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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二百三十三章 烛龙尸体

    那些上千道目光里满是震惊和迷惑,越近营门,这心底就越不踏实,后颈处冷风如刀,回头看看,也没个孤魂野鬼跟在自己身后,怎么营中诸将的眼神都似见了鬼一般。

    刚到营前,常渊抢上几步,一把拉住他,微微带着颤意问道:“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这头白虎……”

    “是我从极北深处带出来的。”

    “它听得懂你说话?”

    “通灵犹胜常人。”

    常渊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极北深处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怎么尽出这等耸人听闻的事,这么看还是大甘好,平平安安。李落环目四顾,除了牧天狼诸将之外,唐宋族中将领皆有惊容,以往只听闻大甘定天王多谋善断,今日一事才知他身上的秘密只多不少,平添了他几分神秘的色彩。

    “白虎不回来了吗?”唐糖小声有些遗憾的自言自语了一句,不过李落听到了,看着藏在燕霜儿身后露出半个脑袋,失落留恋的望着白虎消失的方向的唐糖,微微一笑,“它还会回来。”

    唐糖一愣,忽地脸颊腾一下红了,嚅嗫半晌,才细若蚊吟的道了一声谢。李落向诸将颔首示意,陪着一脸疑惑的常渊进了军营,营前诸将各都散了,只不过留在众人心里的疑问却更多了。

    宋无缺遥望极北之地,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真是越来越期待极北之行,可惜,还是晚了他一步。

    翌日清晨,大军拔营动身,走了不到百里,白虎拦路,就在前方不远处。有了昨日经历,此番诸将倒也能稳住心神,不那么慌乱,最紧要是安抚胯下战马,莫要乱了兵阵。

    白虎瞥了十余万之众的骑兵兵卒一眼,分毫没有惧色,也是,若是动起手来,它只需得吼上一声,这些骑兵将士多半就都得下马成了步兵,打不打得过另说,但想追上它除非腋下生翅。

    白虎脚下倒着一座肉山,形似长虫,但是丈余的腰身足见此物异常,通体无毛无足,肉身成赤红之色,布满了褶皱,看着有些渗人,很像一条大了许多倍的蚯蚓。别看此物生得丑陋,但是风吹拂而过,带着血迹的味道飘到了营中诸将鼻尖上,腥味淡不可闻,竟有另一种香甜可口的味道,极为诱人。

    斛律封寒盯了半晌,忽地吸了一口气,骇然喝道:“烛龙神兽!”

    李落一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原来这就是神兽烛龙,世人知它多是从上古异志传闻之中,而卓城皇室知它却是在可以延年益寿的奇药偷天丹上,取烛龙心头精血,炼化为丹,有造化只能,故名偷天。

    当年骨雅一行来卓城的时候,鹿玄机向万隆帝奉上的就是一枚偷天丹,在卓城掀起轩然大波,纪王曾质疑此兽真假,壤驷葵曾说五十年前草海中出现过一头烛龙,草海诸部集合数万铁骑,近乎全军覆没却只带回来了一只断角,而这头烛龙神兽也就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莫非这只就是当年那只烛龙神兽?

    白虎漠然盯了一眼诸将身前的李落,将脚下烛龙的尸体用爪子拨了拨,本是这世上罕逢敌手的上古奇凶之兽,哪知道遇上了更凶更恶的太白大神,转眼只变成了没有生机的尸体。

    这好像是要把这只烛龙残身送给李落的意思,晋王眼中爆出炙热光芒,低声说道:“九哥,听说烛龙浑身是宝,如果取了心头精血,还可以炼制成延长寿命的偷天丹,有起死回生之神效啊。”

    “精血大概是没了。”李落笑了笑,那只烛龙明显死了不是一天两天,这心头精血乃是天地造化之功,取天地鸿蒙那一缕精气,固然神奇,但消散的也快,一旦离开活物不能留存太久,这和秋吉培育出来的大道六花藤还是有点不一样,听说秋吉拿一枚没人吃的葫芦状木果做了个水瓢舀水喝,那葫芦据说是大道六花藤的一支藤上结出来的果实。

    “哎,真可惜。”晋王怂恿道,“九哥,收了呗。”

    李落看着一脸热切的李玄悯,很是无奈:“你不怕恼了它吃了你。”

    晋王脸色微变,想了想道:“不能吧,九哥你别吓我。”

    “我不是吓你。”李落正色说道,“此等上古异兽难以用常理猜测,它们的心思与我等必然有异,如果没有钳制的手段,最好的办法就是敬而远之。”

    晋王咽了一口唾沫,艰难点了点头。燕霜儿眉梢一扬,讶声问道:“它们?”果然心细如发,到底是刑捕衙门出来的高手。

    李落挠挠头,青牛那厮好像也没叮嘱过要自己能不能外传,若是有,姑且就当自己听不懂吧,“还有和它差不多的存在。”

    “白虎?”

    “额,那倒不是,有比那只烛龙还大的玄蛇,青鸟什么的,并非都是白虎。”

    燕霜儿眼皮一阵狂跳,一个白虎就够叫人心惊胆战的,竟然还有蛇和鸟,看着定天王意犹未尽的意思,应该还有什么忍住没说吧。

    众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都在看着李落,李落也拿不定主意,不知道白虎是打算把烛龙的肉身送给自己还是另有打算,若是收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自古都是如此,只怕日后到了极北深处白虎另有所求,如果只是那头青牛,李落倒也无惧,但如果加上那条不知道活了多久的玄蛇,平心而论,极有可能人家的智谋不会比自己逊色多少,和它动心思,找死只是呼吸之间的事。

    就在李落踌躇不定的时候,白虎不耐烦了,叼着烛龙残身到了众人身前不远处,将肉身抛下,然后悠哉的跑去一旁晒太阳。

    “大将军,怎么办?”“收了吧。”李落叹了一口气,若是不收,只怕后患更大。

    见者有份,李落也没有专美,草海的天气还不算太热,烛龙肉身尚还新鲜,分与唐宋诸家和斛律封寒他们,此行军中也没有泡制异兽的能人异士,只能将烛龙肉身切开,装入坛罐中,留待日后再从长计议。

第二千二百三十四章 异变

    烛龙血尚有不少,不过心头精血却已没了,也不知道是被白虎喝了还是白白浪费,只道是炼制不了偷天丹了,诸人都有憾色,不过此物乃是赠予,遗憾固然有之,但说贪念倒不算太多。

    和精血一同没了的还是烛龙神兽的内丹,这倒不用猜,十有八九早被白虎吞进了肚子。

    这只烛龙额头有断角的痕迹,差不多可以断定就是五十年前在草海惊鸿一现的那只烛龙,好好的活了这些年,到头来却还是遭了白虎毒口,可悲可叹,也算是为冥冥之中那近三万草海铁骑的冤魂了却残念。

    大军耽搁了好几个时辰,数千将士围着烛龙肉身忙前忙后,分了血肉,还有皮骨,皮可制衣,骨似乎一时找不到有什么用处,李落原想扔掉,后来想了想还是带着,若是无用,丢给相柳儿当成见面礼也算自己有心。

    重新启程之后,营中多了百辆马车,一路走来,异香千里,不过没有一头野兽敢跑来觊觎窥视,有胆大的远远瞄上一眼,但见离营不远的那头犹如小山般的白虎,灰溜溜的夹着尾巴逃之夭夭,若是被白虎扫上一眼,胆小的能活活吓死。

    自从那天之后,白虎就再也没叫李落攀上自己的后背,闲庭信步的靠在大军左近十里的地方,跟随李落一道北上。

    如此数日,骨雅在望,原本在胡丹司和姬地境内的天色都还不错,有阴有晴,但都算明媚,不过刚出胡丹司不久,这天就变得灰蒙蒙起来,远处看天地一色,好似被什么沙尘墨汁黏在了一起,比起大甘北府冬季肆虐的沙尘还要让人憋闷。

    “要下雪了……”应冠旗随口说了一句,扭头一看,忽然发现牧天狼众将,除了付秀书和武塔之外都脸色凝重,再看草海诸人,也是一样神色复杂的表情,应冠旗心里一凉,莫非这片墨色迷雾就是李落要他们看的东西……

    “雪……”斛律封寒喃喃自语,“这里已经有好多年没有下过雪了……”

    “什么?”应冠旗一愣,斛律封寒萧瑟一笑,低声说道,“没什么,很快诸位大人就知道了。”

    越靠近连天迷雾,压迫感就越强烈,诸将的心思也越来越凝重,说话的人少了,大多时候都望着遮天蔽日的迷雾出神,猜测这迷雾里到底有什么。李落和牧天狼诸将守口如瓶,拿定了主意要众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愈发叫初入草海的诸人提起了心。

    再往前走,已经能看见草海联军布置的防线,黑压压一片,将身后的清朗之地与那片迷雾隔了开来。但是雾看得见摸不着,漫过那条阵线只是迟早的事。

    有军中探马斥候前去通报,不多久,一骑百余人疾驰而出,迎向大甘诸人。说实话,看见只有这点人手前来迎接,包括常渊在内,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不远万里北上草海深处,就算以前不对付,但是远道而来为客,堂堂草海连这点气量都没有,当真是白费李落一片心思想尽办法调兵遣将了。

    来人是令狐丹,牧天狼的故旧相识,与李落寒暄半句,大约知道草海失礼,取下头盔,诚颜一礼,沉声说道:“诸位天南的英雄,草海诸部感谢你们的到来,我们失礼的地方多说无益,只是阵前有异变,拨汗和诸部将帅无法抽身,等这一战过罢,拨汗亲自来向诸位英雄赔罪。”

    “异变?我怎么没看见有什么异变。”晋王眺了眺目光,只看见营前列阵的草海铁骑和那片翻滚的迷雾,实在瞧不出哪里有什么异变。

    “王爷?”令狐丹看了一眼李落,沉声唤道。

    李落轻轻颔首,回头看着常渊和应冠旗笑道:“国公,少保大人,过去瞧瞧?一路辛苦,最后走这几步路的力气咱们还是有的。”

    常渊和应冠旗脸色和缓下来,李落这是给了个台阶下,哪还听不出来,再说了此行北上本就是李落拿主意,军无二帅,就算李落什么都不说,不去也一样得去。众人没有多言,动身往草海联军阵线而去,令狐丹连声致歉,的确是真情实意,便也熄了几分怠慢的不满,往草海联军营前阵线而去。

    这道防线离草海诸部安营扎寨的地方还有数十里,目之所及,一片空阔,鲜有高山峻岭,利于攻而不利于守,相柳儿在这里与这片迷雾,确切的说是与镇族遗民交手,看似不智,实则未尝没有存与异鬼一决生死的念头。但是不管是这片迷雾还是这片迷雾后的大好河山,还有成天花圃以北的神秘之地,种种因素,留给草海和相柳儿的退路却不多了,除了一句时日无多,还要再加上一句退无可退。

    再退,那就出海去吧,但愿异鬼不会游水。

    阵线已成,忌冲散,大甘骑兵并未上前,而是到了草海诸部营地与阵线之间,李落命牧天狼备战,唐宋两家也不含糊,骑兵将士做好了冲锋的阵型。牧天狼诸将瞧见宋家兵阵,眼皮皆是微微跳动,那阵眼熟得很,军中最常见的刺马阵,不过瞧着宋家将士弓马娴熟的模样,造诣也不差,唐燕的骑兵瞧着却要逊色一筹,与牧天狼相较,也只是少了沙场的历练而已。

    李落心无旁骛,冷冷盯着前方那片迷雾的最边缘。常渊三人聚在一处,惊诧不已,只看草海铁骑军容鼎盛之状,试问这天下还能有什么人叫他们这样小心,若是眼前骑兵倾力南下,大甘的疆土守不守得住另说,只要能隔着昆江两腿不发软就已经了不起了。

    到了近处,更觉这片迷雾让人窒息,不知虚实,愈发让人不安,就连阵外那只白虎也收起了往日的懒散模样,双目冷电四射,杀气腾腾的观望着这片迷雾。

    忽地,一阵风起,将这片迷雾吹的往后撤出数十丈,就在昏暗的界限边缘,无数个说不上来是骷髅还是僵尸的怪物身形显于人前,衣衫褴褛,静寂无声。

第二千二百三十五章 从极北深处的怪物

    难言的凶芒和危险如山洪过境,漫过了整座骑兵大阵。大甘军中爆出一阵惊呼,人人侧目,隔得这么远也能感觉到让人心悸的寒意和危险。常渊几人瞠目结舌,连呼吸都忘了,脑海之中一片空白,这才是李落要叫他们看的,极北深处的秘密。

    战马低鸣,较之与白虎相见时还要不堪,不少战马尽都瘫软在地上,口吐白沫,站不起来。战马不济,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至少晋王就手脚发软,四肢冰凉,哭丧着脸,心里把九哥骂了好多遍,好好的卓城晋王府待着,非得揪着自己来草海,担惊受怕,看过了眼前这一幕,说不得日后夜夜梦魇,不知道还要从睡梦中被吓醒多少回。

    草海军中忽地响起一个清厉的啸声,紧接着呼喝声交相呼应,一支骑兵缓缓离众而出,向那些异鬼大军靠了过去,手持兵刃皆有白芒,正是用寒玉地髓打造的神兵利器,沙场交战极易被精铁兵刃斩断,但是对付异鬼却是杀器,换成寻常兵器实难对这些异鬼产生效用。这也幸亏是李落识破异鬼的破绽,若非这些寒玉地髓的神兵,草海联军也守不了这么久。

    草海骑兵突进,那些异鬼却纹丝不动,与其说它们无所畏惧,不如说它们根本就不是活物来的恰当。

    两军相接不过百丈,大甘军中诸人大气也不敢出,就算宋无缺和唐梦觉也难掩眼中惧色,李落虽说尚且镇静,只是脸色也是发白,数年不见,那些异鬼又变多了,只是一个镇族遗民就如此危险,倘若那上古五族越过鹿野那伽,这天下四境实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九哥,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李玄悯颤声问道。

    “异鬼。”李落吐了一口浊气,艰难说道,“从极北深处出来的怪物,可以将活人变成这幅模样。”说完之后,李落回头看着呆若木鸡的常渊几人,苦涩不已,“草海失守,大甘就是下一个。”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我明白了。”宋无缺长叹一声,揉了揉跳动不已的眼皮,这草海深处的异状自己也有所耳闻,听着便似天方夜谭,固然知晓,但也是将信将疑,如今亲眼所见,才知世人都误会了他,他千方百计与草海议和,冒着被大甘朝廷诟病的微词,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啊,换成别人,可还能担得起。

    眼见这草海骑兵与异鬼越来越近,众人提心吊胆,都捏了一把冷汗,往日的国仇家恨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人与人之间的恩怨情仇,在灭族灭宗的阴霾之下都变得苍白无比,不少人便也生出一个念头,千百年间和草海到底争什么?若非草海,世上哪还有大甘的一席之地。

    就在这时,白虎似是受不得这份孤寂,猛地一跃,朝着漫天迷雾狂吼一声,这一声虎啸轻而易举的盖过了草海军中的呼喝声,一动不动的异鬼大军似乎也被这一声虎啸惊动,但见雾前那些异鬼一阵摇晃,动作僵直,难看到了极点,像蹒跚学步的娃娃,如果没有他们手里那些发黑的刀枪剑戟。

    伴着虎啸,越众而出的草海骑兵猛地加速冲了上去,视死如归的豪气让大甘将士也不禁血气上涌,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草海骑兵,只恨不得高声喝彩,再添一分意气。

    百丈距离,只是眨眼的工夫,草海骑兵突入异鬼阵中,最前面的那些异鬼似乎来不及反应,任凭刀剑斩在身上,碎成了一块块冰渣,轰然倒地。众人皆是愕然,这些异鬼看着吓人,但似乎没什么杀伤力,只是站着等死而已,和田里的稻草人没多少分别。但是他们的心思还没有落罢,就见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异鬼忽然活了过来,发疯似的扑咬着草海骑兵和他们座下的战马,有胳膊的用胳膊,没胳膊的用腿,没手没脚的用牙咬,一具具犹如地府放出来的恶鬼,只要落地,顷刻间就有成百上千的异鬼涌过来,不用兵刃,光是挤就能将草海勇士活活挤死。战马悲鸣倒地,最多三息,一匹上好的战马就只剩下骨头架子,血肉横飞,沾染的这些青黑异鬼身上发出妖异的红色,望之欲吐。大甘军中不乏高手,眼力高明之辈便也察觉这些异鬼大异常人,寻常刀剑加身根本无用,砍进去的剑未必拔得出来,只有那些闪着白芒的兵器才能将异鬼置于死地。

    与异鬼交手,不能停,停了就是死,纵然武功再高,也难免有失手的时候。骑兵作战,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人力有穷尽之时,但那些异鬼不知疼痛,不知疲倦,从草海骑兵纵马入阵,交手不过百息,肉眼可见勇冠天下的草海铁骑速度慢了,就好似一把锋利的剑对着一块岩石猛砍,能留下痕迹,但要将岩石斩开却非易事,剑锋会钝,但岩石仍在,更遑论这是一座石山,而非几块大石而已。

    那是一滩泥沼,进去了就会身陷其中,不能及时抽身而退,只会越陷越深,最终被泥沼吞噬。草海将士兵刃上的白芒愈发稀薄,而异鬼竟似越来越多,不知道是不是被草海骑兵的悍勇之气激起了凶性,愈加冷漠无情的围了上来,死一个,会来十个,死十个,会来一百个一千个,源源不绝。

    李玄悯呻吟一声,闭上眼睛,过了一会才睁开眼睛问道:“九哥,你刚才说这些异鬼能把活人变成这幅模样,是什么意思?”

    大甘诸人齐齐回头看着李落,这才是关键所在。

    “这些异鬼中很多原本都是草海的子民,几年前他们还守在鹿野那伽,如今就都变成了这幅光景。”

    “怎么变?”

    李落缓缓抬头,看着慢慢又涌上来的迷雾,沉声说道:“这片雾,有古怪。”

    李玄悯惊悚的王侯退了半步,生怕那雾沾上自己。没人笑话大甘的晋王殿下,自己比他强不了多少。

第二千二百三十六章 母女相见

    “以战养战?”宋谋呢喃一声,这下麻烦了,寻常沙场,不论输赢,兵将都是越战越少,可是如今这些异鬼已不能用常理度之,仗打的越久,异鬼就越多,这样一来这仗还怎么打?但若不打,那就得变成活死人。一股不寒而栗的气息笼罩了大甘将士,唇亡齿寒,可怜那些突营的草海骑兵,轮到自己也不会太久。

    眼见草海那支骑兵已有覆没之相,草海营中又分出两支骑兵,出营接应。李落脸色一沉,刚要说话,忽地脸色微微一变,轻轻咦了一声,宋无缺接道:“异鬼撤了。”

    果然,那些围着草海骑兵的异鬼竟然缓缓后退,没入迷雾之中,草海骑兵劫后余生,趁机撤回了己方大营之中。李落望着被迷雾渐渐遮去了身影的异鬼,若有所思。

    少顷,前方草海骑兵缓缓后撤,一支数千人的骑兵快马疾驰而来,当先那人清丽如故,却也难掩倦色,正是蒙厥拨汗相柳儿。

    到了近处,相柳儿看见李落,眼中有一丝暖意喜色,刚刚开口唤了一声王爷,话还没有说完,就听李落漠然打断道:“拨汗别来无恙。”

    相柳儿听出李落语气中的冷漠和隔膜,微微一滞,便听李落接道:“强行冲营,拨汗是觉得异鬼太少还是你们草海的人命不值钱?”

    相柳儿一愣,眼眶微微一红,似有一缕委屈的神色一闪而逝,很快,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伸手拦住身边面露怒容的草海悍将,淡淡说道:“王爷不远万里北上草海,就是为了埋怨我吗?”

    “岂敢,拨汗言重了。”李落争锋相对,没有半点余地。常渊轻咳一声,也觉李落有些苛刻,低声劝道,“殿下,这也不怨她,谁也没和那些不人不鬼的怪物交过手啊,哎。”

    李落面无表情,冷冷的看着相柳儿,无视了她身后那些杀气腾腾的草海悍将,大甘万里驰援,不管人多人少,其实在草海诸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激的,但是区区一句话的工夫,他怕是把草海诸将得罪的差不多了。

    “蒋浦在哪里?”

    相柳儿沉默片刻,用手一指草海大营一处,脸色很不好看。李落视若无睹,对一旁惊讶不已的斛律封寒说道:“斛律将军,有劳带我去找他。”

    斛律封寒看看李落,再瞧瞧一言不发的相柳儿,头皮只觉一阵发麻,旁人只道是大甘九殿下傲气,说不得还有人猜测是刚才怠慢了他们的缘故,若是如此,那这些天南来人忒地小气。只是斛律封寒瞧着瞧着,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怪异的气息,有点像新婚燕尔的夫妻因为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吵架,你不让着我,我也不服软的模样。想着想着,斛律封寒嘴角微微弯起,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李落皱了皱眉,相柳儿双目如电,冷冽的刺向斛律封寒,斛律封寒心里一惊,急忙故作镇定的向相柳儿投去询问的眼神,相柳儿闷闷的点了点头,示意按他说的做。乘兴而来,哪知见面竟是如此,非但草海诸将心里不是滋味,就连大甘诸人也是尴尬,面是见了,怎料连个寒暄都没有。

    “她呢?”相柳儿见李落要走,扬声唤道。

    李落一怔,略作沉吟,低声在呼察冬蝉耳畔细语几声,呼察冬蝉颔首应下,打马去了后军。少顷,两人共骑,呼察冬蝉载着一个小小身影到了李落二人面前,翻身下马,将马背上那个女娃托了下来。

    殇看着相柳儿,相柳儿也在看着她,她似乎有些迷茫,而相柳儿眼中的神色……那是惊讶和畏惧吗?李落心中闪过一丝狐疑之意,相柳儿下马上前几步,仔仔细细的看着殇,低低的颤声呼道:“殇儿……”

    “你是……娘?”殇还有些迷糊,似乎在回忆中搜刮自己娘亲的模样,营中诸将失色的不在少数,知晓相柳儿有个孩子的人不多,忽然见她凭空多出一个女儿来,这些草海悍将的眼神忽然变得古怪起来,而且竟然还是天南那个王爷带来的,连带着看李落的眼神都变了,如果刚才只是不忿,此刻已经有了他们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恨意。

    李落面无表情的看着母女相认的两人,相柳儿略有激动,压抑着哽咽,而殇更多的是迷茫和疑虑,似乎在考虑眼前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的娘亲么。

    这里头有什么不对劲。

    李落扫了一眼相柳儿怀里抱着的那个女娃,不明白为什么她非要选这个时候和殇相认,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李落很敏锐的察觉到了营中诸将身上那缕缕奇怪的味道,认了一个女儿,却乱了军心,李落从来没有低估相柳儿在草海中的声望,但一个有了孩子的蒙厥拨汗,似乎也就没有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了。

    看着她怀里的女娃,李落忽然生出一股按捺不住的杀意,比之前想杀她还要强出十倍。这时,相柳儿忽然抬头看着李落,朱唇微动,嚅嗫几下,和声说道:“多谢王爷。”

    李落没吭声,神色平静如故,来到斛律封寒身边:“斛律将军,我们走吧。”说罢又望向令狐丹,令狐丹不等李落说话便即朗笑道,“王爷请自便,我来安顿诸位天南英雄。”

    李落道了一声谢,让晋王陪着常渊应冠旗安营休息,路上颠簸,且要好生调养,然后邀了宋无缺和唐梦觉,连同时危呼察冬蝉几人跟随斛律封寒往草海营中而去。常渊和应冠旗兴许不知道蒋浦是什么人,但宋无缺和唐梦觉却知道的很清楚,牧天狼声名在外,世人皆知其锋芒难挡,攻城拔寨极为了得,但很少有人知道在牧天狼中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却叫天下群雄为之侧目的术营。术营奇人异士无数,专攻奇淫技巧,涉足药、毒、器械、兵甲、山川地势、兵法谋略、阳谋、商巧等等,很杂,但知晓个中三昧的人都知道一件事。

第二千二百三十七章 十里

    牧天狼有如今的声望,至少有三分是因为术营的缘故,而蒋浦,就是牧天狼术营的掌舵人。自从牧天狼术营的名声隐秘传开之后,唐宋燕几家都有类似术营的机构,只不过换了个名字而已。

    蒋浦在草海,而且看样子时间已经不短了,宋无缺和唐梦觉相视一眼,都是暗自震惊于李落的大胆,这是资敌,若有实证,到了卓城百口莫辩,而且更让人吃惊的是江湖风闻他颓废一年有余,荒废国事,如今看来该做的他早就在做了。

    几个人往营中而去,李落问了一声:“你师兄呢?怎么好些天没见他了。”

    斛律封寒也不知道,摇摇头疑惑的说:“我也没见着他,有些日子了,可能有别的事吧。”

    李落哦了一声,没有多问,转过身子之后谁也没有看见扑在相柳儿怀里的殇喉咙动了一下,似是咽了一口口水。

    在牧天狼最忙碌的不是战力最盛的越骑营,也不是呼察冬蝉严苛练兵的长水营,而是术营。不管什么时候去,术营里都是忙忙碌碌,不管白天还是夜里,呛人的味道,丢的到处都是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玩意,沸反盈天的争吵声,各种声音,时不时再来些炸响声,倘若没点定力,决计在术营待不了半刻。

    牧天狼的术营挪到了草海,还是那些熟悉的面孔,不过多了些模样是草海的人,有些帮忙,有些偷师,有些另有建树。天南与草海的渊源要追溯到千年之前,数千年间很少有朝代能在武力上压制草海,大多时候都是草海处于攻势,而天南固守。如此争了几千年,残商如此,大甘也是如此。但是在天南,不管是如今的大甘五府,还是更远的岭南南支一带,在天南人的眼里草海只是一群蛮荒野人,只知道打打杀杀,还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

    这是片面带着偏见的说辞,术营北上之后,在蒋浦传回牧天狼的书信中写的清清楚楚,草海技艺非但不逊色大甘,而且在很多地方还要更胜一筹。当真要说起来,天南这边更多的是穷于变化,将一个东西,一个道理,一个现象用到极致,而草海却更看重破旧立新,这个不成,那就找个法子换样能成的。

    入营前,守营的将士奉相柳儿之命保护牧天狼术营将士安危,闲杂人等一概不许入内,唯有术营将士可随意出入,倒叫堂堂术营的顶头上司望洋兴叹,只能看不能进。斛律封寒好说歹说,实在没法子了,让草海守将进去通报了一声,就说大甘定天王来了,叫蒋浦出营来接。如此等了近半个时辰,才见蒋浦急匆匆一路小跑了出来,见到李落忙呼道:“下官不知大将军来了,得罪,得罪了,请大将军恕罪。”

    李落呆呆的看着蓬头垢面的蒋浦,愕然问道:“蒋大人,你这是?”

    蒋浦难为情的挠挠头,赧然说道:“刚才和他们起了点争执,没听见大将军过来……”

    李落摆摆手,示意此事无碍,只是蒋浦的样子倒显狼狈,不像个牧天狼命官,实在不比落魄的乞丐强出多少。

    蒋浦不以为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大将军快来,术营刚刚研制出一样杀敌利器,威力极大,前天刚刚试过,正好大将军来了,请大将军点评一二。”

    “哈哈,来得巧啊,走,去看看。”

    蒋浦带路,那些草海守将这才放了李落进去,若不然想见术营将士一面也不容易的很,不过足见相柳儿对牧天狼术营的重视,不管是不是看在李落的面子上,都是承了她的情。

    蒋浦带着李落几人到了营中一处空地前,那里围了不少人,大半是术营的将士,还有一部分草海工匠,围着一个黑黝黝的庞然大物争论不休。李落听了几句,似是在说膛线的制式,有的说应该前粗后细,有的说应该前细后粗,谁也说服不了谁,好似都有道理,听着叫李落几人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让开,让开。”蒋浦嚷嚷着,拨开围观几人,让出一条道,高声呼道,“吵什么吵,大将军来啦。”

    大甘将士这才看见跟在蒋浦身边的李落,大吃一惊,忙不倏齐齐行礼,口呼大将军,自然也有心情孤僻不善言辞的,木讷着不说话,往人后躲了几步,倒不是厌烦李落,只是懒得行礼而已。

    术营最多的就是形色各异的怪胎,李落见怪不怪,挥了挥手示意众人无须客气,看着眼前这个庞然大物,笑问道:“这又是什么器物?”

    “回大将军的话,这是术营刚研制出来的,用来弹射火器的炮膛,不同于以往火器利用弓弩射出,这尊炮膛是用火药驱使,力道较之弓弩强出许多,就是准头差了点,眼下大伙正在想办法。”

    李落眼睛一亮,摸了摸炮膛膛身,略微有些发烫,约莫是刚试过不久,沉吟问道:“多远?”

    “嘿嘿,大将军猜猜。”蒋浦搓着手笑眯眯的说道。

    李落莞尔一笑,却也不会生恼,以精研技艺立身的工匠总是会和那些钻研权谋的人不一样的,随即绕着炮膛转了几圈,向宋无缺和唐梦觉笑颜问道:“宋公子,唐公子,你们不如也猜猜。”

    唐梦觉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道:“看模样应该不简单,大甘最好的强弩可射出一里有余,这只器物既然比弓弩强出不少,我猜该有三里之遥,宋兄你说呢?”

    宋无缺沉吟片刻,点点头道:“我猜差不多也在三里上下。”

    蒋浦笑而不语,眼巴巴的看着李落,李落朗笑道:“本来我也猜是三里上下的,不过看你的模样该是还不到极限,那我索性说多些,五里!”

    “十里。”蒋浦悠悠说道,对李落三人眼中流露出来的震惊视若无睹,接道,“如果借风,可能还会更远。”

    “十里!”唐梦觉低呼一声,微微变色,如果当真属实,那么此物足以颠覆日后的战场争锋。

第二千二百三十八章 火龙炮

    你若想想,现如今沙场最快的就是骑兵了,但是十里之遥,就算再快的骑兵也绝非转瞬即至,而这尊杀器可以击杀十里外的敌兵,那这仗还怎么打!只怕这十里的路途就是黄泉路,冲到阵前也剩不下多少,又怎能敌过以逸待劳的对手呢。

    “但是它也不是没有弱点。”蒋浦叹了一口气,很是唏嘘,美中不足啊。

    李落几人当然能瞧出此器物的缺点,光是那膛线就足足有丈余长,加上沉底的塔座有三四人高,极为庞大,转动移动都很不方便,可以杀远敌,但若敌人到了近处,这就是一堆破铜烂铁,无甚用处。

    “不能按个轮子吗?”呼察冬蝉嘀咕了一句。

    “这个下官也考虑过,他们也都试了,火药的力道太大,如果按上轮子,虽说移动起来方便不少,不过准头更差,稍有不稳,很有可能差出去数里去,到时候别说杀敌,不误伤自家营里的弟兄就谢天谢地了。”蒋浦叹了一口气,刚才的兴奋黯淡了下来,“而且一次只能连发三枚火器,膛线会烫的骇人,如果不用冰水降温,不能用不说,还会毁了膛线。”

    “按个轮子,再加几条腿呀,不就能站稳了。”呼察冬蝉随口嘀咕一句,她是没放在心上,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蒋浦和围观数人眼睛一亮,彼此眼里发着绿油油的光芒,齐刷刷看着呼察冬蝉,吓了她一跳,猛地跳开两步,娇喝道,“你们要干嘛!?”

    蒋浦收回让人不寒而栗的目光,看着人群中一个年过半百的男子,寒月的季节竟然还穿着一件洗得已经发白的单衣,脸上有些灰土,但是眸子很亮,“郡主的主意……”

    “可以试一试。”那半百男子点了点头,伸出手指掐掐算算,也没和李落打声招呼,就这么转身离开。

    李落眼中精光闪现,他想的是另外一件事,此物固然对灵活的骑兵之类杀伤有限,但如果对手是木讷呆滞的异鬼那就另说,只要准头足够好,异鬼就是引颈就戮的靶子。

    “威力如何?”

    蒋浦眼睛一亮,搓着手说道:“大将军,这要多亏了小川,小川,小川呐?”蒋浦吼了一声,人群中有人回了一句,“睡觉去了,估摸着过了晌午才能醒。”眼下是申时,今个是没过晌午的时辰了,言下之意就是最少要睡一天一夜。如果换成别人,多半会派人叫他起来参见李落,不过蒋浦闻声只是哦了一声,说了句,“让他睡吧。”说罢转头看着李落,微微一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大将军,下官说到哪了?”

    “让他睡……”身后有人小声提醒道。

    蒋浦脸一黑,真当老子傻么,我说的哪是这个吗!李落几人忍俊不禁,呼察冬蝉娇笑道:“说到威力啦。”

    “对对对,瞧下官这记性,小川年初的时候捣鼓出来一样威力很大的火器,有这么大。”蒋浦比划着,大约一尺方圆,的确比寻常的雷火弹或者术营精研的纠声惊雷都要大出不少,“引动之后有开山裂土的威力,就是引爆不太容易,用引线的话有点大材小用,只能当个开山筑路的玩意,大力撞击虽然能爆,但是力道大小不好掌握,后来山猴想了个办法,在火器里掺了点固黄,只要力道超过半牛,必能炸开。”

    “能杀敌多广?”

    “测过,五丈,这是原来的,小川又改了改,新的还没试,不过据他的估计应该在八丈上下。”

    宋无缺眼孔微微一紧,杀伤八丈,已经不能算是偷袭,就算光明正大,想躲只怕也躲不开。

    “炸开之后的力道如何?”

    “最边缘处可以击穿两层牛皮,如果是人挨上,就算死不了,也没有什么战力了。”

    李落点了点,那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难题,蒋浦摸着身边这个黑的有些丑陋的庞然大物,道:“现在最难的是怎么把它送到该去的地方,力道是够,但是精准不足,本来膛口如果小一些准头能好点,不过有炸膛的风险,眼下如果想用上,就只能自废武功,只求火器的杀伤力再上一层楼,准头的事后面我们再想办法。”

    “造价如何?”

    “换成咱们大甘的银子,一个差不多五万两,还得算上日后修养的耗费,只会更贵。”

    李落眼皮一跳,看着吓人,哪知道造一个出来的花费也吓人的很,往日纵横沙场,打的是人和兵法,照这样下去,日后再战沙场,那是拼谁的钱多。

    “可有名字?”

    “小川给他的火器起名叫火龙弹,这个我们顺口就叫火龙炮,要不大将军给正个名?”

    “不用,便叫火龙炮吧,至于准头的事还要蒋大人再费些心,此物若能如臂驱使,这一战胜算会大不少。”

    “下官明白。”蒋浦恭敬应道。李落向他打了个隐晦的眼色,蒋浦了然于心,不动声色的命众人群策群力,再想想办法,高声请李落入帐。术营将士只当是蒋浦要向李落禀报军务,都没在意,与李落拱手作别,一眨眼的工夫便围着火龙炮接着争论起来。

    蒋浦领着李落几人快步进了他的营帐,入帐之后他转身看着李落,没说话,众人不解其意,不过李落却明白蒋浦未言的意思,和声说道:“事到如今,不存疑。”

    蒋浦点点头,低声说道:“大将军,郡主,几位跟我来,这边走。”说完之后,他挑开营帐后边一个小小帘子,出去之后左右看了看,低头往另外一个离得不远的帐篷快步走了过去。李落示意宋无缺和唐梦觉跟过来,连同时危呼察冬蝉钻进了那顶帐篷。帐篷里布置的很简单,没有多余的摆设,地上放着几张桌子,有三个人趴在桌上正奋笔疾书的记录着什么。看见蒋浦领着李落进来,三人皆都起身一礼,神色尊敬,不过都没有出声。行礼之后三人各自落座,又忙碌起来。

第二千二百三十九章 仙女观药人

    蒋浦神色如常,司空见惯,李落也没有多说,倒是宋无缺和唐梦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这三人看着像是寻常的文士,不过却都有一身不俗的内力,而且三张桌子的排列暗合三才阵,如果不出意外那么这三人应该擅长合击之术,只怕换成自己也会觉得棘手。

    蒋浦走到三人正中间的空地上蹲了下去,在地上摸索了摸索,抓起一根铁环用力一拉,从地上拽起一扇暗门,伸出一只手垂了下去,轻轻在暗门下的洞壁上敲了几下,间隔有长有短,显然是表明身份的暗号。

    “大将军,咱们下去吧。”

    李落点了点头,蒋浦率先下了暗道,时危第二,待李落和呼察冬蝉都进去之后,唐梦觉断后,一行六人进了暗道,一名写字的文士快步走了过来,轻轻将暗门关上。

    地底有些潮湿,不过不冷,比起上头的天气要暖和不少。暗道不长,没多久众人就到了一处空阔的暗室,暗室不小,高一丈有余,长宽皆过了十丈,边角不太规矩整洁,但是靠里面些却很平整。暗室中立着十几根立柱,抵住头顶的洞壁,免得塌陷,这在术营不费吹灰之力,容易的很。

    刚才从暗道过来的路上有不少黑影,皆以面具遮去了原本的相貌,内力虽然有强有弱,但是凶险程度却是相差无几,比之头顶三人有过之而无不及,见到李落皆躬身行礼,无声,如刀一般的眼神划过宋无缺和唐梦觉身上,竟然连呼察冬蝉和蒋浦几人也没有放过。宋无缺瞳孔微微一收,这些黑影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竟让他也感到了一阵阵心悸的压迫,心念一转,便即明了这些人不是以武功高低论名气,他们没有名气,或者说有些都不曾有名字,是真正为了杀人而存在的一群人,却比江湖上那些臭名昭著的杀手组织更有规矩,也许他们继承的才是古时候流传下来,现如今早就已经变了味道的远古职业,刺客。

    呼察冬蝉偷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如果是往常早就不忿的挑衅起来了,不过这群人就算是她也不愿招惹。虽然她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谁,但是在牧天狼八营的主帅间偶有流传牧天狼中这一支神秘的力量,直属李落,沈先生和云帅代为监管,埋伏在另一个世界的高手,牧天狼暗部。

    暗室里亮如白昼,近十颗小的像核桃,大的如拳头般的阳月石就镶嵌在顶上,再加上十余盏烛灯,将这里照的纤毫毕现。人很多,不下三十人,少声,都在忙碌着什么,所有人都在口鼻处带着布罩,所有裸露在外边的皮肤上都涂抹着一层灰色的不知道是什么泥状物,衣领和袖口处都用绳子扎的紧紧的,不管他们在做什么,光是这幅模样就能让看得人神色一紧,不敢大声喧哗。

    蒋浦没让李落几人过去,四下张望一眼,向一个瘦高男子招了招手,那人看见蒋浦,交代了身边的人几句,丢下手里的活走了过来,看见李落略微有些吃惊,讶声说道:“王爷,你几时来的?”

    李落认得他,闻声一礼道:“今个才到这里,怎么样?”

    “尚无头绪。”那人叹了一口气,抹了一把脸,“我们试了很多办法,还是不知道这雾里到底有没有古怪,不过异鬼死后留下的蓝色异物倒是找到了点用处,只是这个用处不怎么好听,我已上承蒋大人。”

    蒋浦苦笑一声:“大将军,你说这算不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呢。”说罢往唐梦觉身后看了一眼,和声说道,“是唐家公子?劳烦你把身后那块布扯下来。”

    唐梦觉答应一声,转身将离自己不远的一根杆子上挑着的一件黑布取了下来。黑布脱落,露出背后的东西,唐梦觉猛地呼吸一滞,迅捷而无声的往侧旁让开一步,目不转睛的盯着黑布下的东西……或者说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子,面容姣好,身段高挑,双目紧闭,脸上不见丝毫血色,一动不动的站在暗室一角,手足关节用一种常人做不到而且极其怪异的角度扭曲着,虽然身形修长苗条,但是此刻却让人看着不寒而栗,格外的难受。

    这样东西呼察冬蝉和时危都没见过,呼察冬蝉倒吸了一口凉气,喝道:“死的活的?”

    “这……怎么说呢,介乎于生死之间吧。”那人想了想,也有些吃不准到底算死了还是活着,求助的看了李落一眼,李落略有诧异,总觉得这个古怪的女身有点眼熟,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我记起来了,这个是西域黑水河畔仙女观的药人吧。”

    “正是药人,当年刘帅奉命剿灭仙女观,那些妖人四散而逃,有些隐藏了起来,有些远避落日山脉,当然作恶多端伏法的更多。刘帅从仙女观几处巢穴里截取了六具药人,那些炼制药人的恶贼为保性命,将炼制之法和操控之法和盘托出,这次术营北上,刚巧看着异鬼的模样和仙女观药人有相似之处,我便从刘帅那里讨了一具,相互印证,原是想解开异鬼的奥秘,没曾想节外生枝……哎,惭愧,愧对王爷。”那人一副恨不得一头撞死的模样,让时危和呼察冬蝉甚是诧异,呼察冬蝉低声问道:“蒋大人,怎么说?”

    蒋浦吸了一口凉气,沉声说道:“借用异鬼身体上提炼出来的蓝色粉末,辅以仙女观药人调制,现在的这个药人如果和最早先的那个比较,一个能打十个。”

    “嘿,这么厉害!”

    “厉害不厉害不敢说,但是危险啊。仙女观的药人威力奇大,但是不能走远了,只是在操控之人附近活动,超过十丈的话药人就失去行动能力,所以更像死物,但是这一个……”蒋浦看了李落一眼,难为情的说,“大将军莫怪,我们用的是大将军当作她的掌控之人,前段日子,大将军远在万里之外,她行动自如,根本就不受距离多寡的影响。

第二千二百四十章 步常草书

    蒋浦揪着胡须一脸为难,不知该怎办才好,“如果依照此法,假以时日就能为大将军造出一支仅听命于将军的药人大军,威力可观,哎,就是……”

    “有违天和。”李落微微一笑,并未将唾手可得的奇兵放在心上,“此等术法已如歧途,如果我所料无错,仙女观的药人也必有反噬的隐患,不必太多研习,且当成意外之事吧,炼制之法不传于术营之外,封了。”

    “遵令。”蒋浦和那人齐齐松了一口气,恭敬应下。术营应李落之命而立,当年就曾将镜湖的塘荷脂提炼之法无偿送给镜湖州宁家,活人无数,这等邪术的确和术营立身之本相左,不深研也罢。宋无缺和唐梦觉齐齐感慨,这世上怕也只有李落能对这样一股令人闻风丧胆的臂助之力淡然视之,换成旁人,恐怕早就按捺不住了。

    “也就是说现如今对这片迷雾尚无良策?”

    蒋浦脸上闪过愧疚之色,赧然摇头:“回大将军的话,眼下确无进展,北上前下官得大将军提点,也曾在蛊虫一道做过些揣测,只是还是没有找到头绪,这蛊本不是咱们大甘所长,术营里知道蛊的倒是有几个人,不过也只是粗通皮毛,如果想走的更远,恐怕还得找到南疆深处善用蛊的高手相助才行。”

    宋无缺轻轻咦了一声,讶然问道:“王爷怀疑这雾里有蛊虫?”

    李落点了点头:“我是有这个怀疑,当年闯山,我身边一人曾听到过雾里有细微的声响,当时我便怀疑这些极北深处的异族操控异鬼的方法可能与蛊虫有关。”

    宋无缺沉吟少顷,朗声接道:“若是用蛊,我这里倒是有一个高手,若是王爷不嫌弃,可让她来助术营一臂之力。”

    李落眼睛一亮,笑道:“宋公子雪中送炭,如此最好不过。”

    宋无缺哈哈大笑道:“王爷带我来,怕不是也存了这份心思吧。”

    “哈哈,就知道瞒不过你。”

    蒋浦眼睛一亮,诚颜示谢,宋无缺摆摆手:“如今局势,谁也不能独善其身,再遮遮掩掩,将来后悔都来不及。”

    蒋浦和那人低语几句,如果有用蛊高手相助,先前一些设想就可以付之于行动,说不定真能解开这片迷雾的奥秘。

    宋无缺看着和蒋浦议论的那人,忽然问道:“敢问阁下可是青杏溪岳家庄的杏林圣手岳步常?”

    那人抬眼看了宋无缺一眼,沉默片刻,淡淡说道:“宋公子认出我了?”

    宋无缺喟然一叹,先是点头,再是摇头,没有出声。李落不解道:“怎么,你和宋公子有旧?”

    岳步常平声回道:“多年前南王府招募医道好手,下官曾去过,技逊一筹,没有入南王府的法眼。”

    宋无缺脸上有尴尬神色,李落莞尔一笑:“哈哈,莫不是记仇了。”

    岳步常赶忙说道:“下官不敢,记仇倒是不至于,不过就是有些心不甘罢了。”

    宋无缺长叹一声,接道:“那年家父在扬南城邀天南诸地的医道好手,原意是想觅得杏林高手,保一方平安,来的人不少,岳先生就是其中之一,当时的情形我还记忆犹新,家父命诸人比试医道造诣,最后留下来两人,其中之一就是岳先生,另外一个王爷见过。”

    “医圣莫忧心?”

    “不错,便是此人,最后一场较量医圣稍胜一筹,家父便择医圣入南王府,我本想邀岳先生,只是等我去找岳先生的时候他已经离开了扬南城,自此一别,便再也没有缘得见一面,没想到这一别就是这些年过去。”

    岳步常嘴角微微一抖,淡淡说道:“当年较量,的确是我技不如人。”

    “莫非那本《步常草书》就是先生所著?”唐梦觉忽然问道。

    对唐梦觉,岳步常客气多了,和声回道:“闲来无事,随便写了几句,没想到唐公子竟也知道岳某的那本书。”

    唐梦觉深吸了一口气,深深一礼道:“先生能将治百病的医术著写成书,赠予天下医者病者手中,如此功德,非医治百人千人能及,在下佩服的很!”

    “唐公子过誉了,这件事岳某不敢专美,一来所写医书并非是我一人之力,实则集牧天狼术营所有的医道好手之功,二来嘛,是岳某人沽名钓誉,跳不出这名利是非的圈子,别处的岐黄医师治病赚钱,要养家糊口,而岳某有王爷发的俸禄,吃穿不愁,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也就图了个虚名,不值得唐公子佩服。”

    李落笑而不语,没有辩驳,没有不喜,也没有打个圆场的意思。唐梦觉一怔,倒不觉这番话有什么不妥,反而更加觉得岳步常此人心性光明磊落,是个人物。

    “如果要赚钱还不容易,离开王爷的牧天狼不就是了。”宋无缺自嘲一笑,“大功德就是大功德,宋家有眼无珠,没这个福气,只望岳先生不要怪罪家父当年。”

    “谈不上怪罪,宋公子言重了。”

    宋无缺看着李落:“莫忧心此人当年医术在天南一带确有独到之处,号称鬼谷老人之下第一人,只是此人医术虽精,但心性却差得远,敝帚自珍不说,容人之心更加不堪的很,岳先生所著那本草书天南一带也有流传,莫忧心没少说些不好听的话,大约就和岳先生自谦之语差不多,不过那本医书我猜他看过不下十数次了,医道高下暂且不说,论人品,先生胜他不止一筹。”

    岳步常动了动眉梢,看了李落一眼,摇摇头没有说话。呼察冬蝉一脸讶然的看着岳步常,啧啧有声,她见过岳步常很多次,主要是岳步常替她清理包扎伤口的次数有些多,只当他是个呆板严肃的老学究,不曾想名声好像还不下,不知道和自己这个牧蝉郡主的名号比起来哪个更响亮点。

    “嘿,真没看出来你名气还不小,不过你的医术真的这么厉害?能治百病?”呼察冬蝉半开玩笑半怀疑的说道。

第二千二百四十一章 素儿

    “治疑难杂症我不如师承鬼谷老人的大将军,但如果治一些常见的病症,大将军却不如我。”岳步常向李落告罪一声,直率应道,又瞧了呼察冬蝉一眼,许是很少见过她这么严肃凝重的表情,一时会错了意,加了一句,“我还能治女子经期不调……”

    这话一说出口,地穴里静悄悄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刚才还忙忙碌碌的众人似乎一瞬间都放慢放轻了手上的动静,而那尊已经失去神智的药人竟似也动了一动。呼察冬蝉涨红了脸,不知道是羞还是恼的瞪着岳步常,岳步常哪还能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知该怎么岔开话题,看蒋浦,老头早就低下头目不斜视,看唐梦觉,好似一眨眼的工夫突然对这尊药人产生了极其浓厚的兴趣,至于宋无缺,也是尴尬的笑了笑,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个时候,李落好死不死的愣愣接了一句:“怎么,你经期不调?”

    呼察冬蝉呼吸一沉,恼羞成怒,时危忍的辛苦,又怕笑出声被她记仇,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呼察冬蝉几乎是咬着后槽牙回道:“没有!”

    李落说这句话的时候的确是脱口而出,没琢磨太多,话刚说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就算再熟悉再不拘小节,当着她的面说这个总是不好,没被当成登徒浪子的下作之人都算好的。

    急忙改口:“郡主营中贴身近卫多有女子,水土不服亦有可能,岳先生抽空去瞧瞧。”

    岳步常连忙垂首应道:“遵大将军令。”

    呼察冬蝉恨恨的看了两人一眼,一字一句的说道:“那就多谢了。”

    杀气一闪即逝,岳步常头皮一麻,忙不倏回道:“郡主客气,客气了。”

    宋无缺沉吟片刻,似乎在思量什么,知机岔言道:“有一事当要告诉王爷一声。”

    “哦,什么事?”

    “王爷可还记得素儿?”

    李落眉头微微一皱:“她怎么了?”

    “她嫁给了莫忧心为妾。”

    李落脸色微微一沉,没有说话。素儿是鬼谷老人的孙女,当年鬼谷老人对李落有知遇之恩,得其遗赠颇多,鬼谷老人临终前托付李落照看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李落答应了,当年扬南一叙,素儿却对他恨之入骨,丝毫不领受他的一番好意,无奈之下只好将素儿托付给了南王府。她若嫁人,本是好事,但莫忧心实非良配,而且论年纪当素儿的父亲都绰绰有余,当初莫忧心对鬼谷老人的万里闲云就极为觊觎,娶了素儿,怕也是贪图那本医书吧。

    宋无缺见李落面显不愉,微微一叹,所托非人,实在是无颜面对,只是个中情由自己一个外人却也说不清道不明。

    “为何嫁他?”李落生硬问道,看着宋无缺冷然说道,“莫忧心逼迫她?”

    宋无缺缓缓摇头:“莫忧心没那么大的胆子,不管南王府的人作何想,但有我在宋家一日,扬南城没有人敢逼迫素儿姑娘做她不想做的事。”说完之后他微微一顿,喟然接道,“我问过她,是她自己要嫁,劝过,无果。”

    李落脸色稍霁,些许小事,宋无缺当不至于说谎,区区一个岐黄高手而已,南王府并不缺他一人,除非他有鬼谷老人的再造之能或许还有可能,但是莫忧心差得远了。

    “那是她?”

    宋无缺明白李落未尽之言,嘴角微露嘲讽之意:“她终究与王爷不是一路人,枉费王爷一片苦心。”

    李落明白过来,定是素儿想借助莫忧心的名望,说不得也想重振鬼谷老人当年的风采,选了一条看似是捷径的路,可惜却走错了。人各有志,强求不得,不知道鬼谷老人九泉之下还能不能瞑目。

    “此女心思太重,实不可取。不过只要她在天南,宋家会护她周全。”

    “算了,由得她吧。”李落平声说道,更费神的是眼前的事,“宋公子,你那用蛊高手可在军中?”

    “在,随后我叫她过来,她是南疆巫族传人,用蛊的本事极为了得,天分极高,如果这雾中确有蛊虫之类,或许她能帮得上忙。”

    能得宋无缺称赞为天分极高,那么在用蛊一道多半已属世上最高的境界。李落颔首示谢:“如果解不开这片迷雾的秘密,这场较量凶多吉少。”

    “是啊。”蒋浦凝重回道,“就算火龙炮解决了准头,威力可观,但是只要这片迷雾一日不除,火龙炮再厉害也没有用处,打谁?草海这么大,除非能造出一万门火龙炮,不要钱的轰出去才有可能伤敌。”

    “以现在的人力财力,能造出多少?”

    “人力财力倒是都不缺,草海是真有钱,也有人,不过一时半刻聚不齐铸造火龙炮的材料,再加上火龙弹的调制极为复杂,眼下就只有小川一个人能调配,换成别人总会出纰漏,这么算下来的话最多不过十门吧。”

    “当成奇兵足够用了,尽力而为,此战不能将胜负的筹码悉数压在术营身上,量力而行。”

    “下官明白,定不负大将军重托。”蒋浦感激的看着李落沉声回道。

    宋无缺轻轻点头,十门火炮,每门如果能击出三枚火龙弹,只要准头足够好,杀伤之力极为可观,破开异鬼阵线不难,前提是如果能看得见要打哪里的话。

    “术营若有所需,皆可来寻我说,要是我不在,就去找蒙厥拨汗。”

    “下官省得,这拨汗虽是个女子,但大气不让男儿,嘿,草海人杰地灵,好像也不输给咱们大甘呐。”蒋浦笑道。

    李落莞尔:“岂止是不输给我们,不过也无须长他人志气,灭了自家威风,蒋大人,你们先忙吧,不过切记不可竭泽而渔,该休息的时候要好好休息,如果我所料无错,这场战役不会太早结束。”

    “多谢大将军,下官铭记在心。”

    “宋公子,唐兄,我们回去吧,这会相柳儿该来找我们了。”

第二千二百四十二章 守鹿野那伽

    众人刚要转身离去,忽然那尊介乎生死之间的药人女子突然动了,关节翻转扭曲,恢复成常人的模样,木然跟在李落身后,吓了他一跳,眉梢一动,诧异问道:“这是?”

    蒋浦和岳步常难为情的挠挠头,蒋浦小声说道:“这个,大将军,她现在多半只认你,你回来了,她就会跟你走。”

    李落吸了一口凉气,叫这么个渗人的药人跟在自己身后,别说晚上会不会做噩梦,就算白天这后心也得发寒。

    李落没好气的喝道:“多事!”

    “这个,那个……”蒋浦和岳步常好不尴尬,脸红耳赤,应声不得。

    李落无奈,盯着那女子瞧了半天,试探着说:“你留在这里……”

    女子没有半点反应,漠然的姑且算是看着他吧,不过看样子应该不会留下来,除非将她捆绑在这里。李落实无办法,只好先叫她跟着,蒋浦信誓旦旦的赌誓定会解开她和李落之间的羁绊,李落也不好说什么,且先信他,万一解不开,到时候罚他半年的俸禄再说。

    离开术营之后,一行人神色如常的返回大甘营中,各有心思,表面看来风轻云淡,实则都有凝重,较之面目可憎的异鬼,抬头可见的遮天迷雾更加让人心有余悸。

    令狐丹在草海军阵之中划出了一片空地,让大甘诸军安营扎寨,兵阵成品字形,牧天狼与大甘禁军在最前,宋家和唐燕两家一左一右,与牧天狼呼应,自然也被草海诸部的大军围在了阵中。

    回来的时候营帐都已经收拾妥当,大甘诸将业已安顿下来,不过雾就悬在头顶,说是修整歇息,这心里也未必就见踏实。相柳儿等在大甘军营外头,宋无缺和唐梦觉眼中皆有异色一闪而过,此二人不说是不是心有灵犀,但是彼此相交莫逆,与大甘而言难说祸福,但有朝一日四海平定之后,对唐宋两家却绝非是什么好事。

    看见李落,相柳儿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微微沉着脸,好像还在生刚才的气。李落看了她一眼,没有服软的意思,淡淡的说:“拨汗在等我?”

    相柳儿瞥了李落一眼,没说话。李落洒然一笑,颇有些傲然的说道:“走吧,进去说。”

    相柳儿轻轻吐了一口气,向身旁几个沉稳冷冽,此际略微带些不满的草海悍将低声说道:“有什么事进去之后再说,不愿进去的现在就回去。”

    几人面露不忿,不过却没有人离开,跟在相柳儿身后进了大甘军营。中军帐外,李落摒退左右,只留下牧天狼中的心腹将领和唐梦觉宋无缺二人,李落环目一扫,打量了打量跟在相柳儿身边的四名草海悍将,最长者年纪尚还不到不惑,最年轻的那个瞧着与赫连城弦年岁相仿,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动静之间镇定自若,不用猜便也知道是草海领军的翘楚之将。

    “他们?”

    “王爷不必顾虑,他们都是我们草海的英雄,知道轻重。”

    “拨汗信得过?”

    “犹胜令狐丹。”相柳儿静静的看着李落,目光如炬,李落业已明了,这几名将领该是她的心腹依仗之将,说不得能为了她舍弃性命。

    李落沉吟数息,定定的看着相柳儿,忽地躬身一礼,沉声说道:“营前之举多有得罪,请拨汗莫要放在心上。”

    李落先倨后恭,着实让草海几将摸不着头脑,相柳儿似乎早有预料,并未露出异色,待李落行完礼才幽幽一叹:“你这是何苦呢。”

    李落洒然回道:“你我不合,于大甘草海皆有好处。”

    相柳儿沉默片刻,道:“都到这个时候了,还要分心这些琐碎的事,草海于我,大甘于你,何须畏首畏尾,这么不痛快。”

    “越是这个时候,细枝末叶越不能马虎,这场仗如果三两年可见分晓也就罢了,现如今的情形,只怕数年间难以见功。”

    相柳儿哦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此际草海诸将才明白李落早前倨傲别有所图,眼中皆有异芒。在草海,如果相柳儿和大甘王爷走的太近,很容易让人生出误会,尤其是在草海风传堂堂草海天之娇女与大甘王爷暗生情愫,不清不楚,倘若两人再推心置腹,难免会有草海中人心生不满,反而坏事,毕竟在草海诸部眼里天南之地向来羸弱,相柳儿礼遇过厚,自然会扰动军心,反之亦然,只是这样一来,李落当了恶人,日后在草海就算不是举步维艰,想来遇冷眼的时候不会少。都说天南之人心思多,最是狡诈,果然没有错。想是这么想,但草海四人再看李落的时候敌意明显少了许多,隐隐多了一丝敬佩。

    “客套话不说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守着鹿野那伽?”李落开门见山,皱眉问道,“草海铁骑乃是杀伐利器,攻比守强百倍,草海广阔,与其守着这道阵线,还不如将左右的骑兵都散开,异鬼有迷雾相助,不可力敌,但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笼罩整个草海,拨汗如此做法,怎么看都有些自缚手脚。”

    相柳儿看着李落,朱唇轻启:“守不是我的本意,我守在这里,只是为了等你。”

    言语似有暧昧,不过帐中几人却没有这份闲心,李落摸了摸鼻尖:“等我?拨汗的意思是?”

    “我没有破解迷雾的办法。”

    “我也没有啊。”李落摊了摊手,一脸无奈,说起这片迷雾的底细,无论如何草海都要强过大甘,他知晓鹿野那伽以北之地也才不过数年光景,莫名其妙的就卷入了这场原本和大甘似乎没有相干的纷争,到最后才发现这世上再也没有独善其身的办法的时候,已经身陷其中无法自拔。每每想起,他总有些惆怅,为何偏偏要叫自己遇上这些事,早生些年,约莫眼不见为净,晚生些年……或许就没有晚生这一说,一样也是眼不见为净。

    相柳儿看着李落怅然惋惜的表情。

第二千二百四十三章 迷雾雪原

    大约猜到了他在想什么,眉头一皱,喝道:“王爷!”

    李落一震,脸皮微微有些发烫,做贼心虚的看了相柳儿一眼,她的眼神比起以前,倦意多了些,不过清亮如初,再没有那时的迷茫和困惑,这样的蒙厥拨汗最难对付,也最难杀……想多了,如今份属同阵,理该不会这么着急要分个你死我活,但是每逢再见之时,只要看见她,李落总是会忍不住的在心里动一动这个念头。

    “我是真没办法,刚去过术营了,他们前后查了一年有余还是束手无策,这片雾里到底有什么,异鬼因何而来,眼下都尚无定论……”

    “但是我们知道他们的源头。”相柳儿冷静的截断李落说话,语气虽缓,却掷地有声。

    李落心念电转,明白相柳儿的意思:“迷雾雪原,你是打算找到异鬼的源头?”

    “这样长久消耗下去对草海很不利,阵前一百三十万骑兵,还有大约百余万将士驻守各部各族,战马草料先不说了,光是将士每天的口粮就是一个天文数字,倾草海七部八十三族之力的确能撑一段日子,但是终究有撑不下去的那一天。现在草海联军之中已经有人开始怀疑有没有必要固守骨雅阵线,如此旷日经久,难免会动摇军心。而且草海多桀骜之辈,这些天我勉力压制,命他们不得擅自出战,可是听得我一时,听不了我一世,一旦进攻,只会叫异鬼越来越强大。”

    “所以你今天叫营中将士出战,实在是情非得已?”

    “用你们天南的话说,总有人不信邪。”相柳儿气不打一处来,重重的将茶杯拍在桌上,李落眼皮一跳,何苦拿茶杯撒气,转念一想,若是不拿茶杯撒气,换成拿自己出气,到时候更不好受,如此想来还是茶杯好些,换一套茶具而已,牧天狼还出得起。

    “放弃骨雅,兵分各处,以草海铁骑分而歼之,的确能发挥骑兵的最大优势。”宋无缺沉声说道。

    “前提是这片雾不足以笼罩整个草海,乃至大甘。”唐梦觉接道。

    “没人敢断言,但是却有很多人会这么想,连我这个去过极北之地的人都会忍不住这么想,更遑论拨汗帐下这些日夜与异鬼为战的将士。”李落叹了一口气,就算知道迷雾源头在极北之地的迷雾雪原,可是若想破解又谈何容易。

    “所以我要等你来。”相柳儿冷静说道,“从源头处着手,也许能更快破开眼前局面。”

    李落一挑眉头,相柳儿言下之意是连那头和他颇有渊源的白虎也算计其中了。

    “这些异鬼源自上古遗族,既然是镇族人的手笔,那么在极北深处一定有人能压制他们,若不然他们也不会被人逐出极北之地。”

    宋无缺和唐梦觉皆露出讶然神色,还是头一回听闻极北深处有上古遗族的秘密,看情形李落和相柳儿很早就知道了,只是不知道这所谓的上古遗族又有何隐秘,莫非都如李落这般可以驱使异兽。

    李落没有应声,这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也并非万无一失,旁的不说,那些上古遗族对极北以南之地怀有什么样的心思谁也不知道,至少他就猜不出来。极北深处走了一遭,相熟的不过只是那头青牛而已,口不能言,别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万一来个更加草菅人命的主,前门拒虎,后门迎狼,到时候未必就比眼下情形强出多少。

    相柳儿也明白李落的顾虑,不过实乃万不得已的时候只好这么做,若是能从迷雾雪原中找到异鬼的秘密,解开眼前危局,能不惊动极北深处自然最好不过。

    “你不在草海的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试探异鬼的虚实,如果只是将异鬼逐出鹿野那伽南麓,不难,难的是它们日后还会不会再来。”

    “斩草需得除根,你有什么计议?”

    “遣人越过鹿野那伽,去迷雾雪原。”相柳儿平声说道。

    帐中一静,诸将皆陷入沉思,穿过迷雾,翻过鹿野那伽,无异是九死一生,但这样僵持确也不是良策,说不得真要走这招险棋。

    “你想让我去?”李落和声问道,话音刚落,唐梦觉几人都露出古怪的神色,牧天狼诸将更是目含杀意,相柳儿视若无睹,平静问道,“你能去么?”

    李落算了算时辰,摇摇头:“我与人有约在先,脱不开身。”

    草海四将中一个魁梧汉子冷声喝道:“拨汗,我愿往!草海有的是汉子愿意翻过鹿野那伽!”

    相柳儿没有不满,李落莞尔,轻笑道:“将军莫要动怒,我与人有约在先,此事拨汗知晓,我虽说不能单独去一趟迷雾雪原,不过绕道一行也未尝不可,此行拨汗并非器重于我,只是我去活着回来的机会比旁人要大得多,再者说了,那个地方我以前去过,多少有些了解。”

    “大将军……”呼察冬蝉急急唤了一声。

    李落摆了摆手,笑道:“唇亡齿寒,此际不是分草海大甘的时候。”

    呼察冬蝉眼珠子一转,撇嘴说道:“我又不是不识大局的人,我是说大将军去的时候带上我。”

    这话也不知道呼察冬蝉是不是故意的,看似没心没肺,但是听着让草海四将着实有些脸红。宋无缺和唐梦觉含笑不语,谁说牧天狼的牧蝉郡主是个愣头青直性子,心思多着呢,话里带刀,伤人不见血。

    “你去?”李落摸了摸鼻尖,吸了一口凉气,“那要看白虎兄愿不愿意载你一程。”

    呼察冬蝉笑脸一僵,愕然道:“大将军要它带你去?”

    “若不然呢?走着翻过鹿野那伽哪得到什么时候。”

    呼察冬蝉有些纠结,自从上次被白虎吓过一回,就和它不对付的很,只是白虎不同营里的将士,没法子任自己拿捏,一个不好,被它一口吞了,反正在它眼里,好看难看的分别只在肉多肉少而已。

    “如果贸然闯进这片迷雾,可有凶险?

第二千二百四十四章 唇亡齿寒

    我的意思是除了异鬼之外。”唐梦觉沉声问道。

    “还好,常人如果沾染迷雾,不会马上变成异鬼模样,这些年我试过很多次,的确有人能完好无损的回来,我猜这里另有玄机,倘若镇族人真有这等通天的手段,此战不应也罢。”

    “若是这样,我可以去。”唐梦觉朗声说道。

    “唐兄……”

    “梦觉……”

    李落和宋无缺齐声劝阻,唐梦觉笑道:“王爷说得对,唇亡齿寒,无人可以例外,既然来了,就该做点什么。”

    李落看了相柳儿一眼,相柳儿轻轻颔首,道:“谁人去闯遮天迷雾,此事容后再议,我会把这些年与异鬼交战的所有记载交予王爷,你既然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好。”

    相柳儿长身而起,与大甘诸人拱手作别,刚要离帐,李落在她身后忽然和声问道:“拨汗,你为什么要在人前认她?”

    相柳儿的身子猛然一震,没有回头,良久之后才生硬回道:“这是我的私事,与王爷无关。”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帐而去。

    李落望着相柳儿远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帐中诸人面面相觑,突听李落唤了一声:“时将军。”

    “末将在。”

    “查一个人。”

    “请大将军示下。”

    “和我们同来的草海高手泊肃叶。”

    “是他?”

    “嗯,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不可张扬。”

    时危颇有不解,但依然领命离去,着令军中与草海部众有交情的将士暗中打探泊肃叶的下落。待众人各自散去之后,李落喃喃自语:“殇儿,她到底是人是鬼……”

    大甘三部骑兵与草海兵合一处,这几日李落将相柳儿送来事关近些年与异鬼交手的详细记载悉数交给了众人阅览,没有藏私,待瞧过之后,再看近在咫尺的漫天迷雾,卫国公和少保几人再无怀疑,震骇之后倒也沉稳了下来,以卫国公为主,将草海深处的境况事无巨细,却也没有掺杂夸张的拟成奏章,传书回了卓城。常渊做主,又向巡检司和中书省也送了一份过去,显然是怕卓城有人做手脚拦下这纸奏章。

    等诸事安顿下来,算算也便到了与青牛约定的三年之期,又得再回去一趟极北深处,只是这一次不知道会否还有当年的运气。李落找了相柳儿想问问她对北上人选的打算,入帐之后,相柳儿瞧了李落好半天,看的他有点心里发虚。忽然相柳儿起身将帐篷的帘子放了下来,隔开外面草海兵将的目光,李落一愣,冲口而出:“你做什么?论辈分我是你的长辈!”

    相柳儿一呆,琢磨了一会才记起骨雅的壤驷宝音嫁与李落为妻,虽说只是个和亲而已,但名分的的确确已经有了。壤驷宝音是壤驷葵的姑姑,而壤驷葵和相柳儿是朋友,这么算的话相柳儿还得叫李落一声姑父。

    相柳儿瞪了李落一眼,实在没有心思和他玩笑,容颜一整,压低声音问道:“我听说你派人暗中打探泊肃叶的下落?”

    李落没有避讳,点了点头,身在屋檐下,军营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很难避开相柳儿的耳目,蒙厥鹰眼鹰爪不比大甘枢密院和牧天狼的暗部差。

    “怎么了?”李落奇怪的问了一声,只是眉心却已悄然拧到了一处,但愿不是自己猜的那样。

    “没什么,我只是提醒王爷一句,不要再打听泊肃叶的下落了。”相柳儿很慎重的说着,眉宇间似乎有淡淡的忧色。

    “哦?不然呢?”

    相柳儿一愣,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良久之后才深吸了一口气道:“我不是再跟你商量……”

    “拨汗的意思是我不答应也得答应么?”

    “随你怎么想,但我没有害你的意思,反而……”

    “哈哈,既然如此,还不如拨汗告诉我为什么不能查泊肃叶的下落,或者说我追查下去会有什么坏处,这样一来才会更容易打消我的念头。”

    相柳儿抿着嘴,让李落搅得有些气闷烦乱,喝道:“不能查就是不能查,何必要问因由,我不会害你,照我说的做就好!再者说了,他不过是个草海中人,与你非亲非故,他的事何须你来操心,再叫你的将士四处打探,徒然惹人生疑,你还嫌现在的事不够乱吗?”

    李落怔怔无语的看着有些气急败坏的相柳儿,相柳儿脸上怒容一闪即逝,换上一副平日里的模样,语重心长的说:“难道你不信我?”

    “信!”

    “既然信我,那你……”

    “我答应你。”李落展颜一笑,轻轻点了点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草海武尊的弟子,行踪飘忽不定也是常事,我在草海人生地不熟,想找到他多半是自讨苦吃。”

    相柳儿深深看了李落一眼,仿佛是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

    “我不也是时日无多了么。”李落另有深意的说道。

    “什么?”

    “三年之期将至,我须得往极北一行,要不然白虎兄发起怒来,免不了又要生事端。”李落朗声说道。

    相柳儿沉吟片刻,缓缓颔首:“你去不了迷雾雪原。”

    “去是去不了,不过我可以试着叫白虎兄绕道多走些路,送他们过鹿野那伽,至于回程就要靠他们自己了。你想叫谁去?”

    “你有人选?”

    “左右不过我军中几将和中军骑的好手,宋公子和唐公子倒是也有意去一趟,不过此去风险颇大,他们多有顾虑,能不能去还得商议过后再做定夺。”

    “你就没有顾虑吗?”

    “我?”李落微微一愣,“有顾虑又能如何,有些事该做还是要做。”

    “嗯,草海之中斛律封寒会去,壤驷阙对鹿野那伽以北尚算熟悉,她也会去,还有格日勒图和图们若,他们都是王爷旧识,另外还有草海分叶刀,余下几人还在商议之中,晚些时候我会把草海此去的名录交给王爷过目。”

    “拨汗客气了,那我这边也快些。”

    “大甘远来是客,此去鹿野那伽凶吉难料,人数多少都好,不必非要凑足多少人。”

第二千二百四十五章 藏在帐外

    “哈哈,多谢拨汗体恤,我会告诉他们的。”两人又再商量了片刻,李落告辞,相柳儿没有留,起身送客,到了帐前李落顿了一顿,问道,“极北深处可会知道草海之事?”

    “应该不会吧,那里隔绝世外,早就和草海断了纠葛。”

    李落轻轻呵了一声,快步离去。

    相柳儿看着李落远去的背影,神色阴晴不定,良久没有动静。过了好久,忽然帐篷后面动了一动,一个小巧的身影从外头钻了进来,是相柳儿的那个女儿小殇。

    “娘。”小殇轻轻呼唤了一声,似将相柳儿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娇躯微微一颤,回头看着小殇,眼睛里有疼惜和温情,柔声说道,“小殇,你怎么来了?”

    “我想娘亲了,过来看看你。”小殇扑进了相柳儿怀里,不知为何,兴许是依恋,贪婪的使劲闻了闻相柳儿身上的味道,呢喃低语,“娘,你身上真好闻。”

    相柳儿俏脸一红,嗔道:“不许胡说。”

    “本来就是嘛。”小殇抬起头,娇憨的看着相柳儿近在咫尺的那张俏脸,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那道伤痕,喃喃说道,“娘,我以后一定要治好你脸上这道伤疤,太难看啦。”

    “殇儿有心了,不过娘习惯了,没什么打紧。”

    “那怎么行,殇儿的娘亲是世上最好看的女子,这道疤太可恶了。”小殇笑嘻嘻的说道。

    相柳儿不置可否,只是宠溺的揉了揉小殇的头发。

    “娘,你喜欢他?”

    相柳儿突地脸色羞红,笑骂道:“又胡说八道,瞧我不教训你!”

    “嘿嘿,娘害羞啦,嘻嘻,喜欢就去说呀,憋在心里多不好,咱们草海的女子都是敢爱敢恨,娘是胆小鬼哩。”

    相柳儿微微一愣,幽幽一叹:“先不说我是不是喜欢他,但是我和他却永世不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小殇不解的问道。

    “娘杀过他很多的亲友,而娘身边的人也有不少为他所杀,所以我和他不可能在一起的。”相柳儿笑了笑,“如果有朝一日没有了外敌,我想那个时候就是我和他分出生死的时候。”

    “怎么会这样!?”小殇愕然不解。

    “你还小,有些事不明白,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小殇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依偎在相柳儿身边。过了许久,小殇忽然问了一句:“娘,你是想让那个大甘的王爷找泊肃叶呢还是不让他去找呢?”

    相柳儿一愣,惊讶的看着小殇:“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刚才我就藏在帐篷外边呀,娘没听见?”

    “小鬼头,以后不许在娘和别人商议事情的时候偷听,知道了吗?”相柳儿刮了刮小殇鼻尖,难得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小殇吐了吐舌头,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一声,“可是我觉得娘好像还是想叫他去找泊肃叶呢。”

    相柳儿别过头看了一眼帐外,就在转头的刹那间,在她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异芒,等到回过头来的时候,那缕异芒就已经消失不见:“他要去赴约,不能分心,再说要找也该是我们草海去找,何必叫天南外人插手。”

    “可是娘为什么不问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到泊肃叶呢?”小殇仰着头,一脸天真的问着。相柳儿微微一呆,叹了一口气:“总归不会是什么好事,当年……算了,都过去很久了,娘不想再提起。”

    “嗯,娘不想说就不说啦,不过我猜他不会死心的。”

    相柳儿背心一寒,强颜浅笑:“他是大甘王爷,权倾一方,一向都很有主见,只要别太胡来,娘会照看他的,草海风雨飘摇,不能再生事了,不过他既然答应就不会言而无信。”

    小殇嘻嘻一笑,没有吱声:“娘,我不烦你啦,我去找卓娜姐姐玩去咯。”说完之后,便又顺着进来的地方钻了出去,相柳儿哭笑不得,目送小殇不见了人影,数息过后,她脸上的笑意渐渐凝固,久久未曾解冻。小殇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他有没有察觉躲在一旁偷听的小殇?方才他说的答应我,他答应的到底是什么?还有他为什么要问草海与极北深处有没有往来?头一次,相柳儿觉得事情超出了自己的控制。

    回到中军帐的李落神色如故,没有半点不同寻常,先后同卫国公、宋谋和唐家黎安南说过了话,将相柳儿的意思告知几人知晓,邀了诸人明日齐聚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便自回营没有再离开过。

    用过晚膳,天色将暗的时候,听闻前头异鬼有变故,营中时闻战马奔驰的声音,倒是无人惊扰大甘诸军,一时半刻相柳儿似乎没有打算动用远道而来的天南骑兵。

    营帐里,李落挑灯夜读,批了几纸公文,帐外有人轻声唤道:“王爷,你找我?”

    “灵雀姑娘,进来吧。”李落放下手中案牍,起身迎了几步,吉布楚和从外走了进来,眉宇含笑,静静的看着李落。落座之后,李落亲自替吉布楚和倒上茶,吉布楚和也不见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说吧,要我做什么?”

    李落摸了摸鼻尖,笑道:“难道不能和灵雀姑娘闲聊几句。”

    吉布楚和白了李落一眼,嗔道:“王爷忙得很,用你们大甘的话叫日理万机,哪来的闲工夫陪我说话。”

    李落略显尴尬,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吉布楚和娇呼道:“王爷不说,那我可就走啦,省得冬蝉整天像防贼一样防着我。”

    “哈哈,嘿嘿,不会不会。”李落微微一顿,沉吟数息,“过些日子我要去极北深处一趟。”

    吉布楚和点了点头:“我听他们说了,怎么,王爷想叫我同去?”

    “那倒不是,极北深处凶险难测,我有白虎兄相伴,该是有惊无险,不过若有人同去,我未必能护其周全。”

    “咦,那是什么事?”

    “我在草海为客,所有看见听见的事,莫不都是别人想让我看见听见的,实则眼瞎耳聋,诸事皆在人后,此乃兵家大忌。”

第二千二百四十六章 一臂之力

    吉布楚和微微一笑,已经猜到李落的用意,美目流盼,笑而不语。李落洒然接道:“灵雀姑娘经营往生崖年深日久,自然是对草海了若指掌,我厚颜相请,请灵雀姑娘助我一臂之力,当我牧天狼的耳朵和眼睛。”

    吉布楚和逗弄着衣襟,轻声说道:“王爷过誉啦,我在往生崖不过是个作嫁人衣的女子,往生崖就算与草海各处的人有些渊源,也轮不到我抛头露面的招呼,只怕要叫王爷失望了。”

    “哦,灵雀姑娘果真只是这样吗?”

    “那王爷是怎么想的?”

    “听闻往生崖下有一个暗王,执掌地底世界的生杀大权,就连强如蒙厥也难以染指往生崖一分。”

    “暗王?嘻嘻,是苍狼告诉你的么?如果真有一个暗王,那也应该是贺楼岱钦呀,不过他死在苍狼前辈的手上,王爷如果想找他相助,恐怕要去阎罗殿再拘他回来啦。”

    李落微微一笑,道:“贺楼岱钦确是一个枭雄,但若说他是往生崖下的地底暗王,我猜他还不够这个资格。”

    “咦,他不够资格,那谁够?”吉布楚和讶然说道,“王爷该不会猜我才是往生崖下的地底暗王吧?”

    “是吗?”

    吉布楚和连连摇头,宛如拨浪鼓似的:“不是,不是,王爷猜错咯。”

    “那就不是吧。”李落朗笑道。吉布楚和一怔,没料到李落竟然这么快就改了口风,颇有些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想好的说辞却道是一个也用不上了,“不过灵雀姑娘怎么说都比我更熟悉草海,可否帮我这个忙?”

    吉布楚和这次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反问道:“王爷和苍狼前辈素有交情,他对草海的熟悉还在我之上,王爷为什么不找他来帮忙?”

    李落沉默数息,道:“草海俱传他死在了鹿野那伽。”

    “嗯,我倒是也有耳闻,听说还是骨雅的壤驷阙亲自动手埋葬了他的尸身。”

    “你不信?”

    “王爷那时不也在鹿野那伽么,没有看到他的尸体?”

    “我看到了那座坟墓。”李落避而不答,吉布楚和又怎能听不出来这话中之意,轻笑道,“看来王爷还是有事瞒着我,是了,苍狼前辈若是假死,那么他和壤驷阙之间又有何密谋呢?还是说王爷见过死而复生的苍狼前辈?”

    李落暗自吃惊,吉布楚和能在往生崖那般险恶的境地游刃有余,自然有她的过人之处,只从细微的话语处便能揣测的八九不离十,果然了得。就在李落思索要不要向吉布楚和吐露实情的时候,吉布楚和自顾说道:“我还是别问的好,如果这世上死人都能活过来,那还有什么事不能发生,什么人又该得王爷的信任。”

    李落一怔,将信将疑的问道:“灵雀姑娘是答应了么?”

    “嘻嘻,往生崖下你救我脱困,我欠你一个人情。”

    “救人救己,你也算是救了我。”

    “那这次我帮王爷,王爷岂不是又要欠我一个人情啦。”

    “哈哈,不错,不过我欠你的可绝非这一个人情。”

    “我的报酬不低哦。”

    “只要我出得起,必不会叫灵雀姑娘失望。”李落朗声说道,“最不济我的人头尚且还值五万两黄金。”

    吉布楚和掩口失笑,嗔怪的看着李落娇声道:“王爷还是想想先把我那块寒玉地髓赔给我。”

    李落脸皮发烫,着实尴尬的很,那块寒玉地髓价值连城,草海诸军能撑这么久,取自往生崖下的那块玉石功劳不小,时至今日,这笔债还没有结呢。

    吉布楚和不再捉弄李落,正颜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当你的耳朵和眼睛我也得知道你想看什么和听什么吧。”

    “眼前就有一事。”

    “王爷请直言。”

    “泊肃叶。”

    “他?”吉布楚和不解的看着李落,“我知王爷和斛律封寒走得近,为何对武尊首徒这般在意……是了,王爷想知道的人不是他,而是相柳儿的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儿,我猜的对吗?”

    李落点了点头,诚颜应道:“不错,我总觉得她有古怪。”

    这回吉布楚和也认同的连连点头:“我也瞧着那个小丫头有点奇怪,以前从未听说蒙厥拨汗嫁给了谁,忽然多了一个孩子,嘿嘿,这下草海上的汉子伤心欲绝的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咯。”

    瞧着幸灾乐祸的吉布楚和,李落着实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女人永远最不放过的便也是女人。

    “我帮你。”吉布楚和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多谢,灵雀姑娘不妨从杭锦别宫开始。”

    “呵呵,王爷好大的胃口,就不怕恼了你那位红颜知己?”

    李落对吉布楚和的调笑不以为意,和声说道:“现如今她有求于我,就算知道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不定还要帮我遮掩一二,只要我一日不从极北深处回来,她都不会与我反目。”

    吉布楚和撇撇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他的自信从何而来。

    “我身边的人不够用。”吉布楚和想了想,“光靠达日阿赤他们走不遍整个草海的。”吉布楚和沉吟片刻,抬头看着李落,“我可以回去往生崖找些人手,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王爷相信我吗?”

    李落微微一呆,默然无语,没有回答吉布楚和的问话。吉布楚和幽怨的看着他,“我以为王爷会毫不犹豫的说信任我呢。”说完之后她便笑了,“也幸亏王爷没有这么说,要不然一定是骗我的。”

    “我有事瞒着你。”李落苦涩回道。

    “我也有事瞒着你,彼此彼此。”

    “对不起。”

    “我原谅你啦。”吉布楚和娇笑道,“可是你不怕我骗你?”

    李落摸摸鼻尖,坦然回道:“有些担心,不知灵雀姑娘与我是敌是友。”

    “那你还敢叫我帮忙……”吉布楚和看着含笑不语的李落,忽地恍然大悟,娇呼道,“我知道了!”

    李落微微扬眉,笑道:“灵雀姑娘知道什么了?”

第二千二百四十七章 背上的蛇形刺青

    吉布楚和笑嘻嘻的看着李落,回答道:“你不怕我是敌是友,是友自然不用说,如果我是敌人的话,你也会从我的消息里推断出你想知道的事,对么?你真的很自信啊。”

    李落哈哈笑道:“或许我更愿意赌灵雀姑娘与我是友非敌。”

    吉布楚和风情万种的瞟了李落一眼,哼了一声,让定力一向不弱的他也有点心猿意马,忙不倏岔开话头:“我有一事请教。”

    “说吧。”

    “你背上的蛇形刺青可有什么含义?”

    吉布楚和一怔,俏脸微红,含羞带臊的瞪了李落一眼,轻解罗裳,看似竟然要再将背上的纹身刺青示于他,可是解就解,何故要做出这等欲拒还休的表情,倘若这会有人从外进来,就算长一百张嘴都说不清楚。李落头皮一麻,连忙低语疾呼:“不用,不用!我见过的……”

    吉布楚和白了李落一眼,娇笑道:“胆小鬼,哼。”说着话,将衣衫又拉扯整齐,一拂鬓间秀发,呼扇着似有言语的眼睛,“你怎么会突然想起它?”

    此事李落并未隐瞒,直言应道:“我在别处看过类似的图案。”

    “哦,嘻嘻,这么快王爷就开始试探我了吗?”

    李落微微一怔,笑道:“用这个法子试探是小看灵雀姑娘了。”

    “那还好,这个刺青图案我不知道有什么用意,当初在往生崖的时候见着好看就纹上了,不过这个图案有没有什么别的寓意,我可以查一查。”

    “那就多谢你了。”

    “就这些?”

    “哈哈,就这些,还有灵雀姑娘不如想想这次可要我怎么还你这份人情。”

    “放心,我要的,一定是你付得起的。”吉布楚和起身,“王爷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李落送吉布楚和出了营帐,吉布楚和盈盈一礼,正要离开,就听见李落遥遥问了一声:“你还喜欢看晚霞吗?”

    吉布楚和抬头看看天,咒骂了一声:“这天气,哪还能看见晚霞呢。”说罢挥挥手,轻轻巧巧的返回了自己的帐篷里。

    李落也抬头瞅了瞅,嘶了一口凉气,别说晚霞了,连太阳都瞧不见,想想自己问的的确有些傻里傻气。进了中军帐,原本空无一人的营帐里多了一个人,平平常常的一张陌生的脸,换成帐外牧天狼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认得他。这张面容与英俊无缘,只是一张不显丑的脸庞,那人的年纪也不算太大,约莫刚过而立,身材不高不低,不胖不瘦,没有一处显眼,也没有一处碍眼。

    但是这个平凡的人却有一个一点也不平凡的身份,牧天狼暗部十天干之首阏逢,牧天狼暗部实际的掌控之人。

    这个人的来历一直是一个秘,在牧天狼里除了李落和沈向东,云无雁也不过只是认得而已,而其他几员将领如袁骏迟立,只知其名,不知其人,哪怕是在营里从身边擦肩而过,也不会认得他。

    阏逢其人,因牧天狼而生,是一个连李落也会忌惮的人。

    “大将军。”阏逢躬身一礼,不含丝毫感情的平声说道。

    “你来了。”

    “她就是大将军要属下辅佐的人?”

    “她叫吉布楚和,出身草海往生崖,当年的时候在草海也算手眼通天,她在明,你在暗。如今牧天狼身在草海,不可蒙蔽视听,消息往往比兵法更有用。”

    “好。”阏逢没有丝毫犹豫答应了下来,李落对他很放心,此人行事难以用常理度之,几近魔道,究竟是对还是错李落也不好说,但若说成效,却是牧天狼里首屈一指的,让他做事,从来只论结果,不看过程,行走在暗处,比所谓的光明正大还要让人难以应付。李落忌惮他,只是怕牧天狼暗部有朝一日误入歧途,却不是怕阏逢和暗部将士,说到底水能载舟,只看操舟之人而已。

    “我让你来草海,卓城那边只剩下肖青侯一个人对付罗网,会否有危险?”

    阏逢面无表情的答道:“如果旃蒙连个区区罗网都应付不了,暗部虽有他的容身之地,但天干之首的位子也该交出来。”

    李落讶然失笑:“你驭下倒是苛严。”

    阏逢面不改色,平声说道:“大将军可以宽以待人,属下却不能,暗部若是松散,如何能当大将军所托。”

    “好了好了,我只是随口一说,非是指指点点,术业有专攻,暗部还是须得你来操持,不过莫行竭泽而渔的事。”

    “属下遵命。”

    “灵雀姑娘身边不乏高手,往生崖下更是深不可测,此去你自小心。她与我有救命之恩,若是同道中人,护她周全,如果其心有异,你可自行决断。”

    阏逢应了一声,抬眼看着李落,认认真真的问:“大将军可是想纳她为妾?”

    李落猛地咳嗽一声,喝道:“胡说八道!何处听来的!?”

    “军中素有传闻,可要属下将传言之人的名字一一呈上来?”

    李落头皮发麻,忙不倏摆了摆手:“罢了,无稽之谈,不理睬也就是了。”

    “好,属下明白了。”

    李落很想问问阏逢明白了什么,不过有些话还是莫要明说的好。

    “殷先生呢?”

    “他到草海就走了。”

    李落沉默片刻,没有说话,此行之前殷莫淮就曾告诉过他,到了草海之后莫要再理会自己,他自有去处,亦有别的事要做,也叫李落莫问他要去做什么。李落一一照办,到了草海之后,暗部将士便自行离开,而殷莫淮独自驾了一辆马车,还有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几个草海族人替他做向导,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消失在了茫茫草海之中。

    下次再见,不知何时,亦不知还有没有下次。

    阏逢告退,开始准备与吉布楚和联手在草海布下眼线,此事非一日之功,李落倒也没有太过苛求,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毕竟眼下还有一个相柳儿可用。

    闯山的人选很快就商定下来,让李落颇为惊讶的是宋无缺和唐梦觉竟然都在此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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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572/ 第一时间欣赏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作者:水刃山所写的《九皇子传》为转载作品,九皇子传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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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走的路远,知道草海深处有一座积雪万年不化的高山,那十万山后有一道地龙遮天的天火,天下之大也不过是一张棋盘。有红颜知己,有诸子百家,难得一刻清静,那就凑热闹下上两手闲棋,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看年少时埋在海棠树下的那坛酒熟了没有。九皇子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皇子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皇子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