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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全文阅读

作者:水刃山     九皇子传txt下载     九皇子传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九十六章 众人辞行

    唐梦觉道了声谢,笑道:“已经很打扰大将军了,梦觉实在是过意不去,以后若大将军有闲暇来蜀州,梦觉必定倒履相迎。”

    唐糖脆生生接道:“是啊,是啊,你一定要来,我给你做一桌好菜,肯定要比这顿好吃。”

    唐梦觉低喝道:“糖儿,不可无礼。”

    众将甚觉唐糖天真烂漫,倒也不以为意,朱智笑道:“看来我要向唐姑娘多请教请教。”

    唐梦觉赔了一礼,苦笑道:“朱将军可不要听我妹妹乱说,她做的菜,我祖母曾直言天下间若有人能吃的下去,就可直接把唐糖娶去。”

    唐糖俏脸通红,钻到唐梦觉怀中撒娇道:“哥哥,你胡说,我做的菜哪有那么难吃。”

    众人尽都笑了起来,唐糖埋起头,半天也不出声,唐梦觉无奈,连声道歉,哄了半天,唐糖只是不理。

    李落笑道:“看来倒是真的可以一试,若是能为此事名流千古,云将军,我们该去一趟蜀州。”

    云无雁哈哈一笑道:“好啊,末将也想去蜀州看看,蜀州山水钟秀甲天下,再能尝得唐姑娘妙手厨艺,也是人生一大乐事。”

    唐糖突地抬起头,雀跃说道:“大将军,你们说的是真的么,可不能骗我。”一脸希冀,眨着眼睛望着李落和云无雁二人,那有半点难过伤心之意。

    云无雁一愣,笑道:“我们怎会骗你。”

    唐糖皱了皱琼鼻,娇声说道:“就是,你们都是叱咤风云的大将军,说过的话可要算数,要不然,哼。”

    云无雁和李落相视一笑,没有接言。

    呼察靖转头看着流云栈,大声说道:“流姑娘,你和我们一起走吧,一个姑娘家的在西域这地方可是太危险了,碰到坏人就不好了。”

    李落一怔,心中一痛,别过头望着火光难及的漠外黑夜。

    流云栈浅浅一笑道:“叨扰诸位了。”

    呼察靖连连摆手,示意无妨。

    云无雁看看夜色,沉声说道:“不早了,诸位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

    木萧下几人客套几句,各自入帐安歇。

    李落和云无雁几将又再闲谈几刻,也各自散去,李落心中空空落落,独自一人待在帐外,躺在沙石上,望着天上的星星月亮,怔怔出神。

    楚影儿走到李落身边,坐了下来,抬头瞧了瞧夜空,轻声说道:“大将军又在想她了?”

    李落嗯了一声,楚影儿轻轻叹了一口气,两人便这样静静的一躺一坐,良久也没有起身。

    次日清晨,诸人备好行装,唐梦觉四人前来辞行,言谢李落相护之情,李落含笑一一回礼,并无倨傲,一如初识众人时的沈家公子一般。

    唐糖更是依依不舍,再三嘱托李落和云无雁,一定要来蜀州,李落和云无雁应下,这才随唐梦觉远远离去。

    营中众人各自忙碌,太叔古站在李落身侧,沉声说道:“这唐家公子未必真有事。”

    李落微微一笑道:“或许吧,唐宋两家相交非浅,唐梦觉自然不能与我走的太近,他能这般说,已是不易了。”

    太叔古神色转寒,冷声说道:“宋家居心叵测,这些年在江湖上走动的愈加多了,宋无缺更是在江湖上结交了不少青年俊杰,现今江湖,不少人都以宋无缺马首是瞻,哼,狼子野心。”

    李落神色平淡,缓缓说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太叔兄行走江湖也要多加小心。”

    太叔古点了点头,宋无缺虽是未必会将太叔古怎样,但难保暗中不会有人对太叔古下手,不过太叔古武功不凡,倒也不将这些人放在心上。

    迟立快步走了过来,一礼道:“大将军,可以启程了。”

    李落应了一声,回头望了望留心客栈的方向,一声长叹,喃喃说道:“妖娘,就此别过了。”

    太叔古回头也瞧了一眼,感慨说道:“木括便只能流传在吟游浪子口中了。”说罢微微一顿,看着李落问道:“大将军,她到底是何人?”

    李落悠悠回道:“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木括子民,或许是木括的公主贵人,若是木括未亡,她也该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太叔古吐了一口气,道:“这个妖娘,恐怕早就打定主意求死吧,看来木括亡国和西域几大世家脱不了干系,一旦我们都死在木括残城,她就可以随意放出流言,到时候不止是西域诸族,便是大甘武林也要掀起一番波澜,依我看,颐萧和图勿都是她的棋子,这个女人,端是好心计。”

    “一死百事休,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事,你我都不知晓,随她散去吧,便真是如此,她的所作所为也无可厚非,亦是个苦命之人,但愿能得安息。”

    说罢李落双眉一展,笑道:“太叔兄,走吧。”

    两人翻身上马,众将呼喝一声,马蹄扬起西域黄沙,远远离去。

    西域古道边,那座孤零零的客栈,名为留心,不知是留下了谁人的心,是狗儿,是拓么夫妻,还是死前留给众人一条生路的妖娘,云聚云散,终了怕也是只有西域的风和沙,才会不离不弃的伴着这幢破败的客栈了。

    李落一行自离了木括残城,一路之上马不停蹄,借道平沙谷,避开拜火与回蒙大军,近月时分,赶回了狄州鹰愁峡,刘策已早早离营在数十里外等候,见到李落诸将,甚是高兴,将诸人迎入军营之中。

    鹰愁峡经过牧天狼上下修葺经营,虽不能说是固若金汤,但也不弱于天下四境的雄关,犹是刘策得李落和沈向东授意,轻赋税,重牧耕行商,渐也有了几分繁华之感,还在临夏城之上。

    木萧下和流云栈见罢,皆是赞不绝口,此西府牧天狼劲旅,不仅武功不凡,文治更是颇有建树。

    不过心中也是暗暗诧异,大甘向来武将不可擅涉地方政务,但李落所辖大军却是个异数,州郡官府不过是维持日常生计,一应律法除了大甘国策之外,地方政策皆由军中所出,大异大甘别处,李落身受卓城皇室宠信,可见一斑。

第二百九十七章 回京述职

    入营之后,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将士卸甲休整,找些军中旧识的袍泽弟兄,相聚寻欢,不过刘策治兵颇严,麾下将士不可扰民,行事端正,在鹰愁峡声望日渐深重,过往商旅俱都交口称赞,鹰愁峡之中还从未有兵将横行之事发生。

    刘策听及李落随行之中竟然有木萧下同行,吃了一惊,不过见李落神色如常,木萧下亦是一派和气,寒暄几句,暗中颇是留心。

    木萧下看在眼中,未有不满,如此行事当才是军中大将该做之事,入营之后,从不随意走动,略作修养,便辞别了李落,和九娘两人返回大甘去了。

    流云栈多待了几日,在营中多是和军中将士们在一起,不知心中作何计议。

    李落在鹰愁峡留了七日,同刘策、云无雁商议了一些近日来平沙谷中的战事变化,羯可天借朔夕地利,收拢了不少西戎残兵,如今也有数万之众。

    朔夕以东,刘策虎视眈眈,兼之西戎已是大甘属国,羯可天不敢有什么越轨之举,最近一两个月,反倒是频频出兵,攻占了朔夕西北的不少地方,不过回蒙和拜火也非是善类,接连出兵,西戎大军损伤数千,败逃而回,丢了不少疆土。

    李落闻言叹道:“这个羯可天,操之过急了。”

    刘策接道:“不错,不管是审时度势,还是领军作战,都稍显稚嫩,此前竟然惹得拜火和回蒙合力征讨,险些被攻到朔夕城下。

    末将斗胆,率军迫退回蒙,又休书一封,请拜火诸军手下留情,这才稳住了局面,不过最近传来的军情,羯可天收敛了不少,没有再这样大动干戈。”

    云无雁眉头大皱道:“羯可天到底是怎么想的,我牧天狼帮他们守住朔夕以东千里之地,足够他们休养生息,再过几年,未尝不能重振国力。”说罢猛一拍桌几,寒声道:“难道西戎还想再对我们出兵不成?”

    李落微微一笑道:“几年之内西戎该是不会对我们出兵,依西戎的军力,尚且过不了鹰愁峡这一关,不过也不可不防羯可天与拜火回蒙两国暗中往来,若他们三国兵合一处,确有实力与我牧天狼一战。”

    刘策沉声说道:“末将也曾想过此处,羯可天这般心急,无非是朔夕以东之地虽说名在西戎之下,但与我鹰愁峡之间并无什么关口可守,一旦重燃战火,朔夕安危尽被我牧天狼将士刀剑所控,这样一来,只有在朔夕西北之地争得立足之地,才有实力将鹰愁峡以外的疆土尽数掌控。”

    李落淡然说道:“这个西戎小贤王,看来用不了多久,又是另一个羯罗了。”

    云无雁郑重其事道:“虽说西戎上下对拜火和回蒙恨意极深,但战场之上,向来都是分分合合,若是羯可天有此想法,倒真是一个隐患。”

    “不过近几年羯可天当不敢有这么大的胆子与回蒙或是拜火结盟,若不然他这西戎的王位也坐不久了。”

    刘策朗声说道:“大将军所言极是,就算他励精图治,想要再入狄州,也要过得了末将把守的鹰愁峡才行。”

    李落一笑道:“鹰愁峡有刘将军在,就算拜火和回蒙同来,也休想雷池一步。”

    刘策谦恭一礼,只是神情却甚是清朗,显是有信心守住鹰愁峡。

    云无雁暗赞一声,刘策守城之能,牧天狼中无人能出其右,就算李落在内,多是善攻,军中诸将中,怕是只有沈向东才可与刘策相较一二。

    云无雁大笑道:“不论世事如何变化,只要我牧天狼大军兵精将强,何以为惧?”

    刘策拍手赞道:“云将军说得好,末将也是这般想法,这些个月,军中将士没有一刻偷闲,大将军送来的军阵操练之法,末将让各营将士勤加操练,已经有些门道了。”

    李落含笑道:“刘将军既要守城,还要治理鹰愁峡各路商旅,自然也少不了别有居心的探马细作,另外尚需练兵习阵,可是要烦劳你了。”

    刘策急忙一礼道:“大将军言重,末将不敢,这都是末将分内之事。”

    李落回了一礼,轻声说道:“皇上许我牧天狼一军之中,自辅国大将军以下,将领升迁我可一言而定,看着威风,恐怕暗地里已经惹得不少人眼红。

    卓城之中流言蜚语便不曾断过,犹是当年我斩杀怀王一事,更是闹得满城风雨,虽有狄州大胜,但皇上也是不胜其扰,数次传令命我回都城述职,狄州新胜,根基不稳,再者我也不愿回去,才拖了这么久。

    现在卓城不知谁人传言我欲拥兵自立,恐怕我是不得不回去一趟了,刘将军,我走之后,狄州门户就交给你了。”

    刘策起身一礼,朗声回道:“大将军放心,末将在鹰愁峡一日,便不会放一兵一卒入狄州。”

    李落也站起身来,扶住刘策,展颜笑道:“我信得过刘将军,此次回去,云将军要与我同行,军中诸事多仰仗刘将军和沈先生,若有异动,”

    李落微微一顿,道:“是来自大甘的,刘将军传信与我,我自会处理妥当。”

    刘策一愣,明白过来,沉声喝道:“末将遵令。”

    三人又再落座,李落轻出了一口气,喃喃道:“转眼都两年了。”

    刘策亦是甚为唏嘘,看着云无雁道:“是啊,两年了,当年末将与大将军在卓城相遇,圣上定天台挥师点将,怎也没有想到会有今天,末将还记得大将军当日在定天台上说的话。”

    李落一滞,苦笑一声道:“是我食言了。”

    见刘策正欲劝慰自己,言笑自如道:“刘将军这些年都没有回去过,等我回来,刘将军回乡看看,军中将士也该是时候回去瞧瞧父母妻儿了。”

    刘策和云无雁四目一对,齐身一礼道:“遵大将军令。”

    李落神色一整,缓缓说道:“明日一早,我们便即动身,早些回去贯南,军中将士回乡之事就由刘将军和沈先生打点,分批返乡,路途远近,盘缠由后军支出,回去贯南,我知会戚将军一声。”

第二百九十八章 感受军营

    “末将替军中将士谢过大将军厚德。”刘策和云无雁恭声一礼道。

    李落侧过身,并未受礼,三人又再闲谈几句,云无雁告退离帐,准备明日启程之事。

    清晨,天色刚亮,李落众人离营而去,刘策并未出营相送,只在鹰愁峡城头上遥遥望着李落渐行渐远的身影。

    奔行一个时辰,流云栈告辞离去,临行之时望着李落,神情颇是奇怪,李落一时猜不透,只道了声珍重,便各自分道扬镳。

    离得贯南大营越近,诸将都有些归心似箭,便是李落也禁不住心中有了几丝急切之意。

    战马绝尘,风驰电掣般闪入大营营门,呼察靖狂喝一声:“大将军回营。”

    营中骤然一静,突地扬起了阵阵呼喝:“大将军。”

    震耳欲聋,太叔古周身一颤,望着眼前军营,屏住了呼吸,心中震骇之情无以复加,良久才低语道:“原来这就是牧天狼大营。”

    迟立听到太叔古喃喃自语,笑道:“太叔公子,怎样?”

    太叔古还未从惊骇之中回过神来,闻言缓缓接道:“营帐遮天,枪戟蔽日,声威肃杀,这才是男儿该来的地方。”

    迟立和颜笑道:“好啊,太叔公子先住下,我少时带公子在营中走走。”

    太叔古看着军营之中,一时忘记了回言,迟立一笑,自行离开。

    贯南大营,气度森严,营帐之间错落有致,营帐俱不甚高大,颇为实用,似乱实整,李落几人有感朔夕所见,在扎营之时纳入了阵法,倘若被劫营,不识阵法的将领恐怕会被眼前这些不起眼的行帐给割得支离破碎。

    营中行走的将士大都孔武有力,进退之间井然有序,双目含神,太叔古久走江湖,分辨的出眼前随处可见的将士俱都经过生死,眼中别有一股寻常人不曾有的杀气。

    不少营校之将竟然都有不弱的武功,太叔古见罢,暗自咋舌,却也难怪旁人忌惮,若在这牧天狼营中走一遭,恐怕谁作敌人,也是要寝食难安了。

    李落赶到太叔古身侧,扬声说道:“太叔兄,你先安顿下来,我还有些事要办,过后我去找你,朱智。”

    “末将在。”朱智策马上前道。

    “你带太叔公子去我营帐,稍事休息。”

    “末将遵令,太叔公子请。”

    太叔古抱拳一礼,李落含笑回了一礼,反身向别处驰去。

    太叔古跟随朱智来到李落住处,入帐之后,太叔古又是吃了一惊,李落营帐比之营中将士的大了些许,只是其中甚是简朴,或者说该是有些简陋才对,一张木床,一桌两椅,几把刀枪,地上摆放着几个木箱,还有一个石质书架,再无长物。

    比起方才朱智所说十步外的中军大帐差了不知多少。就在太叔古吃惊之际,朱智打来一盆清水,让太叔古洗漱,太叔古道了声谢,草草洗了把脸,又有几个将士入屋,送来了些水果茶水,朱智取过椅子,陪在下首,和太叔古谈笑起来。

    太叔古暗暗称奇,李落麾下果然是卧虎藏龙,只论眼前这个小将,入得江湖,定也能闯出一番名声来。

    太叔古渐渐从方才入营后的震惊中平复下来,敛住心神,试探问道:“朱将军,你们大将军平日里就住在这里么?”

    朱智一笑道:“太叔公子不必客气,你叫我名字就好,大将军若在军中,都住在这里,如是议事,就要去前面的中军大帐。”

    “可是这?”太叔古惊诧道。

    朱智哈哈一笑道:“是简陋了些,不过营中领将多是如此,比大将军这里好不了多少,只有长水营副将的营帐要好很多。”

    “为什么…….哦,我知道了。”太叔古恍然大悟,道:“你说的是牧蝉郡主。”

    “正是,女子生来爱美,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这个牧蝉郡主可绝非一般女子,便是诸位将军也都赞赏的很。”

    太叔古瞧了瞧帐中四周,叹息道:“换做是我,不知道能不能和大将军一样。”

    朱智温言回道:“人各有异,哪能如出一辙,太叔公子长于江湖,就像大将军善于战场运筹一般,比不得的。”

    太叔古怔怔的望着朱智,朱智坦然相视,良久,太叔古赞道:“朱将军,太叔佩服。”

    朱智轻轻一笑,明白太叔古是称赞自己可将旁人与李落相较,并非一力维护。太叔古接道:“朱将军从军多少年了?”

    “十年。”

    “十年?”太叔古咋舌道,“朱将军也是沙场老将了。”

    朱智摆摆手笑道:“太叔公子过誉了,我只是军中小卒,比起诸位将军可是差得远了,就是迟将军,他年岁与我差不了多少,现今已是步兵营领将,不是我夸口,牧天狼若说人才济济,确也不弱于他人。”

    “朱将军何时入得行伍?”

    “十三岁,我出身北府,年幼时就混迹军旅之中,讨一口饭吃,后来到了淳亲王麾下,添为定北军一员,此次大将军出兵西府,我才从定北军中过来这边。”

    太叔古一愣,十三岁时自己也不过是在卓州深门大院之中识字习武,虽也是吃了不少苦头,但从未少过锦衣玉食,而眼前男子在那个岁数已经开始拿起刀剑在战场上拼杀,终了只是为了能吃饱饭。

    朱智言笑自若,却半点不将早年的凄苦放在心上。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悦耳动听的女子声音:“大将军,你回来了?”

    太叔古和朱智皆是一惊,犹是太叔古,来人走到帐前,自己竟然未曾察觉。

    朱智一惊之后便即醒过神来,起身扬声说道:“是郡主,大将军回营了,这会还在军营之中,没有回来,郡主进来坐。”边说边走到帐帘处,掀开帘布,含笑一礼。

    太叔古透过朱智身侧望去,帐前站着一个戎装女子,琼鼻高挺,秀额圆润,双目神采飞扬,朱唇似笑非笑,别有一番动人风情。

    如此美艳的女子太叔古倒也不曾少见,不过倘若和呼察冬蝉站在一起,却会被比了下去,难有这番风姿。

第二百九十九章 女中豪杰

    太叔古急忙起身,抱拳颔首一礼。

    呼察冬蝉见帐中有人,讶声说道:“有客人?”

    “是大将军卓城中的朋友,西域偶遇,一道回来的。”

    呼察冬蝉落落大方,做男子之礼,珠圆玉润道:“原来是大将军的朋友,我是呼察冬蝉,见过公子。”

    “在下太叔古,得见我大甘女中豪杰,太叔三生有幸。”

    呼察冬嫣然一笑道:“原来是太叔公子,不用客气啦,你们坐,我去找大将军了,朱智,给太叔公子看茶。”

    朱智躬身一礼,笑道:“末将遵令。”

    呼察冬蝉又再瞧了太叔古一眼,微微颔首,转身离去。太叔古望着呼察冬蝉的背影,良久没有收回目光,朱智轻咳一声,太叔古猛然惊醒,微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得罪了。”

    朱智笑道:“哪里,郡主本就是天香国色,军中不少年轻将领都心仪已久,算不得什么。”

    太叔古赞道:“果然是一位少有的玉人,身着戎装,更是英姿不凡,在下早就听闻过牧蝉郡主,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啊。”

    “哈哈,别看郡主是女子之身,军中声名可不在几位将军之下,处事雷厉风行,深受军中将士爱戴,只是有些心高气傲,除了大将军和沈先生外,少有服人,不过难得的是极少盛气凌人,若不是朝中有人作梗,郡主定是我大甘第一位可领军出征的女将军。”

    太叔古颇显神往的说道:“巾帼不让须眉,了得。”

    朱智又再陪同太叔古闲聊了片刻,迟立入帐,带着太叔古到军中各处走了走,军容鼎盛,律法森严,太叔古赞不绝口,极是佩服李落。

    晚膳时分,李落才赶回帐中,连声称罪,却是军中积攒了一些事务,刚刚忙完,两人俱不客套,倪青送了些酒菜过来,李落与太叔古边吃边聊了起来,多是说些李落离开卓城之后的闲闻趣事,甚是融洽。

    李落在贯南大营待了十余日,除了日常练兵外,亦要处理不少日常的公文往来。

    太叔古也没有闲着,许是受军中将士所感,不曾藏私,传授了不少武功招式,连着几日和天狼骑诸将混在一起,其乐融融。

    自然其中也少不了冷冰,与太叔古切磋了数场,虽无胜负,但太叔古深知冷冰手下留情,未曾全力出手。

    不过太叔古确也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一身武艺颇有独到之处,便是冷傲如冷冰,交手之后也难得的称赞了几句,惹得呼察靖技痒,也邀了太叔古一战。

    最后还是李落笑语相劝,莫要让旁人以为牧天狼诸将逼着好友切磋武艺,诸将这才作罢。

    太叔古虽无他念,但心中亦是吃惊不已,不说冷冰和呼察靖,便是天狼骑中的将卒,武功根基俱都颇为扎实,胜过江湖中的一般门派弟子,若是这些人俱都涌入江湖,恐怕除了魔门和大隐于市外,谁也不敢轻言胜负。

    自李落离营,万隆帝又下了两道圣旨,命李落速速回返卓城,李落暗叹,终是拖不过去,随即和沈向东商议一番,回去卓城一趟。

    云无雁是狄杰亲信,狄杰离开西府已有些时日,此次回去卓城,云无雁同行,余下众人中,迟立与呼察冬蝉随行,倪青和朱智点齐五十天狼骑,护送几人返回皇城,楚影儿、李缘夕和冷冰也添在天狼骑中。

    李落身无长物,只带了几件换洗衣物和几册书卷,朱智收了疚疯长枪,随身而带,惊邪甲却留在了营中,一切从简。

    临行之前,李落将自木括宝藏中得来的三卷锦帛交予沈向东,请他相助译出来,以备后世流传。

    沈向东听罢李落言及西域之行,甚是唏嘘,对妖娘遭遇颇为感触,应下此事。

    李落多加嘱托,妖娘曾言三卷之中记载水利牧耕的书卷别有玄机,沈向东一一接令,不曾推辞。

    一行五十余众,清晨时分,悄无声息的离了贯南大营。

    西府地广人稀,诸将纵马奔驰,尽都有些心旷神怡,兼之狄州大胜,颇有几分衣锦还乡之感,眉宇之间甚是欣喜,李落虽也是言笑晏晏,但心中却夹杂一些烦闷,离得卓城愈近,烦闷之情犹重,只是脸上分毫不曾显露出来。

    众人借道沙湖和天水两州相交处低调离开西府,没有惊动当地官府。

    到了胡路州,太叔古族中另有要事,辞别李落,晚些时候再赶回卓城,与李落相聚。

    两人依依惜别,太叔古与众将一一告辞,孤身一人,向南行去。

    西域古道当日同行之人俱已散尽,此去木括,李落四人中竟是李缘夕收获最丰。

    回营之后,术营将士破开长盒,内中有一弓一刃,弓名为逆,刃名为拂,都是不可多得的利器。

    长弓弓弦不知是何异物所制,满弓竟有千斤之力,瞧得营中诸将垂涎不已,弓身入手甚是冰凉,宋子轩粗粗分辨之下,数种炼制之物大甘之中都已找不到了,而珍惜如寒砂,在这弓身之中还算不得主炼之物。

    宋子轩看罢之后暗自咋舌,却是奢侈的过分了些。

    名为拂的利刃也颇为怪异,状若弦月,左右各一支,并不对称,反是颠倒分开,手持之处在两刃之间,兵刃前后四侧,俱是锋锐,伤敌之时怕是也要小心不被手中的利刃所伤。

    好在长盒之中还有一卷秘笈,正是这把奇型兵刃的招式,李缘夕内功深湛,得李落几人相助,已明白其中奥秘,果然是兵行险招,端是惊奇,大异大甘江湖中的武功。

    李缘夕原本要将三物交给李落,李落婉拒,此物与李缘夕有缘,也算是了了妖娘一桩心事。

    李落望着身前仍旧背着逆拂长盒的李缘夕,微微一笑,此去卓城,禀明母亲大人,求得收为义女,不过李缘夕比之自己稍稍长些,以后还要称一声姐姐了。

    众人马不停蹄,越过胡路州,进入泉州境内,泉州多山多水,在大甘中府也是一处风光秀丽之地。

第三百章 知府嫁女

    连日急赶,不知为何,李落倒有了些疲倦之意,随即放缓了行速,一路上捡些颇有盛名的名山名水,和麾下诸将游玩了些许时日,万隆帝倒也不曾严令李落须在何日之前赶回卓城,李落乐得自在,逗留了几日。

    一日,众人进入七泉府境内,七泉府成名于七座泉池,在大甘之中也是薄有名气。

    李落本意选一处看看,等入了府城,就见街上店铺个个张灯结彩,居民皆都喜气洋洋,似是有什么喜事。

    云无雁一怔,略一盘算,讶声说道:“大将军,这个时候该是没有什么大的节日,怎么这里处处张灯结彩?”

    李落也是不解,朱智下马,步入一家店铺之中,少顷,快步走了出来,神色颇为古怪,道:“大将军,云将军,并未是什么节日,今个是七泉知府嫁女的日子。”

    云无雁眼中一寒,道:“区区一个知府嫁女,用得着这么大的排场。”

    朱智嘴唇嚅嗫,看了李落一眼,没有说话。

    云无雁扫了朱智一眼,问道:“难道另有隐情?”

    李落点了点头,怅然说道:“并非如云将军所想,这个七泉府知府爱民如子,甚受百姓爱戴,看来是他们自行庆祝的。”

    云无雁哦了一声,突然记起军中所传,当年在泉州境内,李落曾将军粮赠予一个知府,看来定是这个七泉府了。

    李落长吸了一口气道:“云将军,我们去瞧瞧,大甘之中,难有这样的父母官。”

    云无雁应了一声,道:“是否要知会他们一声?”

    “不必了,我们只是去看看,不要打扰他们,倪青,朱智,你二人带军中将士在城外等我们几个,会和后我们就离开七泉府。”

    “遵令。”倪青和朱智躬身一礼,带着其余天狼骑,穿过人群,向城外走去,众将皆是便装,旁人所见,只以为是哪里来的江湖豪客或是行商,不甚起眼。

    李落几人下马,边走边问,路人一听是要去给知府贺喜,皆都热情指路。

    前行数刻,来到府衙门口,欧清寒在后府设宴,前门处还自正常理事,不过正门前也聚了不少人,尽都一派喜气,三五一堆,在一起高谈阔论。

    转过正门,李落几人才明白为何有这么多人等在正门处,却是后府早已人满为患,府中已经摆不下这么多的酒席,大街上都聚满了前来贺喜的乡里乡亲,有些人干脆便自己备好桌椅,不用府中主人招呼,唤来亲朋好友,坐在一起闲谈说笑。

    更有甚者,竟带了酒食来,也不等知府大人开席,自斟自饮起来。

    不时看见几个身穿喜服的门人穿梭在人群之中,团团赔礼,众人也是一派和气,不见有人不满,连声答谢,用不得知府大人招呼,明白今日过于忙碌了,只是却也不愿离去,待在这里讨个喜庆。

    李落原意随些贺礼便要离去,怎知送贺礼的人都排起了长队,李落和云无雁相视苦笑,无奈之下,只好排在队尾,欧清寒得民心处可见一斑。

    就在李落等候之时,临近的客栈酒楼送来酒食,帮着府中众人招呼前来贺喜的乡亲,座中诸人也不劳旁人知应,自己动手,好一副官亲民爱的盛事。

    府中出来几人,看似是欧清寒嫡亲之人,连连作揖,大声言谢,末了让府中小厮记下酒楼送来的酒水之物,只是人来人往,场中众人只是欢笑,问了半天,小厮也瞧不出来到底那桌酒水是旁人送来的,急的团团转。

    云无雁长叹一声道:“末将从未想到大甘还有这样的好官。”

    李落应了一声,接道:“正因这样的官民,才不枉我将士袍泽浴血沙场。”

    云无雁点了点头,启颜笑道:“大将军,离卓城近了。”

    李落明白云无雁言中所指,将士战场厮杀,自当是报效国家,少有人敢如此大不违,直言只为民请战。

    过了大半个时辰,才轮到李落几人,李落从怀中掏出银子,取出其中一块整齐些的,约莫有五两左近,递了过去,抱拳一礼道:“恭贺知府大人喜事。”

    迎礼门客起身回了一礼,一脸喜气道:“同喜同喜,诸位远道而来,府里招呼不周,还请海涵。”

    李落微微一笑道:“言重了,能见到如此盛事,也是不枉来此一趟。”

    门客讶声问道:“诸位不是七泉府中人么?”

    “怎么,不是七泉府的人不能来为知府大人贺喜?”云无雁闻言笑道。

    门客连忙回道:“得罪,得罪,不是,老朽只是随口说说。”

    云无雁哈哈一笑道:“恕我冒昧,尊驾不要见怪,知府大人名声远扬,我们几个路过此地,慕名而来。”

    门客一愣,看着李落放下的银两,笑逐颜开道:“既然是他乡好友,就请里面坐坐,不用贺礼,诸位不远千里而来,这等盛情我们感激不尽,快请里面坐。”说罢请李落几人入内。

    李落轻轻一笑道:“我与知府大人有过一面之缘,贺礼是我等心意,也不算多,你收下吧,我也知晓知府大人为官清廉,放心好了,知府大人不会怪责你。”

    门客一愣,不过李落几人气度不凡,一望便知非富即贵,只好点点头,道了声谢,正欲登在礼簿之上,随即又面做难色,望着李落道:“这位公子见谅,大人有言,贺礼最多不能过一两,公子的贺礼多了些。”

    迟立甚是诧异,笑道:“不多啊,我们一共七人,这里只有五两银子,说起来每人还不到一两呢。”

    门客也是一笑,道:“诸位盛意老朽先替知府大人谢过了,几位一道而来,一份贺礼就够了,只要有这份情谊,知府大人就知足了。”

    李落见身后又再聚了不少人等着贺礼,也不多言,换过一个一两的银子,递了过去,道:“如此就依你。”

    门客连声道谢,竟似李落给了他多大的面子一般,云无雁诸将都颇为感触,如此做官,确是闻所未闻。

第三百零一章 贺礼一两

    门客拿起笔墨,恭敬问道:“公子几位如何称呼?”

    云无雁一怔道:“怎么,都要写上么?”

    “那是当然,知府大人说了,不管是谁,只要来的,都是我们府中莫大的荣耀,让老朽要一一写明。”门客一脸敬佩之色,和声说道。

    李落展颜道:“那好,你便写李玄楼,云无雁,呼察冬蝉,迟立恭贺知府千金大喜。”

    门客运笔如飞,将众人名字一一记下,许是忙的焦头烂额,也不曾忆起的几个名字有何异常。

    记下之后,门客向后唤了一声,道:“客到。”

    门中抢出一个少年郎,已是忙的满头大汗,见到李落几人,急忙上前招呼,李落轻笑道:“不用招呼我们了,你去忙吧。”

    少年擦了一把汗,躬身一礼道:“诸位请进来坐坐,少时我家小姐和姑爷出来给大家伙敬酒,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是雨幕姑娘?”

    “正是,公子识得我家小姐?”少年惊讶道。

    李落一笑道:“听闻过你家小姐,你去忙吧。”

    少年连声赔罪,还是将李落几人引入后府,后府空堂之地已是擦肩接踵,人声鼎沸,李落随意找了处偏僻些的地方,站了下来,望着眼前喜堂,怔怔出神。

    少顷,突然堂中爆出一声欢呼,却是欧雨幕和夫君出来为到场贺喜之人敬酒行礼,欧清寒陪在一旁,笑得合不拢嘴,团团作揖,不时和道贺的亲朋好友寒暄几句。

    李落瞧了一眼新郎官,相貌俊雅,一脸正气,也是个翩翩公子。

    欧雨幕身着大红嫁衣,娇艳欲滴,七分喜,三分羞,煞是动人,许是沾了些喜酒,脸色绯红,更胜新衣。

    李落见欧雨幕几人走入人群之中,开始道贺谢礼,淡然一笑道:“我们走吧。”

    众人再望了一眼场中新人,随着李落出了后府,刚离院门之时,欧雨幕瞥见几人的背影,微微一怔,似是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周围几个女子围着欧雨幕说个不停,扰断了思绪,不曾想起到底是谁,随即将方才见到的背影一事放在一旁,和一众女子谈说起来。

    杯去茶凉,贺喜的乡亲都已散去,欧清寒坐在堂中翻看礼簿,身旁一个中年女子相伴,该是欧清寒的夫人,两男一女下首端坐,正是欧雨幕夫妻,还有一个年轻公子,却是欧清寒的儿子。

    中年女子抿了一口茶,笑道:“看什么呢,在看你得了多少礼金么?”

    “夫人。”欧清寒埋怨的望了中年女子一眼,只见中年女子一脸笑意,下首三人也是暗自偷笑,没好气的说道:“我哪里是贪财的人。”

    “好了,好了,还不知道你。”中年女子笑道。

    欧清寒也笑了起来,接道:“我这宝贝姑娘出嫁,找了个好夫君,这是最大的喜事,不过嘛,呵呵,能有这么多人看在本府的薄面上前来贺喜,礼金虽没有多少,但前来道喜的人恐怕在大甘也是少有,就是公主出阁,也不见得有这么多人来。”

    欧雨幕两人相视而笑,俊雅男子恭敬回道:“岳父大人为官清廉,四海皆知,受人爱戴也是情理之中。”

    欧清寒轻抚长髯,叹道:“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愿足矣。”

    欧清寒语落,座中四人俱是满含敬意的望着欧清寒,中年女子也未再说笑,似是爱怜,又似是崇敬的看着自己的夫君。

    欧清寒悠然自得,一边翻看礼簿,一边端起茶杯来,正要喝茶,突然眼中一凝,被礼簿中的四个名字引住眼神,神色一变,放下茶杯,长身而起,茶杯放的急了些,洒出了不少茶水。

    四人一惊,中年女子急忙问道:“夫君,看到什么了?”

    欧清寒缓缓吐了一口气,望着欧雨幕,沉声说道:“幕儿,你来看看。”

    “爹,怎么了?”欧雨幕一愣,看了自己夫婿一眼,两人俱是一脸不解,欧雨幕来到欧清寒身边,探首望去,细声念道:“李玄楼,云无雁,呼察冬蝉,迟立恭贺知府千金大喜,贺礼一两。”

    “一两银子?也不多啊,怎么了?”中年女子亦是不解,疑惑问道。

    欧清寒和欧雨幕齐齐吸了一口气,欧清寒颤声说道:“是他。”

    欧雨幕怔怔出神,良久才缓缓点了点头。

    “这几个名字怎么这么耳熟。”欧清寒亲子皱眉苦思道。

    “到底是谁啊?”中年女子急道,生怕收了不该收的礼金,欧清寒两袖清风,为人最重声名,倘若有人借此心怀不轨,可是坏了欧清寒的一世英名。

    欧雨幕看了几人一眼,苦笑道:“放心,他们都是大甘了不起的人物。”

    “姐姐,快说,我听着熟得很,就是想不起来是谁了。”男子急急追问道。

    欧雨幕看了其父一眼,朱唇轻启:“大甘西府牧天狼军中的几位大将军。”

    男子一怔,猛然一拍椅子道:“我想起来了,李玄楼就是李落,大甘九皇子,御封的辅国大将军,定天侯。”

    “嗯,云无雁是牧天狼副帅,呼察冬蝉是大甘赫赫有名的牧蝉郡主,还有这个迟立,名声不显,恐怕也是军中一员大将。”欧雨幕喃喃说道,猛然记起白日里看见的几道背影,怪不得这般眼熟,恐怕就是李落几人了。

    中年女子掩口惊呼一声,道:“你是说他们就是当年解了七泉燃眉之急的几位贵人。”

    欧清寒放下手中礼簿,沉声说道:“正是,本府欠了九殿下这么大的人情,九殿下还不忘前来贺喜,可是他们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欧雨幕劝慰道:“爹,别多想,大将军必是不愿打扰我们,这才留下贺礼,悄然离去的。”

    欧清寒缓缓坐倒,长叹道:“我是想当面谢谢九殿下啊。”

    欧雨幕上前轻抚其父背心,温言相劝,只是心中却已记起当年在军帐之中李落那道单薄的身影和动怒的神情来,心中久不能平静。

第三百零三章 谭家家主

    老者望着李落,略作迫切的问道:“公子平日里读写什么书?”

    “这个么,我读的书较为杂乱,什么书都看。”李落细想一下,无奈回道。

    “道德赋,平心策,还有礼语,自在记,老学,天下经,这些书公子都看过么?”

    李落一笑,轻轻点了点头,这些书当年李落年幼时,西席先生多有传授。

    老者长出了一口气,看着李落又再顺眼了几分,抚须笑道:“好,好,读书人那能不读这些呢,你还读什么书?“

    “这个,”李落微微一愣,洒然笑道:“还读过水利法记,山川志,风水行学,五府异志,平国策,行军策……”

    李落还待说下去,就见老者一脸惊讶,轻轻一笑,止住话语:“差不多就这些了。”

    老者怔了怔,长吁了一口气,出言接道:“公子,你读的书确是杂乱啊,有几本老夫也只是听说过,还不曾读过。”

    李落神色如常,殊无得色,闻言轻轻回了一礼。

    老者晃了晃脑袋,颇有相见恨晚之意,拉着李落胳膊说道:“老夫何燕颔,敢问公子大名?”

    李落含笑应道:“我姓李,双字玄楼。”

    “玄楼,玄楼。”何燕颔念了两遍,双掌一拍道:“和老夫的名字有几分相似,有缘,有缘。”

    说罢便和李落谈起书中诗词语句来,状若无人,周围几人见怪不怪,不去理会李落和何燕颔二人,自在喝茶。

    过了半个时辰,天气稍稍凉了些许,众人起身,准备赶路。

    李落告了声辞,就要离去,何燕颔颇有些依依不舍,难得遇见一个品性与自己如此相投之人,甚为惋惜,扬声说道:“李公子,不如和我们一道走吧。”

    李落微微一顿,何燕颔同行的中年男子韩良低声说道:“何老先生,这样不妥吧,老爷和夫人不知道同不同意。”

    何燕颔大袖一摆,喝道:“这有何不妥,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罢了,夫人老爷那里老夫去说。”

    中年男子扫了一眼李落,看着李落清秀面容,一想也是如此,也不再坚持,呵呵笑道:“何老,那让他和你乘一辆车?”

    何燕颔点了点头,扬扬手招呼李落道:“李公子,过来,和老夫共乘,省的你一个人行走不便。”

    李落谢了一礼,正要推辞,身旁韩良笑道:“难得有合何老脾气的,再过个一两州就到泉州边境了,那里不怎么太平,公子还是随我们走好些。”

    李落一愣,眉头微皱,又再低头看了一眼倒地不起的马匹,牟然展颜一笑,躬身一礼,道:“玄楼谢过诸位盛情。”

    何燕颔大喜,急忙招手道:“李公子,过来这边。”

    李落取下马身之上的行囊,走了过去,这匹瘦马,李落送与了韩良,添在队伍骡马之中,还能背些家当,众人之中尚还有几个赶马的好手,不怕它再这般懒惰。

    何燕颔在这些人中颇有些地位,自己独有一辆篷车,虽是甚为简陋,但也好过余下一些下人。

    李落随身不过一个包袱,占不了多少地方,上车之后,何燕颔便拉着李落探讨些学问识见,李落也不做作,一一作答,见解颇有独到之处。

    何燕颔大是高兴,引为知己,怎奈年岁大了,和李落说了许久,便有些困乏,实在撑不住,告了声得罪,在篷车中躺了下来,稍作休息。

    李落钻出蓬帘,和赶车的伙计坐在车辕上,闲聊几句,又自取出医书,研读了起来。

    众人以为李落在苦读经书,以备到了卓城之后应试,皆是一笑,虽有些轻视两人的迂腐之态,但李落看似这般刻苦求学,倒也无人出言不逊,嘲弄与他。

    天色渐晚,车队入镇,找了处客栈住了下来,护院武士见何燕颔引了一陌生男子,颇是不喜,不过见李落只是个书生,严词几句,耐着何燕颔的颜面,也便没有再说什么。

    晚膳时分,何燕颔向东主夫人老爷引见了李落,言语之中,甚是推崇。

    李落从何燕颔言谈之中知晓,他是泉州兴安府谭家西席,谭家家境颇为殷实,早年从商,家中出过几个地方府官,在兴安府算得上一个不大不小的宗族。

    家主谭相如,年近五十,膝下两子一女,大儿子早些年家中使了些手段,在卓州为官,据说官职还不算小。

    一女早已出嫁他乡,现在泉州与小儿子一起过活,这小儿子继承祖业,娶得临近府郡女子颜氏为妻,育有一子,刚满十岁,甚是调皮捣蛋,何燕颔也极是头疼。

    好在这孩子还算惧怕何燕颔,若是何燕颔动怒,倒也能管得住他。

    此番背井离乡,正是投奔远在卓州的长子,只是内中缘由为何,何燕颔便不知晓了。

    谭相如夫人谢氏见何燕颔领旁人同行,略有些不喜,谭相如倒没有异色,待李落甚是客气,与李落闲谈几句,李落不卑不亢,举止有礼,自有一股书卷之气。

    谭相如本就看重读书人,见李落如此,更是欣喜,谢氏也渐渐放下心来,瞧见李落半鬓白发,以为李落是寒窗苦读,落得这般田地,生出几分疼惜之意来,不似刚见李落时的冷漠。

    同座谭相如之子谭祺相陪,对李落亦是颇为客气,不曾有倨傲之态,家风甚严,只是不见妻子颜氏和幼子,许是不便抛头露面,早早歇息去了。

    一夜无语。经后三日,李落便随着谭家众人一起向贡州行去,过了贡州,便到卓州了。

    白日里李落不是和何燕颔谈书论道,便是一人苦读医书,难得清闲,谭相如命人给二人送来了一些日常用度之物,甚是精致,李落连连推辞,终了还是何燕颔做主收下,领受了谭相如的一番美意。

    车马行入泉州边界,再有几日便可进入贡州境内,护院似是紧张起来,车前车后不时奔走,命众人加紧赶路,若非得以,不许停下来休息,俱见凝重之意。

第三百零二章 体验民情

    就在欧清寒父子母女谈话之际,李落一行早已远远离开了七泉府城,一路上山清水秀,虽没有见到传闻之中的七泉,但随处可见绿树葱葱,碧溪潺潺,比起大漠孤烟,风吹草低的狄州已如人间仙境,众将士俱都洗去了一身风尘,悠然自得。

    出了七泉府,众人一路走来,却见府郡关卡林立,行走其中的百姓都是神色匆忙,大异之前众人在七泉府所见,好在李落一行都有军中的通关文书,省了不少银两。

    不过半日,众将心中骤然一沉,眼前可见的黎民百姓,大都面容凄苦,畏首畏尾,每过一处关卡,便被守关的兵卒盘查搜刮一番,苦色更是重了几分。

    最是让众将怒不可遏的竟是有官兵借盘查之名,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言语放浪,令人作呕,众将实在看不下去,便要出手教训,被李落和云无雁拦下。

    最后还是迟立和朱智出面,守关兵将见两人是军中将领,这才收敛了几分,只是过后定然还是这等模样。

    云无雁和呼察冬蝉几人脸色俱是阴寒,一路行来,众人无心留意,到了泉州此地,才隐隐察觉出来,大甘百姓纵是不算朝不保夕,也好不到哪里。

    随处可见州府小吏、驻守的兵将横行无忌,动辄便对百姓一顿打骂,李落几人虽身具通关文书,亦被数次刁难,竟有一次,一个校尉都算不上的小卒上前索要银两,被呼察冬蝉连抽了好几鞭,险些酿出争斗来。

    如此断断续续的前行了半日有余,李落命云无雁率众先入贡州相候,自己随后前来,云无雁暗叹一声,领命先行一步。

    李落离了众人,略略辨认了一眼贡州和卓城的方向,换过一匹寻常瘦马,不疾不徐的沿着一条小路向贡州走去。

    烈日当空,胯下瘦马无精打采,耷拉着脑袋,不时呼哧几声,李落也不着急赶路,任着瘦马缓缓行进。

    闲来无事,取出此次离营前带在身边的医书万里闲云,翻看了几页,身旁远去的树叶也似耐不住这般炎热的天气,卷缩起来。

    正在李落看的入迷之际,就听身旁林子里传来一声吆喝:“客官,新鲜茶水,祛暑解渴,喝一杯再走吆。”

    李落抬起头看了一眼,道旁的树林之中有一个简陋的茶摊,斜斜歪歪的挂着一个招牌,似也是热的厉害,爬在竹竿上动也不动。

    李落并未有口渴之意,笑了笑,正打算继续赶路,只听身下瘦马一声长嘶,任凭李落怎么驱赶,站在地上一步也不愿挪动。

    李落哭笑不得,无奈只好下马,揽过缰绳,和茶摊小儿千辛万苦才把它拉了过来,到了树荫下,瘦马砰然倒地,竟眯着眼睛睡了过去。

    李落哑然失笑,轻轻摇头,步入茶摊之中。

    茶摊之中倒算是凉快,零零星星的坐着三两路人,李落看了看天色,要了一壶茶,边看书边喝了几杯。

    茶水无味,入口和白水差不了多少,好在极是便宜,李落也不以为意,等着天色稍凉些继续赶路。

    过了小半个时辰,过来了一队车马,看着样子像是一户人家迁徙,有老有少,行囊不少,家境颇为殷实,也是天热的厉害,来到茶摊前停了下来,暂作歇息。

    人来人往,茶摊一时容不下这么多人,倍显拥挤。

    李落看着医书,耳旁这些人嘈杂的厉害,不是抱怨天气太热,便是大声说笑,李落微微叹了一口气,结过茶钱,准备继续赶路。

    等李落走到马前,却是将李落难住了,这匹瘦马赖在地上怎么也不起身,不管李落如何呵斥,只是躺在地上嘶嘶作声,连头也不愿抬上一抬。

    李落不想显露武功,一时间束手无策,望着地上撒泼的瘦马苦笑无语。

    茶摊中的纳凉之人见状尽都哈哈大笑起来,望着李落和地上的马匹,甚觉有趣,虽有几分幸灾乐祸,倒也不见得有什么恶念,李落一笑置之,并未放在心上,只是瞧着眼前的瘦马暗暗发愁。

    就在这时,茶摊之中传来一个年老之人的笑声:“年轻人,马儿偷懒,不如再等等,等它歇够了就会起来。”

    李落道了声谢,看了看贡州方向,叹了一口气,恐怕要让云无雁好等了。

    茶摊中几人见同行老者出言,扬声笑道:“进来坐吧。”

    李落索性随遇而安,拱手一礼,说了声叨扰,返身回了茶摊,方才请李落进来之人挪了挪身子,腾出地方请李落坐下,李落含笑相谢。

    落座之后,又给李落倒了杯茶水,却是用的自家带的茶叶,比之店家的好上不少。

    老者花甲之龄,一脸慈祥,头发已然全白,看见李落鬓间亦是白发丛生,微微一愣,不过却不曾询问,笑道:“公子是去哪里?”

    “老先生有礼了,我去卓城。”

    “巧了,我们也去卓城。”身旁方才唤李落过来的中年男子笑道。

    老者轻抚胡须,望着李落,甚是亲近道:“公子看样子是读书人,去卓城探亲?”

    李落摇了摇头,笑道:“不是,我去京城走走。”

    “哦,原来是去赶考。”老者恍然大悟道。

    李落一笑,也不否认,老者身上书卷气颇重,似也是饱读诗书,难怪对李落颇为照顾。

    老者甚是高兴道:“读书好,读书好,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

    身旁中年男子笑道:“何老先生,你老读了这么多书,也没见着你有颜如玉和黄金屋啊。”

    老者翻了一下眼睛,叱道:“韩良,你知道什么,这是心境,读书要有心,你以为读书是种地打渔么?”

    中年男子急忙赔礼道:“何老先生别动气,韩良是榆木一块,开不了窍,领会不了先生说的心境。”

    老者哼了一声,这才熄了怒意,座中诸人皆都偷笑起来,中年男子一脸苦色,望了李落一眼,嘿嘿笑了一声。

    李落莞尔,不想这些人看似粗鄙,竟然也是尊师重道,颇为不易。

第三百零四章 路遇山贼

    李落不明所以,同旁人打听一番,才知此地便是大甘一处奇地,云隐山。

    此山绵延千里,虽雄豪不及大甘西南的十万大山,但胜在谷深水幽,奇峰盛景举不胜数,更有三四个武林宗派在此处开山立宗,流传之中还有不少神仙洞府,大隐其中。

    只是神仙洞府从未有人见过,但灵药仙草却是不少,鸟兽更是繁不胜数,还有些珍禽奇兽栖身其间,端是秀丽。

    只不过近些年此处多有流寇之言传出,不少匪盗之流落草为寇,打家劫舍,过往商旅莫不提心吊胆,极是扫兴。

    李落听罢,暗自嘀咕,当初前去朔夕,路途之中便屡次遇到马贼,此番大甘境内,莫不是也会碰到山贼流寇。

    众人前行了半日有余,路上都还太平,渐渐放松了戒备。

    沿途所见,高山秀丽,林麓幽深,千峰排戟,万木开屏,日映岚光轻锁翠,雨收黛色冷含青,痩藤缠老树,古渡界幽程,奇花瑞草,四时不谢,修竹乔松,万载长青,游鸟啼声近,泉踪探时远,重重谷壑芝兰绕,处处崖前绿木生,不时可见奇花布锦,瑶草捧香,千株老树带雨,半空青冉冉,万节修竹含烟,一壑色苍苍,端是一个人间仙境。

    李落瞧得心旷神怡,放下手中医书,和何燕颔两人坐在车前,注目观望,何燕颔更是如痴如醉,晃头晃脑道:“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

    前方数步外听到一个孩童声音,稚气未脱,指着旁边的林木说个不停。

    何燕颔见李落留神倾听,笑道:“他就是老夫所教的谭家幼子谭朝晨。”

    李落点点头,含笑道:“如此年岁,正是好时候。”

    何燕颔哈哈一笑,抚须道:“就是调皮了些。”两人相视一笑,又再谈起眼及可见的美景来。

    谭相如似是也颇为中意眼前风景,探出身子,不住打量着四周景色,确是不虚此行。

    就在众人沉醉山水之中时,突然林子里窜出几个衣衫褴褛的村夫来,拦在车马前,大声呼喊。

    车队猛然止步,护院武士纵马护在车队四周,大声吆喝,令众人莫要轻举妄动,何燕颔一愣,讶声问道:“怎么了?”

    李落内力精湛,听得分明,却是几个乡民前来讨些粮食充饥,众人一惊,待听清楚后才放下心来,护院武士上前驱赶拦路村民,呼喝声起。

    韩良跑到了车队前面,打听明白,回到何燕颔身侧,笑道:“先生,没什么事,只是几个村民讨些粮食度日。”

    何燕颔长叹一声道:“大煞风景,这么好的地方却有人连饭都吃不上,也不知道朝廷都在干什么。”

    李落瞧了几眼,神色一凝,抬头望了望四处,喃喃自语道:“不对。”

    何燕颔一怔,转头问道:“怎么不对了?”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怎会有村民?拦路几人衣衫虽是破烂,但眼中神光饱满,行走时孔武有力,哪里像吃不上饭的样子,怕是别有蹊跷。”

    韩良一愣,疾呼道:“你说他们是山贼?”

    李落沉声说道:“眼前几人恐怕是打探我等虚实的,不是寻常百姓。”

    何燕颔和韩良神色大变,韩良一脸慌张,急忙跑到一名护院身边,耳语几句,护卫神情一变,回头望了李落一眼,再转过头仔细瞧瞧拦路几人。

    确如李落所说,不像是寻常饥民,神色一紧,纵马赶到车前,向一个首领模样的武士说了几句,武士起先颇不以为意,等到护卫说罢,脸色巨变。

    再看去时,谭相如夫人谢氏却已经命人给眼前几个村民取了些粮食送了过去,武士大喝一声道:“小心,有山贼。”

    话音刚落,身旁密林中飞出百支利箭,将四周散开的数名护院武士射落马下,众人大惊失色,哭天喊地,乱作一团,领头武士高声呼喝,勉强稳住车马,只见密林中涌出数百山贼来,当先一个壮汉,手持板斧,状若门神,拦住去路,还不等谭家护院武士醒过神来,身后林中也钻出过百山贼,断了众人退路,将李落诸人围在山路之中。

    谭家众护卫吓得脸色发青,勉强揽着坐骑,不至掉下马来,只是手脚俱已颤颤抖抖,何曾见过如此阵势。领头武士纵马护在谭相如身侧,凝神应对。

    谭相如养尊处优,也不曾遇过如此险恶之事,不过好在见过些风浪,压住心中惊惧,抱拳一礼道:“诸位英雄拦住我们,敢问有何贵干?”

    壮汉咧嘴一笑,没有吱声,戏弄的瞧着谭相如几人。领头武士脸色一寒,冷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你说我们干什么?”壮汉身后一人哈哈笑道。

    护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扬起手中长剑,怒道:“识相的快快闪开,要不然……”

    “要不然怎样?”壮汉大喝一声,将手中一人高的巨斧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声势骇人,只是比起武塔来,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不过谭家护卫尚不曾见过这般威猛壮士,尽都吓得倒退了一步。

    领头武士脸色又是一变,心中阵阵发寒,只是脸上却还是强颜厉色,喝道:“在下泉州振剑门茅辛丰,敢问诸位英雄尊姓大名,要是如此相逼,那就休怪在下不讲情面了。”

    壮汉仰天大笑,也不答话,一个跃身,抢到茅辛丰马前,大喝一声:“看斧。”

    巨斧如山,连人带马,当头劈下,茅辛丰猝不及防,勉强举剑一封,被巨斧带过的大力劈下马来,连滚了几圈才止住。

    壮汉并不乘势追击,倒立巨斧,望着茅辛丰,大笑道:“老子看不惯你坐在马上和我说话。”

    茅辛丰爬了起来,拿剑的手臂抖个不停,不知是害怕,还是已被壮汉一斧震伤。壮汉再喝一声道:“看斧。”长斧又自当头劈下,声威迫人,茅辛丰脸色发白,急忙挥剑迎上,壮汉呼喝之间,巨斧上上下下,总归不过扫劈挑斩几式,茅辛丰却疲于招架。

第三百零五章 只为求财

    李落瞧了一眼,便自叹了一口气,以己之短,迎敌之长,哪有不败之理。

    果然不过十招,茅辛丰手中长剑已布满裂纹,剑身扭曲,双手持剑,能稳住剑柄不至离手已是艰难,更遑论反击之说,余下护卫被一众山贼团团围住,谁也不敢上前相帮。

    壮汉大喝一声,双手合力,巨斧猛击而下,长剑格挡,却再也握持不住,打飞数步之外,茅辛丰双臂一阵酸麻,难以举起,巨斧当头罩下,茅辛丰面如死灰,惊恐失禁。

    李落身子微微一动,又自站定,就见壮汉手中巨斧微微一偏,砍在茅辛丰身侧地上,溅起的泥土扬了茅辛丰一身。

    茅辛丰死里逃生,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只是黄白之物却禁不住留了下来,山贼见状,俱都大声笑了起来。

    谭相如心中一沉,最后的希望也化作泡影,连忙下了马车,躬身一礼道:“英雄手下留情。”

    壮汉嘿嘿一乐,收起巨斧,打量着谭相如。

    谭相如硬着头皮恭声说道:“不知诸位英雄有何指教,但说无妨,只要鄙人力所能及的,定为各位英雄办妥。”

    壮汉身后走出一人,尖嘴猴腮,像个市井无赖多些,闻言怪笑道:“瞧你这官老爷,早说不就没事了。”

    壮汉大笑道:“他奶奶的,还非得老子拿斧头劈你们,才能乖乖听话。”

    谭相如连声赔笑,连连作揖,谢过眼前山贼不杀之恩。精瘦汉子眼珠一转,怪声怪气的说道:“放心好了,我们只为求财,不会害命,你们老老实实的交出财物,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谭相如连忙说道:“好说,好说,英雄请说个数目,只要老夫能拿得出,老夫绝无二话。”

    不等精瘦汉子出声,林中传出一个阴气森森的声音道:“老东西,还跟我们讨起价来了,不知死活。”伴着说话之声,林中走出一人,四十上下,脸色阴鸷,自眉骨而下,有一道刀伤,将鼻翼破开,直到下颌处,像极了一只丑陋的蜈蚣爬在脸上,分外狰狞。

    山贼见到此人,齐齐叫道:“二当家的。”

    精瘦汉子微微一缩脖子,却是有些怕眼前来人,赔了一声笑,让开来路,中年男子走到谭相如身前,冷哼一声道:“你是想死想活?”

    谭相如脸色发青,颤声说道:“英雄息怒,英雄息怒,还请英雄明言。”

    “明言,那好,留下财物,都给我滚,要不然休怪我将你们都杀了喂野狗。”中年男子寒声说道。

    谭相如缩了一下脖子,期期艾艾的说道:“各位英雄,能否高抬贵手,给我们留点盘缠。”

    身侧精瘦汉子赔笑道:“二当家的,大当家有令,不让我们赶尽杀绝,得饶人处且饶人。”

    中年男子转头瞪了精瘦汉子一眼,叱道:“闭嘴,想造反不成。”

    精瘦汉子吸了一口凉气,忙不倏的躲到壮汉身后,不敢说话。不过这中年男子似是对精瘦汉子口中所说的大当家颇为顾忌,略一沉吟,阴测测说道:“也好,我就给你留点盘缠,免得有人在背后搬弄是非,你们一共一百多号人,我给你算个整数,就当是一百个人,一个人一千两银子,一共十万两,掏钱滚蛋。”

    谭相如一怔,哭丧着脸说道:“我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中年男子面沉似水,冷冷的望着谭相如,背负的双手微微晃动,看似竟有出手的意思。突然一道人影从车马后处窜了过来,探手掀开女眷马车卷帘,望了一眼,车内女子惊呼一声,人影哈哈大笑道:“没有银子还有人啊,老东西,我看你家女眷不错,不如用女眷顶替,一个人算你一千两银子,怎么样?”

    谭相如带着哭音,跪倒在地,连连磕头道:“壮士高抬贵手,高抬贵手。”

    李落扬目一扫,说话之人年纪甚轻,二十余岁,相貌倒是颇为英俊,不过神色极是轻佻,涎这脸不时打量着眼前马车,对谭相如求饶之声恍若未闻,身形一转,竟然强行抢入女眷马车之中,就听马车之内女子哭喊一声,卷帘一动,男子抱出一个妇人来,唇红齿白,颇有姿色,只是已吓得脸色惨白一片,卷曲在男子怀中拼命挣扎,怎奈单薄无力,抵不过眼前饿狼。男子哈哈大笑,将头伏在女子胸前,吸了一口气,大笑道:“好香。”

    马车上又是一动,一个孩童冲了下来,合身向男子扑了过去,喊道:“放开我娘。”

    男子抬腿一脚,将孩童踹倒在地,孩童还要起身,男子一闪,将幼子踩在脚下,幼童双手双脚挣扎,起不了身,挣的满脸通红,咳嗽连连。妇人惨呼一声:“晨儿。”

    男子冷笑一声,望着怀中女子,冷声说道:“你再这般不识好歹,我就踩死他。”

    女子一惊,不敢再动,探出头望着躺在地上的幼子,泪眼婆娑,却是不敢出声,深恐眼前恶贼兴起,杀了爱子。

    谭祺瞋目切齿,大喊道:“放开她们。”就要冲上去,谭相如死死抱住儿子,只怕谭祺惹怒眼前强人,引来杀身之祸。

    男子哈哈大笑,一众护卫谁也不敢出头,缩在一旁,噤若寒蝉。便是山贼,见到男子这般作态,眼神之中也有厌恶之意,别过头不去看男子丑态。

    男子转头望着中年男子,笑道:“二当家的,这个娘们抵一千两银子可好,也让弟兄们乐乐。”

    中年男子看了男子怀中的女子一眼,眼中精芒一闪,没有说话。突然人群之中传来一声冷叱道:“沆瀣一气,不知礼义廉耻。”

    年轻男子勃然恼怒,狂喝道:“谁,是谁在说话,给大爷滚出来。”

    “是老夫说的。”人群一分,何燕颔正气凛然的走了出来,冷冷的望着眼前几人,指着年轻男子的鼻子骂道:“生的人模狗样,做的事却连个畜生都不如,畜生还知道羞耻,你怕是连羞耻两个字怎么念都不知道。”

第三百零六章 大当家的

    年轻男子大怒,将怀中女子惯了出去,扔在地上,女子一疼,强忍着不敢叫出声,连滚带爬,伏在幼子身上,将谭朝晨护在怀中,低声抽泣。

    年轻男子纵身来到何燕颔身前,一字一句的说道:“老匹夫,你再说一遍。”

    何燕颔面无惧色,大声说道:“说就说,老夫说你是个不知廉耻的畜生。”

    “好胆。”年轻男子怒火中烧,扬手就要掌掴何燕颔,突然眼前一花,李落不知何时闪身挡在何燕颔身前,平平淡淡,眼中似无一物,如同瞧着一草一石般看着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一滞,也不细想李落是如何来到何燕颔身前,便是侧旁的中年男子几人也没有看清,心中若觉李落便该在此处一般。

    年轻男子心中大恨,双掌运力,就要将李落毙于掌下,突地传来一声娇叱:“给我住手!”

    精瘦汉子一喜,扬声说道:“大当家,是大当家的。”

    四周山贼齐齐喝道:“大当家。”

    中年男子和年轻男子眼中俱是一凝,神色各异,回首望去,只见两匹骏马疾驰而至,一男一女,端坐马上。

    男子的丰神俊朗,长发随意散开,嘴边留着青渣渣的胡茬,也不收拾,肩上扛着一把五尺长剑,口中叼着一根绿枝,颇有些放荡不羁的神采。

    身旁女子双十年华,或许再长些,李落一时倒也分辨不出,只觉甚是明艳,额头上扎着一根红巾,缚在脑后,柳眉星目,朱唇欲滴,浅笑含情,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几疑是这云隐山中的仙子,留恋了凡尘一般。瑶草灵芝,奉香而伴,几只蝴蝶,绕着女子翩然起舞,似这当空的朗日也柔和了几分,绿树沙沙作响,竟也欢舞起来,清风徐徐,轻柔地扬起女子身上的淡蓝翠烟衫和散花水雾裙。女子香肩挺立,腰若流纨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眸含春水流盼,胸口配着一个青白玉牌,缀着点点紫玉,青丝流苏,洒在上面,香娇玉嫩,秀靥艳比花娇,一颦一笑动人心魂,鬼斧神工,也不过如此,却是添一点便盈,少一点便缺。

    两人疾驰而至,来到年轻男子面前,勒住骏马。女子颇为不喜,脸色幽寒,一双美目冷冷的盯着年轻男子,俏颜含煞,语气不善的叱道:“温酌,你做什么?”

    年轻男子眼中炙热神色一闪即逝,低头回道:“没什么。”

    “没什么?”女子冷哼一声,扫了一眼场中诸人,看到颜氏母子时脸色一变,寒声说道:“她们是怎么回事?”

    唤作温酌的年轻男子微微一抖,抬头极快的望了中年男子一眼,没有出声。中年男子脸皮稍一抽搐,踏前一步,扬声问道:“大当家,你怎么下山了?”

    女子脸色稍缓,翻身下马,颔首一礼道:“二叔,闲在寨子里也没什么事做,下来看看。”

    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原来大当家的对我不放心啊。”

    女子正色回道:“二叔,我可从没有信不过你,二叔何出此言?”

    中年男子打了个哈哈,环目一扫,只见四周的山贼俱是一脸敬佩神色,如痴如醉的望着美艳女子。中年男子恼色一隐,哼了一声,道:“大当家,肥羊是个富贵人家,不是官宦之后,也定是奸商刁贾,还在和我讨价还价,该死,温酌只是去吓吓他们,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女子看了看几人,犹是倒地哽咽不止的谢氏和睚眦欲裂的谭祺,还有站在一旁苦笑无语的精瘦汉子,眉头一皱,道:“这样最好,倘若有违寨子里的规矩,杀无赦。”

    年轻男子急忙回了一礼,暗暗松了一口气,显是颇为惧怕这名女子。女子身旁落拓不羁的男子打了个喷嚏,懒洋洋的说道:“要闲聊回去再聊,等在这里,官兵来了,可就不妙了。”

    “怕什么,直娘贼的,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壮汉大声说道。

    说话男子闻言一笑,也不反驳,打马躲到树荫下纳起凉来。女子略一沉吟,也觉这般行事颇为不妥,低喝一声道:“取过钱财就走,不要在此地逗留。”

    几人齐喝一声,中年男子走到谭相如身前,阴阴说道:“是你识相取出来,还是我自己动手?”

    谭相如连声求饶,悲呼道:“大王,小老儿真的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中年男子羞恼成怒,扬手便扇了谭相如一记耳光,喝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温酌掩身过来,抽出腰中所配的柳叶刀,抵在谭相如咽喉处,冷冷说道:“还得给他见点血。”说罢就欲割破谭相如的脖子,就在这时传来两个声音,异口同声的喝道:“住手。”一个苍老,一个锦言柔语,却是何燕颔与山贼首领,不约而同的喝止住温酌,女子颇为惊诧的看了何燕颔一眼,倒不曾留意李落。

    女子略有些嗔怒道:“多少银两?”

    谭相如一滞,看了女子一眼,又瞧瞧中年男子,吓得不敢出声,中年男子傲然说道:“没多少,不过是一个人头一百两,不算多啊,这些人为富不仁,鱼肉乡里,这个数目都算少的了。”

    女子脸色铁青,眼前少说也有百人,十万两银子,等闲人家纵是倾家荡产也凑不出这么多银子来,谭家虽是家财颇丰,但一时半刻却也拿不出来。女子柳眉倒竖,看着中年男子,责怪道:“二当家的,老寨主说的清清楚楚,凡事都要留人一条生路,不可赶尽杀绝,你如此行事,岂不是坏了山寨的规矩,怎么服众?”

    中年男子哼了一声,自知理亏,一脸阴霾,默然无语。女子走到谭相如身旁,瞪了温酌一眼,温酌忙不倏的抽刀闪开。女子看着谭相如,厉声喝道:“我也不留难与你,留下一万两银子,马上离开此处,本姑娘不杀你,不是不敢,只是不愿,若你想报官,我也由你,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云隐山叶诗瑶,你记住了。”

第三百零七章 冲撞山贼

    谭相如大喜,连连磕头,又是谢恩,又是连呼不敢,急忙爬起身子,跑到马车之中翻箱倒柜,凑齐一万两银子。

    一万两虽也不是个小数目,但好在谭家还能凑的出来,尚不及伤筋动骨。

    李落淡淡的看着一众山贼,并未出手,待谭相如诸人走了之后再做打算。

    就在谭家众人松了一口气之际,何燕颔突然上前一步,喝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这些恶贼,掠人钱财,还装出一副施舍模样,恬不知耻。”

    山贼一愣,俱是大怒,抽出身上所配兵刃,指着何燕颔七嘴八舌的怒声喝道:“老东西,你放什么屁,找死么?”

    何燕颔从容不迫,大气凛然,面无惧色,大喝一声:“住口。”

    山贼莫名其妙,竟都止住说话之声。何燕颔大袖一摆,高声喝道:“老夫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还不曾遇到你们这样的恶贼,巧取豪夺,目无法纪,置我大甘的国法于何处?

    鄙人东主福泽乡里,人人称颂,行得正坐得端,一钱一银都是积攒出来的,从来也没有鱼肉乡里之说,你们占山为寇,打劫过往商旅。

    如此佳途,却是大煞风景,不过区区草寇,还说的似是替天行道一般,哼,老夫虽是一介书生,倒也要和你们论一论是非对错。”

    一众山贼先是一呆,俱都破口大骂,什么难听的话都说将出来。

    连着何燕颔祖上十八代都招呼了一遍,还有几个性急的便即抽出腰间兵刃,只待叶诗瑶一声令下,就要上前将这迂腐刻板的老者斩杀当场。

    李落眼中微微一闪,身子轻轻一动,护在何燕颔身后。

    叶诗瑶似是也想不到有人敢如此出言顶撞,微一愕然,素手轻挥,身后众山贼止住喝骂之声,不过都瞪着猩红的双目,恶狠狠的望着何燕颔。

    何燕颔却仍是一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轻蔑的望着眼前杀气腾腾的山贼。

    叶诗瑶俏目在何燕颔身上打了一个转,盈盈笑道:“老先生不惧生死,倒是我辈中人。”

    何燕颔厌恶的看了叶诗瑶一眼,冷声说道:“老夫羞于与你们为伍,老夫光明磊落,处事待人对得起天地良心,渴不饮盗泉之水,和你们这些个败类说话都是污了先祖圣贤。

    今日倘若你们杀了我还罢,若不杀我,我出去之后必将报官,剿灭你们这些恶贼。”

    何燕颔一口一个恶贼,除了在树荫下乘凉的男子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何燕颔外,余下众人都是面含怒气,便是尚算和颜悦色的叶诗瑶也禁不住暗自生恼,玉容转寒。

    谭相如骇然,急忙低声喝止道:“何老,别说了,保命要紧。”

    叶诗瑶清冷的说道:“你若要报官我也随得你,我生在云隐山,长在云隐山,官府之中多是知道我这号人物,我也不怕有人再多报一次官。你说我占山为寇也罢,目无法纪也罢,今天我就要劫了你们这些人,你能耐我何?”

    何燕颔何时遇到过这等凶狠角色,一时语塞,只气的脸色铁青,却也无法反驳,双手握拳,微微发抖,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恐怕便要扑上去和一众山贼争个死活。

    叶诗瑶眼珠一转,轻声说道:“老先生,我们虽是落草,但也看重老先生这般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人,今次我不杀你,不过你若多说一个字,我就杀你们一人。

    你若不向我这些兄弟赔礼道歉,就别怪我心狠手辣,把你们赶到荒郊野地,任你们自生自灭。”

    何燕颔脸色巨变,只是自己一人,为天地道义,死便死了,可若是因为自己出言激怒眼前恶贼,连累了同行亲朋好友,却非何燕颔所愿,但给眼前这些人道歉,实在是说不出口来。

    身后几人低声唤道:“何老,服个软吧,我们怎么能争的过他们?”

    谭相如一脸祈求,定定的望着何燕颔,倒是颜氏和谭朝晨面容平静,颇有几分有难同当的意味。

    何燕颔扫了一眼谭府众人,诸人皆是一副惊惧模样,面无人色,谁也不敢出言相帮,尽都希冀的望着何燕颔,以盼何燕颔能留众人一条活路。

    良久,何燕颔长叹一声,抬头望天,喃喃说道:“老夫跪天跪地,跪家中父母,再跪书中圣贤,今日,是老夫对不住你们,相如兄,请受老夫一跪。”

    说罢,向着谭相如便要跪倒行礼,李落轻移一步,扶住何燕颔,没有让他跪下去。

    何燕颔回头看了李落一眼,苦笑道:“是我累了你。”

    李落双目清清亮亮的望着何燕颔,展颜一笑,轻轻摇了摇头。

    谭相如一怔,嘴角嚅嗫,没有说话,谭祺大声说道:“何老先生,你没有错……”话还未说完,便被谭相如训斥几句,谭相如一脸惭色,低着头不敢去看何燕颔,谭祺还要再说,却被谭相如死死拉住。

    李落正要说话,突然在树下乘凉的男子打了个哈哈,朗声说道:“诗瑶,算了,何苦来哉。”

    叶诗瑶哼了一声,道:“也要让他知道知道,这世道并不是像他在书中读到的那样,有理便能走遍天下。”

    男子莞尔一笑道:“你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子性情,他知道又能怎样?朝中的达官贵人、皇亲国戚不知道又有何用?”

    叶诗瑶嗔怪的望了男子一眼,男子哈哈一笑,扬声说道:“老先生,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不过这个天下早就不是有道理就能行得通的,目无法纪的不是我们这些人,是远在朝堂之上的权臣将相,仗势欺人,草菅人命,倘若天下太平,谁愿意落草为寇?

    今日你可报官,说我们罔顾法纪,但要是大甘的官府结党营私,徇私舞弊,且又官官相护,你又给谁去说?”

    何燕颔一愣,大声说道:“若是知县枉法,还有知府,知州,再不然还有朝中的三公九卿,若是他们也都罔顾国之律法,还有我大甘天子,总有人管得了他们。”

第三百零八章 落草为寇

    男子纵声大笑道:“说得好,可是如果当今天子也是一丘之貉,你该当如何?”

    何燕颔拂袖大怒道:“一派胡言。”

    男子亦不作恼,淡然说道:“老先生,但愿书中圣贤有告诉你天地不仁之时,我等这些平民百姓该如何安身立命。”

    温酌微有些醋意的说道:“和他废什么话,既然想死,一刀杀了了事,石昭,你怎么也像个穷酸秀才。”

    男子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笑道:“我是穷酸些,可惜不是秀才。”

    叶诗瑶瞪了温酌一眼,温酌急忙陪出一个笑脸。

    叶诗瑶转头看着何燕颔,冷声说道:“你们读书人这么想替天下百姓讨公道,就先睁大眼睛好好看看,到底是谁在窃国殃民,你说我是贼寇也好,但我说过的话作数,今日你们留下银两自可离去,我不取你们性命,不过你不能走。”

    何燕颔坦然说道:“不走就不走,花草相伴,绿树为盖,老夫也算有得善终了。”

    谭祺神色一紧,忙看着其父,谭相如万般无奈,只得低声下气的说道:“女侠,还请高抬贵手放过何老先生,鄙人愿再出一万两银子,只求你能饶他一命。”

    石昭苦笑,谭相如这般露财,实属不智。

    叶诗瑶凤目含煞,叱道:“找死!”

    谭相如一惊,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出声。

    何燕颔一揖及地,洒然回道:“东家,多谢你这些年待我如此之厚,无以为报,燕颔汗颜,只盼来世你我还可成兄弟之谊。”

    叶诗瑶不耐烦的说道:“谁说要杀你了?”

    众人皆是一怔,只有唤作石昭的男子似是想到什么,哑然失笑,摇头不语。

    何燕颔长笑一声道:“也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叶诗瑶望着何燕颔,半响,破颜笑道:“我寨子中刚巧少一个教书先生,老先生既然喜欢这里的山水,不妨随我们去寨子里住些时日,也好教教我们读书识字。”

    场中诸人俱是一滞,便是山贼诸人也多是不解叶诗瑶其意,交头接耳起来,不少山贼暗自猜测定是要将这迂腐书生诳到寨子里,好好折磨一番,不过如今局势,谭府上下命悬一线,何必费这么大周折。

    中年男子脸色颇为阴沉的看了叶诗瑶和石昭一眼,冷哼一声,没有出声。

    何燕颔大吃了一惊,原本以为一众山贼定然是要杀己泄愤,不曾想竟然要让自己落草为寇。

    依着何燕颔的性子,倘若走上山贼寨子半步,恐怕都会自尽而亡,如何还能入得山寨教书育人。

    何燕颔勃然大怒,以为叶诗瑶戏弄自己,就要出言呵斥。

    李落突然抢上一步,淡淡说道:“何老先生年岁已长,山中风冷寒潮,身子骨怕是熬不住,若是教书识字,不如我随你们去吧,我自小读书,字也识得不少,只要你放他们安然离去,我愿上山。”

    何燕颔急忙唤道:“不可,李公子,你还要入京赶考,怎能……”

    李落一笑,止住何燕颔出言,躬身一礼道:“何老,不妨事,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我也想去瞧瞧他们口中所说的逼不得已是何境地。”

    何燕颔张着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李落神色如常,似是已打定主意,谭相如几人亦是一脸震惊,齐齐望着李落,谭祺颇为伤感的低声唤道:“李公子。”

    李落嘴角微微一动,颇为萧索的看了看眼前众人,随即展颜笑道:“倘若有缘,我们卓州再会。”说罢,看着叶诗瑶淡淡说道:“寨主,我随你们入山寨如何?”

    叶诗瑶打量了李落一番,李落清清秀秀,确是像个书生,随身打扮也和入京赶考的读书人一般无二,瞧不出什么不妥来。

    不过瞧着李落一双通透如斯的眼睛,叶诗瑶分外觉得不舒服。

    中年男子走到叶诗瑶身边,低声说道:“大当家的,当心有诈,没准是个奸细,想混进我们山寨之中。”

    叶诗瑶轻轻点了点头,再仔细瞧了瞧,李落身形单薄,似是不识武功,叶诗瑶回头望了石昭一眼,石昭微微摇了摇头。

    叶诗瑶传音道:“二叔,我们寻了这么长时间都不曾找到合适的,这个人看着像是个普通读书人,寨子里的孩子耽误不起,先带回去看看,派人盯着他,倘若有什么异动,哼,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中年男子眼中厉色一闪,应了一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诗瑶,你自己当心。”

    “诗瑶知道,二叔放心。”叶诗瑶说罢,上前几步,站在李落身前,侧着头瞧着李落,沉吟片刻,和声说道:“既然你愿意来我寨中,最好本本分分,我自然不会亏待与你。”

    李落哑然一笑,没有接言。

    叶诗瑶娇喝一声,一众山贼让出一条路来,放谭相如一行过去,谭相如急急招呼家族诸人快些离开,众人神色狼狈,大气也不敢出上一声,深恐山贼出尔反尔,再下毒手。

    便是几个与李落尚算相熟之人,也没有再看李落,匆匆忙忙稍作整点,低垂着头从两旁虎视眈眈的山贼身边仓皇离去。

    李落悄然而立,面容如常,未有异色。

    何燕颔看着李落,长吁短叹,却是觉得误了李落,韩良在一旁连声催促,何燕颔置若罔闻,面露慨然,走到李落身前,正要说话。

    李落突地单手按住何燕颔肩旁,和颜笑道:“何老,山高路远,多多珍重。”

    何燕颔只觉一股莫名的气息流窜在胸腹之间,想说话,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股气流清清凉凉,瞬间游走周身要穴,身外燥热的天气骤然不见,四体通泰,极是舒畅,何燕颔不知武学一途,殊不知李落以绝顶内力贯通何燕颔数条经脉,才会有这般感觉。

    李落看了韩良一眼,低声说道:“韩兄,带何老快些走。”

    韩良心中一酸,压低声音道:“李公子,你也多多珍重。”说罢拉起何燕颔头也不回的离去。

第三百零九章 归途之中

    叶诗瑶不曾察觉李落身具内力,见状冷哼一声道:“道貌岸然。”

    李落静立当场,望着谭家众人远远行去,愈走愈快,隐入山脚林外,消失不见,长长叹了一口气,却不知想起了什么。

    叶诗瑶瞥了李落一眼,淡淡说道:“他们都走了,我们也上山吧。”

    李落嗯了一声,倒是这幅风轻云淡的模样引得一众山贼人人侧目,不知李落是何等人物,身入虎穴也面不改色。

    叶诗瑶颇有些惊讶,但也不曾追问,唤过精瘦汉子,命他带李落入山。

    精瘦汉子来到李落身旁,咧嘴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块黑布,道:“委屈小哥了。”

    李落轻轻一笑,也不多言,示意精瘦汉子蒙住自己双眼。

    精瘦汉子一愣,李落看似清秀单薄,不想竟也明白其中缘由,乐得多费口舌,将李落双眼蒙的严严实实。

    抓过李落手臂,语气颇为客气道:“你跟着我走就好,有什么事招呼我,切忌擅自取下黑布,要不然我也救不了你。”

    李落含笑一礼道:“多谢。”

    精瘦汉子一怔,哈哈一笑道:“真是个怪人。”

    说罢领着李落向山内走去,耳旁听得一众山贼吆喝之声此起彼伏,显是颇为高兴。

    如此不费吹灰之力的取得万两银子,大家都有些飘飘然起来,高声谈笑,多是谈论入寨之后如何如何。

    李落留神倾听,这些山贼倒不像传闻之中那般模样,不少人竟是在说给家中亲人买些新衣裳,给小孩买些吃食之类。

    间或听到有人欲到城中寻欢作乐,便即引来一阵笑骂,反倒生出几分和暖之意来。

    叶诗瑶娇喝几声,催促众人快些赶路,谈笑声这才平息下去。

    一路走来,山势越来越高,路途也越来越难走,身旁不时有树枝草木扫到李落身上。

    李落冰心诀早已可心映外相,不过如今之时,李落不愿显露武功,只作颇为艰难。

    精瘦汉子倒也不觉烦琐,一路上多有扶持,若有磕绊之物,总是先一声告诉李落留神,扶着李落跟着一众山贼。

    沿途所经,先是一段山路,再跨过了几道溪流,入了一道峡谷,又似穿过一个岩洞。

    间中有几段路途,精瘦汉子颇是紧张,仔细叮嘱李落一定要小心行进,不可向外走去,李落一一应下,目虽不见,但李落自可觉出众人是走在一处悬崖边上。

    耳边能听到谷中幽风阵阵,滚下的碎石良久才能听到回音,就算不是万丈深谷,怕也差不到哪里。

    同行众人便是走惯了山路,也都小心翼翼,不敢分神。

    如此前行,过了半天时分,脚下才稍稍平整了些,李落又再听到山贼谈话之声响起,辨着光线明暗,已是日暮时分,众人言语之中都有了些急切之意,加紧赶路,似是归乡的游子或是日落返家的农夫一般。

    李落随着精瘦汉子走快了几分,突地李落神色一动,颇有些惊讶,却是闻到了随风而来的稻花香味,遥遥听到鸡鸣犬吠之声传来。

    再走了半个时辰,就听到有人呼喝道:“回家咯。”

    不少山贼应着这声吆喝唱起了山歌,语音难辨,想必是当地的民俗歌谣,远处有人也应和着众人的歌声,传来合声,却是柔膩的女子和稚嫩孩童的声音。

    精瘦汉子喜道:“终于到家了。”

    李落淡淡说道:“你们有很多人么?”

    精瘦汉子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道:“别着急,一会你就看见了。”

    李落哦了一声,不再多问,随着众人向前走去,沿途路径甚是整齐,显是有人修缮过了。

    众人走了不过盏茶工夫,就听到不少疾奔脚步声响,层差不齐,声音虽响,落地却是轻盈,该是尚未成年的孩子。

    果然就听到孩童边跑边喊着自己的父亲或是家中长辈,山贼之中亦有不少人迎了上去,抱起自己的幼子亲属,一阵疼爱,喜于言表。

    李落身旁的精瘦汉子也放开李落手臂,抱起一个扑向自己的孩童,大笑道:“好小子,想爹了没有?”

    耳旁传来憨声憨气的孩子声:“想爹了。”

    “在家乖不乖,听没听你娘的话?”

    “听呀,俺在家可乖了,今天还帮娘干活去了。”

    精瘦汉子猛亲了孩童一口,笑道:“好,好,爹给你买好吃的,想吃什么?”

    “俺想吃城里的点心,甜甜的那个。”

    “好嘞,过几天爹进城买来给你吃,只要你听你娘的话,想吃什么爹给你买什么。”

    “嗯嗯,爹多买点,俺给王婆婆也送几块过去。”孩童憨厚说道。

    精瘦汉子大笑,连声夸赞孩童懂事。李落静静的站在一旁,听着周围众人嘈杂之中却难掩分毫的欢声笑语,神色微微一暗,随即转淡,默然无语。

    精瘦汉子的幼子瞧见李落,颇是好奇的打量着李落,转头问道:“爹,他是谁啊?”

    “他是大当家的请回来的先生。”

    “啊,是瑶姐姐说的教我们读书识字的先生么?不都是老头么,怎么这么年轻,比石叔叔还小呀?”孩童似是不信,挣扎着爬出精瘦汉子怀中,跑到李落身前细细端详起来,竟也不惧生人。

    精瘦汉子叱道:“石头,怎么说话呢,以后他就是你们的先生,读书人讲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别没大没小,还有,要叫大当家的,不许再叫瑶姐姐,听到没有?”

    孩童似是没有听到精瘦汉子的呵斥声,转过头向着年岁相仿的玩伴嚷嚷道:“快来,快来,我们有先生了。”

    一众孩童呼啦一声全都围了过来,绕在李落身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精瘦汉子苦笑无语,道了声得罪:“小哥,孩子年幼,还请不要往心里去。”

    李落轻轻嗯了一声,缓缓绽出一丝笑意。

    香风袭来,李落微微侧后一步,身前传来银铃笑声:“公子,到了。”

    精瘦汉子解下蒙着李落双目的黑布,李落微微一顿,缓缓睁开双目。

第三百一十章 世外桃源

    扫了眼前的精瘦汉子和叶诗瑶一眼,再低下头看了看围着自己,俱是一脸好奇的二十多个十岁上下的年幼孩童。

    淡淡一笑,轻吐了一口气,抬头望去,目之所及,便是看尽大甘卓城繁华的李落,也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眼前是一处千亩方面的盆地,东南处有一湖泊,亮如明镜,夕阳西下,湖面映出落日余晖,几只木舟闲闲散散的荡在湖中,几近画境。

    四周群山影影绰绰,绿如黛,碧烟缭绕,山间白雾若隐若现,叠叠千条,山或是高不及十万大山,但也是险峻幽奇,崖前草秀,岭上花香,晚霞笼罩,显出淡淡毫光瑞气。

    随着清风飘过,尚可听见归鸟乱啼青竹绿树里,顺着声响处瞧过去,飞禽斗唱,小兽相争,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

    林中有数条溪流奔流而下,似是一袭玉带,曲曲弯弯,绕顾群山,在草木乱石之中忽隐忽现,终了汇入湖泊之中。

    湖泊四周之地甚是平坦,种满了庄稼,田间还有人在劳作,三两乡民,和一头耕牛为伴,融融恰恰。

    湖泊水盈,溢出一条小河,蜿蜒盘旋,隐入西南一角,不见了踪影。

    小河两岸,农舍林立,不见琼楼玉阁,却胜在自然率性,一户人间不过几间茅草屋,零零散散的围着几道篱笆,鸡鸭散落在左邻右舍之间,悠然自得。

    青的松,斑的竹,翠的柳,绿的槐,还有些李落叫不上名堂的黄花白树夹在其中,灼灼争艳,确是花开花谢,云来云去,怕也不逊于仙家福地了。

    良久,李落才收回目光,赞道:“好一处地方。”

    叶诗瑶笑道:“先生对我这里可还满意么?”

    李落闻言淡然一笑道:“确是个仙家妙境。”

    石昭走了过来,听到李落称赞此地,接言道:“不错,石某百看不厌,要是能在这里终老,也不枉此生啦。”

    李落神色稍作恍惚,静静的看着眼前人与物,似是不愿多言,叶诗瑶和几个相熟之人闲聊了几句,招呼众人回家。

    行走在田间小径之中,闻着淡淡的花香绿意,李落心中一松,或有片刻之中,竟也生出隐居此地也是不错的念头,随即便自嘲一笑,抛了开来。

    归途之中,凡有所见之人,莫论长幼,俱都极是尊敬的向叶诗瑶几人行礼问好,叶诗瑶几人一一含笑答礼,却也不曾自傲,只有山贼之中的二当家颇为冷淡,最多也不过是微微点点头。李落所见,并未如寻常贼寇居处,一切井然有序,老人妇孺比比皆是,更像是个村落多些,不似书中描写的大秤分金,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狼藉境地。等到近了房舍,涌出了数百百姓,老人扬声招呼,女子相候家中丈夫,孩童奔跑其中,一时惊起鸡鸭花狗,闹成一片,自然也少不了母亲训斥自家幼子的柔声软语。

    李落随着精瘦汉子走在众人之中,不曾有人上前寒暄招呼,平平淡淡却又孤孤单单。不少人瞧见李落面生,不知李落为何人,小声询问,待得知晓李落竟然是抓回来的教书先生时,或是惊讶,或是惊喜的望着李落,再看李落时眼中多少有了些和善暖意,许是怕惊扰了李落,无人上前说话,只有些孩童不时跑到李落面前,抬头看看李落,又再散了。

    一众山贼陆陆续续向着叶诗瑶几人行礼告罪,各自回家,转眼时分,炊烟袅袅,淡淡的饭香味道飘了出来。精瘦汉子也先行归家去了,将李落一人留下,李落神色如常,静静的看着叶诗瑶和寨中老幼族人谈笑,说些邻里家常,嘱咐几句,甚是亲切,聆听之人俱都恭敬应下,显是极为敬佩叶诗瑶,看着在这山寨之中威望无二。

    半响,叶诗瑶才走了过来,笑道:“累先生久等了。”

    李落轻轻一笑道:“言重了。”

    “先生跟我走吧,先歇息片刻,晚间我们再聊。”

    李落应了一声,缓步而行,身后隐隐跟着几个山贼,李落似未所觉,凝神打量着周身目及处的恬静安逸。石昭走在李落身侧,饶有兴趣的瞧着李落,笑道:“公子少见田园乡间么?”

    李落展颜道:“见得不多。”

    “哦,那公子以后可有的见了,哈哈。”石昭大笑道。

    叶诗瑶白了石昭一眼道:“你不愿意看可以不看,没人拦着你。”

    石昭苦笑一声,向着李落做了个鬼脸,不再多言。三人走了约莫盏茶工夫,来到一处屋前,青竹环绕,绿水临岸,屋旁开满了许多野花,色彩斑斓,竟有争春之势,竹影背后有四五间茅屋,院中收拾的极是干净整洁,一只大黄狗慵懒的趴在门口,眯着眼睛,便是一只蝴蝶落在耳旁,也只是轻轻抖了抖,不曾动上一动。听到响声,大黄狗缓缓睁开眼睛,瞧了李落三人一眼,却也不怕生,勉强挺了挺脖子,吠了一声,又再躺下。

    叶诗瑶喝骂道:“死狗。”伴着叶诗瑶的喝斥声,一间茅屋门帘一动,走出一个女子,看见叶诗瑶和石昭两人,喜道:“姐姐,石大哥,你们回来了。”说罢便跑了过来,突地看见跟在两人身后的李落,微微一怔,脸色一红,急忙止住脚步,俏生生的望着李落。

    李落抬头打量了一眼,女子眉角含笑,琼鼻高挺,许是在忙碌什么,鼻尖挂着一珠小小的汗滴,俏脸白中透出淡淡的晕红,羞煞了闭月,艳慕了沉鱼,几丝秀发没有收入发髻之中,依在脸庞,面如凝脂,神色间欲语还羞,娇美处胜若下凡仙子,举止处有幽兰之姿,婷婷袅袅,说不尽的素颜高雅,脱凡绝俗。身姿修长,腰肢盈仅一握,似是清风扶柳,却又灵动暗藏,身上穿着一件粗布长裙,更是勾勒出无限美好的容姿。挽起了衣袖,露出两支胜雪般的芊芊玉手,袖间半露衣上的刺绣,飞针引线,仿佛是几只活物伏在衣袖之间,便是李落,也不曾见过这般栩栩如生的绣装,许是只有卓城那株海棠下的玉人才有这般能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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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传介绍:
我本书生郎,错生帝王家。
读过许多书,识得万千字,要是个太平年就教几个蒙童,得闲听听曲,再找几个狐朋狗友,偷看谁家姑娘好看。
仗剑天涯,太累;纸醉金迷,太吵;推杯回盏,太胀;回首瞧了几眼,竟然混了个定天之王,大好的一颗头颅价值万金,还是太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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