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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千二百九十三章 养虫子的镇族人

    “还有吗?”眼下先不答应,拖一拖再说,血璃见状喝道,“就知道你是个两面三刀的负心人,哼,其心不正,其心可诛,就算我会解毒我也不解!”

    李落怅然无语,用世俗所谓道德良善之心去说服血璃怕是无用,别看她眼下和蔼可亲,只是性子顽劣了些,不过当她拿起血剑的时候,就连见识过尸山血海的他也免不了心惊胆寒,现如今的模样十有八九还是看在当初极北一行两人同生共死和他手中这把鸣鸿刀的情分上,营中中毒的这些人死活在她眼里,约莫没有几钱的分量。

    须得换个法子,李落一脸诚恳的说道:“你是不是太白之主?”

    “那还用说。”

    “我虽不算生在太白一族,但好歹也和太白一族有渊源,承蒙族长大人厚待,许我执掌一柄战刀,所以这么算我也是半个太白族人,他们虽与族长大人没有瓜葛,不过他们却都是我的生死之交,总归和你也有渊源吧,若是见死不救,他们自然不怪族长大人,但定会怪我,难道族长大人忍心置我于不仁不义的境地?”

    血璃冷笑道:“你要挟我?”

    “不敢,只是望族长大人念在一族之情,给我留些许颜面,好歹我也是个将军,我若有面子,岂不是也是族长大人的面子。”

    “啧啧,你是不是以为我睡的久了,脑子睡傻了?”血璃冷冷瞥着李落道。

    “怎么会,若你是傻子,那我脸上岂能有光。”李落诚颜回道,“若是能解此毒,日后太白一族若有差遣,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真的?”

    “此言不虚。”李落朗声说道,“就算没有这柄鸣鸿刀?你也不是太白一族之主,我说过的话也作数,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还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呵呵?一诺千金,你就没做过背誓弃诺的事?”

    李落微微一滞,想了想?轻声回道:“年少时我常许诺,仗着家世丰厚,又有些权势?少有空口白话的时候?不过年岁越长?许下的事便也越难,倒不是说这些事有多难做?只是时常会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直到后来有一次,我曾许下一诺?却骗了一个人,伤了她的心?自此之后我就很少再许诺了?如果许诺?便也只许我做得到的。”

    血璃眨了眨眼:“女人?”

    李落笑了笑?略有苦意:“是。”

    “好生养不?”血璃根本不管那人是谁,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事。李落哑口无言,兴许好生养吧。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给你点面子,显得我这个主人太小气。”见血璃不再提当众唤她为主人的事,李落微微松了一口气,不过倘若她不松口,说不得自己也只能当着众人的面叫她一声主人了。

    “多谢血璃姑娘。”李落恭敬一礼,血璃对这些称谓倒是不在乎的很,招了招手,示意让他过来。李落走近之后,血璃抬了抬下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那是放在案几上的一盘子点心,苦笑无语,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随即便将桌上的点心捧到血璃眼前,原以为她会自己动手,岂料人家只是张嘴,可半点没有伸手的意思。李落好生无奈,没法子,只好捡起点心送进了血璃口中。血璃大快朵颐,一会指示李落倒水奉茶,一会叫他捶腿捏肩,好生舒坦,却叫李落如芒在背,不自在的很。

    在吃完了最后一块点心,血璃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小巧的舌头,看着空无一物的盘子遗憾的说:“先吃个三分饱吧。”李落汗颜,这一大盘子点心,莫说自己,约莫武塔都能吃个五分饱,没想到进了她的口,竟然还只是个三分饱,没想到除了性格古怪,她还这么能吃。

    “那不是毒,是虫子。”

    李落一凛,洗耳恭听。

    “很早以前在极北镇族之中有一姓擅长驱虫,虫子不分大小,大的在外头养着,小的随身养着,有些干脆养在自己身上,要多恶心就有多恶心。而且这些人很阴险,也很小人,我最瞧不起他们……”话说到这里,血璃便顺着自己如何瞧不起他们,他们行事又是如何猥琐不入流,苛责描述之词如滔滔灵河之水连绵不绝,李落屡屡想要打断回归正题,竟然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说着说着,血璃一顿,一副很受伤很责怪的表情看着他,“你不是要救人吗,这都什么工夫了,怎么还关心这些事,真是的……”

    李落瞠目结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呢,不过随心所欲也是她的本性,如此说,认了就是,非要理清曲直只会越陷越深。所以他很诚恳的赔罪致歉,血璃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这噬魂虫就是当年镇族族人擅养的一种毒虫,个头极小,如果分散开肉眼根本看不见,最阴险。镇族族人吹嘘这虫子以人的魂魄为食,进了人体内就会吸食魂魄,然后只剩下一具空壳,像一具行尸走肉,听凭噬魂虫主人的命令行事。不过依我看那只是镇族族人自己吹嘘罢了,哪有那么神奇,要么就是他们也不知道这虫子到底是什么来头,说不定就是虫子在人身体里又吃又拉,粪便和口水没准就有毒呢,不管怎么说,恶心是肯定的,所以后来他……那个人决定要放逐镇族的时候我也没说什么,反正我一直也没喜欢过镇族,活着不招惹我也行,死干净也没什么不好,就那样吧。”

    李落感慨万千,她说的话语气很平淡,没有炫耀,没有夸大其词,只是说了一件约莫在她眼里看来不值一提的小小事,但听的人却不如她那般平静,一言可决生死,一喜一怒可断一族兴衰,当年的太白一族势盛如斯,就算不能横行极北,但也不会差多少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也没发生什么事,我们就找上门,好言相劝叫他们离开极北。

第二千二百九十四章 漏网之鱼

    他们不答应,只好赶他们走,动刀动枪的嘛,难免流了点血,死了点人。”

    李落看着脸不红心不跳的血璃,也不知道该说当年的太白一族什么好,霸道的这么义正言辞,纵然是在大甘权倾朝野的他也没有这么厚的脸皮,找上门叫镇族族人从世代生息大的土地上变成流离失所,这所谓的好言相劝只怕要打些折扣。

    “他们有人听劝吗?”

    血璃难得脸稍稍一红,“这个……那些人固执的很,听劝的不多。”

    意料之中,被人杀上门来扫地出门,若是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那这镇族该堕落的何种地步。不过即便是这样,总还是有些漏网之鱼的,如若不然,鹿野那伽也不会被这片迷雾笼罩。但是李落有些怀疑,当年在雾中与镇族树化卦知一会,他对先祖被逐一事确有愤慨,但若说对太白一族的愤恨之心似乎没有料想的那么深,反而更加记挂极北深处的秘密和他们镇族镇守的那扇门,还有那桩被渊雪镇守的秘密,忠心耿耿,日月可鉴,比起她不知道要好多少倍,若是真有渊雪传人在世,说不定会替镇族报仇雪恨,清理了这个无所事事的门户。

    “所以这个噬魂虫就是出自镇族残余的族民之手?”

    “差不多吧。”

    “镇族手段如此神妙,你们当年竟然能将他们赶出极北,也着实不凡。”李落由衷赞道。

    “这算什么。”血璃耻笑一声,“噬魂虫在镇族饲养的虫兽里连前十都排不上,要不是镇族人自己不争气,失传了好些手艺,好多先天奇兽都绝了种,要不然谁能赶得走他们。最早五族以镇族为中央,不是没有道理的。”

    “还有比噬魂虫更厉害的!?”李落倒吸了一口寒气。

    血璃白了他一眼,自然是嫌弃他没有见识,没见过世面,丢自己的人。李落洒然一笑,理该被她耻笑,既然知晓了出处,最要紧的还是如何破解噬魂虫。

    “噬魂虫可有法子驱除?拳打脚踢好像没有道理吧。”

    “嘿嘿,当然,那是我不高兴,打几拳出出气,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一掌拍死他了。”

    “如此多谢不杀之恩。”李落违心的道了一声谢,虚心求教。

    “噬魂虫不算先天虫兽?份属五行的后天小虫罢了,这种小虫子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用先天之气克制杀死,刚才我打他的时候,渡了那么一丁半点的先天真气?把噬魂虫逼出来了一些,不过那一口鲜血可是我故意打出来的,谁让他胡说八道。”血璃犹自在那里气咻咻不止?李落的心思却已经转到了解毒上,如果先天之气能克制此毒,那么寒玉地髓一事也就说得通了?不过寒玉地髓只是沾了一丝浅薄近乎于没有的先天地气?只能克制?并不能杀死噬魂虫,即便如此?寒玉地髓打造的兵器也能抵御异鬼的进攻。

    但是若靠先天真气解毒?固然方便,不过眼下自己知道的整个大营里只有他和血璃身具先天真气?救一两个人自然容易的很,救十人百人辛苦些便也无妨?但是千人万人该如何是好?生生累死也未必见得能救活几人。

    见他面有难色?血璃也知其中艰难?笑道:“也不一定非要先天真气,有些草木中孕含天地灵气,较之生人更纯百倍,取来入药,效果更好。”

    李落缓缓点了点头:“只是如何得知什么草木蕴含先天灵气呢?”

    “附耳过来。”

    李落顿了一顿,这才不情不愿的将耳朵贴了过来,血璃倒是不见外的很,凑近他身边说了几句。听完之后他诧异问道:“就这么简单!?”

    “那你还想要多难?噬魂虫这东西虽然不算厉害,但是数量奇多,如果不是克制之物有很多,岂不是叫它们肆虐成灾啦。不过你也别高兴的太早,这一觉醒来,极北那里先天草木肉眼可见的变少了,嘿,你在这里能找到多少,说实话,还不一定呢。”

    “总好过束手无策,多谢你,不管能不能找到先天草木,至少他们几人的毒凭我一人之力可解,解了燃眉之急再说其他。”李落诚颜一礼,“方才我说过的话作数。”

    “你敢不作数!”血璃白了李落一眼,看样子是有些累,又想睡觉了。

    “血璃,我问你……”

    “没大没小,叫主人!”

    ……

    “当日在极北,那些驱使妖鼠恶狼的人会不会是镇族的族民?”

    “镇族?有可能吧,太白一族烟消云散,他们偷偷回来极北也说不定。”血璃看着李落,轻轻笑着,比平时更加温柔些,却有一缕隐隐约约暗藏在她的笑容之下的疏离和冷漠。李落了然,不管那几人和自称少君的黑衣人是不是镇族族人,当年那人借太白之力覆灭镇族,恐怕另有所图,说不得其中就有贪图镇族的操虫之术,噬魂虫尚且不入流,万一有几种名列前茅的异虫流传下来,就算是她也会觉得棘手吧。

    李落告罪一声,正要离去,忽然记起什么,留步转身看着血璃道:“这座军营中好像有与那些操控噬魂虫不同路的镇族族人,他们能驾驭一种可以在地底穿行的异兽。”

    血璃嫣然一笑:“你怕他们对我不利?”

    “小心些总归没有坏处。”

    “好,瞧在你的面子上,如果他们找上门来,我饶他们一命。”血璃笑呵呵的说道。李落莞尔,招了招手,没有多说,转身离开了中军大帐。上门叙旧就算了,登门若是寻仇,他可没厚颜要血璃手下留情,像这样的菩萨心肠,早在他率军西征的路上就没有了。人,生来就要生生死死,别人死,自己也会死,只是时辰到与不到而已,所以死几个人,若是自己不认得的,他尚无心去做一尊菩萨。

    就在李落离开中军大帐三息之后,血璃脸上的笑意瞬间敛去,血剑凌空跃入掌中,持剑在手,玉容骤然转冷,剑尖朝下,猛地直刺入地底。

第二千二百九十五章 毒解了

    而后将鲜艳的嘴唇靠近血剑剑锋处,倒影着那片丹唇,气息如兰,只是说出来的话却冷胜凌霜:“这一次,我说了不杀你们,就不杀你们,如果还有下一次,你们都会死。”说完,抽剑,然后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将血剑往旁边一丢,倒头睡了下去。

    地底数丈之下,一头地猪龙缩成一团,抖若筛糠,险些被活活吓死。腹下一名镇族族人面如死灰,脸色难看的很,血剑长自然不过丈,但就是这四尺青锋,却将地底数丈深处的镇族族人眉心处割了一道三寸长的伤口,将将只是破皮而已,至于那头包子脸的怪物身上没有半点伤痕,连破皮都没有,只有刚才之时一股磅礴浩瀚如沧海星空的气息将它里里外外的包裹了结实,一念之间,生,一念之间,死无葬身之地,如何能不叫它害怕惊惧。

    过了很久,久到头顶的血璃睡了好几觉,那头地猪龙才悄悄一步一步挪了出去,走远之后,飞也似的逃的远远的,若非镇族族人拼命安抚,只怕它会头也不回的逃去极北,永世再不南下。

    再说李落,离帐之后即刻召集帐下牧天狼精悍将士,让他们去军营附近,不论是池塘还是溪流,或是丘陵,或是幽谷,遍寻草木,取鲜活株本送来帐前。诸将皆不解其意,不过帅令之下自无违抗,而且李落素来在医术一道时常有惊世之举,自然不疑于他,各自离营,依命搜寻草海各处的草木。

    这个消息很快在军营中传了开来,大甘将士还好,最吃惊的是草海诸部将士,将牧天狼军营围得水泄不通,守在营外看着一队一队的大甘将士从军营外搬回来的草木诸物,不多时,帐前的空地上就堆起了满满的一座小山。

    相柳儿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没有去凑热闹?只是微微一笑?揉了揉眉心,他回来了,总是能叫自己少点烦心事。

    如山的花花草草,也是万幸鹿野那伽异于大甘的气候,不论冬夏这里的气候似乎变化都不大?见冬风?却无落雪?好叫这遍野的绿意四季不换。李落命人将这些草木稍作整理,模样相近些的置于一处,而后便开始挑拣起来。单说重量?少说也有好几百斤,再说种类,怕是近千了,只靠他一人?还不知道要挑拣到什么时候去。众将有心相助?只是无从下手?术营几名精擅医术的好手急急赶了过来,看着他忙忙碌碌,仔细瞧过之后也是一头雾水。挑拣出来的草木不多,百株之中能有一两株就不少了,只是这挑拣的法子似乎没什么规律,只是他在过手的时候仔细端详几眼,就各自分了类,而且看似这挑拣之法很耗费心力,挑拣出百株花草,额头已然见汗。术营将士垂询相助之法,李落笑而不语,只是摇头,但是只字未言。

    还剩了足足半堆草木,李落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掂量了掂量手边这约莫两百余株的草药,该是够了。随即长身而起,招呼术营将士过来,叮嘱几句,众人中有人诧异,有人疑惑,有人将信将疑,不过倒是没有人出言反驳,捧着这堆草药去了术营。

    一直到了晚膳时分,蒋浦兴冲冲一路小跑从术营进了牧天狼中军骑,他是不知道李落的中军大帐已经让给了别人,火急火燎的到了帐前扬声叫道:“大将军,毒解了!”说完之后,也是心情太过激动,未等帐中李落说话,掀开帐帘便要入内通禀,只是帘子刚刚掀开一道缝,他还没看清里头是什么,忽然脑门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疼的他眼泪鼻涕一下子就出来了,握着脑门噔噔噔退了出去。这时,李落从旁边的营帐里走了出来,扶起蒋浦,还没来得及告罪,就听血璃又羞又气的喝道:“下次再敢乱闯,挖了他的眼珠子!”

    李落讪讪一笑,触了她的霉头还是老老实实自认倒霉的好,小声对蒋浦说道,“我换了营帐,日后来这里寻我。”

    蒋浦忍着疼,吸着气:“这不是王爷的中军大帐吗?”

    李落摸了摸鼻尖:“以后不是了。”

    “哦……”蒋浦呆呆的应了一声,只觉眼前还是天旋地转,被李落半抬半扶的进了旁边那座营帐,过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看着眼前的李落,过了半晌才喃喃自语道,“王爷,微臣找你干嘛来了?”

    李落莞尔,看情形血璃下手是狠了些,就是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竟然遭此毒手。

    “解毒……”

    “对对对,王爷,微臣记起来了,毒解了!那些草药当真有用!”

    意料之中,却也难掩喜色,李落点了点头,笑道:“太好了,稍后我们去看看。”

    “哈哈,总算了结了一桩心事,王爷,微臣命人将药方记录下来,如果日后再有人中毒,依法制作解药,此毒不足为虑!”蒋浦很高兴,李落却知这解毒的法子在药,而不在药方,现如今除了自己,当务之急是要知道还有谁领悟了先天真气,能够分辨身具先天灵气的草木。宋无缺和唐梦觉或许已经摸到了门槛处,只是约莫还是挨血璃毒打蹂躏之前的自己,尚不得其门而入,这恐怕也是他们几个中毒之人比旁人境况好些的缘由,若叫血璃出手相助,自忖自己尚指使不动人家,心情好了,说不定能帮忙挑拣几株草药,心情好的时候,说不定能帮忙挑拣几株草药,心情不好的时候,借切磋考较为名毒打自己一顿都算好的,最要紧的是她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实在苦无分辨的法子。

    并非是活的越久的草木就一定蕴含一丝先天之气,当然,活的年岁越长,吸纳天地灵气归于自身的机会就要大一些,不过这天地灵气也靠机缘,有些草木不足十年之龄,竟然也能蕴含一丝先天灵气,不得不说是造化之功。

第二千二百九十六章 长的一模一样

    再去地底之时,众人的心情都已轻松了许多,服用了草药之后的诸人大抵上已有缓和之相,内力精深如宋无缺唐梦觉几人能下地走动,活动筋骨,草海这侧也是如此,斛律封寒已经能躺在榻上和呼察靖斗口,惹得呼察冬蝉心烦,从墙上挖出两块土块,兜头兜脸的丢了过去,沙土扬了一路,李落进来的时候好巧不巧的吃了一大口沙子,一边吐着口水,一边挥手将沙尘扇开,笑道:“诸位兴致不错啊。”

    “大将军……”

    “王爷……”

    “这次多亏了大将军,他们的毒已经大好了,哈哈,吉人自有天相,吉人自有天相。”岳步常兴奋的在一旁说着服药之后的变化,用药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众人皆有腹泻之意,这是好事,毒虫一旦排出体外,毒力减弱,力气便也慢慢恢复了过来。

    李落与众人寒暄几句,不分大甘草海,许是同生共死,就连草海那个落魄不羁的刀法绝顶高手分叶刀也难得冲他颔首示意。壤驷阙中毒太深,虽然气色好了些,不过依旧昏迷不醒,李落扫了她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芒,转瞬隐去。岳步常跟在李落身边欲言又止,啄红在旁边不远处不停的向他使眼色,岳步常面有难色,一脸尴尬。

    “两位有事?”李落心情大好,倒也不以为意,朗笑道。

    岳步常咳嗽一声,甚是尴尬,啄红倒是直爽,很不服气的问道:“大甘的将军,你用的什么办法解开蛊毒的?”

    “哈哈,我用的草药药方未有丝毫隐瞒,姑娘以为意下如何?”李落促狭笑道。啄红闷哼一声,的确,他用来解毒的草药,或者说只能算是草,还有药方统统都没有隐瞒,她私下和岳步常研究了半天,没瞧出一丁半点能用来解毒的地方?但是偏生竟然有用?而且更有奇效?着实叫她不服气的很。论蛊毒,就算在绿水壶寨,除了自己的奶娘,没有人能赢过自己?没想到竟然会在一个小小虫子上翻了船?叫一个大甘的皇子捷足先登?气人的很。

    非但啄红不明白?岳步常也是一头雾水?药是他端着给他们服下去的,药方他也知道的,照理说这些姑且算是药方的药只能勉强算得上吃不死人?药性不犯冲,仅此而已?要说里头有解毒的秘方,怎么看都不像?而且用药各异,一种毒,李落换了五六种药方,说的好听是因人用药,实则这药到底是谁喝他连问都没问。还有这药方不是李落亲自拟定,而是术营中精擅医术的几名医官拟出来的,他只是看了看而已。

    所以啄红和岳步常都怀疑过解毒的关键是在草药而非药方,但是入药的草木他们都看了不止一遍,比药方看得还要仔细,却没有半点头绪,岳步常倒也还好,只是啄红心高气傲,怎能叫她服气。

    “你……小气鬼!”啄红低声嘟囔,李落莞尔一笑,自然不会动怒,眼下却无打算将解毒之法公布于众,有些事他还没有想清楚,毒暂且解了,也就不差这一时半刻。

    数日后,血璃仗着解毒有功,兼之自称为主,对李落呼来喝去,颐指气使,第一天还要走到李落的营帐前细声细气的叫他做这做那,第二天,只会站在自己帐帘前扬声叫人,到了第三天,一门不出二门不迈,躺在毡子上提起吆喝,李落若是不在或是不来,她就叫着不停,总归有人会来,他不来,中军骑有的是近卫将士。

    解毒有功,又不曾有什么僭越之举,只是放肆了些,忍得!

    这天,中毒的人多数已经解了毒,离开了地底,好些日子不见天日,都似死而复生一般,难得这般畅快,就连这遮天的迷雾瞧着都亲近的很。

    中军帐。

    那人一会要吃,一会要喝,一会嫌热,一会嫌冷,李落倒是好脾气的很,饿了给她吃的,渴了替她斟茶,热了扇风,凉了加炭,不疾不徐,间或里还得瞧着牧天狼将士递上来的军情密报,揣测如今极北和草海的局势走向。

    就在他拿着盘子盛了满满的瓜子干果端给血璃的时候,帐帘一动,有人未经通禀走了进来,而且还不是一个人。

    进来的人愣了,里面的人也愣了。李落呆呆的看着当先进来的人,一时有些痴了。进来的那人脸上带笑,温润如玉,原本娇颜带笑,一脸柔情,忽然瞧见他手中端着的盘子,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没说话,但是眼里的责备却叫李落无地自容,只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

    又有人进来,也是个熟人,见状倒吸了一口凉气:“我只是瞎猜的……”

    帐中一静,饶是李落有扬南论道的美誉,此刻却笨口拙舌,一个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良久之后,那人扑哧一笑:“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你了?”

    李落赶忙放下盘碟,快步走近,惊喜喝道:“你怎么来了……你们怎么来了?”话还没有说完,在她身后探出一颗脑袋,害羞一笑,正要在藏回身后,不料却被血璃一眼撞见,只听帐篷里忽地一声一阵细风拂过,残影还在毡子上,人却已经到了李落身前,张大了嘴巴,里头还有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果子,嘟嘟囔囔的说:“她……是……谁……和……我……长得……一样……咳咳……”

    “你慢些吃,慢些说。”李落没好气的瞪了血璃一眼,血璃拼了命咽下去最后一口果子,拍了拍胸脯,眨眼问道,“她就是你说那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

    李落点了点头,血璃啧啧有声:“不是像,简直一模一样啊,难怪呢……”血璃说一句,惊叹一声,忽地恍然大悟,叫道,“她是你女人!”

    漱沉鱼脸红似火,李落却很坦然的笑回道:“不错,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她们都是?”

    “那倒不都是。”李落忙忙汗颜截道。

第二千二百九十七章 姑娘你根骨不错

    此行最先进来的是谷梁泪,身后跟着漱沉鱼,还有大隐于市做了男儿装扮的流云栈,魔门迷情宗的女子皖衣,还有不知怎么跟着漱沉鱼的阴阳家入世弟子姜寒怜,有了她,自然不少了那位纵横捭阖的乐游,可惜堂堂纵横之才,却还是没能越过情字这道关。

    血璃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滴溜溜打了一个转,颇有惊讶,最后将目光落在谷梁泪身上,不住的点头,“不错不错……”

    几人都不明白她说的不错是什么意思,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她并没有显出与李落过密的关系,而且定然也绝非是路上流云栈开玩笑时说的话,打趣众人走快些,瞧瞧他有没有金屋藏娇。不曾想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一幕,流云栈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如今看和她的玩笑没有相干,这才松了一口气。李落看了看她,再瞧瞧自打进来之后就一直盯着脚尖看的呼察冬蝉,苦笑不已,哪还能不知道是谁故意使坏,如若不然,如果有人擅自靠近中军大帐,先要过中军骑这一关。

    “原来是自家人,呵呵,快进来坐,我和他很熟呐。”血璃很不客气的以主家自居,招呼众人进来。谷梁泪瞥了李落一眼,李落连忙小声回道,“其实也不是太熟悉。”

    “他拉过我的手。”血璃看似毫无心机的说道。

    李落心头一紧,不等说话,就听血璃接道:“他抱过我。”

    “你……”

    “他见过我没穿衣服的样子。”血璃语不惊人死不休,李落背心一寒,额头细汗便渗了出来。谷梁泪吃惊的看着李落,秀眉拧成了一个小小的结,轻声细语的说道,“王爷自去忙吧,晚些有空了再说。”说完,转身牵着漱沉鱼扬长而去,背后血璃不知死活的挥手叫道,“有空来玩呀。”说完之后似乎不理睬火冒三丈的李落,笑嘻嘻的说,“这小丫头当真是一块绝佳的璞玉,秀外慧中,啧啧,你眼光不错,别的几个都不错,看样子我太白一族复兴有望啦。”

    李落冷哼一声?血璃这样油盐不进?说是无用,如果想讲道理也不是不可以,等有朝一日能打赢她再说。

    快步离帐,呼察冬蝉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鬼头鬼脑的藏在帐外,李落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喝道:“叛徒!”

    “大将军?”呼察冬蝉一脸委屈?“人家是一品夫人?手握天子令符?我才是个小小郡主?哪敢拦呀。”

    李落眼前一黑?找起理由来倒是头头是道,平日里怎么不见这么聪慧。“晚些时候再和你算账!”丢下一句话?李落急匆匆的追了出去?走远之后?呼察冬蝉脸色一阴,阴恻恻的嘀咕道,“叫你拈花惹草……”

    “姑娘,有兴趣入我们太白一族吗?”

    这一声险些把呼察冬蝉吓的魂飞魄散,那声音几乎就凑在自己耳边,猛一回头,血璃的那张脸近在咫尺,骇了她一跳,忙不倏跳开两步,娇叱道:“你属猫的吗,走路没声,吓死我了!”

    血璃揪了揪耳垂,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她根骨不错,只是底子差了点,得好好打一顿……不是,指点一番才有长进。呼察冬蝉可没打算加入什么劳什子的太白族,不过早些时候李落有提醒,此女武功超群,而且性情古怪,敬而远之最好,万万不可招惹。连他都觉得难以招惹的人自从她加入牧天狼以来还从来没有遇到过,所以这个叫血璃的女人一定来头不小,而且她看自己的眼神怎么怪怪的,有点……黄狗见到肉骨头的意味,此地不宜久留,走为上。

    “咳咳,我还有军命在身,此事不敢专断,姑娘可以和大将军商讨,告辞。”说罢一礼,匆匆离去,打定主意三五天之内再也不来这座帐篷前了。

    血璃遗憾的看着快步离去的呼察冬蝉,不过倒也不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守着他,总能找到要找的人。至于有人如何才能搏得佳人谅解,洗去误会,那也不是自己的事。

    五日后,壤驷阙从昏迷中头一次完完全全的清醒了过来,这几日里,当日闯山的诸人中毒已解,术营不再如临大敌,岳步常和啄红还在钻研迫出体外的细小黑线虫子,确切的说是啄红在仔细探究,非要瞧出个端倪来,而岳步常早就放弃了,若是疑难杂症他还有用武之地,但论蛊毒,现在学好像有点晚了,再者十万大山里禁忌良多,啄红看似没有机心,平日里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但宋无缺隐晦的提点了几句,若是无事还好,倘若学了什么不该学的技法,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隐秘,不管啄红是有意还是无心,日后的麻烦事都少不了,而且有些恐怕连贵为皇子殿下的他也会棘手的很。

    岳步常当然不会以为宋无缺是危言耸听,因为有时候啄红若说起什么,该听的他听,听着像是不该听的话他总会避开,初时他还不明白情由,原来这里头另有玄机啊。可怜啄红怎么也不知道为什么术营里的好些医官将士都离自己远远的,客气倒也客气,也甚少藏私,就是转眼的工夫人影就没了,好生难找。

    李落听了众人说起进入迷雾雪原之后的事,有壤驷阙带路,很快他们就找到了李落曾经见过的那个被人遗忘的村子,屋子还在,不同的是村子背后丘陵下的雪坑里的那些尸体都不见了。接下来的路上惊心动魄,远比李落去往极北精彩的多。那一路上,宋无缺的横刀,唐梦觉得三尺青锋剑,斛律封寒的草海马刀,还有草海分叶客的斩马刀,呼察靖的长戟,呼察冬蝉瑰丽的轻功身法,落云那位神秘祭司的神秘手段,还有面纱落下那一瞬让整座迷雾雪原为之低吟的冷艳,总归是一个又一个峰回路转的经历,听完之后让李落好生不安,比起他们,自己在极北虽说也有生死之危。

第二千二百九十八章 雾退了

    顺带着还拐回来一个太白血剑,但想想大多数时辰里都是她和白虎照料自己,没费什么力气,挨打多些,但总好过送命。

    中毒很蹊跷,但似乎也避无可避,如果此虫能借雾而生,漫天之中无迹可寻,无处可躲,纵然不管再如何防备也难免会有疏漏。情理之中,似乎又在意料之外,众人皆有寒玉地髓打制的兵刃防身,照理说这些噬魂虫该是不会近身才对,这毒中的有些古怪。见众人并未觉得异常,只当是此毒虫诡异难防,李落也没有多说,细细问了进入迷雾雪原之后与异鬼的数次遭遇,在宋无缺几人的言谈之中这些异鬼很有古怪,背后操控的人离他们很近,而且被宋无缺几人设下圈套,从暗处引了出来,若非到了最后被那人心生警惕,早早遁走,只怕早就擒下那人了。

    自此之后,那人就没有再露面,异鬼围攻越来越急,无论他们怎么走,怎么躲,那些异鬼总能找到他们的行踪。就在宋无缺怀疑阵中有人是奸细的时候就中了毒,最一开始还能勉强压下毒性,后来境况越来越糟,那个时候已经身在迷雾雪原深处,若非几人当机立断,撤退南返,如果不是分叶刀的那柄斩马刀,如果没有随众人同行,一路上没有只言片语,险些被众人遗忘的仙女庙药人,只怕当真这一次要折在极北。

    死就死,最怕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生不如死。

    这一次去极北,目的是为了找到镇族遗民的藏身之地和解开异鬼的秘密,如今异鬼的秘密李落知晓些,只是不知道噬魂虫的操控之法,不过知道破解之法就足够了。找到镇族遗民的下落就成了破解迷雾的关键所在,草海这么大,那山这般高,不知道昔日的草海苍狼如今身在何处。

    依着宋无缺的心思,须得先找出那个奸细?李落倒是不急,要说草海营中的奸细,恐怕不止那一人。宋无缺没有再多说,虽然惊讶于他何以断定营中还有镇族遗民的耳目?但既然这么说,必然有所依,而且只是一人的话?换做是他自己也不相信。

    所以,几人商议的结果就是要挥军闯山,异鬼为鬼?就如同极北的那些妖兽?总要有人操控?如果镇族遗民不除,除非杀尽异鬼?再将噬魂虫一把火烧个干净?要不然将来还会有异鬼压境的一天。

    这一次无须再用草海铁骑,大甘的骑兵就足够了。呼察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闻言第一个讨令,李落准了?以呼察靖为主将?赫连城弦为副将?率军强攻?不必与异鬼纠缠,携带术营赶制的驱虫解药,竭尽所能击杀藏身异鬼当中的镇族遗民。出战之前自然要告诉相柳儿一声,大甘将士出征,草海诸部议论纷纷,有人担忧,有人半信半疑,有人讥讽嘲弄,有人等着看笑话,也有人不允,进言不可冒失强攻。这一回相柳儿懒得啰嗦,只叫牧天狼将士带回一句话,悉听尊便,若需草海骑兵相助,直言相告。

    李落听了相柳儿的传信,已然知道她动了真火,轻轻一笑,往日他在卓城,相柳儿就遥望相助,言及草海不曾南下,只是顾忌定天王一人,他若不在,草海铁骑必将南下。大甘朝中虽时有微词流言,但正是草海诸部流传的这句话才叫朝中一些谏官大臣没敢太放肆胡说八道,万一免了他的帅印,卸了他的甲,草海铁骑渡江南下,就算卓城城门的钟声响的再疾,恐怕也找不到勤王之师。这一次,该他替相柳儿摇旗呐喊了。

    列兵阵前,人不在多,宋家骑兵和唐燕将士,连同牧天狼精锐骑兵不过三万之众,草海诸部将士也都到了营前,半数有怀疑之色,半数等着看好戏,草海铁骑百万之众表面上不过是勉强抵挡异鬼南下而已,大甘区区三万之众又能如何。

    这一战,李落没有去,宋无缺也留在阵中,倒是唐梦觉不放心,随军出征,以防应变之时。就在诸将准备停当,打算擂鼓出征的时候,血璃在旁边忽然插了一句话:“雾退了。”

    这句话声音很小,兼之营前人多,战马嘶声,除了李落之外,再无旁人留意到这句话。听完之后,李落随意的抬头看了看天,低头瞧了瞧她,血璃一脸无辜,眨了眨眼睛。李落有一丝恍惚,忽地脸色骤变,低喝一声:“呼察冬蝉,钱义,钟离玺,带中军骑随我来!”话音未落,单骑挽过马头,直冲草海大营而去。

    众人不解其意,皆是愕然,呼察冬蝉三人自知有变,不过应变亦是奇快,率中军骑紧随其后,往草海营中而去。呼察靖和时危几将整兵不动,做好随时出兵的准备,有条不紊。

    数百骑急冲而至,若非人数不多,险些叫草海诸将以为李落打算冲营。这般急赶,必然出事。令狐丹喝令守营的将士打开营门,不待问话,便听李落大声喝道:“拦下镇族族民!”

    令狐丹一愣,思绪尚有些乱,最先回过神的是斛律封寒,此际相柳儿不在营前,倒是他知晓的事多些,长啸一声,率百余骑草海悍卒急急赶往营中一处。到了这里,李落留步,未曾深入,只叫呼察冬蝉和钟离玺率将士跟着斛律封寒一起去看看。

    数刻之后,斛律封寒和呼察冬蝉赶了过来,呼察冬蝉摇了摇头,斛律封寒一脸凝重:“人不见了。”

    营中一乱,惊动了相柳儿,来的路上已经知道了李落冲营的因由,大概猜的七七八八,脸色凝重,见到李落刚要开口相询,忽见李落隐晦的避开目光,心中一动,压下心头疑问,没有出声。

    呼察冬蝉也隐约猜到了些,急急说道:“大将军,即刻出兵吧。”

    李落轻叹一声,缓缓摇头:“迟了。”

    “什么迟了?”

    “雾已经退了。”

    众人一震,齐齐举目望去。

第二千二百九十九章 煽风点火

    刚才还有遮天蔽日之势的迷雾忽然间变得稀薄起来,以目力可查的速度极快的敛向鹿野那伽,这片笼罩了草海北境数年之久的雾竟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散了!

    雾散的奇快,比漫过鹿野那伽的时候快了不止百倍,数天光景,这片遮天迷雾已经退回鹿野那伽以北,消失在无边无际的迷雾雪原之中,连同一道不见的还有那些异鬼。噬魂虫本就诡异,没想到镇族遗民操控迷雾的手段与之相较有过之而无不及。

    迷雾不再,还了一片朗空,也移走了压在草海诸部心头数年的大石。营中诸将士皆是喜笑颜开,将心头郁气一吐为快。乐者众,忧者少,但比迷雾遮天的时候更加忧愁的人却是诸如李落和相柳儿之辈。异鬼退走并非见得就是好事,藏起来的敌人更可怕,因为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冒出来,总有悬在头顶的一把利剑,只会让人夜不能寐,不得安宁。

    须得有人先天下之忧而忧。

    草海最大的一顶帐篷里,诸将齐聚一堂,和平日里低沉的气氛不同,此刻欢声笑语,有人提议过些时候设宴,好叫众人宣泄一番,应和者众。相柳儿坐于主位,一侧就是李落,两人淡淡的看着帐下闲谈说笑的诸部将士。相柳儿已命将领率军查探鹿野那伽的情形,不日就有回报,从这几日传回来的消息,一路上平静的很,没有异鬼拦路,往日不见的鸟兽也大都迁徙了回来,草海似乎还是草海,若有不同,也只有不多的人才看得出来。

    “你怎么知道那些镇族族民有诈的?”相柳儿抿了一口草海的烈酒,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问道。

    “只是解毒而已,有可能误打误撞,亦有可能凑巧而已,还不至于吓退这场雾。”

    “哦,那谁能吓走他们?”

    李落笑而不语,相柳儿一阵气馁,想当初自己还是牵着他的鼻子走,如今倒好,去过几次极北,虽然他不见得知道的就一定比自己多?但是总归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凭此一点就能断定镇族遗民有异?”

    “我只是怀疑?并不肯定,但是这座大营里认得她的人恐怕很少?这么巧她一来?雾就散了,由不得我生疑,如果不是?正巧也能问一问当年发生的事。”

    “她到底是谁?”

    李落想了想?歉然说道:“我不能说?她如果想说,我再告诉拨汗不迟。”

    相柳儿冷哼一声,显然有些不满?李落哈哈一笑?只是眉宇间的凝重却没有消减多少。镇族遗民浅尝辄止?就这么退了,草海诸部除了骨雅之外并无损伤?但极北的神秘和强大可见一斑?一个区区被逐的镇族就能搅得天下大乱?如果再多一两族后果不堪设想?当然?太白一族是个例外,消失在极北雪原之中的异鬼不知道又将在何时越过鹿野那伽。

    “你有什么打算?”

    “不是我有什么打算。”李落轻轻一笑,促狭的眨了眨眼,“而是拨汗有什么打算。”

    相柳儿心中一凉,低喝道:“你想干什么……”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得李落轻咳一声,这小小一声咳嗽,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帐中每一个人的耳畔,自然是刻意,众人大多心知肚明他有话要说,只不过草海之中决计不少了轻视大甘,怠慢天南将士的人,自然也对蒙厥拨汗,草海的天之娇女如此礼待他们眼红不忿,听见李落轻咳,大咧咧的叫道,“喏,你们捡了个大便宜,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把雾给吓跑了呐,瞎猫逮着死耗子,运气真不错。”

    此话一出,大甘诸将脸色实不好看,就连草海之中一些老持稳重,眼界不弱之辈也觉得有些过分,大甘诸人挥军北上,不管出于什么目的,都是为了将异鬼逐出草海,草海无论如何也要承这个情,先不说气度,道义和脸面还是要的。

    相柳儿脸上微有寒意,李落却是无碍,朗笑道:“承蒙吉言,我的运气一向不差,而且这一次也是拨汗属意出兵……”

    那人轻蔑一笑,似乎很看不起李落这个模样,“这么说拨汗要是派条狗,这雾一样会散。”众人哄堂大笑,李落不以为意,笑容却渐渐凝固,缓缓说道:“此次出兵,本是领的拨汗军令,其中缘由拨汗自是通晓,不过草海诸部百万铁骑,为何拨汗偏偏要用我们这些天南人?”

    大帐里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李落和相柳儿身上。只见相柳儿脸色似有不满,叱道:“王爷,此乃我草海家事,无须你来操心!”

    话虽不错,但他二人心知肚明,帐下有人扬声喝道:“大甘的王爷,你把话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众人纷纷附和,气氛骤然热切起来,还多了杀气。

    “这难道还不明显吗,这里有人是山北那些异鬼的眼线耳目。”宋无缺眼力极快,见状已知李落的算计,煽风点火而已,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果然,这一句石破天惊,大帐里吵翻了天,险些把帐篷的顶子都掀了,哭爹的,骂娘的,诅咒问候的,呵斥宋无缺血口喷人的比比皆是,吵的不可开交。宋无缺长笑一声,将众人的嘈杂声压了下去:“我本自天南而来,来是客,去也是客,你们草海的事与我无关,反正我们也不会留太久,早晚要回去,至于草海有没有人暗通款曲,和异鬼背后的势力勾结,其实和我们没有相干。”

    众人一愣,性子暴躁的已经开始破口大骂,宋无缺慢条斯理的喝了一杯草海佳酿,等着他们骂的差不多了,这才微笑着说道:“才不过三万骑兵的调兵遣将而已,动静已经很小了,谁知道连营门都没出,就被人察觉到了,在座的诸位也是带过兵打过仗的人,如果没有人通风报信,会有这么巧吗?”

    此言一出,多半人都陷入沉思。

第二千三百章 异族奸细

    只有寥寥数人还在高声喝骂,骂了几句,见没人理会,这才悻悻收了口。

    “宋将军,咱们有话不妨直说。”令狐丹看了一眼脸色如常的相柳儿,凝声问道。

    宋无缺看了一眼李落,笑道:“王爷,想来拨汗早有破敌之策吧。”

    李落点了点头,和声应道:“是,当日在我北上之前,与拨汗有过一席长谈,那时她已有退敌的办法,只不过一直隐而不宣。”

    “这我倒是要请教王爷,既然有破敌的办法,拨汗为什么要拖后这么久?”

    李落暗自发笑,和聪明人做对手很费心力,但如果合伙骗人,那倒是痛快的很。李落环目一扫,有冰心诀先天真气压制,诸将只觉他的目光锐不可当,收起了敌视怠慢的心思,仔细听他说话,“以草海百万铁骑的实力就算不借助火炮奇兵也能把这些异鬼赶出草海,伤亡多寡而已,想必诸位心里也有定算,拨汗不攻,一来是不愿草海铁骑,包括我们天南的将士有太过无谓的伤亡,二来就算把异鬼赶到鹿野那伽以北又能如何?就像现在这样,它们只是退了,并非败了,如果座中有人,或者营中有人早与异鬼有密谋,诸位想想,这一次异鬼从山之北而来,如果有一天在蒙厥、瑶庭,胡丹司,或者八十三族不管哪一处再有人变成异鬼,祸乱草海的时候又该当如何呢?”

    宋无缺笑了一声,不慌不忙的说:“未必就是一处,也有可能狼烟四起。”

    草海诸将皆是一凛,这些天异鬼的忧患被云破天青的景致冲淡了许多,李落二人一言提醒,诸人不是不知道?只是谁都想缓上一口气,岂料被二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断定一定有人勾结异鬼,他们图什么?”旗尔丹凝重问道。

    “图什么?”李落笑了笑,“一统草海?封号为王?也许……”说罢微微一顿,瞥了相柳儿一眼?“贪图美色……”

    相柳儿脸色一闹?嗔怪的瞪了李落一眼。

    “王爷?此事不同儿戏,如果王爷没有证据,那就是挑拨草海诸部的关系。”令狐丹加重了语气?虽然平日里和李落有些私交,但这个时候他必然还是会站在草海这一侧。

    “如果只是捕风捉影,拨汗怎会将破敌之事生生延后数年之久?而今日破阵?异族不战而退,难道他们还会未卜先知不成?”

    “既然你怀疑这里有人暗通异族?为什么你要这个时候说出来?”

    “哈哈?异鬼匿迹?我们大甘骑兵不可能一直留在草海?想来诸位也不会留我们,走之前若是能叫你们草海乱上一阵子,于我大甘而言自然是好事。”

    “无耻!”

    “小人!”

    “恶贼!”

    “找死!”

    帐中喝骂声连成一片,相柳儿正自喝茶,呛的连声咳嗽,他可真的不怕死。等众人都骂完了,李落才好整以暇的接道:“明人不做暗事,我也不过是拨汗手中的一枚棋子,难免存些私心,与其叫你们在背后说三道四,不如说出来,好叫你们骂个痛快。”

    “拨汗,当真有这样的事?”篾儿干起身大喝道,环目一扫,须发怒张,“要是让我知道是哪个兔崽子敢背弃草海,和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勾连在一起,老子扒了他的皮!”

    “篾儿干,休听大甘小子胡说八道,他在挑拨离间你听不出来吗?”

    “放屁,他一个南人的皇子,知道些什么,如果没有拨汗指点,他敢用三万人出战?”篾儿干瞪了说话的那人一眼,转头望着主位上的相柳儿,大声说道,“拨汗,你说句话,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

    帐中安静下来,相柳儿放下茶杯,沉吟数息,缓缓说道:“我一直按兵不动,你们早有微词,这件事的确是我刻意这么做的,极北异族用心险恶,你们也都看见了,而我们草海诸部,算上我,都小瞧他们了,等我察觉到的时候,我才知道他们许多年前就已经开始布局,蒙厥,瑶庭,落云,胡丹司,七部八十三族,到底有多少人已经生了异心,就连我身边的人只怕也有他们的暗子。”

    “如此拨汗才一定要等王爷回来。”唐梦觉讶声呼道。

    “他回来,在明,我在暗,本想引出这些人,没想到还是迟了一步。”

    “难怪拨汗非要借王爷的手解毒,莫非是说……”

    “闯山中毒的人里也有极北异族的奸细。”

    唐梦觉恍然,连连点头,佩服不已。李落和宋无缺瞧着暗暗偷笑,别看他平时老持稳重,一旦偷奸耍滑起来,可比他们两个都能迷惑人。

    相柳儿看着帐中诸人,面容清冷,“这一次本要分胜负,没想到还是被人捷足先登,功亏一篑,是我失察,诸部首领都在,此罪是我相柳儿一人之责,与旁人无关。”

    诸将默不做声,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众人皆是恻然,异鬼退走的一丝喜色荡然无存,平白添了一缕忧患。

    “拨汗怎么料定就一定是咱们草海有人背叛,说不定是这些南人呐。”声音虽说不大,不过此间诸人中有这个念头的也不在少数,话音刚落,再瞧李落和大甘诸人的神色便也不怎么好看。

    李落倒是坦然,和声应道:“此话有理,也有可能是我们天南之中有人与极北异族联手,好叫草海背腹受敌,平分了这大好河山,对了,如果真是如此,那么理该是我最为可疑,毕竟我孤身去往极北深处的次数最多,也唯有我见过操控异鬼的镇族遗民。”

    “什么!?你见过?”数人齐声质问,相柳儿也是一惊,这件事他可没有告诉自己,眼下说出来,定然还是对自己以前对他遮掩怀恨在心,真是小心眼的很。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如果你们草海找到我暗通异鬼的证据,日后再来天南之地问罪,我定不会叫你们空手而归。”

    够狂够傲,草海诸将熄了声。

第二千三百零一章 以天为界

    以往只觉这个大甘皇子胆大包天,没想到狂傲到如此地步,视草海铁骑如无物,先不说是敌是友,单是这份胆量,就足以叫人赞他一声。当然心思敏锐如相柳儿之辈自然知道他有恃无恐的缘由,如今的草海当务之急是找到何人与异族勾结,有亡族之心,他反倒成了其次,这也是他敢在今日口无遮拦的底气。

    “你们草海的家事,我等外人没资格指手画脚,拨汗交代我的事我都做了,剩下的事与我天南无关,言尽于此,不送。”说罢,李落长身而起,与大甘诸人扬长而去,留下憋了一肚子火的草海悍将勇士。

    出了营帐,宋无缺左右瞧着没有外人,笑道:“王爷送了蒙厥拨汗好锋利的一把刀啊。”

    “宋公子言重了,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李落笑道。

    “那是当然,毕竟是客,客随主便嘛。”宋无缺朗笑一声,没有再多说。剩下的事用不着他们操心,这个图谋草海,亡族灭国的罪名在草海谁也担不起,蒙厥王也不行,以锄奸为名,消除异己,相柳儿的手段想来不用他教了。

    这酒席吃的很是糟心,李落几人原本就没打算叫草海诸人好好吃了这顿饭,刚才的一番话,和掀了酒宴,砸了酒坛也相差无几,不过大甘众人都还饿着肚子,回了大营,中军骑备了饭菜,吃饱喝足之后李落聚齐众人,商议后面的事,第一件事就是走还是留。

    此地不留人,草海日后定然还要再掀起一场党同伐异的腥风血雨,留在这里说不定哪天就会被波及到。走自然该走,但是几个人都知道极北的事雷声大雨点小,远远还没有结束,现在走,早了。

    别看当着草海诸将的面几个人冷嘲热讽,指点江山,回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却都有愁容?忧心处也不比草海诸人好受多少。

    “王爷?你怎么看?”唐梦觉见帐中无人说话,只好打破这个让人有些窒息的气氛?当先问道,“若依我?咱们还是早走为上。今日之后草海必有大乱,蒙厥拨汗等了这么久,忍了这么久,如果有变,必将是雷霆万钧之势,如此一来免不得有人狗急跳墙,把这笔账算在我们头上,鞭长莫及?她也未必能时时刻刻盯着我们,这里不是善地,离大甘太远,不如趁着还没有和草海撕破脸早些回去,等她平定了草海诸部之后再行决断。”

    这话在理,诸将小声议论,连连点头。李落也颔首示意,的确?眼下是该走的时候了,虽然心有不甘,异鬼一事虎头蛇尾,背后的谜团只见多不见少,不过如今的局势大甘骑兵再留在草海,十有八九会被人盯上,看作相柳儿的援兵,到了那个时候,就算是站在相柳儿这一边的人也未必会出手相助,谁叫草海天南是世仇呢。

    “其实我心里一直藏着一件事,不曾在人前说起过,今个说出来叫诸位听听,要是有什么不妥,请诸位直言无妨。”

    “哈哈,王爷言重了,不知道是件什么事?”宋谋笑问道。

    李落沉吟数息,习惯的看了一眼左手边,谷梁泪不在,那天的误会虽是解开了,但是她一向不喜欢抛头露面,很少和外人在一起,她不在,血璃自然不会在了,这些天围着谷梁泪打她的主意,要不就是流云栈和皖衣,孜孜不倦的追问几人有无兴趣加入她的太白一族。这次血璃可是阴沟里翻船,这三人脾气好的很,流云栈笑眯眯的问加入太白一族有什么好,太白一族有什么渊源,理由自然堂堂正正,想她大隐于市的高传弟子,总不能莫名其妙的叛门而出,加入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门派,对,血璃纠正的部族,所以流云栈没说答应,反倒叫她打探出不少连李落都不知道的太白一族的事。再说皖衣,根本没有拒绝,血璃刚开口她就答应了下来,只是不等血璃高兴,皖衣就开始提条件,一开始还好,就算是荒唐的,只要有趣,血璃满口应承下来,越有趣越好,颇觉这个妖艳的女子很合自己的胃口。然后,忽然血璃觉得不妥,仔细想想,为了她一个人加入太白一族,似乎自己吃亏太多了。最后是谷梁泪,谷梁泪听李落说了血璃的来历和境遇,所以血璃在说的时候她听得最仔细,却没有丝毫同情怜悯之意,而是用一个旁观者和朋友的身份为她出谋划策,哪些事可以做,哪些事不能做,哪些事早做,哪些事晚些做,有理有据,极具章法。

    血璃喟然感慨,若得此女相助,何愁太白一族没有复兴之时,接着,她落荒而逃!人家真心诚意相助,总不能翻脸吧,但是听实在是难为她了,就算说的再有道理,但是依着血璃的秉性,威逼最省时省力,不过恰巧是人家说的不能做的事,所以再有道理的话也不好听进去,破天荒的血璃竟然开始躲着谷梁泪,每每见她,虽然她没有过半句微词或是教训,但总是叫血璃有种心虚怕见人的感觉,煞是罕见。

    谷梁泪没来的时候还好,只是她来了,一刻不见,便叫人想。李落抛开心头萦念,环视众人,淡淡说道:“极北的异鬼只是冰山一角,有异族以天下为棋,落子早在千百年前,除了棋子,许多人算上我都是这场棋局里连棋子都算不上的提线木偶,这间帐篷里,除了牧天狼,诸位的背后无一不是立世数百年的宗族,知道的远比我知道的多。以山为界,分鹿野那伽南北,倒不如以天为界,分个上下。”

    “王爷不用这么想啊。”流云栈有些不忍心的劝慰道。

    李落洒然一笑:“想与不想倒无甚分别,我一直隐而不说的这件事,实则怕也算是我的心魔,这天下大棋不分南北,纵横百万里,不分过往与将来,溯源千万年,我只是个区区凡人而已。

第二千三百零二章 背叛草海的人

    无心插手,也无力插手,所以莫不如不理他,且等百年之后留给后人去下这盘棋,可好?”

    流云栈惊讶的看着他,唐宋诸家亦是一脸震惊,他说的很认真,并不只是随口一说,而是当真有这个打算的。

    “当年初见端倪,有机缘巧合,而后被她威逼利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独善其身自是不妥,不过大不了难得糊涂,做我的逍遥侯,难道也不成?”

    “王爷退一步,若那下棋的人步步紧逼呢?”宋无缺沉声问道。

    李落轻轻一笑:“我只愿难得糊涂,倒不是要真糊涂,逼的紧了,当然要入局才是,就怕到时候我连个过河的卒子都算不上。”

    “你担心的是不知道该帮谁,该对付谁?”流云栈从来不与李落太客套,直言问道。

    “嘿,谈何帮与对付……”

    “王爷想的,应该是心灰意冷吧,譬如是不是该帮着唐家对付宋家,或者该帮着圣门将流公子的大隐于市剿灭呢。”皖衣盈盈浅笑道。李落轻轻扬了扬眉,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魔门迷情宗的弟子,入世问情,这察言观色的本事当真了得。

    “先不说这些了,诸位且各自整点兵马,做好南下的准备吧。”

    “王爷你呢?”

    “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壤驷阙的伤势好了许多,毒已经解了,经脉有些受损,术营将士调配了几剂汤药,将养些日子该没有大碍,如今已能四处走动走动,与常人无异,只是脸色苍白了些。这次北上,就属她中毒最深,也最危险,如果李落迟回来十天半个月的,就算能解毒,她也多半等不到那一天了。

    听说草海中有人诽谤相柳儿见死不救,手握解毒的方子,却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心肠歹毒。这话听着在理?不过传闲话的人被斛律封寒教训过一顿之后,这些流言就平息了,再说就不是斛律封寒的马刀了?而是蒙厥鹰爪的断头刀。

    鹿野那伽失而复得,壤驷阙茫然若失?呆呆的望着天边的那座横贯东西的大山,苍凉暮气,冷冷清清。

    “壤驷姑娘在看什么?”身后传来李落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转过头去?就见李落正自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远处的鹿野那伽山。

    “没看什么?帐篷里待得气闷,出来透透气。”

    李落收回目光?看着眼前苍白单薄的女子,和声说道:“你的身子好些了?”

    “好多了。”壤驷阙微微一顿,柔声道,“还要谢谢你为我解毒呢。”

    “哈哈,不用谢我,要谢就谢蒙厥拨汗吧。”

    壤驷阙怔怔的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脸上分辨出什么,末了只是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你不高兴?”

    “高兴?家没了,族人死的死,逃的逃,骨雅一族名存实亡,我怎么能高兴的起来。”壤驷阙清冷说道。

    李落点了点头,赔罪致歉,言语无状,却是孟浪了。壤驷阙淡淡的哦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冷淡的很,不过倒也在情理之中,这么一场变故,委实难叫人有什么好心情。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

    “问我?”

    “自然是壤驷姑娘。”

    “是什么?”

    “我不明白壤驷姑娘为何要背弃骨雅和草海,而选择与镇族遗民联手。”

    壤驷阙闻言静静的看着李落,没有恼,没有吃惊,没有勃然大怒,只是平平静静的看着他,似有半分取笑,语气很镇静:“王爷何出此言呢,听闻前日是你说草海诸部中有镇族的奸细,而后拨汗又说当日闯山的二十余众里就有人与镇族遗民勾结,所以说你和拨汗是在怀疑我吗?”

    “闯山的二十余众之中必有镇族暗子,这一点毋庸置疑,有这个怀疑的不是三两人,不巧的是壤驷姑娘恰好是嫌疑比较大的人其中之一,但也只是怀疑,如果他们没有中毒,应该能查出此人,壮士断腕,倒是决绝。”

    “那这么说和王爷一起来的人更加可疑呢,草海和镇族相争,只有大甘得利。”

    李落笑着点了点头:“不错,镇族为异族,我们大甘又何尝不是草海的异族呢,不过,”话锋一转,李落眼中绽出精芒,“当年你同草海苍狼有何密议?”

    壤驷阙娇躯一颤,吃惊的看着李落,李落面不改色,道:“或者我换一个说法,孛日帖赤那用什么样的筹码换得你不惜背叛骨雅一族?”

    “你认定我就是背叛草海的人?”壤驷阙玉容转冷,漠然说道。

    “我见过他,就在异鬼群中,镇族遗民当初也为我许诺一个我本该无法拒绝的条件。”

    壤驷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李落了然于心,当年那座空坟并非无心,而是有意,时至今日,其意昭然若揭。

    “是他告诉你我背叛了草海,背叛了骨雅吗?”

    壤驷阙言辞清冷,只是那一丝不易觉察的颤意逃不过李落的冰心诀,闻言轻笑道:“怎会,他只字未提。”壤驷阙松了一口气,猛地发觉不妥,警惕的看了李落一眼,谁知他根本没有留意她的异状,似乎在想什么。

    “我与苍狼前辈有过渊源,第一次见他是在往生崖下,蒙他相救,我才能活着从往生崖下走出来,再之后我行军草海,颇得苍狼前辈臂助,才有了后来炸毁鹿野那伽鹰鸣角一事,自那之后,我当真以为他已经死在了鹿野那伽,对苍狼前辈我实有亏欠,当年鹿野那伽北麓那座坟冢,我不是没有怀疑过里面并没有他的尸身,只是想想苍狼前辈半生叱咤,半生蹉跎,不如就让他从此逍遥自在了,谁能料到竟然还会再见,重逢之时,他却已经不是往生崖下的草海苍狼,而成了镇族遗民中的一个,敌友难辨,倒算是造化弄人。”

    壤驷阙沉默不语,李落自顾接道:“拨汗同我说起过你,你和她是闺中密友,事关极北的很多传说过往都是你告诉她的,其中就有鹿野那伽的秘密。

第二千三百零三章 圣山下的秘密

    你告诉她你遍访鹿野那伽的一山一石,一花一草,从很多流传千载的残碑壁画中推演出了很多已经被草海遗忘的隐秘,其实怕也不尽然吧。”

    “你既已认定我背叛了草海,如今我说什么在你看来都是假的。”

    “是真是假,你知我知,对了,他也知道,我非草海族人,这里总归不是我的归处,总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走之前我只是想问一问,埋藏在鹿野那伽山下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

    “就这样。”李落展颜一笑,“在草海部族眼中,我的怀疑还在你之上,我何苦自讨苦吃。”

    壤驷阙冷笑一声:“谁不知道你和拨汗私交甚笃,你说的话她总会听进去的。”

    李落微笑道:“你以为自己行事天衣无缝,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她已经开始怀疑你了么?以前是她信你,自然不会怀疑你,如果她一旦察觉到什么蛛丝马迹,你能隐瞒多久?以前的时候她是你的好友,你或许不觉得有什么,但如果你做了她的敌人,就该知道她有多可怕。”

    这一次壤驷阙没有再嘲笑李落,心底泛起丝丝寒意,他说的没有错,以往同心时不觉得如何,一旦异心,相柳儿的缜密恐怖绝非自己能想象得到。

    “你知道她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么?”

    “什么时候?”壤驷阙脱口而出,问完之后虽知不妥,不过此刻只有一条路,只能进,不能退,大不了抵死不认。

    李落不以为意,淡淡说道:“就在那场雾漫过鹿野那伽的时候,你们骨雅一族的族人沦落成异鬼的下场,但却还不是灭族,你的妹妹,你的哥哥都活了下来,其实在那个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怀疑了,只不过未必会怀疑到你的身上,再后来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但你和她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你自认没有做什么会叫她起疑的事吗?”

    壤驷阙脸色微微一变,心中一沉,不知何故?竟似还有些释然的轻松?不过她没有细想,只被李落这番话搅得心头大乱?勉强稳住心神?那还有余暇思量别的事。

    “今日你我相见,旁人都不知道,她也不知?我只是想问问鹿野那伽到底有什么秘密?值得你狠心将自己的族人变成异鬼模样。”

    壤驷阙深吸了一口气?冷笑道:“王爷很会猜,可是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说出去谁会信!”

    李落摸了摸鼻尖?含笑看着壤驷阙?却说出了一句让她魂飞魄散的话:“你打算把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吗?”

    壤驷阙一愣?紧接着脸上血色尽失,朱唇青白?颤声喝道:“你……你……你血口喷人!”

    “那他每每借助地行异兽与你相会的时候?可有告诉你我手握一柄青姬战刀?传自极北上古太白一族?而当年的镇族就是被太白一族放逐的呢?”

    壤驷阙花容失色?惊恐的看着李落,一只手悄然捂住肚子,脸色阴晴不定。

    “我和你本是天南海北不相干的人,谁能想到会有今日。”

    壤驷阙在经过初时的慌乱之后很快镇静下来,李落暗赞一声,骨雅诸子,抛开弃名楼那个混吃混喝的长辈不说,长女嫁给了相柳儿的哥哥,李落未曾一见,余下三子中,壤驷寒山勇武有之,谋略智计虽说也算人上之姿,但毕竟不比相柳儿这般妖孽,而且心不够狠,当年草海与大甘反目成仇,他在掖凉州阳关府截杀李落时就下不了手,这一点远逊于相柳儿,她想杀他的时候,不管心里再有什么纠葛,动起手来可半点也不含糊。壤驷葵天真烂漫,骨雅遭逢大难,最伤心的就是她,最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的也是她。而壤驷阙比起自己的哥哥妹妹城府更深,看的也更远,若无此心智胆量,只怕也不敢在相柳儿眼皮子底下暗通异族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壤驷阙避开不该说的话,幽幽说道。

    “洗耳恭听。”

    “在骨雅我们壤驷一姓最为尊贵,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在鹿野那伽并非只有壤驷一家,你不知道,就连草海中很多部族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鹿野那伽是草海的圣山,却不知道那座圣山光鲜的背后藏着怎样的肮脏和丑陋。”

    李落轻轻哦了一声,静候下文。

    “表面看来是壤驷一姓执掌整个骨雅一族,其实不然,在骨雅,除了壤驷之外还有四个家族,他们才是真正的骨雅掌权之人,而我们壤驷不过是他们养来看门的狗,或者说连狗都不如,狗尚且还能善终,而我们壤驷阙只有待宰的下场。”壤驷阙忽地面容扭曲,一脸戾气的恨声说道。李落吃了一惊,讶然看着壤驷阙,原本猜测骨雅另有玄机,万万没料到竟然会是这样的事。

    “你不是生在草海,这些事当然不知道,就连拨汗也只是知道一鳞半爪。每一代的骨雅圣女都会死,会死的很凄惨,死无全尸,而他们就像牲畜一样养着壤驷的圣女,只是为了有一天用她的血和肉去喂养一头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怪物,仅此而已。十九年一次,这一次就轮到小葵了,呵呵,圣山?圣女?如果让草海其余部族知道在鹿野那伽的山下有那样一只怪物,鹿野那伽还会是圣山吗?只怕他们都会以为我们壤驷族人也是和那怪物差不多的。所以我从来都不想当什么圣女,当了圣女,下场就是怪物口中的血食,小葵傻,她就那么轻易相信了别人骗她的话,她的亲生父母骗她的鬼话。”壤驷阙眼中泛着泪光,诅咒着骨雅一族,诅咒着壤驷圣女的命运,带着恨意,却有一丝对壤驷葵的不舍和怜惜,忽地,她怪异一笑,“但是这是我们壤驷一姓千年来的宿命呀,我能怎么办呢,再说了,要死也是小葵那个傻丫头,她死了,我还是一样活着,或许有一天我也会和宝音姑姑一样,和亲到了异国他乡,嫁人当个嫔妃呢。”

第二千三百零四章 请留下

    李落闻言心中一寒,她身上的毒解了,心上的毒却已深了,执念成魔,怕是不好解。

    “但是无论如何骨雅都是我的家啊,谁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变成这个模样呢。”说话间,壤驷阙换上了一副追忆和缅怀的表情,喃喃低语,“家没了,总归是会伤心的。”李落看着她,毛骨悚然。“换成是你,你该怎么办呢?王爷。”壤驷阙加重了王爷二字,俏然看着她,脸上有些许笑意,眼底却一片冰寒。

    “杀了它。”

    “杀了谁?”

    “杀了你口中所说的那只怪物。”

    “呵,如果不能杀,杀不了呢?又该怎么办?”

    “那就把他们吊在鹰鸣角上,打到他们求饶为止。”

    壤驷阙一愣,李落口中的他们自然是骨雅的四姓大族,这个法子倒是新颖,可是又能改变什么呢,到头来死的还是壤驷家的女子,一代一代,也许几十人,也许几百人,千百年间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为什么要喂养那只怪物?”

    “为什么?为了活着的人好好活着啊。”壤驷阙讥笑道。

    “那头怪物在什么地方?”

    “怎么,王爷是想替我们壤驷一族枉死的女子报仇么?”

    李落沉吟,缓缓说道:“你可知道在鹿野那伽山腹之中有一座巨大的城池?”

    壤驷阙一呆,愕然问道:“城池?鹿野那伽?”

    李落萧索一笑,摇头轻语:“原来你也并非什么都知道的。”说完之后,起身目视鹿野那伽的方向,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好像是在说给壤驷阙听,“传承千万年,有些真相早已湮没在了岁月里,城池变成了山,山里的岁月也许还留着万千年前的模样吧。今日叨扰了,壤驷姑娘好生休养,术营的方子能解毒也能固本的,不妨多吃些日子。”说完之后,李落告辞离去,壤驷阙目送他离开,紧紧抿着嘴,没有说一个字。

    走出十步后,李落站定,回头看着她和颜说道:“此去极北之前我在营门外和你说话,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你且暂等些时候,未必要这么急把赌注押在镇族身上的?你选的路与我不同,不说对错,倒是分道扬镳了。”说完,他便走了,不曾逼问壤驷阙到底有没有暗通镇族遗民,壤驷阙也没有说?但就在他走的刹那间?壤驷阙整个人都似塌陷了,抱着头轻轻坐了下去。

    远处,有一道目光在看着她?那个名字叫殇的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静静的望着远处的壤驷阙,那副表情好像是在看着一个糖人,让人垂涎……或者她是在盯着壤驷阙的小腹看。数日未见?这个小女娃好像比以往好看了许多?不再那么的泯然众人。

    李落回了牧天狼?刚入营门,就见时危快步走了过来?脸色有些古怪?“大将军,有客。”

    “有客?谁?”

    “蒙厥拨汗。”

    “她?一个人?”

    时危摇了摇头,道:“不止她一个,好几个呢,蒙厥的旗尔丹,瑶庭的左贤王,帝圣九彩的太子,胡丹司的左谷蠡王,落云的国师,姬地掌印达鲁花赤,他们都来了,一共来了十一个人,都在中军帐里。”

    “等我?”

    “嗯,呼察将军和付将军陪着他们在里头。”

    李落略一沉吟,道:“我这就过去,你去请唐宋燕家的人过来。”

    时危领命离去,李落驻足数息,心中亦有讶然之意,这才过去了几天光景,草海似乎又回到了她的掌握之中,想来想去,还是小看了她。

    进了大帐,帐中诸人齐齐看向他,李落一怔,摸了摸鼻尖,只觉众人神色各异,一时间让他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拨汗。”李落向相柳儿抱拳一礼,又向座中诸人团团一礼,盘算着如此大张旗鼓而来所为何事。相柳儿回了一礼,寒暄了几句,和平日里的她很不一样,不过他知道相柳儿只是在等人而已。

    少顷,时危和宋无缺几人联袂而来,相柳儿见人齐了,开门见山的说:“这次来,是想请你们留在鹿野那伽。”

    大甘众人皆是一震,李落也是吃了一惊,其实他不是没有猜测过相柳儿会不会开口叫他留下,但是他毕竟是大甘的定天王,在草海只是一位客人,而且还是不怎么受人待见的客人。所以他也只是想想而已,料定相柳儿必然不会叫他留,他也不能留,岂料她竟然真的让他留下来,而且还是这么郑重其事。

    “为什么?”

    “因为异鬼的隐患并没有除去,草海还在危险当中,草海覆灭,大甘难以保全,唇亡齿寒,不管算不算你们大甘所说的道义,我都请你们先别走。”

    “这个……”李落面有难色,看着相柳儿诚恳的眼神,竟然当真动摇了一下。

    “只要你愿意,贵属将士所有的用度皆由我草海承担,金银财物皆可,必然不会亏待你们。”

    “什么都给?”呼察靖贱兮兮的问了一声。相柳儿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呼察将军想要什么?财宝,还是美人?”

    “啧啧,拨汗真是大气。”呼察靖一乐,忽然背心一凉,忙不倏扭头一看,就看见自家妹子杀人般的眼神,连忙收口不语。

    时危看了一眼李落,沉声说道:“拨汗此言差矣,这次来草海我们并没有贪图你们的回报,既然异鬼已经退回鹿野那伽以北,我们也就没有再留在这里的理由,如果异鬼一日不再南下,难道我们还要一直守在鹿野那伽不成,再者说了,我等且先不论,大将军身系我大甘社稷江山,若是逗留不归,朝堂之上定有微词,拨汗此举岂非是陷大将军于不忠不孝之境么。”

    “如果是担心你们大甘朝廷问责,大可不必,我若请王爷暂留鹿野那伽,大甘朝廷那里我自有办法,如今天南之地,依我看想让你留在草海不回去的人怕是更多吧。”

    牧天狼几将皆有不忿之意,只是她似乎说的很有道理。

第二千三百零五章 退兵令符

    卓城的皇权之争还没有落下帷幕,盼着李落回去的人未必就比不想让他回去的人多,相柳儿早就看穿了这一点,北上前李落扶持英王一事天下皆知,似乎这太子之位不会再起波澜,只不过那位王爷当上太子,他愿不愿意李落回去也不得而知了。

    “我大甘朝廷问责只是后话,我想知道拨汗为何一定要我留在鹿野那伽。”李落沉声说道。

    “因为这只是开始。”相柳儿一言既出,帐中众人都安静了下来,雾散的喜悦早已沉淀了下去,极北镇族此番折戟沉沙,但没有伤及根本,鹿野那伽的雾散了,只是极北雪原的雾还在,谁敢断言镇族遗民操控异鬼不会在将来卷土重来。

    “拨汗要我留一个月?一年?还是十年?”

    “若是我说,我倒是愿你此生都留在草海。”相柳儿平静说道,这一次不单是大甘诸人,就连草海几人也都微微失色,神色古怪的看着堂中两人。

    呼察冬蝉冷哼一声,小声嘀咕:“做梦!”

    “王爷不必急着做决定,我等你,不管你们最后作何打算,我都视诸位是草海的朋友。”说完,相柳儿颔首一礼,率众离去。

    等她走了之后,宋谋摸着胡须,皱眉道:“这个蒙厥拨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云山雾里。

    “宋公子,唐兄,你们怎么看?”

    “她会不会有别的算计?”唐梦觉看着李落,言外之意李落明了,说不得相柳儿是打算将他们困在草海,图谋大甘的天下也说不定。

    李落轻轻摇头:“应该不会,她如果想对天南诸地不利,不用留我们,号令草海诸部围歼我等更容易些。”

    “草海兵多将广,动辄就能调动百万雄兵,也不差我们这点兵马吧,古怪。”宋谋若有所思,谁也没有挑破这层窗户纸,相柳儿想留的也许并不是大甘的军队,而是想留下李落。

    “这件事须得从长计议,宋前辈,黎先生,我们同为草海之客?你们又何尝不是我的客人,是走是留?非我一言能定,不如各自商议一番?若是想走?不必顾及我。”

    宋无缺几人也知道李落不是客气,皆答应下来,各自离去,商议后事。等众人都散了,中军帐里就只剩下牧天狼自己人?时危沉声说道:“大将军,只怕留不得了。”

    “你是说卓城来的退兵令符。”

    “已经第七道金令了?一道比一道急?卓城那边都在等大将军回去。”时危说完之后顿了顿?“不管是想让大将军回去还是不想让大将军回去的,都在等着大将军定夺。”

    “云帅怎么说?”

    “云帅倒是没说什么?沈先生有传信?大将军想回就回,有事耽搁的话就先办完这里的事再说,若有差遣?知会他和云帅一声就好。”

    李落轻轻一笑?身边没了殷莫淮?万幸还有沈向东在,卓城再乱也不至于翻了天。

    “那大将军的意思是?”

    “留不是不可以,异鬼突然消失总是让人有些不踏实,极有可能他们在密谋一个更大的危险,而且草海如今的局面只怕不比大甘强到哪里去,万一有变,我们也能及时应对,就算我们左右不了局势,但是至少也可以让云帅和唐宋诸子百家早些准备,免得猝不及防,只不过……”李落沉吟不语,踌躇不定。

    “那要留多久啊?就像大将军刚才说的,异鬼一天没动静,我们等一天,他们要是十年没动静,难道还要等十年。”呼察冬蝉是最不想留在这里的,怂恿李落下令,撤军南下。李落苦笑不已,她担忧的何尝不是自己担忧的,此刻的相柳儿是否坦诚相待,说实话,他仍有怀疑。

    “你们先各自去忙吧,容我先想一想,晚间咱们再行商议。”

    诸将告辞离帐,李落一个人静静的待着,思量眼前诸事。帐帘一动,有人进来,牧天狼里能不告而入中军帐的除了血璃就只有她了。李落看着眼前倩影,心中一暖,痴痴的看着,直瞧的来人脸都红了却也没有移开目光。每一次,无论怎么看都觉看不够的。谷梁泪嗔怪的瞪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盘子,柔声说道:“吃点东西吧,冬蝉都向我抱怨好几回了,说你吃也是一顿,不吃也是一顿,长此以往身子怎么吃得消。”

    “嘿嘿,她一个长水营主将,盯着我吃不吃饭做什么。”

    谷梁泪白了李落一眼:“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人家关心你,你还挑剔什么。”

    “有你关心我就够了。”

    谷梁泪俏脸一红,嗔怒道:“油嘴滑舌,吃还是不吃,不吃我拿走了。”

    “吃!”李落连忙呼道,接过盘子。过了半晌,谷梁泪娇呼道:“吃呀,你总瞧我做什么,我又不能当饭吃。”说完之后,忽觉言辞轻浮,一张脸红的几欲滴血。李落本想说秀色可餐,看着看着就饱了,只是谷梁泪素来脸皮薄,这话要是说出来,她定要好几天不理自己了。

    李落连忙一整颜色,正襟危坐,低头看了一眼盘子里的饭菜,是大甘常吃的米粥,还有两碟精致的小菜,约莫是她细心准备的,心头就是一热,总觉得这鼻子也有些酸了,正打算狼吞虎咽的时候,忽然脑门一疼,很疼的那种,疼的堂堂牧天狼的主帅都忍不住惨呼一声,捂着脑门望向门口,就看见血璃一脸阴森的坏笑着,手里还颠着一块果核,冷哼道:“一脸色相,一准在琢磨坏事,该打。”

    “你!?”李落气急。

    “我怎么了?”血璃瞪了他一眼,施施然的溜达过来,探头一看,酸溜溜的说,“怎么不见你给我熬粥。”

    李落脑门上印着一个硕大的红印子,血璃下手没轻没重,换成旁人,说不定得叫这果核砸个头破血流。谷梁泪心疼了,伸手揉了揉李落脑门,转头看着血璃,一脸责备的说:“你下手怎么这么重。”

第二千三百零六章 过河拆桥

    “谁让他不怀好意色眯眯的看着你。”血璃理所当然的大咧咧说道,不管两人羞愤的模样,径自说道,“这哪叫下手重,想当初在极北……”

    “好了,便算你说的有理。”李落急忙截住,不让血璃再说,万一她再说出点什么不走脑子的话,丢人事小,惹得佳人愠怒事大,忍气吞声就好,犯不着一定要分个对错。

    谷梁泪狐疑的看了李落一眼,在极北他们两个人发生了什么事,倒是很想知道,只是不好意思开口,血璃说了不少,不过怎么听都有些胡说八道,但是她早前说过的,他见过她没穿衣服的样子,哼,且等日后同他细说。李落当然猜得到谷梁泪的心思,此事倒也罢了,若是叫她知道自己屈服于血璃的淫威之下,连三急之事都被她肆意摧残,还有重伤之后被她照顾的事,不管哪一桩,他都不敢叫谷梁泪知道,兼之血璃性子乖张,难保哪天不会信口开河,如今异鬼已退,约莫该是自己过河拆桥的时候了。

    就在李落盘算着念头是不是该打发血璃走的时候,人家正口若悬河的向谷梁泪说着在极北如何指点调教他,半点也不顾谷梁泪心疼的表情。言多必失,再让她说下去,还不好说她会抖露出什么事来。

    眼角余光看见帐外有人影一闪,李落朗声说道:“是流公子,进来吧。”

    流云栈探头张望一眼,轻轻一笑,进了大帐,看看意犹未尽的血璃,再瞧瞧面无表情的谷梁泪,还有案几上没有动的饭菜,笑道:“我来的不是时候?”

    李落暗赞一声,来的太是时候了,随即温颜问道:“流公子有事么?”

    “没事?想来问问王爷何时启程呢。”

    “哦,还没商议好?流公子可有计议?”

    “我?没有,就是问问。”见流云栈打算走?李落忙不倏没话找话道?“你师姐呢?”

    “师姐和我分开了,她还有别的事。”流云栈掩口一笑,哪还瞧不出来李落这是拿自己当挡箭牌呢。谷梁泪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他一眼,不过也知道他有烦心事,自然不会在这些琐碎事上纠缠不清?柔声问道,“她不让你走?”

    “倒也不是?不过她想要留在鹿野那伽。”

    “怕异鬼卷土重来?”

    “有这个顾虑?但她到底有什么打算?我不敢说。”

    “让留就留呗。”血璃插言说道。

    李落很认真的想了想,道:“非是简单的一个留字?留有留的用处?但也有弊端,除了唐宋两家援军,还有牧天狼数万将士呐。”

    “嘿?这么难做决定?那我替你做吧?留!谁让我是你的主人呢。”

    谷梁泪很不满,李落此番倒是没有异色,展颜一笑道:“为了这样一个理由留在草海实难服众,当年我执意北上,军中颇有微词,只不过得几分薄面,没有人出言驳斥而已,如今异鬼退走,这未尽之局再落在牧天狼的肩上,只怕营中将士会生哗变。”

    “什么是哗变?”

    “这个,就比如我和你都在一个很远的地方,你孤家寡人,而我有家人相伴,长此以往,你会怎么想?”

    “哦,这样啊。”血璃恍然,李落倒觉得她的恍然多半是装出来的,对一个自称睡了千年之久的老妖怪来说,再看太白山凄凉绝顶的模样,孤独有寂寞做伴,好像也是寻常事。“那个谁,不是说想要什么给什么嘛,开口要啊,给你手下每个将士都讨个媳妇,不就没事了。”

    李落啼笑皆非:“若真是这样,那这三军将士还怎么打仗,干脆就地散伙,自找去处过日子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想怎样!”血璃有些不耐烦了,伸手想拧他的耳朵,念及身边虎视眈眈的谷梁泪,悻悻收回手,恶狠狠的盯着不听她的话的李落。

    “如果没有能说服我和牧天狼留下来的理由,三日后大军南下,返回大甘。”

    “那怎么行!”血璃大声叫道,看模样很不愿意离开这里。

    李落很耐心,解释道:“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怎样都好,不过领军在外,我须得先替帐下七万将士考虑。”

    “当真?”

    “这怎会有假。”李落笑道,想了想,道,“之前我有一诺,如果日后太白一族有事我不会袖手旁观,多谢你没有强迫我做什么,不过如果有什么事我能帮到你,请直言无妨,最不济我可以在领兵南归之后再行北上的。”

    血璃眼珠子一转,摆摆手道:“不用那么见外,自己人,太客气了。粥凉了,快些吃啊,要不我喂你吃……哎呀,躲什么,又不是没喂过。”李落呛的连声咳嗽,谷梁泪脸色微微发青,流云栈辛苦的忍着笑,血璃身影如电,是当真迅若急电,不管李落怎么躲,她手中那只盛着粥的勺子总能凑到嘴边来,分毫不差,妙到巅峰,只叫他欲哭无泪,徒呼奈何。

    晚间时分,离众人商议去留还有半个时辰,手边没有军务,李落难得清闲,躺在榻上闭目养神。本来想去找谷梁泪的,只是都已成亲这么多年了,没人的时候还好,若是当着军中诸将士前,总是那般相敬如宾的模样,只要天黑,决计是不许他踏入自己的帐篷半步的,只叫李落好生无奈。但是今天她心疼抚摸脑门的时候,软香如玉,真叫个心醉情迷。想着想着,他便自顾笑了起来,伸手去摸被血璃砸到的脑门,忽觉手边有什么细线之物,一睁眼,就见一颗倒垂的脑袋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发丝倒垂着下来,乱蓬蓬,离自己的脸不足三寸。这一下,着实吓得他头皮一麻,险些飞了魂一般,暴起一拳就打了出去,结结实实砸在了那颗脑袋上,然后就听那颗脑袋哎呀叫了一声,等着叫声入耳的时候,李落这才回过神来,分辨着这个听来熟悉的叫声,然后比之方才更加魂飞魄散。

第二千三百零七章 不讲道理

    不等他说话,就听那颗脑袋的主人阴恻恻一字一句的低吼道:“你敢打我!”

    李落嘴角抽搐了一下,身形一动,怎料那人更快,一刻之后,李落灰头土脸的趴在地上,头朝下直挺挺躺在地上,血璃一脸煞气的跪在他背上,将双手拧在后背,一只手牢牢握紧,另一只手扬了起来,照着李落的后脑勺和勾股间噼噼啪啪就是十来下,一边打一边娇叱道:“敢打我,造反啊你!”

    李落低吼一声,又恐营外将士听见,压低了声音道:“你,放开我!”

    “以后还敢不敢了?”

    李落咬紧牙关,羞愤欲狂,喝道:“你冷不丁突然冒出来,反过头来怪我,不可理喻!”

    “你是说我不讲理呗,哼,我本来就不讲理,只讲拳头。”说完,血璃把自己秀气好看的小拳头伸到李落眼前显了显,李落恨极,只想张嘴咬她一口,强忍着怒火,“你刚才的样子谁都当你是异鬼,打一拳还是轻的,若非鸣鸿刀远了些,我定会取刀砍出去,自己吓唬人,反过头来怪在别人身上,这便是你讲拳头的道理?”

    血璃想了想,似乎有那么点……道理,算了,吓也吓唬他了,打也打过了,这才松开手放过他。李落起身,一张脸阴沉似水,多少年了,还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这股气虽然不至于杀了她,只是最难忍。看着气愤不已的李落,血璃自然没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不对,在太白山的时候,向来很少有人讲道理,拎起拳头就揍,动刀动枪的也不在少数。但是他显然生气了,那还得哄哄他,真麻烦。

    血璃不情不愿的打算哄哄李落,只是他并不领情,只要她靠近就会避开,冷着脸一言不发。血璃试着温柔软语的说了几句,见他还是故我模样,柳眉倒竖,喝道:“别得寸进尺啊,小心我……小心我……哼,总之小心我!”

    李落忍无可忍,盛怒道:“既如此,那就让我领教领教太白血剑的威力,公平一战,不论胜败,只决生死,请!”

    血璃一呆,没想到他竟然发了这么大的火,略显委屈,倒也没怎么害怕,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不好,我不和你比。”

    “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是啰嗦点,但人好呀,而且还是那死丫头的传人,我不能杀你,万一不小心打残了你也不好,太白一族就剩我们两个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李落气结,实在不知道该拿这个武功超群,对自己有恩,但是行事乖张的血剑之主怎么办。

    “要不你打我出出气吧。”血璃可怜巴巴的看着他,一边看,一边转过身子看似要趴在桌上。李落气血上涌,说惩戒,儿戏的就如同严父教训幼子;说旖旎,想想那身子据说已经活了千年之久,就能让他寒毛倒竖,忍不住双腿发麻;最要命的是万一被谷梁泪撞见,除了自刎明志,他都想不出别的办法。

    “快起来!”李落低喝一声,“成何体统,如此模样,怎能执掌太白血剑一脉!”

    “这有什么关系,我武功高呀。”血璃理所应当的说道。李落哼了一声,不怪太白亡族,这样的人当上一族之长,不出事才有蹊跷。“那你还讨厌我吗?”

    “我何时讨厌过你!我发怒是因为你说了不再动手,背信弃义,更恨我不是你的对手,让你如此欺辱。”

    血璃嘻嘻一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的确前些日子才说过以后不打他了,可是一见到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总想动手,抓心挠肝似的发痒难忍。“你不怪我啦?”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李落生硬问道。

    血璃不以为意,很爽快的说道:“你能不能不走?”

    李落一怔,倒是有些始料不及,愕然不解的看着她。血璃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说道:“很早以前,那里还不是一座山。”

    他点了点头,这倒是不假,许多年前的鹿野那伽还不是如今的鹿野那伽,就是不知道埋藏地底的那座城池叫什么名字。蓦地,他醒觉过来,猛地转头看着血璃,就见她眼中有一丝狡黠的余光消失不见,他心中一凛,恐怕她并非是眼前显露出来的性子乖谬。

    就算她睡了千年之久,也决计看不到鹿野那伽从一座城池变成一座高山的模样,在他猜测,这样沧海桑田的变化少说也须得数千年乃至万年之久。她在诳我!那余光背后只剩一丝了然,他果然还是知道些鹿野那伽的秘密。

    李落懒得和这老妖怪打哑谜,直言道:“鹿野那伽山下有一座埋在地底的城池,极其巨大,是我生平仅见,几乎有半个鹿野那伽高矮,堪称神迹,除此之外我一无所知。”

    他这么痛快倒是让血璃小小的惊讶了一下,点了点头,眯着眼睛说道:“那里的确有一座城池,许多年前,没有山的时候,那座城池叫长城亭堑。”

    “原来如此,难怪鹿野那伽这么像一道城墙。”李落喟然叹息,“不知何人有这样的气魄人力能铸造出这样的一座城池,放眼天下,只怕也找不到第二个。”

    “当然找不到第二个,傻子才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呢。”血璃嗤之以鼻。李落莞尔,以前的事难说好和坏,只论本事,他自觉自己是及不上的,该佩服还是要佩服,至于为什么要建造这样一座庞大无比的城池,也许就是为了防备诸如异鬼这样的异类从极北南下,祸害整个天下。

    “当年建造这座城池的人是否就是为了防备今日所见异鬼南下,或者,如极北深处那些庞大无比的异兽呢?”

    血璃看着李落,眨了眨眼:“你见过所谓的异鬼,也见过像蠢牛那么大的上古异兽,所以你就觉得修建这座城池的人是为了抵御它们吗?”

    “不是!?”李落愕然,吃了一惊。

    血璃嘻嘻一笑:“万一是里面的人修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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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走的路远,知道草海深处有一座积雪万年不化的高山,那十万山后有一道地龙遮天的天火,天下之大也不过是一张棋盘。有红颜知己,有诸子百家,难得一刻清静,那就凑热闹下上两手闲棋,等一个春暖花开的时候,看看年少时埋在海棠树下的那坛酒熟了没有。九皇子传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九皇子传,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九皇子传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