎营。戎兵有向营地三十里内巡逻的习惯,这里距离戎兵大营虽然超过三十里,可军旗太高,戎人的巡逻骑兵一样能看到。要是被发现,定会派兵剿灭咱们,那咱们还没驰援就已经被戎兵吃掉。”
马副将听得皱眉,军旗高度这个,他倒是太急着救许大将军,一时间没有想到,可是:“再往后撤,一旦陇安府有危,咱们要赶过来就会很慢。”
牛大豹道:“咱们可以躲进山里去啊。三郎都看好了,说靠近府城那山不错,够大,适合藏人。咱们进山,把兵马撒在山里,戎兵很难发现,一旦戎人攻城,咱们还能就近御敌。”
周将军听得眼睛一亮:“躲进小陇山,这个主意不错。”
兴安府被围的时候,他麾下兵马被戎人杀了一半,余下兵马就是跟着他进山躲过的一劫。
段昌翎听得不满,可他不想死,先进山躲起来确实是个好法子。
他看向秦三郎:“法子还行,可诱虫药要怎么送进城去,总不能看着陇安府的百姓被毒虫祸害死吧?”
这时候他倒是会说这话了,还是对着秦三郎说的,摆明是要刁难他。
秦三郎不慌不忙,态度恭敬的道:“可用军中豢养的信鸽。”
“妙啊,我这死脑筋怎么就没想到?”马副将拍了自己额头一掌,欢喜的道:“戎贼能用雀鸟给兴安府投放毒虫,咱们自然能用信鸽给陇安府送诱虫药。且那诱虫药需要的剂量不大,只需黄豆大小就能救一人,信鸽带得动。”
唯一不好的就是,他们豢养的信鸽不多,且戎人箭术极佳,围城之时会射杀空中鸟类,以防城内用信鸽求援。
段昌翎听得脸都绿了,这个秦三郎果然聪明,知道的东西还很多。
然而,这是秦三郎藏拙了,他还知道一个不错的法子,就是调强弩车跟投石车的机括。
只要调好了,强弩跟投石器的力道就会加大,射程就会变远,再站在小陇山离陇安府最近的山峰上投射,有七成机会能把诱虫药投到城内。
可他只是一个南边来的小百户,要是把调制辎重武器的本事亮出来,可就有点说不通了。
秦三郎无视段昌翎的黑脸,恳求马副将:“几位将军,趁着戎人还没发现咱们,请速速下令,拔营进山。”
“对,这事儿得赶紧办。”成将军催促着,马副将立刻去找戴将军,把事情跟他说了。
戴将军吓得要死,立刻下令拔营进山。
大军立刻拔营,又把扎营的痕迹抹去后,抄小路,摸进山里。
他们进山之时,戎兵又开始攻打陇安府,轰隆隆的巨石砸向城墙的声音不断传来,一直响到半夜。
陇安府的百姓们被这些声音折磨得不行,再加上城内暴发了毒虫病,有承受不住的人已经被吓疯。
许尤是负伤上城楼,亲自指挥将士们抗击戎人,可城内不断传来坏消息:“大将军,知府大人染上怪病,已经抽搐晕倒了……怕是过不了今晚。”
城内的怪病来得突然,很多人都莫名其妙的倒下,然后就突然死了。
后来是大将军派去的军医看见有虫子从尸体内涌出来,他们才知道是虫子害死了人。
可这个真相还不如不知道的好。
虫子钻进体内害人的消息一在城里传开,城里就乱了,戎人又在这时候开始攻城,就算许大将军是战神下凡也守不住陇安府啊。
第1683章 捷报
嘭嘭嘭!
火石再次砸来,把整个陇安府砸得摇晃起来。
许尤一身重甲,站在城楼,目视前方:“慌什么,知府死了让府衙的佐官顶上便可。”
只要城池没破,城内即使变成地狱,他也不算战败。
幕僚听罢,不敢再做声。
许尤又问起自己关心的事儿:“虫子养出多少了?”
幕僚一怔,想起那些被养在水缸里的虫子,脸色一白,回道:“已经养出八大缸。”
“还不够,让他们再养。解药做不出来,养个虫子还这么慢。”许尤年能做上抗戎大将军的位置,他就不是个心怀悲悯的人,且在这样的大战下,用些手段是应该的。
这手段还是戎人给他送来的,不用太可惜了。
“是,我会再去催大夫们。”幕僚应着,人还没走,知府家的公子就冒死赶来了,看见许尤后,扑通跪下,哭求道:“许大将军,求求您救救我爹,他得了怪病,快不行了。”
许尤看着知府家的儿子,实话实说:“我很想救你爹,可你很清楚,这种怪病无药可医。”
法子倒是有个极端的,就是剖开身体,取出虫子。
可大夫说,晕倒抽搐者,一般是虫子进了脑颅……人的脑子要是剖开,哪里还能活。
“许大将军,求您想想法子……”知府公子伏地痛哭。
正哭得欢,留守在许尤城内府邸的许方突然带兵赶来,手里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两只信鸽:“大将军,喜报,喜报啊!”
喜报?
许尤瞳孔微大,看向许方。
这种时候理应是没有什么喜报的,可许方是他的奴才,后来才考上功名做了师爷,乃是他心腹中的心腹,熟知他的脾气,在大战之时敢说喜报,定然是个大惊喜。
可许尤没有想到,这个惊喜会这么大。
“大将军,怪病有药可治了!”许方指着笼子里的信鸽道:“两只信鸽,送了信跟诱虫药来。”
信跟诱虫药已经被取出,此刻被许方拿了出来,是小心翼翼的呈给许尤。
许尤急忙接过一看,信是马副将送来的,粗略说了兴安府跟毒虫病的事儿,以及如何用药诱杀毒虫。
兴安府竟是出了这样的能人夫妻。
一个做出诱虫药,一个斩杀了勒木钦,很好,这两个人他定要拉拢,收归己用。
许尤得知毒虫病有药可治、援军也来了,心头大喜,却是先问了信鸽的事儿。
许方回道:“信鸽是马副将带走的那一批,应当有九只,只瞧见两只,余下的正在派人在城内找。”
许尤:“必须把所有信鸽找到,继续用它们运送诱虫药。”
信鸽这东西有些麻烦,只认地方,如今马副将他们躲在山里,他养的信鸽没去过他们藏身的地方,不可能找得到他们,必须得寻那些飞进来的信鸽才行。
许方应道:“是。”
许尤看向知府公子:“有药了,即刻带着他们去府衙救你爹。”
这诱虫药不知道有没有用,刚好可以拿知府来试药。
知府公子呆愣片刻,被许尤的幕僚提醒后,破涕为笑,赶忙起身:“多谢许大将军,诸位随我来!”
许尤没去,他还要在城楼上督战。
半个时辰后,许方他们试完药,骑马来告知他结果:“大将军,诱虫药有效果,知府大人跟卢班头体内的虫子都被诱出来了。”
“很好。”许尤很高兴,捏着诱虫药,眼里映照着火光,盯着还在攻城折磨他们的戎兵冷笑。
呵,今晚之后,要被折磨得生不如死的就是你们!
……
景元十二年四月中旬,陇安府内突发怪病,百姓体内生虫,病死无数。
怪病陡生三日后,大戎天可汗亲率六十万大军围攻陇安府,陇安府摇摇欲坠。
抗戎大将许尤率众将拼死抵抗,守城近十日,知府病发危急之时,得援军良药活命。
次日,许大将军反守为攻,率领大军出城,与城外援军前后夹击,击杀戎兵右翼,两军会合后,撤进城内。
戎兵大笑,嘲许尤浪得虚名,竟把援军迎进城内一起困死。
然,当晚戎兵大营遇奇袭,营中毒虫遍地。
两日后,陇安府城内怪病得解,戎兵大营虫患肆虐。
大戎天可汗怒,下令所有大巫医治杀毒虫,数日无果,焚兵杀虫。
戎王焚兵,军心大乱之际,许大将军率数十万将士突击戎王大营,奈何大楚将士羸弱,不及戎兵,铩羽而归。
许大将军大怒,再用奇谋,戎营再生虫患,戎兵人心惶惶之际,大军再出,小胜而回。
大戎天可汗震怒,大戎增援军,再攻陇安府,许大将军率众将死守数日,中原都指挥使吴破率兵驰援,陇安府得保。
景元十二年五月下旬,两军交战月余,戎兵粮草被毁、战马牲畜受毒虫所害,戎兵折损三成,军心溃散。
陇安府内,药粮将尽,将士死伤过半,城内已无柴火可烹熟食,军民皆生食豆粮、生嚼药材。
……
五月下旬的大楚京城,正是酷暑来临之时,蝉鸣渐盛,扰得人不得安宁。
景元帝最讨厌吵闹,要是往常早就大怒杀宫人,今日却是大喜过望,只因边城传来捷报,兴安府得保,南边抗戎将士斩杀敌军大将!
虽说所用之法有些不妥,却是让整个军心大振。
“谁说南边的将士不能打仗?瞧瞧咱们南边过去的将士不照样砍了戎贼王族大将的头!”景元帝在明威殿内,对着几名阁老说着,要不是捷报送来得不凑巧,他都想把群臣召进宫来,再上一回早朝。
戴尚书也很高兴,这几个月以来,大楚连丢三座城池,南边的抗戎还有不少死在路上的,皇上大怒,每天上朝都逮着他骂。
他被骂得顶不住,故意让自己生病,想要躲过早朝,结果皇上直接派人把他抬进宫来,继续骂。
戴尚书都快被骂得去世了,今天捷报一到兵部,他是高兴得晕了过去,被御医救醒后,立刻带着捷报来见皇上。
皇上果然龙心大悦。
几位阁老却没有景元帝这般高兴,只因随着捷报而来的,还有戎贼用毒虫祸害兴安府,毒虫会在大楚泛滥的消息。
“陛下,戎贼这回的毒虫厉害,要是在大楚泛滥,怕是人畜皆要亡啊。”
景元帝正高兴,听到这话,沉下脸来,怒道:“捷报上说了,已是做出诱虫药,药方已经托元国公老夫人献给朕,你们还担心什么?”
故意败朕的喜庆是不是?!
第1684章 不及一个妇人
殿内五位阁老见景元帝动怒,是没有再激怒他,免得给自己招祸。
景元帝冷哼一声:“怎么又成哑巴了?”
一群怕死的,关键时刻连句有用的话都不敢说。
“启禀陛下,明大人来了。”大内监听完小太监的禀告后,对景元帝道。
景元帝面露喜色:“宣。”
“是。”大内监立刻喊道:“宣明大人进殿!”
小太监赶忙走了,不多时,把明琮带了进来。
“臣叩见皇上,给皇上报喜。”明琮面带笑容,说着大喜的话。
景元帝听得舒心,指着明琮对几位阁老道:“多跟明卿学学,该办差的时候好好办差,该高兴的时候就多说吉利话,别一个个的只会败朕的兴头!”
五位阁老听罢,拱手应道:“是。”
景元帝听得皱眉,你们是木头吗?不会说点别的?
“明琮,你瞧瞧这份捷报。”景元帝压下对几位阁老的怒气,指着桌案上的兵部捷报道。
大内监立刻把捷报拿起,递给明琮。
明琮看后,笑道:“大楚出了这样的将才,当真是陛下之喜,臣给陛下道喜了。”
“哈哈,确实是一大喜事。”景元帝难得的大笑出声,猛拍桌案一掌,眸光骤然一厉,声音坚定而阴狠的道:“有许尤跟这些后起之秀辅佐,朕定要踏平贼戎,屠尽所有戎贼!”
这?
几位阁老听得皱眉,景元帝瞧得极其不爽,怒视他们诘问道:“你们乃是大楚朝臣,难道还要同情戎贼不成?贼戎之地,人畜皆该死!”
景元帝自打在戎境失踪归来后,就对大戎恨之入骨,还未登基就谋划着如何灭了大戎。
可大戎兵强马壮,前朝鼎盛时期都没能灭了大戎,大楚飘摇欲崩,又有何本事灭掉大戎?
景元帝此生能稳固江山,把被大戎占领的三座城池夺回来,就已是能名留青史的明君了。
几位阁老没敢把真心话说出来,是看了明琮一眼。
明琮道:“皇上乃是天子,且大楚这几年天灾已过,只要君臣齐力,皇上定能达成所愿。”
不过……
他指着捷报道:“上面所说的毒虫是个大祸患,还请皇上尽快召元国公老夫人进宫面圣,说说诱虫药药方的事儿。再抓紧时间试药,力求毒虫泛滥之时,大楚各府有足够的诱虫药可用。”
须知,戎贼可是用雀鸟投放毒虫,雀鸟能飞,如今又是北鸟南归之时,毒虫病随时都有可能大爆发。
“明卿所言有理。”景元帝很满意明琮这个臣子,有能力,很听话,不跟他唱反调,比那些奸猾的阁老要好得多:“传朕口谕,命元国公老夫人即刻进宫面圣。”
“是。”大内监立刻去办了。
可传口谕的太监还没出宫,元国公老夫人就按品大状的进了宫。原本是要先去见皇后的,被太监得知后,直接传了皇上口谕,把元国公老夫人带到了明威殿。
“命妇拜见陛下。”元国公老夫人已经六十多岁,自打皇后的儿子死后,元国公府这些年来过得不太好,连带着元国公老夫人也愁白了头发。
景元帝看着自个的岳母,皱皱眉头,道:“老夫人免礼。”
“多谢陛下。”元国公老夫人一身行头,被压得不轻,是颤巍巍的起身。
景元帝见状,让人赐了座。
等元国公老夫人坐下后,他开门见山的把诱虫药的事儿说了。
元国公老夫人道:“命妇正是为了药方的事儿进宫。药方跟成药都带来了,只是成药被送去太医署查验了。”
皇宫禁地,不得随便带东西入内,食物、药品等东西皆要送去太医署检查。
景元帝吩咐大内监:“去太医署把成药、太医署令、丞、医术上上乘者、擅治虫害的太医都喊来,朕要在明威殿内亲睹试药。”
“是。”大内监见景元帝对诱虫药很是心热,不敢怠慢,亲自去太医署传话。
成药刚刚送到太医署没多久,太医们还没验药,得到皇令后,整个太医署立刻忙活起来,半个时辰后,半个太医署的太医都聚在明威殿外。
“别弄那些太繁琐的规矩,即刻把他们喊进来,当场验药!”大内监通报的话还没说完,景元帝就等不及的催促。
“是。”大内监赶忙去把殿外的太医喊了进来。
太医们背着药箱,跟着太医署令进来了:“微臣携众太医,拜见……”
“别拜了,赶紧验药。”景元帝急着知道诱虫药的效果,不想在这些繁重的礼仪上浪费时间。
“是。”太医署令是个老人精,见景元帝很着急,也不废话,立刻带着太医们忙活起来,是围着那盒成药,一通查验,最后是把所用的药材都给验出来了。
只是……
“皇上,这药有毒啊!这些成药里有不少毒药,其中的茧黄粉、仝霜草、鬼血藤、蛇膏皮皆是能害人命的毒物,万万用不得。”
“且药里还有腐烂的臭肉,真真是……都快生虫了!”
往药里掺腐肉,这就过分了啊。
景元帝也闻到了药里散发出来的臭味,是道:“这是诱虫药,用来诱杀戎人毒虫的,自然带着几样有毒的药材。”
景元帝看向殿内的中书舍人:“把抄誉的药方拿去他们看。”
元国公老夫人呈上来的药方有三张,可药方珍贵,景元帝担心有闪失,立刻让中书舍人抄誉了十几张备用。
“是。”中书舍人把两张药方放在方盒里后,捧着方盒,递给太医署令。
太医署令接过,把其中一张药方给了擅治虫患的黎太医后,两人就被众多太医围住,细细看着药方。
嗯,这张药方写得很是特别,是由四个部分组成:介绍毒虫病,把毒虫是什么,怎么残害人畜,得毒虫病后又是个什么症状写得很清楚。
再来是如何用药诱杀毒虫跟防范。
再下来才是药方,之后是关于如何给病患清除诱虫药所带的剧毒。
“可是看清楚最后一句话了?一群行医多年的太医还没一个妇人来得聪明。”景元帝对太医们的求稳很是不满。
毒虫要是真的如此厉害,那求稳就是个死,必须兵行险招,先用毒药把毒虫诱出来杀掉后,再吃汤药清毒。
“是微臣们愚钝了。”太医署令很是能屈能伸,被景元帝一骂,立马认错,又试探着问道:“陛下可要拿些毒虫来殿内试药?”
瞧皇上着急的模样,定然想要用虫试药。
第1685章 看上了
景元帝点头:“嗯,速把太医署内厉害的各类毒虫都拿来,当场试药。”
几位阁老听得皱眉,提醒道:“陛下,太医署的毒虫虽然不及戎贼的厉害,也是些刁钻邪物,把它们拿来殿内,怕是会危及陛下安危。”
砰!
景元帝一掌拍在桌案上,怒目含威,瞪着几位阁老:“朕,不想听废话!”
一群废物,顶着肱骨老臣的名头却只会说些无关痛痒的话,如今是大楚不稳,等灭了戎贼后,他定要把这些背靠世家豪族的老贼全部杀了,免得他们庸庸误国。
几位阁老也就不再劝了。
太医署令立刻让人把各种毒虫拿来,虫子有十几种,分别装在一个个半臂高的瓷瓶里。
太医们按照药方上所写,用诱虫药引诱着各种虫子。
有大半的虫子是对诱虫药没有丝毫反应,有几种虫子是躁动不安,反应最激烈的是水蛭、蛴虫、蝇虫。
这三种虫子似乎能嗅到诱虫药的味道,在瓷瓶躁动片刻后,开始朝着瓷瓶外爬去,一直爬到诱虫药所在盘子里。
呕~
中书舍人瞧见这些虫子,是忍不住干呕起来,又赶忙跪下求饶:“微臣失仪,陛下饶命!”
景元帝看都没看他,是看着那些虫子,高兴的道:“这诱虫药确实有效。”
“微臣恭喜陛下,喜得良药救国。”太医署令很是知机,说着吉利话,瞥了黎太医一眼。
黎太医出来唱红脸,对景元帝道:“陛下,这诱虫药对水蛭、蛴虫、蝇虫确实有引诱功效,可对其他虫子的反应不大,且微臣等并未见过信上所说的大戎毒虫,也未目睹过兴安府毒虫病的惨况,实在不知这诱虫药是否真对大戎毒虫有效?”
景元帝沉下脸来:“你是何意?也想来触朕的霉头?!”
捷报与良药传来,就不能让他高兴高兴?
黎太医道:“陛下,微臣乃是医者,自然要把好坏皆告知陛下,不能一昧夸这药。”
说得倒是有理,景元帝是不好大骂黎太医了。
只是他说出一句让人胆寒的话:“水蛭这物能爬进人体内,在体内生存,与大戎毒虫有相通之处。找批死囚,让水蛭钻进他们体内,再给他们用诱虫药,看能否把水蛭引出来。”
这?
倒不是不行,反正是死囚。
“微臣遵命。”太医署令领命,可还没把死囚押来,邢国公家长房跟二房的孙子就哭哭啼啼的跑到宫门前求救了。
邢老国公去年战死,两个快六十岁的儿子身负重伤,景元帝这才没有抄了邢国公府,让邢国公家继续享受勋贵的尊荣。
因着还是勋贵之家,两房长孙来哭求救命,皇宫侍卫不敢不报,一层层禀告之后,景元帝是知道了。
呵,病了?
两个老废物怎么不直接病死!
不过……
黎太医皱皱眉头,问着来禀告的太监:“邢国公府的两位公子说,他们的爹得了很奇怪的病,晕倒抽搐,肚子还跟孕妇似的鼓胀起来?”
太监回道:“正是。”
黎太医一惊,又道:“某记得两位大人去年随着老国公去抗戎负伤,他们是何时回来的?”
这太监是负责传递消息的,因此很是知道一些外头的事儿,回道:“六天前刚刚被接回京城。”
西北路途遥远,邢老国公是去年冬天战死的,邢国公府的人启程去西北接灵柩跟两位负伤的大人,一来一回是耗费了几个月的工夫。
黎太医跟太医署令对视一眼,齐声说道:“陛下,邢国公府的两位老爷怕是得了毒虫病!”
戴尚书听罢,吓得半死:“什么?他们把毒虫病带回京城了?!”
这两个杀千刀的,打仗不行,惹祸第一,这是想害死整个京城的人啊。
明琮道:“陛下,毒虫病厉害,请下令即刻封住邢国公府,管控城内所有药铺、医馆的药材。”
又道:“把牛虎跃、牛虎腾二人押去皇宫外的监舍,查看他们身上可有红点,再给他们用诱虫药驱虫,以确保皇城内无毒物。”
景元帝点头,立刻下令:“明卿,你速速带人封住邢国公府,全府人畜不得离开。黎太医率众太医随行,给老国公二子用药治病。”
“太医署丞,带人去给牛虎跃、牛虎腾二人用药,看他们二人可染上毒虫病?”
又道:“太医署令,拿上药方去京城各大药铺、医馆,责令各大药铺、医馆做诱虫药,以备毒虫病泛滥之需。”
景元帝亲下的皇令,明琮他们不敢怠慢,即刻领命去办。
几位阁老也离开,前去安排毒虫病暴发的防范之事儿。
半个时辰后,太医署丞来禀报道:“陛下,微臣已经给邢国公府的两位公子用过诱虫药,查看过身体,两位公子并未染上毒虫。”
没染上?
景元帝想快点知道结果,听到这话有些失望。
不过明琮那边倒是在一个多时辰后,亲自送来确切的消息。
“陛下,邢国公府长房、二房的老爷确实得了毒虫病,那诱虫药很有效果,是用了药后,两人体内的毒虫就爬了出来。只是牛虎跃的父亲已经被毒虫伤及内脏,腹中大出血,亡故了。”明琮把邢国公府的情况禀告给景元帝。
因着大房老爷死了,邢国公府是乱了起来,二房的人蠢蠢欲动,想要争夺邢国公的位置。
可惜他们是白费心机,皇上在邢老国公死后迟迟不册封新的邢国公,就是要褫夺牛家的国公之位。
果然,景元帝听说牛虎跃的爹死了,是一点哀伤的表情也没有,还觉得这废物死得太迟了,又问道:“邢国公府的毒虫可是控制住了?城内可有谁发了毒虫病?”
明琮摇头:“邢国公府已经封住,毒虫全部被杀,至于城内毒虫病的情况,目前尚未可知。不过这诱虫药确实有效,有诱虫药在,毒虫病不足为惧。”
明琮突然提及诱虫药有效的事儿,是想引导景元帝,给配出药方的人封赏。
他已经得知这个配出药方的人是顾锦安的妹妹。
顾锦安有才谋,是他看上的好帮手,原本以为这个帮手也就是在文业上有些帮助,没想到竟是给了他一个大惊喜。
亲妹子做出诱虫药,妹夫还斩杀了勒木钦。
顾锦安的这个妹夫太合他的心意了!
大楚将崩,他手里必须得有些会领兵打仗的心腹,顾锦安的这个妹夫是个不错的人选。明琮是看上了秦三郎,因此想帮顾家一把,以后好让秦顾两家给自己效力。
第1686章 另类赏赐
景元帝看着明琮,眉心皱起:“听你这话的意思,是想给顾氏请功?”
景元帝只要脾气平和的时候,还是很聪明的,不然也不会被景武帝看上,坐上皇位。
明琮没有否认,点头道:“回禀陛下,臣确有这个意思。顾氏制药有功,理应封赏。”
景元帝不语,看向坐在明威殿一隅的元国公老夫人。
他这岳母年纪大了,被一身沉重的按品大妆压了两个多时辰,此刻已经脸色苍白,瞧着身体都有些晃荡了。
景元帝道:“诱虫药虽然是顾氏做的,可她为了自己男人,已经用抗戎将士的名义把诱虫药献给朕,那这诱虫药就不是她献的,而是抗戎将士献的……只献了一个东西,总不能让她占了两样便宜,你说是吧老夫人。”
呵,既然用诱虫药拉拢了将士们的心,就不该再奢求皇家的赏赐。
元国公老夫都快累得晕倒了,听到这话,一个激灵,急忙起身:“命妇在。”
可起得太急,品服太重,差点栽倒。
旁边的四个宫女赶忙扶住她,元国公老夫人这才稳住身躯。
“启禀陛下,秦顾氏在把药方交给高雷氏的时候就说了,她已经用这药方拿到了好处,只望陛下不要觉得她耍了心眼而治罪于她,她这么做只是不想当寡妇。至于赏赐,她是不敢再要的,不过抗戎将士们确实辛苦,他们应该得到赏赐。”
元国公老夫人是一口气说完这段重要的话,言罢是气喘吁吁,缓了片刻才好。
景元帝冷笑:“呵,算她有自知之明。既如此,朕念在她确实做出治虫良药的份上,免了她的罪责。”
这个结果算是最好的,也是顾锦里能猜到的。
景元帝治国虽然不咋地,但毕竟是个皇帝,只要是个皇帝他就不可能是个蠢货,能看得出来她以抗戎将士的名义献药方的目的。
“至于封赏。”景元帝看向龟缩在殿内许久的戴尚书:“传朕旨意,给前往西北的抗戎将士加一身重甲、三万头猪羊、各赏二两军饷。”
戴尚书是站得脚都麻了,闻言忙道:“臣遵旨!”
刚应完又犯难了,瞅了瞅景元帝,小心翼翼的问:“陛下……这赏赐要走哪里的库银?”
别找兵部,兵部可没钱,连军饷都快发不起了。
户部是管钱的,找户部要去。
可抗戎将士有几十万啊,不说制甲跟加肉食的银两,单单说这格外给的二两赏银就不是个小数目。
说起银子这事儿,景元帝的脸黑了。
打仗最烧钱,国库的银子快见底了,他私库里的金子也不多了,要赏赐所有抗戎将士,少说得要个将近二百万两。
二百万两啊,这得抄多少世家、勋贵才能抄够?
继续增收税金?
更不行,这两年收取的税金已经够重,再加收税金,南边怕是要反!
景元帝目光幽幽,盯着明琮:“年初之时,你给朕看过一篇文章,朕觉得文章所著在此时堪称良策。”
明琮一怔,想了想,想起了那篇收取各地商铺税金,以充盈国库的文章。
只是当时景元帝拿出来跟各位阁老、尚书们讨论的时候,有大半的人不同意,因此还吵得不可开交。
如今的各大商铺,背后的东家大多是皇族、世家豪族、高官勋贵,增加各地商铺的税金就是在割这些人家的血肉。
且前段时间因为开国长公主夫家申家跟孙家的关系,世家豪族、高官勋贵已经给朝廷献过金银,是出过血了,因此大臣们几乎都在反对。
明琮道:“臣并无异议,只是其他大人们并不同意,要让他们点头,怕是得用些非常手段。”
景元帝冷笑:“如今戎贼进犯,西北告急,急需银两养兵打仗,他们要是不同意,就送他们全家去西北打仗!”
戴尚书听得脸色苍白,这事儿要是成了,他戴家的家资得损失不少。
元国公老夫人听罢,叹了口气。世家勋贵一直在躲着被皇上收取家资,可这回怕是躲不过去了。
元国公老夫人并不是心疼银子,元国公府舍弃的已经够多,不在乎再舍弃点金银,她不能接受的是……大楚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记得她年轻那会儿,大楚除了刑罚过重以外,朝廷之中还是很清明的,君臣很齐心,是跟着景武帝一块使劲,把大楚建立得越发稳固。
大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行的?
或许大楚从来就没有真正立起来过……世家豪族太顽固了,泥腿子们又不太行……要是当初景武帝不管不顾,把所有世家豪族全部杀光,或者不让世家豪族入朝为官,只用寒门子弟,如今大楚的局面应该会好不少。
然而,景武帝试过了。
可问题是世家豪族的子弟确实有治国之才,而把太多的权利交给泥腿子的后果就是,他们能成事的太少,大多数是突然暴富掌权,很快就染上恶习,让朝廷更加溃烂。
老了,老了,不想这些了。
元国公老夫人是放下了,反正元国公府如今也不掌兵了,就挂着闲职,没本事再去争什么了,唯一让她不平的就是皇后。
皇后娘娘,她的女儿,当年也是名满京华的人物,可自打入宫后,也就过了几年好日子,之后就是受苦、受委屈,还不能抱怨一句。
“来人,去把各位阁老、尚书们喊来!”景元帝铁了心要弄银子,是不想再拖,立刻让人去把各位大臣喊来说事儿。
“是。”大内监立马派人去办。
景元帝看向宫人,吩咐她们:“把老夫人送去偏殿。”
元国公老夫人还不能走,他还有一些话要问她。
“是。”宫人们轻声应着,扶着元国公老夫人去了偏殿。
元国公老夫人已经累得不轻,却只能撑着。
景元帝开始跟明琮商议着如何应付阁老们,等阁老们到的时候,两人也就把说辞商量好了。
景元帝没有废话,直接说道:“戎贼进犯,西北战事艰难,好在咱们的将士骁勇,是传来捷报,朕心甚慰,决定赏赐抗戎众将。然,国库存银不多,且抗戎之战要继续打,所要耗费的银两甚重,因此朕决定向各地商铺收取税金。把诸位臣工召来,是想问问你们,这商铺税金收取多少合适?是五成、三成、还是一成?”
这话说得,几位阁老、尚书们差点骂娘。
收取多少合适?
不收最合适!
第1687章 羡慕
明威殿内,裴阁老有些急了:“陛下,这两年的税金已经够重,前几个月才加收抗戎税,如今又要增加各地商铺的税金,臣怕各地会有怨言,此事还是三思而行为好。”
景元帝等的就是这句话,看着裴阁老问:“那爱卿有何良策可充盈国库?是朕再抄几家勋贵,还是你们世家豪族再献几次金银?”
这话问得可谓杀气腾腾,裴阁老的腿都软了,强制镇定后,道:“陛下,前几个月申孙两家才带着大楚各大家给朝廷献银,这再献怕是就过了。”
砰!
景元帝气得拍桌,怒指裴阁老:“过了?等戎贼打来,屠你全族的时候才叫不过分?!”
又指着殿内的各个阁老道:“朕告诉你们,如今这仗已经打起来了,必须拿出金银来支撑这场抗戎之战。要是抗不住,大家都得死,谁家也别想独善其身,朕也不允许有谁在这个时候生出二心!”
这话说得很严重,就差说他们不给银子就是想造反了。
扑通,扑通,扑通!
殿内所有人,包括明琮都跪了下来:“陛下息怒,臣等对陛下、对大楚绝无二心!”
呵,绝无二心?
景元帝会信才怪。
皇祖父当年就说过,要他提防世家豪族,只要有机会就杀了。
也是大楚需要臣工治国,不然他真想屠光所有世家豪族。
裴阁老抖着身子,悄悄看了应阁老一眼……老贼,你孙女婿可是皇上心腹,赶紧说话反对啊,即使皇上大怒也会看在你孙女婿的面子上不会削你太狠。
应阁老会意了,心里却不想多言。
明琮早就跟他说过,大楚与大戎之战再打下去,国库会更空虚,国库无银之下,皇上定会举刀朝各大世家勋贵要银子。世家必须给,不然就去死。
不过他乃是世家之人,不能什么话都不为世家说,可他正要开口,礼部尚书就先说道:“陛下,臣以为此时增收各地商铺的税金,从富户手里取银子,比从小农身上加税金要明智得对,臣赞同。”
欧阳章!
几位阁老跟尚书们在心中暗恨不已,这个欧阳章到底是那边的?不知道景元帝此招是想割他们世家豪族的肉吗?
可欧阳章根本不理会他们,只继续对景元帝道:“不过各地的商铺也需要经营,有些铺子乃是寻常人家所开,一间不大的铺子就要养活几十口子,所以这商铺税金不宜收取过重。且最多每三年收取一回,不然恐会引起大周时期的长临之祸。”
大周时期,朝中无银的时候就喜欢在商贾身上搜刮银钱,最严重的一次是朝廷直接派人进商贾家开库夺银,结果闹大了,长、临两大州的巨贾们是反了。
用金银买兵,资助各地的将军,让那些将军有银子自立,最后闹得是分了大周半壁江山。大周朝元气大伤,撑了几十年后,最终被前朝取代。
也因着这个教训,前朝极少向商铺收取税金,而景武帝见过民间疾苦,知道小本生意不易,在大楚建立后,也没有向商铺收税金,只抄家向世家豪族夺财。
可如今大楚飘摇,只能把手伸向各地商铺……农人实在刮不出银钱来了,再刮要出事儿。
户部尚书房大人也道:“陛下,臣赞同此策。不过欧阳大人所言极是,这各地商铺的税金怎么收,收多少,都得从长计议,方能不出乱子。”
应阁老看了房大人一眼,终于道:“臣亦赞成。”
房大人都赞成了,他们再反对,怕是要惹祸。
上官阁老也不傻,站出来道:“臣附议。”
景元帝听罢,龙心大悦,半个身子陷进榻椅里,睨着裴阁老道:“裴阁老,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你来说说,各地商铺的税金收多少合适?”
这?
裴阁老想死的心都有了,这不是故意把刀递给他,让他割世家的肉吗!
可他清楚景元帝的脾气,事到如今他要是不捅世家豪族一刀,景元帝是不会放过他的。
裴阁老三思之后,道:“陛下,臣觉得,每隔三年收取一成税金最好。”
“三年收一成税金,你倒是很心疼那些商铺!”景元帝不高兴。
可欧阳章却认为:“陛下,臣觉得每三年收取一次商铺税金很合适,且这回是第一次收取,求稳为上。”
明琮也道:“陛下,欧阳大人说得极是,得先求稳,后续库银不足还可以再加收。”
可要是一开始就有人闹事儿,那这向商铺收取税金的事儿就做不下去了。
裴阁老听罢,心下笑了。
呵,他可不是白痴,料到了其他大人会同意,这才说出三年收取一成税金的话。
“房大人觉得如何?如此收法,银子可够抗戎之战所用?”景元帝还是挺信任房大人的,是问道。
房大人也不含糊,直接求了笔墨纸砚,粗略算了算,一刻钟后回复景元帝:“陛下,要是将士们能顶住戎贼进攻,守住陇安府,而大楚又没有大的天灾,这些商铺税金足够支撑今明两年的抗戎之战。”
又加上一句:“南边富裕,商铺多。”
这就是景元帝把房大人放在户部尚书之位的原因,弄银子、省银子,房大人还是很有用的。
“甚好!”景元帝很高兴,放下心头大石,只要有了足够的银子,他就能养兵,让将士们抗戎,甚至踏入戎境,灭了整个大戎。
不过……
欧阳章道:“陛下,各地收取商铺税金之时,应派监察御史随行,以防收取税金之人、当地官员以公做私恶,害了各地庶民。”
欧阳章说的是庶民,没说那些背后东家是世家豪族的商铺。
又道:“且要查过商铺最近一年的账目后,才能按照铺子进账收取税金,免得有人低报账目,想要少交税金;有人却诬告他人商铺赚得太多,故意害了别人的铺子。”
景元帝听得点头:“爱卿所言甚是,就这么办。”
景元帝跟各位大臣是商议到天色黑透,才算把收取各地商铺一成税金的事情弄妥当,让中书舍人写了圣旨,八百里加急送往各府颁布。
跟着圣旨一起到各地的,还有诱虫药药方。
景元帝说:“毒虫病已经在京城出现,各地定然也有隐藏的病患,必须把诱虫药药方尽快送到各地,加紧制药。”
第1688章 高升
大楚境内不能再乱,不然他即使是真龙天子,也要镇不住了。
“陛下体恤百姓,乃是大楚之福。”几位阁老倒是说了句恭维的话,只是心里对于制出诱虫药的顾氏有些看不起。
呵,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手里有这等好东西不想着好好利用,竟然用抗戎将士的名义献给景元帝。
以为那些将士会感激她,就此为她男人卖命?别傻了,战场上都是各顾各的,谁会去帮你!
景元帝又是个小气的,骨子里又很看不起妇人,是不会因为脸面就给顾氏封赏的,这个装模作样的顾氏怕是什么好处也捞不着了。
可他们忽略了一点:景元帝虽然吝啬给一个妇人封赏,但他不会放过一个能利用人的机会。
“那个顾氏的娘家是不是有铺子?”景元帝问。
欧阳章道:“回陛下,顾家确实有铺子,是用家里所种的豆子做了豆腐、调味香料,低价贩给邻村的村民,让他们挑着去卖,用来养家糊口。”
又把顾家带着村民种药材卖的事儿说了。
最后也言明,他会知道这些,全是欧阳浒告知的。欧阳浒认识顾锦安,知道顾家的事儿。
景元帝听得点头:“不错,自家富裕了,还能想到村民们。顾氏的诱虫药又解了兴安府之危,此等对民对国有功的人家,合该封赏……传朕旨意,顾家有功,特许顾家商铺无须上交税金。”
又看着殿内的大人们,说了一句:“朕不会忘记那些对朝廷有功之人!”
几位阁老又想骂娘了,好嘛,还以为你变大方了,原来只是在利用顾氏告诉所有人,对朝廷有功者有赏。
反之,怕是会死得很惨!
不多时,中书舍人就把圣旨写好了,念出来给景元帝听。
景元帝听得无错后,点头道:“连同之前的圣旨一起送去。”
几位阁老、尚书大人听着圣旨上的内容,是羡慕嫉妒恨,要是景元帝也给他们一张免除商铺税金的旨意,他们就不用肉疼得睡不着了!
他们私底下的铺子很多,遍布大楚各地,全都记在自家夫人、儿媳妇、女儿、孙女、外放仆人的名下,加起来起码有几百个,每个商铺都要交一成税金……诶哟哟,裴阁老算着这笔账,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剜了去,疼得他差点晕倒在地。
景元帝看着裴阁老脸色惨白的模样,心下舒爽了:“城内的毒虫病还要防范,诸多事情要忙,你们下去吧。”
又看向戴尚书:“你留下。”
戴尚书听到这话,差点就不想活了。
还留?
他都留一天了,再留下去,得饿晕不说,怕是还会殿前失仪……他尿急,很急!
“是~”戴尚书只能留下来了。
应阁老看了戴尚书一眼,拱手道:“臣等告退。”
言罢,带着几位阁老、房大人他们走了。
欧阳章临走之前,拿出一份奏章,递给一旁的大内监,对景元帝道:“臣的奏章,请陛下批复。”
景元帝点头,摆手让他走了。
欧阳章行了一礼,后退出了明威殿。
大内监把奏章送到景元帝的御案上,景元帝翻开看了一眼,脸色就不好了……奏章上写的还是东庆逸郡王的事儿。
在捷报送来之前,北仓府被戎人挖了地道的事儿就被报到京城。其中涉及东庆逸郡王,精明的人都看出来了,东庆逸郡王似乎是跟戎人有勾结。
欧阳章是现在的礼部尚书,负责对外邦交之事,必须得提一提东庆逸郡王的事儿。
不过欧阳章会办事,见这么多大人都在,就没有当面说这事儿,而是递了奏章,让景元帝自己看后做决断。
砰,景元帝合上奏章,脸色阴郁……贼心不死的东庆,等他灭了大戎,定要踏平东庆夷奴!
景元帝把奏章扔到一边去。大内监见了就知道,这是不会处理的意思。
“秦家顾家是何底细,可查清楚了?”景元帝问道。
戴尚书道:“回陛下,已经查清楚了,秦顾两家乃是西北逃荒的灾民,原本是要逃回祖地去的,可路上遇到永泰府之乱,转道去了南边的河安府安家。那个秦三郎是……”
早在半个月前,方副将已经到了京城兵部,把丁戈伙同百狼山九寨匪贼吞兵的事儿报到了兵部。
秦三郎在这事儿上立了功,兵部的人自然要查他的底细,也把秦顾罗田几家的底细给查了。
“陇山府小秦沟村的军户之家,祖父叫秦陇子……”景元帝看着戴尚书呈上来的册子,上面把秦三郎家六代以及母族写得清清楚楚,没有任何让人怀疑的地方。
至于秦这个姓氏,虽然让他想起故人,可整个大楚姓秦的太多了,伺候他的大内监就姓秦,后宫妃嫔也有姓秦的。
且已经这么多年了,又是全家死光了的,景元帝一时之间是没有多想,只道:“确实是个极聪明的将才,家世清白,岳家也是逃荒来的,两家都没有大靠山……可用。”
没有大靠山,就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他就能放心用。
戴尚书听罢,试探着问:“陛下的意思是,要给秦三郎升官?”
杀了戎人王族大将不说,路上还剿了匪,媳妇又做出救国良药,又得了皇上“可用”二字,这姓秦的怕是要连升好几级,一下子就能成为先锋将军啊!
他可得给自家蠢侄儿送个信去,提醒他对秦三郎好点,给他送金子、送美人啥的,把人笼络好了。
可戴尚书想多了。
景元帝道:“他所立下的军功确实该升官,等战事结束后,封他做千户。”
“啊,千户?”戴尚书懵了,他没耳背吧,怎么只封个千户?
戴尚书冒死说了一句:“陛下,他现在已经是百户,又斩杀了戎贼大将,只升为千户,是否太小?”
陛下,您别这么抠唆成不?
如今能打胜仗的人是没几个,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将才,您还故意压着不给高升,让人怎么给朝廷卖命打仗?
“小?”景元帝目光冷凝,冷笑道:“年纪太轻,给他高位,他坐得住吗?”
年轻人最易轻狂,也最易受人蛊惑,他得再看看,要是这个泥腿子刚立下功劳就狂妄了,或者是被人嫉妒陷害死在战场上,那就是蠢笨不堪大用。
第1689章 偏袒
这?
话是没错,可这个秦三郎立下的可是泼天大功,大楚建立至今,能砍下戎人王族大将首级的没多少个,又是大楚战事不利,极缺先锋将军领军冲锋杀敌之时,合该高升秦三郎。
可皇上都这么说了,戴尚书也不敢再说什么。
明琮道:“陛下所言甚是,确实应该先看看此人如何,要是他担得起事儿,再高升不迟。”
明琮了解景元帝的脾气,知道他压着秦三郎的品级是想以后重用,因此说了这番话。
“那个永泰府的副将何在?”景元帝突然问起方副将。
戴尚书道:“方副将跟随行的将士们在城外兵部驿站养伤,他被砍了半条腿。”
京城居住,大不易,像方副将这些外地进京城的武将只配在城外的兵部驿站居住。
景元帝:“明天让他进宫,朕要见他。”
戴尚书一惊,陛下怎么想要见方副将?这等品级的武官,身上又没有像秦三郎那样的泼天军功,根本没资格面圣。
不过景元帝既然想见,他做臣子的也不敢拦着:“是,臣明早就派人去接他。”
戴尚书说完,纠结一会儿,终于开口:“陛下,贼寇骆英在北仓府出现,此贼嚣张至极,要不要派兵去……”
砰!
景元帝一掌拍向桌面,巨大的力道差点把桌面拍裂,一双眼睛杀气腾腾,怒视戴尚书:“你是活腻了?这等事情轮得到你来提醒朕!”
扑通,戴尚书麻利地跪下:“陛下息怒,是微臣愚钝失言。”
面上求着饶,心里是把应阁老他们给骂了个半死。
娘的,你们这些老贼就知道害我,早说了当骆英死了就成,别拿他的事儿来触皇上霉头,他们偏不听。说骆英这厮有个厉害的鹰食帮,要是不赶紧除了他,万一他哪天带着匪帮潜入京城干掉他们都不知道。
当年卫国公一系被抄家灭门,他们世家也推波助澜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应阁老他们,谁让卫国公一系对大楚皇族忠心耿耿,世家豪族几次示好都没能拉拢,又仗着兵权压着他们的人,不让他们的势力在军中壮大。
赶巧景元帝发疯,突然就要弄了卫国公一系,他们是高兴得不行,当然要帮忙把卫国公一系弄死。不然他们世家将来要反,手里的兵马根本就不是卫国公一系的对手。
可骆英这条漏网之鱼却成了他们的心头大患。多年过去,骆英这竖子非但没死,还越发厉害了,这回还立下军功。
且景元帝近年来有对这个朝廷钦犯故意放纵的意思,他们很怕景元帝会因为军中缺能打仗的大将而重用骆英。
弄死骆英,必须弄死他!
应阁老他们因着骆英带着悍匪们立功之事,有些寝食难安,才在临走之前给戴尚书使了眼色,让他刺刺景元帝,看看他对骆英的态度。
如今看来,景元帝是偏袒骆英,不想杀他。
景元帝:“滚下去。”
“是。”戴尚书如蒙大赦,行了一礼后,赶忙离开。
一出明威殿,他就差点倒了……娘啊,吓死他了,往后他再也不干这帮忙试探的事了,太要命了。
嗯?
尿急!
戴尚书憋不住了,赶忙喊来太监,让太监带着自己去恭房解决。
明威殿内,景元帝问明琮:“你最近可有去看过封先生?”
明琮心下暗忖,景元帝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回道:“端午之时,臣去看过先生……先生春时犯了旧疾,将将痊愈没多久,有些气虚体弱。”
景元帝听得皱眉:“可惜了……”
他一直很佩服封先生,此人有治国大才,可他跟卫国公一系来往甚密,他对卫国公一系动手时,封先生是气得当众在朝堂上大骂他,让他颜面丢尽,为保皇威,他只能不再重用封先生。
他会重用明琮,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明琮乃是封先生的学生,所学皆从封先生。
“陛下莫要担心,再过几年先生定能知道陛下的好,出山为陛下效命。”明琮很清楚景元帝对自己的信任是怎么来的,因此他在景元帝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孺慕封先生,常常让景元帝以为他与封先生情同父子。
景元帝听罢,冷笑一声:“他那样的人,怕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放下对那边的好。”
这个对那边的好,说的是卫国公一系。
明琮没说话,这话可不能接。
少顷,景元帝道:“齐逸近来在大理寺做得如何?”
齐逸惹怒景元帝数次,景元帝再惜才也恼了,把齐逸打发去了大理寺,让他做最苦最累的活计,使劲糟践。
明琮道:“齐兄做得不错,就是公事太繁重,他身子还没养好,有些吃不消,晕过几回。”
哼!
景元帝冷哼一声:“他活该。”
这臭脾气倒是跟封先生一模一样,才学也极其出众,有时候的政见也与封先生早年相同。
他想了想,道:“你让齐逸带着诱虫药去给封先生,别让他死了……骆英是很敬佩他的。”
封先生要是不愿意出山帮他,那就做他的棋子吧。
明琮听得一惊,景元帝是什么意思?真要抬举齐逸?让齐逸去给封先生送诱虫药,以齐逸的才华,只要见到封先生,与封先生说上话,定能得到封先生的喜欢。
要是封先生愿意指点齐逸,等齐逸学了本事后,他手中的权利定会被齐逸分走,景元帝也不会再把他当成第一心腹……毕竟他出身世家,身后牵扯太多,而齐逸只能算是普通官宦子弟出身,且心向庶民。
“是,臣明日就让齐兄去给封先生送药。”明琮解释道:“毒虫太过厉害,臣担心先生,在去邢国公家之时,已经让人把药给先生送去。”
景元帝听罢,果然觉得明琮不错,是个真心关心封先生的人,他又交代了明琮一些事儿,就让明琮出宫。
“臣告退。”明琮出了明威殿,心里却不喜。
景元帝怎么没有问他关于顾锦安的事儿?
按理说,顾锦安是顾氏的兄长、秦三郎的大舅兄,又是江淮的小三元郎,将来是要入朝为官的,景元帝应该会提前问他关于顾锦安的情况才对。
如今不问,怕是会私下派人去查,不然就是问欧阳章。
私底下派人去查?
明琮想到了钧天卫……钧天卫几十年没有出现过了,世家豪族们以为钧天卫是没有了,可明琮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一支厉害的暗军,要是不弄掉,他会寝食难安。
第1690章 皇后
明威殿内,景元帝并不知道自己倚重的心腹大臣是个内里藏奸的,此刻是累得陷坐在榻椅内。
大内监没敢上前打扰,只轻手轻脚的给景元帝换了一盏温茶。
半刻多钟后,景元帝重重呼出一口气,算是缓过来了,睁开眼睛,端起温茶,几口灌下腹中,肚子却饿得咕噜叫。
大内监道:“陛下忙了一天,先用膳吧,御膳已经备好。”
景元帝瞧着殿外的天色,道:“不必,先把老夫人喊来,朕有话要问她。”
“是。”大内监伺候景元帝多年,很清楚他的脾气,是最恨别人违背他的意思,谁敢违逆他,他就会发怒。
宜妃就做得极好,从来都是顺着景元帝。
大内监去了偏殿,把元国公老夫人请了来。
元国公老夫人休息了这么久,脸色依然苍白疲惫,不过能撑住不晕倒了。
“命妇拜见陛下。”元国公老夫人被宫女们扶着,给景元帝行礼。
景元帝摆摆手,让宫女扶着元国公老夫人坐下后,直接问了雷家商队的事儿。
元国公老夫人是一一说了:“雷家商队的雷五爷乃是行伍出身,对大楚很忠心,雷家商队此次还帮着抗戎,是立下了大功。”
“……跟顾家会有关系,是因着姜家。姜老县尉跟雷五爷是一起上过战场的拜把兄弟,加之顾家做出了调味香料,雷五爷觉得这买卖不错,就跟顾家做了调味香料的生意。”
元国公老夫人是小心翼翼的说着雷家商队跟顾家的关系……景元帝不喜欢利益牵扯太多的人,雷家商队亦正亦邪,连陇山山脉以外的生意都敢做,她怕景元帝会因为这个生气,灭了雷家商队。
不过她多虑了,景元帝特地留下她问这些,只不过是做戏。
“哼,顾家跟雷家商队最好一心向着皇家。”景元帝冰冷的说了一句后,看向元国公老夫人:“你跟高雷氏相熟,为了雷家商队好,得警告他们一句,莫要太猖狂,否则朕不介意把他们当成匪贼剿了!”
这话说得重了,元国公老夫人吓得赶忙起身:“是,命妇定会给雷家商队送去警告,请陛下息怒。”
雷家商队虽然跑到大戎去做生意,可对大楚是真的忠心,高雷氏又救过元国公府的子孙,元国公老夫人不想雷家商队出事儿。
景元帝听罢,眸光漫上杀气,盯着元国公老夫人:“你倒是很袒护雷家商队?别忘了,元国公府的富贵皆是大楚给的!”
这句话,景元帝更想对雷家商队说。
雷家商队可比元国公府重要多了,且雷家商队必须只忠于大楚皇族,不可跟勋贵有过多牵扯!
“陛下息怒,元国公府上下皆感念皇恩~”元国公老夫人慌忙跪下,跪得太急,直接趴到地上,模样瞧着既滑稽又心酸,元国公老夫人没忍住,掉下泪来。
景元帝见状,有些后悔了,怒斥宫人:“干什么吃的?不想活了,还不快把老夫人扶起来!”
宫女们吓得不轻,赶忙把元国公老夫人扶起来。
大内监冲过去道:“老夫人没事儿吧,都怪这些没长眼的宫婢,让您受罪了,陛下定会罚她们,您放心。”
元国公家已经受了多年委屈,元国公老夫人是习惯了,缓过来后,道:“无妨,是老身失仪。”
又看向景元帝:“陛下,元国公府……”
“行了,元国公一家的忠心朕知道。”景元帝打断元国公老夫人的话,又道:“老夫人许久未见皇后,今夜去皇后宫中宿一晚,好好跟皇后说说话。”
“命妇拜谢陛下隆恩。”元国公老夫人很高兴,景元帝竟然让她留宿皇后宫中,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可她高兴得太早了,没一会儿景元帝又道:“算了,今天老夫人也累了,先回去休息几天,过段时间再来看皇后。”
脸色这么惨白,品服妆容都乱了,要是去了皇后宫中,被皇后瞧见不好。
“……命妇遵命。”元国公老夫人只能遗憾的走了。
大内监亲自去送,两刻多钟后回来了,禀告景元帝:“老夫人问了皇后娘娘的身体,老奴说皇后娘娘近来身体不错,比去年冬岁好了许多,她老人家听后安心不少。”
景元帝却问道:“皇后的病情可是又加重了?”
大内监点头:“前两日下大雨,长久的热气后,皇后娘娘突被寒气所袭,起了高热,昨日已经好了些。”
景元帝皱眉不语……自打元哥儿死后,皇后的身子就一直不好,他虽然冷待了她,却一直有让太医去给她诊病,可她就是不见好。
景元帝起身,离开明威殿。
大内监见状,赶忙带上宫人、侍卫跟上。
景元帝去了后宫,还是朝着皇后宫中的方向去的。
大内监惊了,难道皇上今晚要去皇后娘娘宫中留宿?
这都多少年没去过了,大内监有些激动。
可景元帝走到皇后宫外的凌霄树林时却停下了,驻足片刻后,转身朝着宜妃的宫里走去。
宜妃的宫里灯火通明,有欢笑声,有逗弄孩子的声音,还有孩子被逗急了的哭闹声……景元帝听到这些声音,心情好了不少,迈步进去。
八皇子瞧见他了,朝他颠颠地走来,口中奶声奶气的喊着:“敷敷~”
“是父皇,不是敷敷,怎么还是连父字都不会喊?”宜妃一边纠正八皇子,一边朝景元帝行礼:“臣妾拜见陛下。”
她抬头,笑靥如花的看着景元帝,又生怕八皇子会摔倒,不放心的瞧了八皇子一眼,手还微微伸出护着,这副模样,当真是个爱护孩儿的好娘亲。
……当年皇后也是这么紧张的护着元哥儿。
“敷敷!”八皇子扑了过来,抱住景元帝的腿,朝着他嘻嘻笑着,一脸孺慕。
景元帝回过神来,弯腰抱起八皇子,笑道:“又胖了。”
“膀膀!”八皇子一点不怕景元帝,是挥舞着小拳头喊道。
景元帝道:“是想说胖胖吧?”
宜妃眼睛闪亮,喜道:“正是,陛下猜得真准,臣妾初听时还猜不到呢。”
景元帝的笑容敛了敛,他能猜得准,是因为很多年前极用心的带过元哥儿……可惜一切都被戎贼毁了!
此生,他定要灭了戎贼,屠光所有戎人!
第1691章 闵庶
景元帝一想起戎人,手臂就收紧,把八皇子给勒得疼了,大哭起来:“哇,呜呜呜,敷敷,痛痛!”
父皇不会说,痛字倒是说得准。
景元帝被八皇子的哭声惊醒,松开手臂,把八皇子递给宜妃。
“墩哥儿乖,不哭不哭。”宜妃哄了一会儿就把八皇子哄好了,可景元帝刚才迸发出来的杀气,以及先前的走神却让她心惊。
她以前从未见过景元帝这样。
宜妃很快压下内心的震惊,抱着八皇子看向景元帝,笑道:“陛下,今日炎热,大家都苦夏,臣妾就熬了荷叶粥,在荷塘里摘了藕带,做了几道爽口的南边小菜,端来给您尝尝。”
她说话的声音轻软中带着笑意,让景元帝听得舒服,点头道:“嗯。”
宜妃赶忙放下八皇子,交代他:“要乖乖的不许哭,不许闹你父皇,娘去端菜,咱们这就吃饭。”
八皇子听到吃饭很兴奋,挥舞着小手喊着:“发发,奇发发!”
景元帝头疼,笑道:“怎么都说不准?过来父皇教你说,饭饭。”
八皇子:“发发!”
宜妃见状笑了,亲自去端饭菜。
景元帝饿极了,吃了不少,停下筷子后,跟宜妃说了毒虫病的事儿:“戎贼可恶,给大楚投了毒虫,京城已经有人得了毒虫病,你跟墩哥儿最近莫要去园子里玩,也莫让雀鸟进殿。明天朕会让太医给你们送诱虫药来驱虫。”
宜妃吓得不轻:“这戎贼太恶毒了,竟用这等毒物害咱们。幸亏有诱虫药,才化险为夷。”
又问道:“陛下,这等良药是哪位名医所制?这本事当真是厉害。”
景元帝道:“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河安府的乡下小妇人,秦顾氏。”
秦顾氏?
河安府的?
又会做药。
宜妃愣了愣,问道:“陛下,这小妇人可是很年轻?”
景元帝皱眉:“刚嫁人没多久,爱妃问这个做什么?一个乡下小妇人罢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得见你我,有何好问的?”
宜妃却道:“此人可能是臣妾的恩人。”
宜妃没有瞒着,把自己在娘家的时候腿脚受伤中毒,被顾锦里所救的事儿说了。
“顾锦里?奇奇怪怪的名字。”景元帝道:“看来她是自小就会医术,且有些奇招,能做出诱虫药来也不算惊奇。”
只是没想到,这个顾氏竟然跟闵庶也有生意来往。
一个小妇人却认识这么多能人,当真是个不安于室的。
说严重点,这个顾氏就是个不守妇道的贱人,当真配不上秦三郎这等立下泼天军功之人。
幸亏他没有封赏她,不然岂不是让诸多妇人效仿她,闹得大楚男女尊卑不分?
不过闵庶这些年来很老实,又已经废了,吴氏还当着奴才,不足为惧,他就不跟顾氏计较了。
宜妃见景元帝似乎有些不高兴,且眼神轻蔑,是问道:“陛下可是不喜小鱼?”
景元帝:“小鱼?乡下人都爱起这等牲畜名吗?”
不是牛就是狗,要么就是蛋,这回是条鱼。
宜妃:“……”
“陛下,这是她的小名。”宜妃解释一句后,开始为顾锦里说话:“小鱼所做之事虽然跟其他闺阁女子不同,可她是个心善又有侠义的人,当初见我中毒,即使知道掺和进来会给自己惹祸,她也还是救了我。”
宜妃拽着景元帝的袖子求道:“陛下莫要责罚她成吗?乡下姑娘本就会外出做活计,且西北那边在打仗,她得做些内宅妇人不能做的事儿才能活命。”
不能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标准来要求她。
又加上一句:“且她提前出嫁,跟着自己男人去西北打仗,可见是个忠君爱国的。”
“哼,早已定亲,要是不嫁,她也得为秦三郎守着,日子不比跟去西北强。”景元帝一直低看女子,因此觉得顾锦里跟去西北是应当应分之事儿,没有丝毫高义可言。
要是不跟去,那就是实打实的无情无义的小人!
不过……
景元帝道:“你放心,朕不会对她一个妇人下手。”
顾氏对抗戎有功,且留着还有用。
不过要是秦三郎不喜顾氏,想要换个高门贵女做媳妇,那他帮秦三郎一把,弄死顾氏也成。
“臣妾多谢陛下。”宜妃很高兴,没想到顾锦里还有这样的境遇。男人立了军功,自己又做出救国良药,只要她跟他们夫妻交好,以后就能得到这两个助力。
景元帝累了一天,逗弄了八皇子一番后就歇下了。
等起床离开去上朝之前,他突然问宜妃:“你可带墩哥儿去看过皇后?”
宜妃一愣,回道:“没有。”
整个皇宫都知道,皇后的儿子死后,皇后是悲伤成疾,对宫里的各个皇子、公主都不大理会,连请安都给免了。
妃嫔们也不敢带自己的孩子去见皇后,心思多的怕自己的孩子被皇后害了,心善的怕皇后看见孩子会想起儿子,因此难过。
景元帝:“等太医给你们驱虫后,你拿着诱虫药去皇后宫中,把墩哥儿带上,先别带他进殿,就让他在殿外的院子里玩,让皇后听见他的声音就成。”
要是她能接受墩哥儿,或许能解开心结……虽然他还是不会去看她,可他不想她病死。
景元帝的这番交代,让宜妃心慌不已,皇上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墩哥儿送去给皇后养?!
皇后的儿子死了多年,朝廷后宫都有让皇后养个皇子做嫡子的声音,只是皇上一直没发话,如今是想跟皇后重修旧好不成?
听上了年纪的老人讲,皇上跟皇后乃是年少的情分,曾经皇上待皇后是如珠如宝。只是皇上从戎境回来后,就对皇后有了疏离,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见皇后。
不过皇后还是待皇上极其热忱,会想法子逗皇上开心,最后两人生下嫡子,过了一段不错的日子。
那时候很多人都觉得,皇上跟皇后又和好了,即使皇上打压元国公府,收了元国公的兵权,皇后娘娘也会盛宠不衰。
然而,帝王的宠爱哪里会长久。
皇上又开始冷待皇后,等皇后的儿子过世后,皇后也彻底对皇上冷了心。
到了如今,皇后几乎成了宫内的一个禁忌,大家是不敢多说,有什么事儿就去找太后,也不敢不敬皇后。
只因皇上时不时的还是会问问皇后的情况,要是发现谁敢作践皇后,就会大怒,即刻杖毙。
“是,臣妾定会把此事办得妥当,陛下放心。”宜妃脸上带着笑意,给景元帝穿戴好上朝的皇袍后,送他出门。
第1692章 惊雷
景元帝走后,宜妃还在想着景元帝为何突然让她抱着八皇子去见皇后的事儿。
要是景元帝为了讨皇后欢心,把八皇子给皇后养,她该怎么办?
“娘娘,院子里会有飞鸟路过,您别坐在院子里,进殿歇歇吧。”褚嬷嬷心疼的过来劝道。
宜妃点头:“嗯,是我着相了。”
这事儿不是她能阻止的,她只是个依附景元帝过活的人。
宜妃起身回了殿内,交代着:“京城生了毒虫病,等尚服局浣衣坊把衣物送来的时候记得仔细检查清楚,再用炭火烘烤一遍,以免衣物上有活虫。”
“是,老奴记下了。”褚嬷嬷也很怕这个,更怕有人故意往衣物上放活虫,是亲自领下这桩差事。
宜妃今天要去见皇后,生怕精神不济出了错,回殿内后,强迫自己睡了个回笼觉。
巳时,太医带着医女们来了,把什么是毒虫病跟宜妃说了,又道:“娘娘,这诱虫药加了腐肉做药引,会有些恶臭,您忍忍。”
还把诱虫药里有毒药,用完药后需喝汤药解毒的事儿给说了。
太医姓邵,打宜妃怀孕就负责给宜妃诊脉护胎,是景元帝跟宜妃信得过的人,因此宜妃并不担心他会在药里下毒害自己跟八皇子。
“本宫明白。”宜妃点头,对褚嬷嬷道:“把八皇子抱出来给邵太医检查身上可有小红点。”
“是。”褚嬷嬷去偏殿把正在玩闹的八皇子给带了来。
“胡胡脑头!”八皇子很活泼,瞧见邵太医这个熟人后是朝他叫着,嘴里叽里咕噜的说着些咬不准音的话。
邵太医有听没有懂,是笑呵呵的给他检查身体。
可翻来覆去的看,是把八皇子给惹恼了,开始发脾气,挥舞着手要打人,被宜妃派人摁住后,干脆哇哇大哭。
可哭也没用,检查身体这事儿没商量,宜妃由着他哭,让邵太医给他检查了三回身体,确定没有小红点后才罢休。
等到用诱虫药驱虫的时候,八皇子已经哭累了,开始犯困,却也差点被诱虫药熏得吐出来。
邵太医倒是想给八皇子用些安神药,让八皇子睡过去,可宜妃怕他太小,用安神药会伤身体,是宁愿让他哭着。
折腾了个把时辰,用了三次诱虫药,都没诱出虫子后,宜妃才算放心:“看来邵太医说得对,八皇子确实没有染上毒虫病,本宫放心了。”
邵太医听得松了一口气,宜妃虽然待人极好,可骨子里很倔强,尤其在乎八皇子,一旦遇上八皇子的事儿,她总会多折腾些才能放心。
“娘娘,老奴先把八皇子抱去喂食,您先让医女驱虫。”褚嬷嬷也很担心宜妃,开口说道。
宜妃点头,把八皇子交给褚嬷嬷,自己带着医女去寝殿内检查身体。
等检查完后,又由医女用诱虫药驱虫。
弄好之后,已经午时了,传了膳食,吃完开始歇午觉。
邵太医则是去给宫人们驱虫,等给宜妃、八皇子的宫人们驱完虫,宜妃跟八皇子也午睡醒了。
“邵太医,陛下让我带药去看皇后娘娘,你带着医女一块来吧。”宜妃吩咐一声,等宫人们收拾妥当后,去了皇后娘娘的宫里。
吴姑姑已经听说京城发了毒虫病,一直在等着太医过来,见是宜妃带着太医跟医女来了,是终于放心。
可她看见八皇子的时候愣住了……宜妃怎么把八皇子带来了?皇后娘娘前两天病了一场,又想起元哥儿,很是难过。
“吴嬷嬷,京城发了毒虫病,陛下让我带着诱虫药过来给皇后娘娘驱虫。”宜妃这话说得一语双关。
吴姑姑听出来了,看向刚刚睡醒还有些犯困的八皇子,应当是皇上让宜妃把八皇子抱来的,不然宜妃这么周全的一个人,定不敢做出这般戳皇后心窝的事儿。
“奴,叩谢陛下隆恩,有劳宜妃娘娘了,请进。”吴姑姑把宜妃一行人迎了进来,路上是把皇后娘娘病了,还在歇息的事儿说了。
宜妃道:“是我们来的不是时候,驱虫这事儿不急,等皇后娘娘醒了再做就成。”
可皇后觉浅,被吵醒了,宫女赶忙过来喊了吴姑姑。
吴姑姑去见了皇后。
皇后听说宜妃来了,撑着坐起身,气虚的道:“扶我去见她们吧,早些弄完也好,免得大家都累~”
“是。”吴姑姑跟宫女们扶起皇后,给她更衣梳妆后,扶着她去客殿,见了宜妃她们。
“臣妾拜见皇后娘娘。”宜妃赶忙对皇后行礼问安。
邵太医等人也赶忙跪下,给皇后行礼。
皇后摇摇头,吴姑姑就道:“宜妃娘娘无须多礼,都起来吧。”
“谢皇后。”宜妃带着大家伙起身。
邵太医道:“皇后娘娘,用药之前微臣需给您诊脉,请娘娘准许。”
邵太医去给宜妃驱虫之前,先去给景元帝驱了虫。
景元帝微怒的斥责了太医署一句:“用了多年药,为何皇后的身子不见好?莫不是被人在汤药里下了毒?!”
这话说得邵太医害怕,定然要趁机给皇后娘娘好好诊脉,确定她没有中毒才行,否则怕是太医署要死人。
皇后听罢,点了点头,算是应予了。
邵太医上前,隔着绸布给皇后娘娘把脉,有些需要触碰身体检查的,就由吴姑姑代劳。
吴姑姑的医术极好,不是医女能比的,也是因为这个得以来照顾皇后娘娘。
忙活了三刻钟左右,邵太医才算放心,皇后娘娘没有被下毒,太医署不用死人了,只是:“皇后娘娘忧思过重,又碰上两季交加,起了热症,还需好好修养,以免病情反复。”
听皇上的意思,皇后娘娘是不能死的,无论如何也得活着。
这话皇后娘娘已经听了不少年头,是一点不在乎,却不想邵太医难做,只能应道:“本宫晓得了。”
邵太医松了一口气,皇后娘娘既是这么说了,那就是还愿意活着,他就能去给皇上复命了。
吴姑姑问道:“邵太医,诱虫药在哪里?怎么个用法,还请告知,我带着医女给皇后娘娘用药。”
邵太医把诱虫药拿了出来,又把什么是毒虫病,为何会泛滥,要如何预防,全给说了。
最后道:“如今京城发了毒虫病,在毒虫没有清干净前,诱虫药需要每天,太医署会每天给这边送药。”
这是皇上特地交代的,就是怕皇后求死,不愿意用药。
第1693章 开恩
吴姑姑听得放心了,点头道:“邵太医放心,我会每天给皇后娘娘用药。”
皇后却问起西北的战事:“西北守住了?城池没有再丢?”
邵太医点头,笑道:“回娘娘的话,咱们大楚出了个将才,把戎贼大将的头颅给砍了,守住了兴安府。如今咱们的大军正在陇安府跟戎贼天可汗对抗,戎贼天可汗非但没有讨到好处,还被咱们打得不轻。”
这话也是景元帝授意说的……邵太医想,皇上应该更想跟皇后娘娘分享捷报的喜悦。
又指着药箱道:“这诱虫药就是那位英雄的媳妇做出来的,且秦英雄与媳妇是新婚,两人一起去西北为朝廷尽忠。”
“竟是一对奇人夫妻。”皇后娘娘苍白的脸上,竟是露出一丝向往的笑意来:“携手并进,不离不弃,真好。”
宜妃惊了,这是她进宫以来头一回看见皇后娘娘笑……苍白带着病容的脸上,因着这一笑,竟是生出光辉来,可见皇后娘娘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光风霁月。
轰隆隆!
夏季,天气阴晴不定,先前还晴空万里,此刻就惊雷轰鸣,整个天空都暗了下来。
“哇,呜呜呜,凉亲,救救!”八皇子被这阵惊雷吓得嗷嗷大哭,赶忙朝着客殿冲去。
他极聪明,在院子里玩的时候瞧见了宜妃等人进了这座客殿,此刻直接奔进来,快速地找到宜妃,扑向她:“怪怪,要次霸霸。”
“墩哥儿莫怕,只是打雷罢了,没有妖怪,不会吃你的。”宜妃哄着八皇子,又赶忙去看皇后。
见皇后看着八皇子,面露惊讶,眉头皱成川字,吓得赶忙跪下:“皇后娘娘息怒,京城闹了毒虫病,臣妾不放心八皇子,就斗胆把他带来了……原本是把他放在院子里玩的,没成想遇上雷雨,皇后娘娘恕罪。”
八皇子还在大哭:“呜呜呜,要次霸霸啦。”
声音大得堪比雷声,宜妃又赶忙去哄,见皇后娘娘沉脸看着,又继续给皇后赔罪:“娘娘恕罪,是臣妾的不是,让八皇子扰了娘娘的清静。”
皇后突然笑了:“本宫在宫里的名声何时变得这么吓人了?”
宜妃忙道:“娘娘一直很慈善,是臣妾不会说话……”
她不是怕皇后,她怕的是景元帝!
景元帝虽然冷待皇后,却不允许别人欺负皇后,皇后本来就病了,要是被他们母子这么一闹,病情加重,景元帝定会大怒。
大家都说她受宠,在宫里还能跟景元帝过着寻常夫妻的日子,可宜妃很清楚,景元帝心里的人是皇后,一直都是皇后……他会在做噩梦的时候喊苕华。
初时她不懂,后来才知道,苕华是皇后的小名。
“凉,凉,抱抱,呜呜呜!”八皇子见宜妃只顾着跟皇后说话,不安慰他,哭得更厉害了。
皇后被他哭得头疼:“先哄哄他吧。”
“是。”宜妃愣了愣,赶忙抱住八皇子哄着。
可外面雷声阵阵,八皇子被吓得不轻,怎么都哄不好。
没办法,只能抱去偏殿哄着,最后哭累了,睡着了。
因着大雨,宜妃一行人被困在皇后的宫里,等八皇子睡醒了,这场大雨还没停。
“哗哗,哗哗!”八皇子看见大雨很兴奋,挣脱宫女的拉扯,要跑去院子里玩雨,轰隆一声又被惊雷给吓得赶忙往殿内跑。
慌不择路下,是跑进了皇后的寝殿内。
瞧见盖着皮毛毯子斜靠在软塌上的皇后,瞪大眼睛,指着她道:“坏坏!”
皇后娘娘有一阵恍惚,当年元哥儿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说话不清楚,然后他们夫妻就一遍遍的教他:“你可真有精神~”
“嗷嗷嗷!”八皇子觉得她是个坏人,让宜妃一直跪她,是生气的朝她吼叫着,做出凶恶的模样。
“墩哥儿住口,不得对皇后娘娘无礼。”宜妃带着宫女找了过来,见状吓得不轻。
“坏坏!”八皇子指着皇后,朝着宜妃喊道,把宜妃气得冲过去就给他屁股墩来几下,可又怕八皇子大哭,闹到皇后,高高举起的手不敢落下。
皇后道:“别打了……他挺好的……抱过来本宫看看。”
这话说得,宜妃明显被吓到了。
皇后娘娘也是个聪明的,见状苦笑一声:“你别担心,本宫不会养他,让你们母子分离的。”
她只是想起来元哥儿,这辈子她只认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别人的孩子再好,她也不会养,且她活不了多久了,不想再掺和进立储的事情里去。
宜妃:“娘娘恕罪,是臣妾的错……”
皇后摆摆手,打断她的话:“你没错,做得挺好……雨小了,你们回吧,本宫累了。”
“是,臣妾告退。”宜妃赶忙带着八皇子走了。
八皇子是个皮孩子,临走前还指着皇后嗷嗷叫着:“坏坏,次负凉凉!”
宜妃加快脚步,一出皇后寝殿就捂住八皇子的嘴巴,这个死孩子怎么就这般不懂事儿?要是被景元帝被知道了,他们母子以后的命运怕是要不好。
宜妃回去后,忐忑不安,生怕景元帝会因此恼了他们母子。
而皇后宫里的事儿,很快就被景元帝知道了。
景元帝很吃惊……苕华竟然笑了,还说出那样的话来。
携手并进,不离不弃,当年他们也曾经许下这样的誓言。
可再多的山盟海誓都被戎贼毁了!
他可以去面对其他女人,却无法面对她……他不想脏了她,也不想她知道真相后看不起他。
“……皇后娘娘这次得了热症,身子又损耗了些,不过仔细养着,即使寿数有损,也不会过早薨逝。”邵太医战战兢兢的说着,就怕自己的某个字眼会让景元帝暴怒。
这位皇上极有景武帝的风范,爱杀人,有时候根本连理由都没有就要杀人,宫里宫外,没人不怕。
景元帝早就知道皇后的寿数不会太长,可听到这话,他还是很难受:“让吴氏好好照顾皇后,只要皇后好好活着,闵庶就能继续在源字药行舒服的过日子。”
否则即使闵庶无错,他也会让闵庶生不如死。
又道:“只要她能延长皇后的寿数,朕给闵庶开恩也不是不行。”
这话是说给大内监听的,大内监应道:“是,老奴会告知吴氏。”
景元帝又问道:“源字药行这几年做得如何?”
第1694章 嚣张
户部房大人道:“做得极是不错,如今坊市里的方便药大半是出自源字药行,因着是第一家卖方便药的,在民间积攒了名声,生意是比楚申药行、世炉药行要好。”
又加上一句:“不过源字药行的方便药都是些治疗风寒咳疾的,卖得比较便宜。富贵人家倒是更喜欢买楚申药行的方便药养身。”
楚申药行仗着是开国长公主的夫家就卖各种养身药丸,贵得要死,生意只能在达官贵人里做,无法拓展到民间。
景元帝冷笑:“既然生意都做得这般好,那就让他们献药。”
一句话,让源字药行跟楚申药行元气大伤。
“是,臣会给他们当家的传令,让他们备好药材。”房大人应得很快,生怕景元帝想起还有个世炉药行。
“还有刀伤药,西北的将士急需,让他们的药铺就近送药过去。要是敢耽误战事,使城池陷落,他们也不用活了。”景元帝可不会对楚申药行客气,开国长公主都死了,楚申药行还靠着皇亲国戚的名头做买卖,他自然得收点好处。
“是。”房大人又说了收取各地商铺一成税金的事儿:“户部、兵部、刑部、大理寺已经商定好仪程,三部一寺明日就会前往各地,收取税金。太医署也会随行,前方各地清理毒虫,救治百姓。”
兵部跟着一起去是景元帝要求的,且给了兵部口谕,要是有谁家敢不交税金,就让兵部的人直接杀了。
景元帝皱眉:“太慢了,十日内必须把京城所有商铺的税金收上来,置办好物资送去给将士们!”
十天就要把京城所有商铺的税金收上来,皇上这是一点时间也不给世家豪族留啊。
京城商铺的账目怕是保不住了,还是赶紧让直隶、外地的商铺把账目做好吧。
“是。”房大人应着。
景元帝看了邵太医一眼,对房大人道:“从户部拨出百两黄金,随着大军物资一块送去西北给顾氏。顾氏抗戎做药有功,理应厚待她。朕赏她黄金,望她继续协助夫主,一起再为朝廷立功。”
既然苕华喜欢这对小夫妻,那他就赏顾氏个脸,给她点好处。
不过秦三郎是要用来抗戎的,高升的事儿不能马虎,还是先压着,暂且封个千户再说。
“是,臣会着手去办。”房大人的心里有些意外,景元帝明明很讨厌顾氏,觉得她一个妇人却做了太多的事儿,抛头露面的很不守妇道,都恨不得把她浸猪笼了,怎么突然就给顾氏封赏,还说出理应厚待她的话?
厚待两个字一出,顾氏只要聪明,就知道这两字可以让她在西北横行霸道。
看来得给主子去信说说顾锦里的事儿,想来主子应当会高兴,毕竟是他的外孙女。
景元帝又交代房大人一番后,就让房大人走了。
景元帝因着皇后笑了的事儿,心情挺好,让太监去给宜妃传话,备几个小菜,晚上要去她宫里吃饭。
宜妃听罢,忐忑快一天的心总算放下。
看来景元帝没有恼怒八皇子冲撞皇后的事儿。
“去回陛下,本宫会亲自掌勺,跟墩哥儿等着陛下回来吃放。”宜妃说着,让宫女把太监送走,还给太监塞了赏银。
可宜妃一直等到半夜,也没有等到景元帝。
京城内、直隶等地都有人发了毒虫病,有的是一整村的人都得了病,因着用药不及时,死了半个村子的人。
更可怕的是,有毒虫爬到河、溪、水井里,又害了不少人。
坏消息一个个送到御案上,景元帝根本没空去宜妃宫里。
好在顾氏的诱虫药有用,景元帝又下了死令,出动京郊大营的兵马去杀虫,忙活十天后,终于把整个京城的毒虫给杀得差不多了。
景元帝又问起京城商铺税金的事儿,得知被毒虫病的事儿给耽误了,是大怒:“你们想死吗?京城发了毒虫病自有诱虫药来治,谁让你们暂缓收取商铺税金一事儿?底下是哪个官员暂缓的,给朕宰了!”
为了平息景元帝的怒火,房大人只能杀了两个户部小官,加快收取京城商铺税金的事儿。
忙到六月初八的时候,总算是把京城商铺的一成税金给收完了,开始对直隶下手。
……
此时的河安府内也发了毒虫病,好在顾锦里早就把药方送了回来,吴老大夫带着人做了不少诱虫药。
还根据经验,改了药方,使得诱虫药的效果更好。
因此当朝廷三部一寺的大人们到河安府的时候,河安府的腐虫病已经得到控制,百姓们虽然还害怕着,却已经像往常一样过日子。
林太医看着商铺还开着,满是行人的河安府,惊道:“……这里没有发毒虫病吗?怎么这般热闹?”
户部小官却觉得此景甚好,商铺开着,摊子摆着,户部才能收上税金,要是商铺关了,他们可就收不上银子了。
古知府听罢,很是得意,不过却压着笑意道:“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河安府内亦有毒虫,不过是比其他府城少罢了。”
林太医来之前是得了消息的,听罢问道:“可是吴老太医提前做了诱虫药?”
古知府大惊,朝廷既然知道这事儿,那会不会治罪顾家,怪顾家进献了药方后还把药方给送回家乡来。
林太医见古知府没有说话,瞧着像是在想词儿的样子,是笑道:“古知府莫慌,这是好事儿,陛下不会怪罪。”
呼,古知府松了一口大气,他知道景元帝的脾气,也很怕自己一时做的不好,会被咔嚓了脑袋。
“你们能不能别说了?西北的将士要等着银子发军饷,赶紧去府衙准备准备,带着我们去商铺收税金!”兵部派来的是个糙百户,是最烦文官咬文嚼字的说话,听得累不说,有时候还听不懂,还是银子实在。
“这位兄台说得是,走,咱们去衙门。”古知府带着府衙众官员把三部一寺的官员们给接走了。
而京城来了很多大官的很快就传遍河安府。
“朝廷派了大人来了,还给咱们带了不少药材,听说是那啥药行白送的,咱们这回能白拿不少药材了。”
“呵,这等晦气的东西白拿也不想多药啊。”
“你个蠢货,这怎么叫晦气东西?如今药材多缺啊,反正是白给的,咱们用不着,拿去卖啊,还能赚点银子。”
陈氏听到这话,是叉腰骂道:“你们这群丧良心的东西,这是朝廷给咱们治病的东西,是好心,你们却想坑朝廷的东西,这么贪心,还要脸不?!”
这话说得,周围一群妇人是不干了,指着她道:“满府城要论不要脸、要论贪心,哪个比得上你陈氏!”
陈氏冷笑道:“哟,你们还不服了。我家侄女做出这等救命药来,老娘骂你们两句怎么了?不服回去让你们侄女也做出诱虫药来啊!只怕你们侄女别说做药了,估摸着只会造毒害人!”
怼完后,下巴还扬着,用两个鼻孔瞅着这群妇人,模样嚣张至极。
第1695章 干架
妇人们气得要死,有不服的,指着她反驳:“啊呸,什么你家侄女,那是你家侄女吗?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那不过是你夫家同族的侄女罢了,整得顾小东家是你亲女儿似的,要脸不?也不看看你那是啥肚子,就算你投胎八回,这肚子里也爬不出顾小东家那样本事的女儿!”
河安府的妇人们既八卦又能骂,这个高氏还是市井里有名的泼妇,跟陈氏是棋逢对手。
陈氏听得脸都绿了,抄起门口的一簸箕垃圾朝着高氏泼去,得亏高氏躲得快,才没被那脏兮兮的,连鸡粪都有的垃圾给泼到。
可旁边的妇人们就没这么走运了,被垃圾飞溅到身上,急忙呸呸呸地跑开,拍打着身上的垃圾。
“拍什么拍,这可是我们旺铺的日攒金,被泼到是你们的福气。”陈氏吼完,又指着高氏道:“你以为自己就有多好吗?你女儿那点破事儿满府城都知道了,大家伙只是不稀罕说你,你还敢在这跟老娘狂?难怪你女儿嫁人了还去勾搭祁先生,原来那股子狂浪劲儿是跟你学的。只是你女儿有浪劲没有好脸,人家祁先生看不上!”
高氏的女儿嫁的是柳屠户,每天都会给迎仙坊送肉。
祁先生是文人,没事就喜欢去迎仙坊找美人喝酒,偶尔从后门走的时候撞见柳屠户,因此认识,时不时的会打个招呼。
高氏的女儿也会跟来送肉,不过因着是妇人没敢进迎仙坊,只在外看着板车,也是见过祁先生的。
觉得祁先生待人不错,虽然老了点,却比柳屠户干净耐看,家里又有钱,就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来,想跟祁先生发生点啥。
可某天清晨,她刚倒进祁先生怀里就被迎仙坊的两个客人瞧见了。
那两个客人也是早起走后门回家,瞧见她抱住祁先生后,嘿嘿笑道:“祁先生,艳福不浅啊,还能让个年轻娘子投怀送抱,只是得当心点,柳屠户可就在迎仙坊里。”
呵,眼光真不咋地,这柳娘子也就是年轻,长相实在不行。
祁先生只是瞧见柳娘子倒向自己,本能的扶了一把,根本不敢跟良家妇女发生点啥的,听到两个同好的调侃,赶忙推开柳娘子,怒道:“你这小娘子怎么看路的,还能往人身上倒?不要脸!”
祁先生也不想骂得这么重,可柳娘子倒过来的时候是直接抱住他的腰,且有一抱不放的架势,他又不蠢,自然知道柳娘子的意思,这才说重话骂柳娘子,让她知道害怕,以后别再犯。
祁先生骂完就带着下人走了。
他刚走柳屠户就出来了,当场就把柳娘子给打了一顿。
柳娘子可是高氏的女儿,能让柳屠户白打?立刻打了回去,夫妻两人干架,引来大家伙围观,是把这事儿闹大了。
那两个迎仙坊的客人又是浑货,听说这事儿后就把柳娘子生扑祁先生的事给传了出来。
河安府的人听罢,全都激动了。
“诶哟,原来还有这等八卦,这柳娘子可真是厉害,趁着男人去送个肉的工夫就敢去扑男人,还是扑的老男人,活该被柳屠户打。”
“听说柳娘子被打得牙都飞了几颗,一张脸都肿了,怕是得破相,真可怜。”
“可怜个屁,那柳娘子生猛得很,把柳屠户半只耳朵都给咬下来了,柳屠户才叫破相了。”
高氏女儿女婿的八卦是在河安府里传了大半个月,如今好不容易过去了,又被陈氏拿出来说,是把高氏给气得脸色发青,扑向她:“你个贱人,老娘跟你拼了!”
“来人啊,你们掌柜娘子要被恶妇打了,快出来打回去!”陈氏往后一跳,躲回店里,几个伙计听到后是跑出来,用扫把拦住高氏。
陈氏得意洋洋,指着高氏骂道:“呸,就你还想打老娘,老娘在乡下跟泼妇干架的时候,你还跟猪争食儿吃呢!”
几位伙计听得是嘴角抽搐,脸色很难看……掌柜娘子你就不能少说两句吗?一天天吃饱了没事干就跟街巷里的妇人说八卦、干架,打不过了就喊他们来救命。他们是给作坊干活的,不是给你来做镖师的。
可陈氏刚得意没多久,一队衙役就敲锣在街巷里喊道:“各大商铺注意了,西北大捷,咱们的将士打胜仗了,皇上有令,要向各大商铺收取一成金银做税金,给抗戎将士做军饷!所有商铺即刻准备好去年一年的账目,等着府衙跟京城的大人们上门检查、收取税金!”
衙役一直不停的喊着,声音洪亮,让街巷里的人都能听清楚了。
“啥?这是啥意思?皇上老爷又要收税金?!”
街上铺子的掌柜们都慌了,纷纷跑出来互相问着:“你们可是听清楚衙役说啥了?可是又要收税金?”
“我听清了,就是要收税金,听着还是只收咱们开铺子做买卖人家的税金!”
高氏听到这话,乐开了花,指着陈氏道:“你个臭婆娘,让你狂,报应来了吧,皇上老爷要收你们的税金了,我家可是没开铺子,哼!”
高氏家里有一口水井,几条巷子的人家,但凡家里没有水井的皆是去她家花钱打水。
水井不算商铺。
“啊呸,你个找抽的货,老娘打死你!”陈氏抄起木棍就朝高氏打去,把高氏给狠狠打了好几下后才罢休。
又跑去问衙役:“小张衙役,你先停下,你这喊的是啥意思?咋地皇上老爷又要收我们的税金?”
小张衙役就是张三金,府衙张班头的族弟,因着顾家的功劳跟顾锦安的关系,府衙的大人们很是给顾家面子,交代了张三金这些衙役,平时要多照顾顾家在府城的作坊,因此陈氏认识张三金。
旁边赶来的各家商铺掌柜也着急的问:“是啊金爷,这到底是咋回事,真要收铺子的税金?咱们前段时间刚交过抗戎税,实在是没银子了,再交可就活不下去了!”
张三金看着他们冷笑:“不想交?皇上可是派了兵部、刑部、大理寺的大人们同来的,敢不交,兵部会立刻抓人!”
又道:“你们也别哭穷,别的地方可能交不起税金,可你们一个个的铺子都是赚了银子的,舍弃一成盈利给将士们做军饷,家里顶多就是肉饭变干饭,日子还是能过的。”
可抗戎将士们要是没有银子置办物资,那就真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