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章 刘备传（十九）
——公元187年——
洛阳，洛水。
刘备和幽州的“白波太平军”已经抵达了距离洛阳只有一步之遥之处，但却无法“按计划行动”。
原因无它，实在是洛阳此时的情形超出了他对最坏情况的预估。
按照那道“诏书”的内容来看，此时的皇帝应当处于十常侍和皇后的控制中，而朝臣必然对这种情况有所不满，届时自己可以凭借老师的面子获得朝臣的支持，而剑圣也不会与拥有诏书的自己为敌，届时让白波军突袭十常侍，自己便可以趁机救走皇帝。
但现在，十常侍已经不复存在？被朝臣发难打残，然后投靠了皇后？吕布千里奔袭，从凉州杀到了洛阳？
这就麻烦了，这批白波军敢于冲击皇宫，便是因为他们憎恨十常侍，欲杀之后快，但让他们同吕布对抗？下命令的同时士兵们就会崩溃吧。
嗯……白马义从和白耳兵应该不会，但那些“太平道”就没准了。
没奈何下，刘备只得在杨奉和郭太前来问策时，让他们在洛水边就地扎营，静观其变。
具体要等什么变化？大约是剑圣和吕布分出胜负罢……
这时，刘备非常希望有一个拥有足够智慧的人来告诉他“该怎么做”，而非用期待和信任的目光看着他，等他做出决断。
这并非是说，刘备认为自己毫无智慧，如果真是那样，作为当代大儒的卢植就不可能收他做弟子，他也无法在幽州打开那么大的场面。
比如，之前路过钜鹿时，高览曾报告说他发现了一个试图翻看“衣带诏”的人，但被对方几招就打晕了，不过那人并没有取走衣带诏，事后也没有相关的特殊事件发生。
刘备当时便推断，钜鹿太平道已经知晓了他的来历，而那些出于“自愿”加入这支队伍的人，也不是那么自愿，更进一步得出结论，打晕高览的，很可能便是同太平道关系密切的赵云。
所以，刻意把衣带诏单独放置的目的达成之后，刘备便将“衣带诏”收起，转而随身携带。
现在可不是自吹自擂的时候，刘备摇摇头，把目光投向面前的洛阳和洛水。
“据说，‘洛神’为伏羲之女，美貌而聪慧，如果她现在在这里的话，或许能解答我此时的疑惑罢。”刘备随口自语道。
！！！
这句话出口之后，刘备便从他脖子上挂的“菩萨木雕”上感受到了一种从未出现过的奇异体验，如果说，他平时受到旁人的善意情绪影响时，木雕会向他传递“暖意”，而现在，这木雕便正从他身上把“暖意”抽走。
由于刘备多年来一直佩戴着那木雕，赋予了它足够的信任，所以此刻只是稍微有些惊奇“它竟然会往回收”，而非慌乱无措地将它丢开。
这“抽取”的感受一直持续，直到刘备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呼吸间都冒出白雾时，才堪堪停止。
而后，他听到了如涨潮般的水声，随即看到面前的洛水水面开始旋转、隆起，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形成了一股足有两丈高、波光潋滟，晶莹剔透的“水龙卷”。
泼沙——
那“水龙卷”在刹那间便化为四散的水沫消失不见，而它原本旋转的位置上，出现了一名身姿娇柔、金色长发，碧绿眼眸，大约十五六岁的少女，她身穿一件镶有红边的纯白轻甲胄，下衬大红裙甲，足蹬同样白底红边的长靴，手持一柄赤红细剑，整个人悬浮在水面上，此刻正用略显不耐的神情看着刘备：
“【便是你在召唤‘洛神’？】”
————
“白波太平军”的营地，如常一般略显喧闹。
“我想穿高将军那身衣服，谁能仿一套？”
“快看，我学会法术了！”
“打吕布啊，这事我可以在地府吹五百年哎……”
“你这蠢货！姿势完全不对！儁乂将军示范时没有认真看吗！”
“夏侯小姐很久没有烧张将军了啊，是不是身体抱恙？”
“看，那不是刘郡守么？他莫非掉进洛水了？整个人看上去湿哒哒的……”
刘备自然没有掉进洛水，他只是被“洛神”泼了一身水而已。
之前，那位少女姿态的“洛神”出现时，刘备从她口中得知，是自己花费了积攒数年的“信仰之力”将她从“死者的世界”以“英灵”的姿态召唤了出来，原本来说，她可以跟随刘备行动七天，但因为刘备在“召唤仪式”上使用了限定词，她只能在原地解答他的任何疑问，并会在刘备表示“没有其他问题”之后直接消失。
刘备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向“洛神”询问洛阳此时的情形，以及应当如何破局等等，而那少女也是详尽地进行了解释，并提出了几条可行的方案。
原本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普通的“遇仙”故事，缘起而见，缘尽而散，刘备通过这次遭遇获得了政治和军事上的巨大优势，等等等等。
但问题在于，刘备在同那“洛神”交流时，意外地有些心神不宁，她的容姿、声音、语调、讲话停顿方式，偶尔勾手指和撩头发的小动作，乃至一时没听懂时瞪过来的眼神，都让刘备感到无比的亲切——是的，想要同她在一起生活的那种亲切。
于是，在大部分问题解答完毕之后，刘备鼓起勇气问道：“有什么办法，能让你留下来，做我的妻子？”
“【你这个登徒子！老娘才三岁！】”留下这句话之后，“洛神”就刷地一下消失了。
顺便泼了刘备一身水。
————
“大哥？你咋地啦？让人扔河里啦？”
张飞看到刘备湿漉漉地走进所住的帐篷，瞪大了眼睛问道。
虽不中，亦不远矣。
“没什么，意外而已，”刘备自不会向三弟解释自己其实是搭讪失败：“翼德，你去请张郃将军和高览将军来议事，我们得行动了。”
“好嘞~”张飞也不多问，随手把兔子还给一旁乖乖坐着的夏侯姬，径直向帐篷外走去：“俺都要闲的长蘑菇啦。”
等等？刘备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接住兔子的黑裙小姑娘朝自己露出一个危险的笑容。
“嗅嗅~”夏侯姬抱着兔子走近刘备，绕了两圈，鼻头耸动：“某个仙女的味道，虽然不会纠缠夫君，但也很讨厌。”
如果她是称呼“洛神”的话……在某种意义上，她说的没错？刘备略感诧异，并飞快地回想起夏侯姬曾说过的那些“仙界”之事。
“哼哼哼~”夏侯姬举起了她的兔子：“消失吧~张云华~”
这不是连名字都有了吗！
刘备僵着没动，然后便看到那只布偶兔子全身燃起了漆黑的火焰，其热量开始把自己身上的水蒸干。
他原本还认为这是多此一举，但很快就发现，自己衣服中蕴含的水比预想中要多，如果按照常理来判断，它们足够浸透十几件普通衣物了。
“哼哼~”在刘备的黑衣完全干掉之后，夏侯姬收回了兔子：“她想教训你没关系，但不能把夫君的帐篷弄的湿哒哒的。”
“大哥！我把两位将军……呃，抱歉。”张飞掀开门帘，结果发现帐篷里到处都是氤氲之气。
“无妨，这样同那些尝试‘符水法术’的兵士差别不大，”刘备挥散了一些迷雾，在帐篷中找位置坐下：“我刚刚得到了一些情报，需要几位配合。”
“我们原本便是为了协助刘郡守而来。”张郃同高览一前一后跟着张飞走进帐篷，张郃对这雾气略略皱眉，而高览则浑不在意甚至有些乐在其中。
“关于情报来源，备暂时不便讲明，”刘备道：“目前可知的是，凉州吕布在实质上控制了洛阳，而凉州大部队正从后续赶来，青州曹操也抵达了汜水关。”
“所以……我们应当尽速救出皇帝？”高览道：“如果需要隐秘潜入，某义不容辞。”
“不，有剑圣在，吕布暂时无法突破西园，我们此时应当拖延其余凉州军的抵达时日，使吕布因为底蕴不足而不敢妄动。”刘备指指西方：“即使他自持武力想要做些什么，其余的先锋部将也会阻止他。”
“去打董卓？”张飞挠挠头：“这难度差不多吧？不过如果大哥你已经决定了的话。”
“翼德勇气可嘉，但猜错了，”刘备道：“此时大部分的凉州军将领都随吕布做了先锋，而董卓本阵所部有半数是投靠的‘凉州太平道’，若我们这支‘幽州太平道’表示有事相商，甚至有投效之意，那董卓无论如何也会暂停进军并准备双方会面的。”
“而我们趁机进入洛阳救出皇帝，”高览道：“由于我们有‘诏书’在手，剑圣会配合我们牵制住吕布——此计甚佳。”
“虽然不够华丽，但‘穿花蝴蝶’也是美丽的~”张郃原因不明地感叹了一句。
“另外，”刘备说道：“我还得知有一位智谋之士正因避乱而举家离开洛阳，在行动过程中我们应当找机会将他‘请’来。”
“哦……”张飞问道：“可以用绳子‘请’吗？”
“我想用火~”夏侯姬举起兔子。
你们就别添乱了！
第六百零一章 三国史（十三）
灵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
“奇怪也哉，‘洛神’可没有‘曾在本世界死亡’这种属性啊，而且就算‘她’被召唤出来，原本的洛神也完全没有消失。”
由于发生了真正关系到世界本身的事情——一个并非由我创造的“英灵”试图回归“根源”，我只能暂时把“梅林”和芙芙丢在“圣者之馆”，回来瞧瞧那个“洛神”是怎么回事。
【嗯……刘备通过那卷‘封神榜’，激发木雕收集的信仰之力，并念诵了洛神的名字，又提出了要求，形成了最基本的英灵召唤仪式，这个行为基本是不可复制的。】蠢系统保持着芙芙的外形，蹲坐在一只石凳上观察闭目端坐的“洛神”。
“拟从者？”不可能被召唤而偏偏被召唤出来的基本都是这个属性。
【严格来说是‘拟拟从者’，】蠢系统挥舞了一下短爪子：【神明或者类似的高位存在，即使是承载祂们的灵基也会因为位格太高而无法被凡人召唤出来，必须以现实存在的‘某人’为灵基，经过至少两次弱化才能被召唤。】
“那作为她灵基的‘现实某人’又是谁？”我上下看着“洛神”：“要是有谁长得跟亚丝娜一样，你肯定早就跑来吐槽了吧？”
【唔唔……】蠢系统噌地一下跳上“洛神”的肩膀，又蹦上她的脑袋，趴下想了想，才道：【查无此人。】
“给我下来！你是想着我说不定会穿上这件马甲试试，所以提前跳脑袋上吧！”我提着蠢系统的后颈肉把它拎了下来。
【芙？】蠢系统装傻。
总觉得这家伙变成芙芙之后越发热衷于卖萌以及放弃思考了。
“提示姐姐？洛神这个形象来源于谁？”我把蠢系统丢开，仰头问道。
【提示：‘洛神’的拟拟从者以‘十六岁时的孙尚香’为凭依。】提示姐姐秒答。
“……结果她说的‘我才三岁’竟然是真的？只是双关了一下被我创造出的时间而已？”我稍微琢磨了一下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果断向监控影像中正在安排任务的刘备抬手一指：“刘玄德！你还敢说自己不是萝莉控？”
【芙——哈哈哈哈！】蠢系统趴在地上大笑。
暂时不考虑来历的话，这个“孙尚香”给刘备的情报基本都是准确的，比如，外地朝臣因为损失了一半“大戟士”，本地士族则因为失去了孙坚这名外援，暂时全体偃旗息鼓了，而皇后一党和残余的十常侍更是把自己的地盘缩了又缩，生怕被吕布发现，剑圣只管守着西园和神志不清的刘宏，完全不打算管外界的事情。
至于吕布，他本来似乎想要一鼓作气打破西园，但因为遭遇了貂蝉的幻象，又和孙坚以及大戟士战了一场，如兵法般地再而衰，三而竭了，最终悻悻回到了西门的营地，而高顺、张辽等智力还行的将领立刻对他进行了一番“劝诫”，要他保证在董卓没有抵达之前不去直闯西园对战剑圣。
于是，吕布便整日扛着方天画戟在洛阳城里转悠，直接导致了想要暂时维持洛阳秩序的赵云变得无事可做，他看起来有几次想要现身挑战吕布，但最终全都放弃了。
再然后，需要提的就是莫名投了孙坚的杨修，他在遭遇黄祖狙击时领悟了一种“谋士特性”，叫做“恃才”，和祢衡的“傲物”可谓天作之合。
【恃才：当看到‘结果’在身边发生时，可以逆推出过程。】
【傲物：当看到‘过程’在身边发生时，可以推导出结果。】
这两个谋士特性并不适合“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更适合“临机应变”或者用来抖机灵，而且，它们的名称和解释虽然听起来十分近似，但只要稍微想想就能明白，祢衡的“傲物”更好用些。
【嗯？祢衡的谋士特性是什么来着？】蠢系统忽然问道。
“我忽然不认识这两个字了，要不你念念？”我在空中具现出淡蓝色的“傲物”二字。
【嗷呜~】蠢系统发出狼嚎，然后趴在地上用爪子捂住了脑袋。
哼，小样，想暗算我？
我无视抱头反省的蠢系统，开始切换不同的监控画面检查。
既然提到了杨修，就顺便看看促使他觉醒的“无双”吧，那是黄祖的【引导】，他可以用弓箭施放名为“引导箭”的特技，此技能必然命中，但却无法自行选择目标，因为他松开弓弦的刹那，要击中的目标就已经被决定了，最终，他选择了发射“连珠箭”来增加杀伤力，但这么一来，很容易被有所准备的敌人挡住，所以，他平时会带上数名普通的弓箭手来掩人耳目。
此次来到洛阳周边，黄祖只是遵照刘表的意思，想要拿下一些从洛阳跑路的人，无论他们是否在洛阳乱局中得到好处，身份和细软之类都是可以利用的，结果嘛，虽然非常走运地撞到了带着传国玉玺的孙坚，但实力不济，本人被郭幻打晕捉走，所带部曲也被暴怒的孙家将领打得七零八落。
再然后，就是终于愿意出山的郭嘉，和他妹妹艾米——嗯，郭幻了。
史实上，郭嘉短命，毫无疑问与他长期服食“五石散”有关，同病相怜的还有寿命比他更短的戏志才，如果有现代医生给他们体检，毫无疑问会得出“重金属中毒”这么一个结论。
不过，在这条世界线上，戏志才被青州公务压得脱不开身，没有时间去参与那些所谓文人雅士的聚会，自然没有机会服散，而郭嘉……但凡有人敢向郭嘉推荐五石散，便会有一把冰冷锋利的袖剑搭在这人的脖子上，并有声音威胁道“收起来，或者，交出首级。”
虽然不知妹妹为何如此抵制五石散，但郭嘉也不会为了耍个帅而和她闹矛盾，于是闲暇时不再去参与聚会，而是专心读书或者练剑，到他们察觉洛阳有变，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郭嘉已经不像少年时那么瘦弱——但对妹妹言听计从的程度却增加了。
不过，那些“谋士特性”或者“无双特技”似乎并非是以“这条世界线”上的经历决定的，目前看来，绝大部分人的“特性”和“无双”都和“史实上自己的行为”息息相关。
比如，郭嘉的谋士特性：
【鬼谋：完整地表述自己对某件事的看法，则其必然成为事实，但会按照该事件的实现难度扣除自己的寿命。】
嗯……虽然曹袁现在是一家人，但最好还是不要让郭嘉有机会说出“十胜十败”为好，至于孙策，就凭他那活蹦乱跳的劲，除非郭嘉脑抽了才会说他“必死于小人之手”。
另外，此时孙家招募诸葛珪和诸葛瑾的时候，顺便把诸葛亮拐去了江东，而孔明大大自然也不负众望地早早觉醒了谋士特性，但或许由于他未成年的缘故，那特性有点不清不楚：
【神算：多智近妖。】
总共就这么一句，我和蠢系统都不明所以，即使去问提示姐姐这是什么意思，得到的回答也是：
【提示：原话为“欲显刘备之长厚而似伪，状诸葛之多智而近妖。”】
以我不算太好的文学素养来看，这句话是在表达对《三国演义》中两人描写夸大的略微不满，但将“多智近妖”四个字单独拿出来用的话，性质可就完全变了。
既然提到了诸葛亮，我就顺势去翻出了他宿敌的监控。
【周瑜？】蠢系统问道。
“你在开玩笑？明明是司马懿吧。”我拨了几下找出司马家的监控画面。
就像“荀氏八龙”那样，司马家作为同样庞大的家族，也有个“司马八达”的合称，但区别在于，这“八达”全都是司马防自己的儿子，他们的成就实际上参差不齐，只不过因为同时代的人给面子，称了一声“八达”而已。
我当初听到这个称号，还专门去搜过究竟是哪八达，很遗憾地，没有找到“益达”和“郭达”。
此时，他们的父亲司马防任“洛阳令”，一个说起来十分尴尬的职位，因为洛阳它本身是一个县，所以需要有一个“县令”，但同时又是首都，司马防理论上可以管的人，职位统统比他高，最终，洛阳令变成了一个“没有任何权利，也管不到任何人，但出事的话会第一个被问责”的奇葩职位。
此时，本地士族、外地士族、宦官、外戚在洛阳一顿乱战，虽然现在没人有闲心去追究责任，但等到尘埃落定，最终掌权者想要杀鸡儆猴展示一下手腕的话，他洛阳令就是第一个遭殃的。
司马防对此也十分清楚，于是打算趁没人关注他的时候直接跑路，返回老家黎阳，由于此时的他还没有生出八个“达”，孩子只有字伯达的长子司马朗，和字仲达的次子司马懿，家中人手较少，所以理论上是可以成功逃走的。
但是，有个叫刘玄德的人带着他的三弟前来拜访了。
第六百零二章 刘备传（二十）
——公元187年——
洛阳北。
刘备令几名白耳亲兵携带礼物，同张飞及夏侯姬一起前往司马家庄园拜访。
“所以，大哥，我们要去请一位‘大司马’？”
“不，虽然司马先生的祖先确实是因为官职而获赐姓‘司马’，但他此时的官职是‘洛阳令’。”
“哦……”
刘备在洛阳求学期间，曾与司马防有少数几次接触，在他的印象中，这位洛阳令是一位性格耿直，行事公正，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忠于皇室，不朋不党的直臣。
他在洛阳近年几次遭遇灾厄时，历任京兆尹和洛阳令，行事有条不紊，处理各种紧急情况忙而不乱，即使十常侍和外戚以及朝臣对于同一件事下达完全相反的命令，他也能在权衡之后做出最恰当的应对。
老师卢植曾提到，他喜读《汉书》的名臣列传，并批注讽刺不臣者数万言，可以说是忠臣中的典范。
不过，根据时人的评价，他即使在宴饮、诗会这样的场合，也刻意保持着威仪，轮到其发言之时，就会发表一些忠君体国，臣子本分之类很容易导致冷场的内容。
从“洛神”处得知的情报来看，他对于此时洛阳中完全没有人把皇帝当回事而感到非常不满，故此趁吕布率凉州军杀入洛阳之际，举家悄悄离开洛阳，准备返回老家黎阳隐居，此时他们暂居的庄园距离“白波太平道”并不太远。
兄弟二人正商讨间，却见有斥候乘马返回，报道：“前方路旁凉亭中有一道人，峨冠博带，道貌非凡，施法拦住属下，要求大人前往一会。”
探路的斥候，当然是有的，虽然刘备此时是前往访贤，但本身却也在行军途中，断没有放松警惕的道理。
“莫非是太平道道祖张角？”刘备猜测道，“我所率部曲以及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造成许多太平道道徒伤亡，这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道祖来警告一二也是正常。”
刘备说到一半，回头看了下已经把蛇矛摘下来的张飞：“不准首先动手。”
“切……”张飞颇为遗憾地收起了武器。
————
片刻后，刘备见到了那名道人。
“你以为是张角？其实是左元放。”头发倒竖，身穿灰白道袍的左慈立在路旁一道瀑布旁的观景亭中，向表情一言难尽的刘备笑道。
而在他身后，一只青竹鱼竿吊着离水三尺的直钩在瀑布下水潭的水面上晃荡。
“不知左仙长到此，有何赐教？”刘备无视了那奇怪的鱼竿，向他问道。
刘备对左慈的观感有些复杂。
他虽然影响了自己的童年，但却挽救了父亲的生命；
他到处捣乱并声称别人是“大德”的阻碍，令自己受到了颇多的质疑，但却切实打响了“御弟刘玄德”的名声，会收到“衣带诏”与此不无关系；
他数年来一直致力于同“菩萨”做对，但每次倒霉的都是他自己。
总之，刘备一时找不到见面就打人的理由。
“只是来劝‘大德’一声，不要去招揽司马家之人，”左慈仍然使用着他对刘备特有的称呼：“他们一家都是鹰视狼顾，脑后有反骨之徒，若一定时间内不能满足他们对权利的追求，他们便会弃你而去，而如果愿意一直满足这种追求，他们最终会将你的大业吞噬殆尽。”
“左仙长请慎言，”刘备微微皱眉：“你正在谈论的，是一位忠君体国、老成持重的社稷栋梁。”
“或许那司马防确实如此，但无人能保证他所有的儿子也会如此，”左慈摇摇头：“也罢，小生本就不认为凭三言两语便能令‘大德’回心转意，只是提醒一声需提防他们而已。”
说罢，左慈未等刘备做出回应，便凌空飞退，踩着那鱼竿倒飞入瀑布的水帘之中，而那青竹鱼竿也在无人碰触的情况下追随而去。
“无论如何，那‘司马’只是个文臣而已，”张飞哼了一声：“若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俺一只手就能把他打扁。”
“先去见见吧，‘洛神’理应不会判断错误才对。”刘备摇摇头又点点头。
————
司马家的别庄非常好找，因为据“洛神”所说，司马防此时外出的借口只是散心，还没有明确打算逃离，所以也不曾掩饰行踪，随意询问行人询问“洛阳来的大官所居何处”即可。
具体而言，那座庄园位于一处临江高山的背风一侧，周围有着覆盖范围颇广，但林木稀疏的矮树林，下辖的农庄以采集野货、开掘石材为业。
刘备来到庄前，亲去叩门，有一高瘦门房迎出，遂告知曰：“刘玄德前来拜见司马先生。”
那门房打量刘备张飞和随从一番，大约见他与寻常拜访者不太相同，似乎不是可以随便打发的人，于是问道：“便请客人报上官职、爵位、封号或雅称，以便小人回禀主人。”
刘备愣了下，然后边回想边道：“那便请告知贵主人，征西偏将、蓟县县侯，领广阳郡守，大司马卢植弟子，御弟刘备刘玄德，求见。”
说完之后，刘备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可以算是一方名士了，只看那门房惊慌失措地跑回去回报就知道这一连串头衔有多么吓人。
“大哥，我们不是该秘密行事么？”张飞在旁愣愣地插了句话。
“……如果求贤还要掩饰姓名，只会显得心不够诚。”刘备向三弟如此解释，但扪心自问之后，发现并未进行掩饰的原因只是那位“洛神”说过不需要隐瞒而已。
————
然而，在那名仆人跑回去汇报之后，司马庄园中却再没有任何动静传来，原本隐约的人声也完全消失不见，就仿佛里面瞬间变得空无一人那般。
“不好，他们提前逃走了。”刘备等了许久，再次敲门却没有获得任何回应之后，后知后觉地想到，很可能是自己那串头衔中的某一个让司马防产生了误会，并决定立即离开。
至于是哪一个，刘备一时没有想法，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他们拦下来，“洛神”说过，他是个只忠于皇帝的孤臣，只要向他展示“衣带诏”就能顺利招揽，她可没说要让自己报那一串头衔！
“三弟！你立刻带人去把司马先生一家请回来，记得不要动粗，”刘备感叹了一下有一位智谋之士的重要性，然后开始调兵遣将：“你，留在这里看好礼物，你，你，跟着张将军，剩下的人跟我来。”
“得令！”送礼的队伍瞬间分为三部分，除去留在前门的那个白耳兵之外，刘备和张飞各自带人一左一右向宅邸后方绕了过去。
刘备只绕了一半就发现无路可走了，因为那庄园本身是依山而建的，这一边的围墙同一处高耸的绝壁相连，沿途也没有发现任何侧门，所以如果司马家的人没有使用密道的话，应该是从另一侧的稀疏树林中撤离的。
刘备匆匆带人原路返回，同时思索着，以三弟的本领，想要截住他们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衣带诏并不在他身上，空口无凭又不动粗地拦住一些家丁和几个文士，应该没有问题……吧？
这一厢情愿的想法，在刘备重新赶回司马家庄园正门的时候破灭了。
“【你敢说我的夫君又黑又丑——？！】”
随着夏侯姬莫名放大了许多倍的叫嚷，一只巨大的，全身冒着黑色火焰的庞大兔子从天而降，然后就地打了个滚，直接摧毁了那个位置上一大片的矮树林。
而它的脑袋上站着的黑裙小姑娘，不是夏侯姬还能是谁？
“【别想跑！】”夏侯姬的声音再次远远传来，然后，那只兔子做了两个扑击的动作，似乎拦下了什么想要趁机离开的人。
“【夫君的主公说了，不准夫君动粗，但他没说过不可以放火~】”夏侯姬不知为何十分得意：“【如果你们不老老实实地呆着，就在这‘涅槃之火’中化为灰烬吧！】”
“唉……”刘备叹着气抬手扶额，率领手下朝那边赶去。
往好处想，至少这位大贤是请到了，虽然他不知道多久之后才会愿意为自己出谋划策。
不过，以司马防大人的素养应该不是会对三弟说出“又黑又丑”这种话的，究竟是谁……
————
火焰兔子降落的地方，除了有些惊慌失措的仆人之外，尚有一位人过中年，气质冷峻，神情严肃的文士，一个刚刚加冠的憨厚少年，以及一名大约五岁的男童，他们全都对那燃烧的巨型兔子和身材高大的张飞混不在意。
文士似乎不打算同张飞以及夏侯姬说话，微闭双目，而少年似乎对白耳兵有些好奇，但父亲没发话，他也不敢有什么表示。
只剩那个看起来颇为聪明，眼珠咕噜噜直转的男童，他看了看火焰兔子，又看看张飞，嘴一咧：“但是，他确实又黑又丑啊~你们总不会和小孩子较真吧？”
“【你！】”由于他确实“老老实实呆着”，夏侯姬没有理由发飙，于是气的在兔子头顶直跺脚。
“你说的对。”张飞点点头，然后从腰间解下了一卷麻绳。
司马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六百零三章 刘备传（二十一）
——公元187年——
洛阳北，司马氏庄园。
“对于如何救出陛下，刘郡守想必已经有所谋划，但细节上尚无法敲定，所以才会前来咨询于老夫？”
司马防果然如卢植所言那般，把对于皇帝的忠诚和臣子的职责放在任何事之前——连自己的儿子正被一个黑大汉用麻绳拴着这件事都无视了。
当然，这与刘备及时赶到并展示衣带诏，以及张飞只是将司马懿的手捆住而并非五花大绑也有一定的关系。
刘备成功将试图逃走的司马一家“请”回庄园，双方在客厅落座并简单交谈后，才发现这基本是一场误会。
问题出在刘备自报的“征西偏将”上，虽然刘备自认为这是对“征西将军”属下“偏将”的称呼，但好巧不巧的是，这个称号实际上是存在的，它属于十常侍之一的夏诨。
而此时，由于吕布的压制，各方朝臣外戚甚至宦官都在拉拢中立的官员加入自己的阵营，其他阵营还好，但其中宦官阵营的家伙们由于情势非常恶劣，采取的手段基本是“先礼后兵”——先是礼貌的问一声，只要不答应就直接派兵抓人。
司马防作为洛阳令，位置敏感，原本应该是最后一批被拉拢的，偶尔出城“散心”也算正常，但这次原本就想逃离洛阳，有些心虚，忽然听下人报告说“十常侍”派人来访，可不就得立刻启动撤离计划？
虽然，那只燃烧着黑炎的大兔子从天而降之时，他就知道自己搞了个乌龙，但也没办法和黑大汉与小姑娘讲道理，只能留在原地等话事人前来。
“正是如此，”刘备应道：“如果可能的话，还请司马先生在下官救出陛下后，继续不吝指教。”
拿出衣带诏，只能证明自己救出皇帝并带往幽州这一行为的正当性，并要求他在过程中协助，但无法直接招募，以皇帝如今的状况，恐怕没有太大的可能忽然苏醒并要求司马防随行——说句不敬的话，皇帝可能都不知道他的洛阳令是何人任职。
以司马防那“孤臣”的个性，可能会跟随而来，也可能会坚持他“隐居”的打算，这种事就算三弟一直捆着他的小儿子也是没用的。
“唔，”司马防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便请刘郡守将计划讲解一下罢。”
滴水不漏啊……刘备感叹了一下，然后才组织了一番语言：
“下官从幽州带来了一部分‘白波太平道’，他们似乎能与凉州军收编的‘黑山太平道’建立联系，具体计划是——”
————
洛阳西北，函谷关附近，临时祭坛。
“——联络凉州军中的太平道道徒，邀请他们在攻入洛阳时无视命令联手歼灭十常侍余党，如果对方表现出招揽之意，则反过来招揽他们，务必令会面以‘不欢而散’结束。”
杨奉读罢刘备去“访贤”前留给他的军令，面带疑惑地看向他的副将郭太：
“虽然刘郡守的命令很清楚，但意义不明，如果最后会‘不欢而散’的话，一开始的条件还有必要提吗？”
杨奉和郭太均年过三十，前者一身道袍，腰挎拂尘，而后者则身穿常规的武将铠甲，背后背着一杆铁枪。
“你问我？”郭太瞪了瞪眼睛：“如果我能理解其中意义，可能仅仅是一个副将吗？”
“呵，也是……”杨奉摇摇头，拂尘一挥，身后临时祭坛上大鼎中的水流化成一道道银线飞了出来，在两人面前的空中扭曲组合成了一个个文字，而周围的少数士卒一副见惯不怪的模样。
“函谷之北，洛水之南，故人相请，拨冗一见。”
十六个“水字”在空中稍稍变换着形状，并发出了淡淡的黄光，随后化为一蓬水汽四散而去。
“每次见到你们这么玩水，都觉得特别有意思。”郭太看着那些水汽消失的位置念道。
“附近掌握了基本‘太平道术’的道友，都会就近在水面之类的地方看到它，”杨奉收回拂尘：“虽然应该不会有外人打扰，但你还是做好战斗准备吧。”
“嘿，随时可以。”郭太耍了两朵枪花。
————
距离白波太平道临时祭坛颇有些距离的一处高耸山崖之上，打扮得如同蝴蝶一般的张郃与白色兜帽遮脸的高览正远远地向那营地观察。
“——若有人自洛阳方向接近，便出手拦截，但不要擒拿或杀死，放任其逃走时需表现出‘不知其是何人’、‘不知其来做什么’、‘只是听从命令赶走闲杂人等’这般的态度。”
高览读着手中的一份军令，语气平缓无波。
“呵呵呵呵，”他完全没有笑意地发出了一阵笑声：“我们确实只是在听令，而且真的对来人的身份目的一无所知。”
“呼呼~虽然刘郡守的计策尚显稚嫩，但已有些‘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之风，便道一声‘华丽’亦不为过~”张郃还在玩他的爪子。
“不过，这看起来不像是他的风格，更像是在参照某人于完全了解各方动向的情况下给他的一份‘棋谱’，虽然有所创新，但……来了！”高览飞快收声，并伏低身子——如此距离上，虽然可以隐蔽一下，但没有必要。
从高览所在的位置上看去，从函谷关、洛阳以及某些看上去只是普通农庄，甚至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全都莫名出现了行人或骑手或车辆，参差不齐地向杨奉和郭太所在的方向赶去，虽然他们力图表现得自然，但他们目的一致、出现的时机也一致，在高览如鹰隼般的目光面前完全无所遁形。
“那么，某的后背就交给你了。”
高览向张郃招呼了一声，身体绷直，平伸双臂，而后，伴随着一头被惊动的白头隼发出的尖锐鸣叫，从山巅向下方的茂密丛林直坠而下。
————
“……就是这样，通过各方势力定然私下招揽的‘太平道徒’将‘有一股庞大的太平道势力即将抵达洛阳，疑似在同凉州军接洽’，‘凉州军与该势力有所摩擦’，‘额外有多方势力在阻止外人探知详情’等等如果细想的话会越想越多的‘情报’传递出去，”刘备道：“使此时控制洛阳的诸多势力疑神疑鬼，即使是吕布也会在部下的劝说下静观其变，而此时，配合剑圣出手，便是救出皇帝的最佳时机。”
“刘郡守能想出这等计策，又何须老夫相助？”司马防仍然不置可否，继续问道。
但那是“洛神”教的……
刘备虽然作如此想，但无法明确将其出口，于是转而说道：“因为下官无法保证，它不会被人看破，必须设下第二重计策，让人认为这‘奇袭救出陛下’的打算也是烟幕，实质上是要夺得皇子或者对付某一势力，然后，确保不会有人真的去为‘奇袭救出陛下’而进行防御，而这等程度的计策，下官却是想之不出……”
司马防缓缓点头，而他的长子司马朗额上冒汗，似乎跟不上思路，司马懿则正和张飞大眼瞪小眼，他们两个很明显一个已经想出对策，另一个根本连听都没听。
“此事易尔，”司马防最后如此说道：“既然你已经安排到这种程度，那么后续完善便不需太多改动，也不必追加人手，只需向参与此时的数名将领追加几道命令即可。”
“愿闻其详。”刘备做洗耳恭听状。
“你既有衣带诏在手，老夫自会相助，然而，”司马防话锋一转：“有二事，还请刘郡守事先言明，否则，便是背上抗旨不遵之名，老夫也不会为你出上哪怕一策。”
“先生请问。”对是什么问题有些预感的刘备肃然应道。
“此时的洛阳已如沼泽泥潭，你救出陛下之后，可有平息洛阳之乱之法？”司马防问道。
“迁都。”刘备没有思考地答道，显然此事他已经考虑过数次：“迎陛下至幽州蓟县，建立新都，则洛阳之乱自平，虽然其地尚不甚繁华，但因此有巨大的发展潜力。”
“嗯……”显然这个答案是司马防自己也认可的，他略略点头，表示同意。
“第二问，即使是老夫亦知，陛下此时已无法理事，刘郡守奉诏之后，欲为张良、韩信、抑或萧何？”司马防又问道。
汉初三杰吗？刘备思考了一下。
张良功成身退，善终；韩信不肯放权，被杀；萧何鞠躬尽瘁，殉职。
这真的是选择而不是威胁？
不过，自己与那些臣子有一个本质上的不同。
——他们不姓刘。
刘备回想起左慈、洛神、甚至是“菩萨”对他的另眼相看，面上显出了一个自信的笑容，同时，也换掉了方才使用的“下官”自称：
“我目前实力有限，至多能从群狼中救走陛下，两位皇子很可能为他们所掠，甚至拥为伪帝傀儡，”
“为恢复汉室正统，若事又不谐，我愿为【光武】，不知司马先生有何见教？”
司马防尚未回答，刘备胸口木雕上传来的大量“暖意”已经证明了他的态度。
第六百零四章 董卓传（十六）
——公元187年——
函谷关。
“故人相请，拨冗一见？”
董卓立在函谷关城墙之上，远眺了东北方一阵，方才收回目光看向带来情报的管亥：
“几位张将军对此看法如何？可有言它事？”
不知是否是由于张角太过受道徒们崇拜所致，原本从属于太平道的诸多方士和武将中，以张为姓者甚多，如张燕、张曼成、张绝、张柯、张牛角——虽然此人许久以前已经因为要避讳而改名“青牛角”了。
数年前，由于朝廷一纸诏书宣布太平道为非法，凉州太平道又差点被十常侍勾结匈奴剿灭，他们不得已之下投靠了救过他们的董卓。
由于这批人共有的特殊性——比如对张角和太平道的推崇，董卓并没有按照常规方法将他们打散收编，而是单独组成一军，并沿用“太平军”的名号。
以太平道内部成员的错综复杂，完全可以预料，有不少道徒在那次事件之后为求庇护而向投效了各大世家豪强，朝臣外戚，甚至皇帝本人，但唯一不可能去投的便是十常侍及其党羽。
所以，这是一次由太平道余党发起，以“趁洛阳一片混乱消灭十常侍”为目的的聚会。
“不，他们只说，此事全由主公定夺，”管亥应道：“不过，‘太平军’已经派出斥候和假扮的探子提前出发前往搜集情报了。”
这个管亥也是奇怪，分明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因在某次比武中被吕布折服，追随而来，但却和那些太平道将士相处的颇为不错，甚至连传令兵的活也抢了。
“唔。”董卓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看向一旁关卡城楼内部的阴影：“你们对此事可有耳闻？”
“北方的姐妹们传来消息，他们似乎是来自幽州的‘白波太平道’，他们原本并没有如此数量的人手，但路过冀州钜鹿时，队伍规模凭空增加了大约一半。”一名黑衣的“貂蝉”从阴影中走出，施礼后如此应道。
“原来如此，那批受到十常侍戕害的太平道徒们想要趁机报仇，”董卓点头，看向全程在旁听的贾诩：“文和，如果我想招募他们，有没有可能？”
“自然十分有可能，”贾诩应了一声，然后忽然表情诡异地笑道：“呵……如果他们真的是想趁机消灭十常侍的话。”
看他的表情，就像在暗示这批太平道想要向朝廷投诚一般。
“末将以性命担保！太平军诸将同十常侍不共戴天！绝无他意！”管亥立刻挺直腰杆辩白道。
“文和，你‘抄家灭门’的凶名太盛，有话还是直说的好。”董卓瞥了贾诩一眼。
“呵呵，”贾诩举起他手上的钩镰朝函谷关外一指，而后划出一个大圆：“此番‘故人相请’，各方曾招揽过太平道的势力定然已经得知，并在第一时间派遣人手前去探查，待得到确切消息之后，他们为招揽这批战力，必会派出有足够地位和实力的‘前太平道’前去接洽。”
“没错。”董卓点头。
“奉先前往洛阳时，并未携带‘太平军’，所以这‘第二批’前往‘一见’者，全都是我们的敌人，”贾诩收回钩镰，做出一个“把马草聚在一起直接割掉”的动作：“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断其后路】？”
出现了！断后的贾诩！
在场众人的脑中几乎全都冒出了类似的想法。
————
函谷关北。
“杨奉！郭太！果然是你们！”
“呵呵，好久不见。”
轻车熟路地破掉了几个简单的路障幻象之后，张燕和张曼成见到了施展“水信之术”的始作俑者，双方相见，一时有些唏嘘。
毕竟，他们原本都是太平道的一方渠帅、分坛坛主，如今却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虽然平时努力保持着心平气和，但见到曾经的道友后，心中不满的情绪难免有些外露。
不过他们一方身穿凉州军服，另一方穿着奇怪的白甲，手臂上还绑着黄色布带，整体上显得颇为奇异。
简单寒暄并拜过张角的牌位之后，双方在临时营地中分宾主落座，并很快提起了正事。
“今司隶纷扰，洛阳不宁，我等听闻黑山诸位随凉州军行动，特意赶来相请，”杨奉道：“我们欲要趁多方混战之际，突入皇宫，杀光那些宦官，你们来不来？”
“呵，杀死宦官？”张燕应道：“虽然我们也痛恨十常侍胡作非为，但仅凭他们自己，又如何能将我们迫到如今这个地步？”
“你的意思是？”似乎预感到了某种不妙的发展，杨奉打断道。
“若非皇帝下旨，仅凭十常侍，绝无可能令各州军兵在全天下同时对我们下手，此番大军集结，皆为将皇帝、皇子纳入掌中而来，我等道友分散在诸势力中，自可便宜行事，若找到机会，便宰了那昏君和他的崽子！”张曼成咬牙切齿道。
“你疯了！”杨奉惊呼了一声：“由于十常侍的矫诏乱命，我太平道虽然无法在明面上行事，但私底亦有诸多同情者，但若做出你说的那档事，天下之大再无我等容身之处矣！”
“便如你等在幽州那般‘容身’吗？”张燕冷笑。
“哼……”郭太也用同样的态度应道：“确实，以凉州军这般突袭洛阳的做派，大概早就不想有个名义上的皇帝了吧。”
双方气氛僵硬，但还未到剑拔弩张的地步，毕竟，他们此时的目的尚且没有冲突。
“据说，”停了片刻，张曼成为调节气氛般缓缓开口：“剩余的十常侍已经投效了皇后，躲在长乐宫和未央宫中，而皇帝则在‘剑圣’的保护下住在西园，无论我们目的为何，最终都要杀入皇宫，在那之前暂且合作，之后分道扬镳，谁也不要干扰谁的目的。”
“我赞成，”杨奉甩了下拂尘：“不过，这种机密消息你们都能得知，董凉州的本事不可小觑嘛。”
“谁知道呢？哈哈哈。”
“呵呵呵……”
双方最终不欢而散，在临时祭坛营地门口草草告别。
然而，他们在距离足够远，互相完全看不到之后，张燕以嘲讽的语气自语了一句：“呵，果然中计了。”
————
“滚，或者死。”
听着背后传来的阴冷威胁，扮作车夫的管亥内心毫无波动，唯一的念头是：“贾军师猜的也太准了吧。”
作为“断其后路”之策的一部分，管亥需要做的就是扮作一个“扮作车夫的探子”，在同营地有一定距离的情况下不隐蔽地“隐蔽地探查”。
这种事果然太难了，如果背后这个预想中的“客人”再不出现，管亥说不定会自作主张地做些什么。
“你是谁家的？想吃独食？”他按照某个预设的回应说道。
这句话的含义是，“我看不到来者，他只有一个人。”
至于是向何人所说？
“你不需要知道，你——”
呼嚓——
背后那人话到一半，忽然猛地向前扑出，避过了一条黑色软鞭如毒蛇般的抽击。
驾车的马略有些受惊，嘶鸣不已，管亥勒马令它停住，而后从车夫的座位底下取出自己的大刀，步下马车，看着那没跑多远就被包围的不速之客：“是否需要，现在不是你可以决定的了，朋友。”
这家伙的白色大氅和劲装似乎很不错，方便干练，特别是那兜帽，明明只遮挡了小半个上脸，但完全看不清面容。
他身手看起来不错，并且似乎在袖中隐藏着利器，但同时面对三名“貂蝉”的包围，只能原地摆出防御的架势。
“拿下他。”虽然这些貂蝉并不会听管亥的命令，但她们要做的事是固定的，管亥此时冒出一句宛如头目的话来，也属于计略的一部分，是为了……
叱——
几乎就在管亥把这句话出口的瞬间，那白衣兜帽男子整个人化为一团阴影，以极高的速度“移”向管亥背后。
但再下一瞬间，那团阴影便仿佛雪花遇到沸水一般消失不见，而兜帽男子重新出现在原地，并踉跄了几步。
嚓嚓嚓！三名包围着他的“貂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软鞭，绣锤和短剑同时攻了上去，那名男子只能腾挪闪躲，有几次想要寻隙逃走，仍然被迫了回去。
“呵呵呵~”管亥的背后走出了第四名“貂蝉”，她举着一只散落着淡黄粉末的绸扇，向管亥轻笑道：“就‘诱饵’而言，你做的不错。”
“让那玩意离我远点。”管亥每次看到“化双粉”都浑身不自在。
“好了~这位刺客小哥~”第四个貂蝉转向白衣兜帽男子，用撒娇般的语气说道：“你那个奇怪的，可以化为阴影的‘无双’已经被奴家破了，要不要考虑投降呢？嗯~？”
我到底为什么要自告奋勇做诱饵……已经没用的某人开始进行反省。
“哦呵呵呵~华丽~十分华丽~”在管亥以为尘埃落定的时候，高处却传来了不辩男女的赞叹声：“可惜~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他愣愣抬头时，似乎看到了一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孔雀从天而降。
第六百零五章 曹操传（三十一）
——公元187年——
洛阳大道东。
无论人马皆身着漆黑重铠，杀气腾腾的两万“虎豹骑”在前开路，其后是两倍于其规模的普通士卒，再后尾随着的则是衣着不够统一的青州兵以及辎重队伍。
曹操策马走在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中军，一时有些感慨。
他当初极力伪装躲藏，甚至需要“梅林”出手相助才能逃离洛阳，那时的自己大概完全没想过如今会堂而皇之地率大队人马返回“勤王”。
不过，令他对此行的重要性没什么实感的是，身后马车中传出的少女歌声。
【冰雪少女入凡尘~】
【洛水河畔初见情~】
【是非难解虚如影~】
【一腔爱~】
【一身恨~】
【一缕清风一丝魂~】
自从郭嘉非常确定地说出，她会在洛阳见到赵云之后，蔡文姬就一副很开心的模样，路上时不时地就拨弄箜篌弹奏并演唱一曲。
不过，因为她根本没有实际经历过那种感情，歌曲的基调基本都是憧憬和向往，以及一点点的担心。
比如这首曲子，听起来是在自述少年少女的邂逅，但她当时是在洛水河畔遇到赵云的吗？怎么感觉她唱的其实是其他人？
“内容空洞，感情虚假。”蔡琰的琴声停下之后，郭幻那语气没什么起伏的声音在同一架马车中传出。
“呃，嗯……”蔡文姬的声音听起来颇为失落。
“下一首。”郭幻又道。
“啊，好~”蔡琰转眼又高兴了起来。
啧，小姑娘的心思老爷们还是别猜的好。
郭嘉带着他的妹妹来投，除了令曹操多了一个可以依仗的谋士外，平时没什么玩伴的蔡文姬也多了一个同龄闺蜜——虽然她们两个都不是会在闺房里聊天做女红的类型。
由于不必时时照顾妹妹的缘故，蔡琬能分配给处理政务和军事的时间多了不少，不过这得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才能表现出来才行。
“【我觉得还不错哦，至少比贞姬唱的好。】”“替身”的声音在曹操耳旁传出，显然，他正处于“灵体化”的状态。
你是仗着贞姬听不到你的话才乱说的吧？
曹操白了那个方向一眼，也不知有没有白中，接着马蹄和车轮的声音问道：“刘玄德和董仲颖之间的冲突进展的如何了？”
“【他们正在函谷关附近以各自的手段应付探子，而且，就像奉孝猜测的那样，】”“替身”回答：“【他们互相之间的博弈令整个洛阳都变得疑神疑鬼，吕布撤回了洛阳西门，而城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也有所缓解】。”
“嗯……正如他所说，我们不必知道他们互相在隐瞒和误导什么，只需借助他们制造的混乱尽速行事即可。”曹操微微点头。
用郭嘉的话说，董卓和刘备，一个是“反贼”一个是“忠臣”，就算合作也无法长久，我们作为“内奸”，还是尽速达成自己的目的然后功成身退的好。
我们也是忠臣！——当时荀彧如此反驳道。
对对，治世之忠臣。——而郭嘉并不和他争辩。
仔细想想，他大概是故意这么说的。
————
青州军进入洛阳并没有受到阻拦，事实上，东门守将在看到青州仪仗，代表州刺史的“曹”字大旗以及代表着皇室的“刘”字赤龙旗之后，就如同见到亲人一般跑下城迎接，或者，可以把“如同”两字去掉也可以。
曹家主家搬离了洛阳，但那些分支旁支的曹家人还有不少留在首都，这位名叫曹安民的守将虽非曹氏直系，可若论起辈分，还得叫曹操一声族叔，曹操因此深刻理解了如荀彧那般，有一个比自己还年长的侄子是什么感受。
曹安民热情邀请曹操和他的大军入城，去城东大营，但曹操同荀彧和郭嘉商量后，还是拒绝了这个提议。
毕竟此行的目的并非如董卓那般是攻占洛阳，如果他远道而来后，直接入城占据一部分地盘，只会引起己方阵营的误会，而且遇事需要撤退的话也很难逃离。
最终，曹操令曹纯率军在城外扎营，又应曹安民苦苦相求，分兵接管东城门以安其心。
即便不用询问荀彧或者郭嘉，曹操也能分辨出，曹安民是一个各方面平平无奇，只有忠诚一项尚且能看的人，而且这个忠诚不是对皇帝，而是对曹家，遂干脆任命他为自己在洛阳期间的“向导”。
居住在洛阳多年，又有“替身”帮忙收集情报，哪里需要什么向导？可这人没事总想为曹操做些什么，没有任务就惴惴不安的表现实在令人头疼，曹操已经暗中决定，回到青州之后，就给他安排进某个事情特别多，寻常闲不下来的民事衙门，让他按照自己的名字去“安民”好了。
————
洛阳，袁府。
“公路年少有为，率强兵力敌吕布，天下闻名，可谓英雄。”
前往袁府同袁家人商讨接下来的安排时，曹操迎面朝看见袁绍就面带冷笑的袁术丢去一番夸赞，直接让他愣在当场。
而等到袁术终于反应过来，回了一句“那是当然”之后想要继续嘲讽袁绍，万年公主刘奈也走了进来，只得悻悻闭嘴，引一干人等进客厅入席。
当初曹操没少到袁府叨扰，但都是以晚辈的身份前来拜访，袁逢、袁隗等“三公”是不会刻意同他一个小辈交流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的曹操虽不至于和他们平起平坐，但至少拥有了平等的话语权。
所以，在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双方谋士就接下来的行动开始辩论时，曹操也有了同诸位袁家三公以及万年公主一样作壁上观的权力。
“西有董卓，北有白波太平道和刘虞，南方刘表及刘焉也虎视眈眈，在此种情况下，朝臣不该分做内外，还是同心协力将皇权稳固下来再谈其他。”荀彧说道。
“非是我等不顾大局，实是那些本地士族欺人太甚，”郭图道：“他们不知做了何事引得吕布大怒追杀，令公路将军手下‘大戟士’折损近半，自己却远远逃遁。”
“他们并非逃遁，而是中了荆州刘表暗算，我们此行亦把那动手的黄祖捉拿而来，可请诸世家联合审问，此亦能证明外地诸刘皆蠢蠢欲动。”荀彧应道。
“不止如此，前几日北方白波太平道有所异动，我们派去的斥候反而被他们的人强行驱逐，受伤者众多，足见他们另有打算。”逢纪接道。
“此事大约亦是误会——”
曹操听着双方辩论，目光在袁家那几位谋士身上扫来扫去。
逢纪、郭图、审配，这三名文士在数个州府均颇有声名，应是袁家为袁术招募的幕僚，原本属于袁绍，但是袁绍明显没打算发展自己的势力，故而转给了袁术。
当然，明面上是不能那么直白的，至少这些人此时的职位全都挂在几个三公的名下，未来应该会根据袁术的位置而进行某种“调动”。
所以，结论是，无法挖角。
此时辩论的焦点在于，荀彧顾忌行为的正当性，要求尽可能地拉拢朝臣一起行动，而袁家一方认为有了曹操带来的【虎豹骑】，配合自己培养的【大戟士】，完全可以甩开杨家、刘家、李家等本地世家单干，即使是围杀吕布也能做到。
很显然，如果郭嘉没有带着他那厉害的妹妹出现，并让他“稍等几日”，“虎豹骑”就会迎面撞上在洛阳城里闲逛的吕布，很可能会像那“大戟士”一样损兵折将，届时“合兵一处，围杀吕布”的策略就会变成一个必选之策，而且很可能成功。
然后，就会如郭嘉说的那般遭遇疯狂报复，目前招揽的人手会阵亡一半以上，此名单曹操自己都能列出来：许褚、典韦、曹纯、张绝，以及赶来救援的夏侯兄弟——如果是以郭幻的实力做参考的话。
“主公。”“大人。”
几名文士唇枪舌战之后谁也没能说服谁，最终各自转向己方的话事人以求定夺，不过，以人数来看，还是荀彧更胜一筹，如果把一直微笑不语的郭嘉算进去的话，对面大概就完全没有机会了。
“孟德，公主，你们意下如何？”袁隗慢条斯理的问道。
以这种态度来看，他只怕已经有了决断，并自认为能说服任何人，所以，不能被他带入自己的节奏，最好能直接掀翻棋盘，就像郭嘉那样能一语定胜负最好。
曹操下意识地看向郭嘉，却见他把手掌平摊，然后上下翻转了一下。
手心手背都是肉？
这事易如反掌，但我就是不说？
不，等等……虽然可以，但这么说的话是不是有点过分？
在袁家长辈的注视下，曹操没有更多的思索时间，他清了清嗓子，回道：“诸位先生言之有理，但似乎只考虑了成功之后的权力分配问题，而没有想过万一事败会怎样。”
在场的文士，除了还在玩手的郭嘉，全都齐齐地看向曹操，曹操略有压力，顿了顿之后继续说道：“我们要做的是相当危险而且无法保证成功之事，万一事败，参与者遭到全面报复，那么谁会优先成为目标呢？是根基就在司隶和洛阳，完全跑不掉的本地世家，亦或大部分实业和人口都在外地的我们？”
全场陷入了怪异的沉默，只有“替身”在他耳边道了一声：“幸会，乱世之奸雄。”
第六百零六章 三国史（十四）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原著中，刘备携关张三顾茅庐，通过了诸葛亮诸多亲友的考验，言辞恳切表示希望复兴汉室，孔明感动，遂提出“三分天下之计”，出山相助。
这个世界里，刘备带着张飞打上司马庄园，把司马防一家绑走，自信声称“吾可为光武”，司马懿不敢动，只能看着父兄为其谋划“幸驾迁都之策”。
仔细想想的话，这其实没毛病，司马防本身就是大汉死忠，他养出的儿子自然也是如此，曹操征募司马懿的时候他还装病拒绝，最后被威胁“抬也要抬去”才低头，所以司马懿最后谋划反叛曹操，以晋代魏，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不过，由于此时司马懿年岁太小，尚未领悟无双或者谋士特性，看上去只是个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又因为被张飞捆了一段时间，心中颇有不满之意，似乎打算装傻到底，来个“仲达进刘营，一言不发。”
【徐庶发来贺电。】
说到徐庶……我切换了一下监控画面，只看到两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太正手拉着手亲密地说话，而徐庶和太史慈对坐无言。
三国两大妈宝，人生信条全都是“听妈妈话”，一个因为母亲受孔融照顾，主动投效直到孔融丢了所有地盘投降曹操为止，而另一个的事迹就比较知名了，属于我必须去拯救的范畴，但现在看来好像不用我做什么了哎。
谈话间，太史慈的母亲没什么倾向，因为在青州住的不错，太史慈的官职和待遇也很好，所以极力向徐庶的母亲讲曹操的好话，但徐庶的母亲非常顽固，坚决认为曹操不是好人，言谈间甚至说道如果儿子去给曹操办事她就去死云云。
徐庶和太史慈越发尴尬，虽然他们互相看上去颇为欣赏，但此时除了互相敬茶——在妈妈面前不敢喝酒——之外完全无话可说。
……所以，明明是剑拔弩张的谈话内容，这两位阿姨是怎么继续亲如姐妹地交谈下去的？而且还不止一次。
言归正传，曹老板一生中依仗的四大谋士，郭嘉、荀彧、贾诩、司马懿，竟然有三个和他理念相悖，换成其他气量和实力不够的主公，大概早就凉了。
嗯……不过这四个人好像凑不到一起了啊，贾诩被董卓拐走，司马懿被刘备拐走……
【郭嘉被你拐走】
“才没有拐！”
【那就是卖了】
“你是不是忘了我现在在根源？阿哒！”
【芙呜！】
吓跑了蠢系统之后，我才开始研究这三位顶级谋士之间的博弈，好消息是他们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口了，而坏消息是，我不能确定他们说出口的是不是心中所想。
总结一下，刘备表面要剿灭十常侍，实际想要救出皇帝；董卓表面要杀掉皇帝，实际想要控制住皇子刘辨，曹操表面要拥立刘协，实际上想要借此拥立刘奈。
然后再加上本地势力和外地势力，他们之间掩盖、误导、掩盖误导，误导掩盖，误导被掩盖的误导，以及掩盖被误导的掩盖，一瞬间能有几百次心理博弈。
就像当初曹老板在华容道选择该走大路还是小路一样，看起来像是他比诸葛亮少想了一步，但怎么能确定他其实不是多想了一步呢？
果然玩战术的心都脏……
另外，孙坚由于早早被吕布打跑，没有参与这场大戏的资格，但他在老家却积攒了谁也无法忽视的实力，并且获得了殴打刘表的借口。
如果此时在洛阳的各方均受到不小的损失，那么他就会趁机崛起。
此时，可以套用一句俗语——时代的巨轮开始缓缓转动。
孙坚和他的家将们进入扬州边境后，提示姐姐瞬间刷出好几排提示。
【提示：孙坚完成‘玉玺逃亡战’，脱离洛阳战场。】
【提示‘貂蝉夺还战’失败，创建后续战场‘西园突破战’。】
【提示：‘皇帝救出战’、‘皇子救出战’、‘西园突破战’合并为‘洛阳会战’。】
那些原本只截取了一部分洛阳地形的“无双战场”逐一浮现并互相合并，最终形成了一张完整的洛阳周边鸟瞰图，以及大量的红蓝“凸”字图标。
刘备军来自正北方临时营地，曹操军在东门，而董卓军位于西北函谷关，他们的标识颜色全部为蓝色。
洛阳城内的势力则没有具体势力名，只是以红色“凸”字标志各自分散在城中，如宫外的“杨彪”、“王允”、“袁隗”，以及宫内的“何瑶”、“王荣”、“蹇硕”，还有“刘宏”、“刘辨”、“刘协”等。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有独立的图标，比如董白和吕玲绮就分别算是董卓和吕布的“副将”，夏侯姬从属于张飞，而郭幻的名字缀在郭嘉后面，等等等等。
不过，我在看到剑圣王越算是刘宏的“副将”时，还是有些意外的。
【从这友军和敌军的判定来看……你还敢说自己不想倾覆大汉？】蠢系统吐槽道。
“是是是，我想。”我懒得和它争论，继续观察无双战场的地图和各方情报。
从属于董卓军的吕布高顺，华雄张辽等，正聚集在洛阳西门，吕布的“凸”字正原地打转，显得焦虑和无所事事。
与之相反，曹操只在东门留下了曹纯和张绝，其他将领都在袁府同袁家诸公聚会。
刘备和张飞在洛阳北方的大本营同司马防在一起，杨奉与张曼成接洽完毕各自返回，而张郃与高览正在函谷关附近和管亥与那些“貂蝉”战斗，从地图上看，“发生战斗”的标识是一个逐渐扩散，时不时反白的红色小圆点。
很明显，虽然我看他们都是“友军”，但这些人自己不这么认为。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不在地图上显示的势力，比如赵云和张婕、神枪童渊，“洛神”，以及那个低配版阿赖耶，等等。
另外，这起大事件中，左慈倒是跳出来发表了一些符合他一贯表现的谬论，但于吉却不见影子，虽然有点怀疑黄祖那奇怪的“引导箭”可能与他有关，但并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现在就看洛阳的诸位谁会先忍不住动手，成为一场大战的导火索了。
【提示：预定事件‘祢衡返回琅嬛阁’即将发生，二十九、二十八、二十七……】提示姐姐忽然刷出我事先拜托的定时提醒。
这小子……我之前唬住他之后，特意借了许多关于祸从口出，演讲与口才，如何说话办事之类的书籍给他，省的他哪天作死被别人给砍了，结果这么快就回来了？该不会是没有吸取教训反而把其中列出的反面案例学了去吧？
三国时期有三个著名的不作不死者，杨修、祢衡、许攸，此时许攸没了官渡的功绩没法自吹自擂，杨修跟了孙坚这个老实人没机会揣测上意，只剩祢衡这张能把自己说死的嘴。
要治好毒舌很难，但可以想办法把他变成吐槽役，吐槽越毒的人一般会越受欢迎，计划通。
于是，我暂时离开根源，穿上梅林马甲，保持着正坐姿势重新出现在圣者之馆内，一旁无聊打哈欠的芙芙立刻跳进了我怀里。
吱呀——“据点”的门被推开了。
“哟，”背着个包裹的祢衡看了我一眼，然后开始把借走的书卷放回：“原来仙人每天都无所事事吗？”
“【吾天文地理，无一不通，三教九流，无所不晓，前可以封禅于尧、舜，后可以传道于孔、孟，岂言‘无所事事’乎？】”我保持着之前的态度言道。
【喂，小心牛皮吹破。】
‘没事，我在吹过往，历史总不至于变成真的吧。’
【嗯……大概？】
显然，祢衡小朋友的脑袋短路了一瞬间，他大概想要说我是狂言，却没办法解释这占地面积明显比从外面看大出不知多少倍的“琅嬛阁”是怎么回事。
“哼，你若如此能耐，为何还会令社稷化为丘墟，百姓饱受流离之苦？”祢衡瞪我。
……这明显又是一个该送去给刘备的汉室忠臣，小小年纪就懂得为天下计了。
虽然我可以冲他来一句“你以为是谁让百姓只是‘流离’而没有‘涂炭’的？”但此时某句我早就想说的话更适合。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我露出仔细看就会消失的微笑说道。
精彩！气派！
【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世界意志！】蠢系统不但发语音还发图。
‘你走开！’
“……所以你就像那庙中佛像，虽受祭祀，但不灵验。”祢衡愣了几秒，还是找到了话来毒舌。
“【你曾见哪尊佛像灵验过？】”我应道：“【另外，你又不曾拜我，怎知我不灵验？】”
【你要怎么个灵验法？】蠢系统插嘴道。
‘拜过之后必出SSR。’
【……芙？】
“若仙人皆是这般模样……大汉要完。”祢衡似乎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很好，虽然还不标准，但这句已经算吐槽了。
第六百零七章 吕布传（十四）
——公元187年——
洛阳，西城门兵营。
吕布扛着他的方天画戟在军营中四处打转，凉州兵全都远远地躲着他。
而张辽和高顺正一脸无奈地跟在后面。
“貂蝉！你为什么躲着我！”
随着一声低吼，吕布探手从角落的阴影中揪出一名“貂蝉”，杀气腾腾地看着她。
“妾，妾身没有躲着将军……”那“貂蝉”似乎是柔弱型的，被吕布这么盯着几乎要哭出来，只能弱弱地申辩道。
“……”吕布拧眉盯了她一会，随手丢开：“不对，不是你。”
那“貂蝉”如蒙大赦，脚步不稳地向高顺所在的方向跑去。
“姑娘，你最好去转告一下你的姐妹们，如果有事需要接近奉先大人，不要躲在阴影里，”高顺同她擦肩而过时说道：“大人近日似乎新领悟了捉拿潜行者的本领。”
“可，可暗卫就是……”
吕布没有去管身后的交谈，继续向前行去。
捉拿潜行者？当然并非如此，他只是在捉拿“貂蝉”而已。
自从那日见到了某个【貂蝉】，并打飞了一大群袁家的“大戟士”之后，吕布就时不时地从那些投降凉州军的“貂蝉”身上看到【她】的依稀身影，但即使趁着“幻影”还在时把她们从阴影中揪出来，也只是捉到一个暗卫而已。
如今，在某几个嘴碎的武将口中，他成了一个“看中了某名貂蝉，但对方没有看上他，于是恼羞成怒打算把对方抓出来”的莽汉。
你们整日围着一个长得像女子的男人献殷勤，还敢编排本大爷？！
小心本大爷把你们送去——
吕布暴躁了一瞬间，怒火又平息了下去。
某种意义上，他们说的没错.
吕布十分想见到那个自己感到非常熟悉的【貂蝉】，并问她一些事，但她却不肯在自己面前现身，于是自己开始无谋地乱来，希望能找到她，这岂非正应了他们所说？
此时，吕布略略有些后悔，如果早些料到会遇到这种事，出发前应当把贾诩借过来，此时就可以对这番情形做出分析了，高顺张辽、华雄张柯等人，武勇有余，智略不足啊。
反正岳父董卓那边有董白和玲绮照顾，出不了什么事。
——等等，【岳父】？【玲绮】？
吕布的脚步猛然顿住，后面跟随的张辽和高顺一时没注意接近了几步，连忙匆匆后退。
“回来！”吕布转过身，面带疑惑地叫住两人：“本大爷已经成亲了？还有个女儿？”
“是的，将军！”高顺看上去一脸欣慰：“你有妻有女，还是莫要惦记那不知名的暗卫为好。”
“您娶的是董大人的千金，董——呃，我直呼董姨的名字会被打吧……”张辽也道。
“文远，你知道吗？你每次叫董姨，董宜都在忍着不打你。”
“哎？”
等等，本大爷一开始似乎还说过“别戏弄有妇之夫”，但在找她的过程中却把这件事忘了，这究竟是……是……
“【唔唔唔——啊啊啊——嗷嗷嗷！】”
高顺和张辽还在争论董姨是不是董宜的问题，吕布却忽然狂吼起来，无数条黑红雷电从周遭虚空各处涌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盘绕全身，宛如为他穿上了一件不断涌动，且有生命般的奇异甲胄。
“大人请冷静——如果好好同嫂子以及侄女说的话，她们还是有可能允许你纳妾的——”高顺叫道。
然而，这番话似乎造成了反效果，由于被雷电包裹全身，已经看不清面部表情的吕布猛然转身，眼冒红光，挥舞方天画戟便向高顺杀去。
————
？？？
呼——唰——
“嗯？这里是？”
从半梦半醒中恢复意识之后，吕布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洛阳城的军营中了，他此时身处一个大约是机关术造物的“船舱”中，手中正傻傻地持着一块面积不小的厚木板。
而在他的前方，之前他一直四处找寻的【貂蝉】便立在那里，她正举着和自己手中类似大小的木板去堵一个“船舱”壁上的大洞，冷冽而狂暴的寒风在洞外呼啸而过，将“船舱”中的一切都向外吸去，而她长长的黑发和贴身黑裙正如旌旗般飘舞。
“奉先大人——你在干什么呀——”【貂蝉】双手按着那木板，同时略带着嗔意向吕布嚷道。
“你究竟是谁……”吕布不明所以，但仍然步伐稳健地举着手中的木板走了过去，这区区小风，对他来说毫无影响。
“呛。”“咔嚓。”
那木板似乎是某种机关术造物，两块板子拼接到一起之后，瞬间有几个凹槽和楔子弹出，将它们严丝合缝地连接和固定在一起，并紧紧贴在了“舱壁”上，使那“寒风”和“吸力”瞬间锐减。
“啊……真是的，还以为这次要坠毁了，”【貂蝉】背靠着那木板长长出了口气，然后看向吕布：“嗯？奉先大人，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吕布话到一半，忽然眼神一凝。
从那不算严实的木板缝隙中，他看到“外面”有红光一闪。
入眼的瞬间，吕布便判断出，那是一种细小、高速，且极具穿透性的东西被发射所激起的光芒，虽然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但不妨碍他做出正确的应对。
这瞬间，吕布箭步上前，间不容发地一手拉开【貂蝉】，一手持方天画戟将那物劈去。
“锵！！”
那细小物件的力量极大，被方天画戟破坏了原本的路线后，仍然击穿了船舱的舱顶，直飞而出。
“奉先大人好厉害！”【貂蝉】一副雀跃的模样，似乎还没想到，刚刚只差一点，被击穿的就是她自己了。
“呵，你……”
吕布感觉之前四处寻找【貂蝉】的焦虑减轻了不少，正准备说些什么，眼前的一切都化为黑色的灰烬飘散而去。
————
？？？
再次恢复意识时，吕布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正以一种极高的视角俯瞰大地，可以清晰地看到下方正有一条异常庞大的漆黑巨龙正在摧毁某座城市，不过，因为见识不算广博，而且那座城市并未打出旗号，所以吕布无法判断出它是哪座城市。
百姓们正在四散奔逃，而城防部队，以及一些机关造物正在对它发动攻击，但那些攻击对随便一片鳞片就有城门那么大的黑龙来说毫无意义。
片刻之后，吕布对这条黑龙的破坏力有了足够的认识时，他的“视角”直直坠下，穿入黑龙的身体进入了它的前心位置。
咚——咚——
一颗巨大的，形状如同西瓜一般的半透明青色球体悬浮在那里，缓慢地一涨一缩间，有青色的流光传递向那条黑龙的全身，同时还发出沉闷的心跳声。
而那青色球体的正中，是悬浮在那里的【貂蝉】，她宛如陷入琥珀的蚊虫，披散的发丝，手中正在掉落的鞭子，以及还处于飘动姿态的长裙全都完全静止，唯有声音还时断时续地，随着“球体”每次输出的青色流光向外透出。
“【阿布……请在……之前……杀了我。】”
下个瞬间，吕布的视角穿入了正呆立在那球体面前的“吕布”，并重新获得了身体控制权。
“哼，是这么回事吗？”，吕布看了看随着自己能够行动，忽然加快跳动的球体，冷笑了一声，自语道：“‘吕布’，你这个蠢货，为了所谓的天下，把自己的挚爱给杀了？如果我一戟下去，她大概就会说什么‘愿大人武运昌隆’，‘真想看看天下无双’什么的而死掉吧。”
没有回应，球体只是越发加快了收缩，发出宛如催促般的咚咚声。
“可惜，本大爷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用冠冕堂皇的借口威胁！”“咔嚓！”
吕布一戟刺出，破开了那材质如同水晶或者琉璃的球体，而后单手将陷入其中的【貂蝉】托了出来。
“这样……没用……”【貂蝉】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道。
“呵，我大概猜到了，”吕布将女孩放下，言道：“无论是放着这玩意不管，还是半途把你救出来，它都会毁灭世界——除非把你杀死在里面。”
“嗯……”【貂蝉】点了点头，担心地看向那球体。
“虽然我很想说‘需要牺牲一个无辜的女孩才能拯救的世界，就让它毁灭掉好了’，但你肯定不答应对吧？”吕布并未收回方天画戟，反而将它向里面又推了推：“那么，我就换一句，‘这能够毁灭世界的力量很不错，但马上就是我的了’。”
吱吱吱——轰！
方天画戟上绽放出漆黑和血红交错纠缠的雷电，沿着那无数通道流向了黑龙全身，片刻之后，那原本体色如墨般的巨大黑龙周身缠上了一条条宛如火焰的红痕，它逐渐停下了破坏和攻击的动作，缓缓趴了下来。
“还有什么遗憾和悲伤，只管放马过来，本大爷全都接着。”吕布收回方天画戟，看向张着嘴发呆的【貂蝉】。
他没有等到回应，在女孩想要回答之前，周围的一切再次化为黑色灰烬随风而去。
————
？？？
“【退下！凡人！】”
再次恢复清醒时，吕布发现“自己”正仰面倒在地上，身上并未着甲，前心被斩出了一道巨大的伤口。
而【貂蝉】正悬浮在半空中，她那贴身裙装已经变成了狰狞的漆黑甲胄，手上提着一柄漆黑的巨型大剑，身后更是展开了一对巨大的黑翼。
虽然身型娇小，但散发出的压迫感令倒在地上的吕布动弹不得。
“哼，竟然是自己家中，这次麻烦了……”吕布忍住疼痛，四下观察之后飞快地判断出了目前的局势，看来【貂蝉】的身份并不简单，死后通过某种方式“回归”了，并度过了一阵快乐的日子，但最终因为某种意外，将“真身”给引了来，对“吕布”发出了致命一击。
根据这一系列故事粘粘糊糊的劲来看，此时“吕布”应该通过一番真挚的话语唤醒【貂蝉】才有活命的机会……但本大爷怎么知道啊！
吕布纠结了片刻，便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似乎将要消失而不是切换场景。
可恶，莫非她躲着我便是因为早知这个坎我过不去？
吕布正在考虑要不要激发无双殊死一搏，却看到一道泛着冰蓝光芒的宽阔城墙一路延伸而来。
————
洛阳，西城门。
“嗯……”吕布眨眨眼，活动了一下手脚，感觉他们就像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般颇有些酸痛。
不过，从周围到处是雷电造成的焦黑，以及气喘吁吁的张珂华雄、高顺张辽来看，大概不只是像？
吕布抬脚欲行，却咣地一下撞上了一堵墙，它闪了一下淡蓝色的轮廓，重新消失不见，吕布僵了僵，转头看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了两个他现在绝不想看到的小姑娘。
“父亲，听说你想纳妾。”吕玲绮举起闪着蓝光的盾牌问道。
“不得了。”董白接道。
第六百零八章 吕布传（十五）
——公元187年——
洛阳，西门军营大帐。
“我方才做了什么？你们是什么时候来的？”
吕布可以在所有人面前自称“本大爷”，除了董卓和自家女儿，因为那样辈分会出问题。
将她们以及在场的其他将领带回自己的大帐后，吕布如此问道。
“我一进门，就看见父亲在打张辽。”吕玲绮同时回答了两个问题。
张辽望向帐顶，似乎想要找面墙撞撞。
“嘎嘣脆。”董白补充了一句，嘴里还在咔嚓咔嚓地嚼着什么。
“……阿白，你在吃什么？”吕布倒是不担心董白把【貂蝉】给吞了，因为这个小姑娘虽然连沙石土木、飞禽走兽都能不在意地吞掉，但对于人形之物却退避三舍。
“唔？”董白歪歪脑袋，似乎一时不知该怎么称呼那东西，于是抬起小手往自己嘴里掏了一下。
吒嘤——
一把通体如墨，柄窄刃宽，整体甚至比董白本人还高的漆黑巨剑出现在小姑娘手上，其剑刃缠绕着一道道混乱无序的赤红雷电，散逸而出的杀气令在场将领都不由自主地做出警戒动作。
“哦，是【死亡】。”董白随手耍了两下，确认般地点点头，一张嘴又把它吞了回去。
吕布清楚地看到，董白把那柄剑向口中送去的过程中，它以配合她动作的速度飞快缩小，最后失去了存在的实感，消失在一片远比它更加深邃的黑暗中。
女孩闭上嘴，又嚼了两下，咯吱，咯吱吱，嗯，至少听起来是挺脆的。
那把剑似乎是最后的幻象中【貂蝉】用来斩伤“自己”的武器，应该也是自己失控的原因。
吕布沉下心，感觉那股一定要把【貂蝉】找出来的心思几乎完全消失，就像已经达成了目的一般。
“那么，文远，我此前都做了什么？细细讲来。”吕布看向张辽。
“喏，当时——”
经过张辽的讲述，以及其他将领的补充，吕布基本还原了他失控的情形。
大致来说，吕布莫名发出狂吼之后，那平时一直用来放出攻击或者强化武器的红黑雷电突兀出现，并变得凝实，如流体般覆盖了他的全身，而后，本人便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周围的人发动攻击。
这种状态的吕布似乎失去了战斗中的敏锐直觉，只会凭借本身的蛮力一顿乱砍，所以周围的部将们还能勉强招架。
但，因为始终没有人能将吕布制服，随着战斗的持续，武将们因为逐渐积累的伤势，从“勉强招架”变成了“勉强自保”，如果不是董白和吕玲绮赶来，凉州军只怕会成为这次洛阳之战第一个被淘汰出局的势力。
正如玲绮所说，两个小姑娘踏入军营时，疯狂的吕布正在追打刻意吸引他注意的张辽，吕玲绮直接以盾支地，召唤出一圈冰蓝色的厚重城墙将吕布围住，而董白则施施然走过去，一张嘴就把缠绕吕布周身的红黑雷电给吞了。
“那么，是谁说为父要纳妾的？”吕布听完，略想了想之后，面带煞气地问道。
“嗯……”吕玲绮偏头看向大帐靠近门口的位置，那里是魏续、侯成和宋宪的位置，此时已经空无一人。
“他们在吕小姐讲到一半的时候就以‘去侦查敌情’的名义溜走了。”带着全覆式头盔的郝萌应道。
“……”
“我并没有刻意关注他们，”似乎感觉帐中气氛有些不对，郝萌追加解释道：“只是大战在即，我方多有损失，实在不宜再自折战力。”
“哼，那就放他们一马……”吕布本身也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去找他们的麻烦，那只会让“吕布想纳妾”这个传闻彻底坐实，不但恼羞成怒殴打属下，连提过一两句的人都要捉回去教训。
他转向两名女孩：“你们来我这里，可有携带什么命令？”
“没有带~”“听说洛阳有好吃的~”两个小姑娘一同应道。
奇怪，岳父应该不会放任她们自己到处跑着玩才对。
那么，她们会及时赶来，并解除自己的失控……
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贾文和？
————
将女孩们安顿好，令麾下将领各自去忙，吕布回到军帐中阅读慢了一步才抵达的情报。
紧随吕玲绮和董白来到吕布大营的，还有来自函谷关的信件，递送者是一名颇为胆小的“貂蝉”，她原本应该赶在两个游山玩水的小姑娘之前抵达，但因为听说吕布正在发飙，把所有暗卫都从阴影中抓出，所以躲了起来，因此耽搁了一些时间。
信中的情报内容本身并没有太过意外，那支“白波太平道”想要将残余的“十常侍”杀光，希望投效董卓的“黑山太平道”能进行协助，而接洽者表示董卓是来干掉那个处事不公的昏君并取而代之的，没空理会几个宦官。
读到此处，吕布还有点激动，但仿佛料到了他的情绪般，贾诩在这里批注道，董凉州确实打算取而代之，但第一步却并非如此，他首先会废掉或干脆杀掉此时的皇帝，随便立一个皇子出来，以此引动那些支持另一派的势力蜂拥讨之，此时联合支持所立皇子的势力，将这些人一网打尽，而后再废掉所立皇子，把剩下这些人在不可能有援手的情况下消灭，“此乃以连横破合纵之计也”。
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张仪苏秦么？而且这种让人自断后路的做法似乎更毒了。
接下来，贾诩又在信中说明，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吕布将“剑圣”击败，董卓为此刻意进行了多次占卜，最终获得了【吕布变强，力敌剑圣】这样一条“预言”，然而始终没有得出两人谁胜谁负的结果，所以，贾诩打算把董白和吕玲绮送来，虽然不指望她们能正面对战王越，但任何一个保护吕布不死都是没什么问题的。
最后，贾诩提到，一旦吕布和剑圣动上手，虎视眈眈的“白波太平道”、“青州军”、“外地诸刘”，甚至已经不成气候的宦官和外戚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然大举进入洛阳以达成他们的目的，所以，届时吕布需要把董白和吕玲绮分开，一个保护他自己，一个保护其他凉州将领不为人所乘，“因为是家事，所以如何安排由奉先自己决定。”
把别人家的小姑娘安排的这么彻底，你还知道是家事？
吕布心中嘲笑了一下，但随即又出现了些许疑惑。
贾诩是怎么让她们主动前来的？
以吕布对女孩们的认识来看，董白整天在董卓周围打转，似乎生怕他被什么人突然给杀掉，后来捉拿并招降的“貂蝉”们也证明了这并非无的放矢，而玲绮则整日跟着董白，幼时还无师自通地管她叫公主，意义不明。
此时凉州军接近洛阳，董卓的危险程度一路攀升，她们理应不会离开才是，除非……之前那次陷入【貂蝉】记忆时当真会死，而她们早就预感到了这一点，而贾诩的引导只是表面上的原因罢了。
但这表面上原因也不好确定，毕竟洛阳虽然繁华，但同武威的差别不算太大，而张辽、高顺、张柯、华雄等人也是早就熟悉的，难道是……
吕布刚刚想到这点，便听到董白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你就是长得像哥哥的姐姐吗？”
“老夫是男人！所以是长得像姐姐的哥哥！”随之响起的，不出所料是郝萌那几可乱真的女子声音。
“哦，不得了。”
“公主，我们还要去看看灭霸。”吕玲绮的话语也传了进来。
“哦……姐姐再见~”
“是哥哥！”
结果贾诩那家伙是以我这里有一些奇怪武将为由把她们骗来的吗！
……呵，希望臧霸能解释清他名字的来历。
————
“末将拜见吕将军，”刚刚在门口遭遇董白的郝萌走了进来，向吕布施礼并递上几份情报：“这些是魏续、侯成、宋宪新得到的情报。”
吕布把手中阅读完毕的情报交给身旁的“貂蝉”，然后接过郝萌递来的那些。
收走情报的“貂蝉”略一躬身，后退走入阴影中消失不见。
呵，以为他们只是找借口溜走，原来真的去工作了，不过，应该只是把过往的情报重新总结一遍而已吧。
吕布嘲笑了一句，展开这些情报，由于吕布占领了西门，所以他们探查的是其他三个方向。
——青州军仍驻扎在东门外，数日前曾派人前往同袁家议事，但之后没有任何异动。
——昨日，早些时候冲出南门的杨家轻骑斥候陆续返回，似乎没有任何收获。
呵，也不知那孙坚究竟得了什么好东西，不惜撕毁盟约，得罪袁家，拐走杨家嫡子，也要立刻离开洛阳。
可惜，当时本大爷神志有点不清……不，就算神志清醒，本大爷也不会对死物有兴趣。
——今日，北门失火，造成大片城墙焦黑，有守城兵士宣称见到了巨大的火焰兔子。
“……”吕布迟疑了片刻，猛然站起：“来人！备马！传令全军！向西园进发！控制沿途街市！不准任何人离开！”
虽然只是直觉，但他能确定，如果再慢上一步，己方对洛阳皇室的谋划就会变成一场笑话。
第六百零九章 刘备传（二十二）
——公元187年——
洛阳北，白波太平道临时祭坛。
“董卓掌握了一部分‘貂蝉’，拥有‘化双粉’，而且特意用诱饵来对付执行驱逐和误导任务的你们？”
刘备皱着眉，思索起来。
张郃和高览略显狼狈地返回后，向刘备回报了之前发生的那场遭遇战的详情：
一人假扮车夫，引高览前去吓唬威胁，但他身边埋伏着好几名黑衣女子，并用“化双粉”破掉了高览的“无双”，最终不得不依仗不受其影响的张郃相救才成功逃离。
“董卓果然早有不臣之心，竟早早地在这直属于皇后的女官组织中伏下暗手，”一旁的司马防肃然应道：“由于其本身的特性，‘化双粉’并不能长久保存，所以，她们的身份直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这对我们的计划来说是个变数。”
“前往救援陛下时很可能被这些原以为是‘自己人’的女官偷袭。”司马朗点头同意。
“呃，那么，就不准任何女人靠近？”张飞挠挠头说道。
“炼狱的黑火会烧掉所有接近夫君的蜘蛛精、蛇精、蝎子精！”夏侯姬立刻表示同意。
不，怎么说也该是狐狸精吧……刘备朝三弟那边瞥了一眼。
“如此，我们应当暂时按兵不动，结合杨奉和郭太反馈的情报来决定下一步的做法。”司马防道：“张、高二将军并未透露自己的身份，所以原本的谋划并未失败，这样一来——”
“此事万万不可！”
刘备略做思索，发现并无明显破绽，正要点头应允，忽然听到一男童出声道：
“你们上当了！”
“仲达，何出此言？可有依据？”司马防话语被打断，也不生气，只是眯起眼睛望向出现在门口的小儿子。
“呃，”原本正在偷听，但情急之下忽然开口的司马懿一时想不到借口，“呃”了片刻之后，破罐子破摔般又重复了一遍道：“……就是上当了！”
司马防脸色一黑：“你莫非把为父的教导都当做了耳旁风？提出观点时若无相应论证，便如野犬狂吠；若只列前提不言推定，便如蚊蝇滋扰；吾司马家岂有这等蝇营狗苟之徒？伯达，取家法来——”
司马家的家教看起来似乎颇严，司马朗只是同情地看了一眼弟弟，便要去外边找家法——木棍或者别的什么。
“儿子本不想插话，但听到父亲话语时突兀地感到，若如此下去，我司马家，以及刘大人，皆会有灭顶之灾。”司马懿耿着脖子抗辩道。
“还敢狡辩！”司马防气得吹胡子瞪眼，随手接过返回的司马朗手中的马鞭，起身便要抽。
“等等，建公先生，”即使明知他们有很大程度是在演给自己看，刘备也不得不出言阻止，“这种情形似乎‘无双’或者‘谋士特性’的觉醒迹象，还是问问为妥。”
“哼，竖子，你看到了什么？讲。”司马防把鞭子丢回给司马朗，瞪着司马懿问道。
“黑龙，怒涛、以及红色闪电，它们组成的巨浪将我们吞噬殆尽，”司马懿道：“而且，那巨浪在幻象初始便已经是成型的姿态，所以我们必须立刻逃走。”
“哦？”司马防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子，“这预示着接下来的行动有很大的风险？可，险从何来？”
看起来，洛阳中的某人或某势力正在执行一项危险的计划，如果放任不管，会有灭顶之灾，那么，就去破坏它好了。
主意已定，刘备向司马防应道。
“那么，我们便不等杨奉等人的汇报，直接“乘风破浪”前往洛阳，如何？”
“……”司马懿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刘备。
――――
洛阳北门。
由于司马懿那不知具体是什么的“无双”或“谋士特性”的影响，刘备没有等杨奉和郭太汇合，提前与张飞和夏侯姬乔装赶往洛阳。
由于张郃与高览同叛变的“貂蝉”以及某个无双武将交过手，所以暂时留在营地，准备待“白波太平道”返回后同他们一起向洛阳进发。
“你们几个！站住！”
不出预料地，他们被城门守卫拦下了，即使做了些许改扮，但张飞和夏侯姬那颇具特色的体型对比还是十分引人注意。
“硬闯？”“烧掉？”张飞和夏侯姬各自提出了自认为合理的建议。
“不要轻举妄动。”刘备只能如此说道。
无论如何，大儒卢植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虽然由于凉州军、白波太平道和青州兵大军压境，但和他幽州刘玄德又没有关系。
两名城门守卫战战兢兢地举着矛向张飞围过去，但似乎不敢靠的太近。
刘备踏前一步，打算进行说服：
“两位，我们是——”
嗡——
虚空中，似乎有“什么”一掠而过，在刘备的眼中留下了一个银枪银甲的身影。
赵云？他在这里？不，也许该说，他果然在这里。
但是，如果这位侠义无双的小将在此，那“灭顶之灾”又从何而起？
“云哥哥~”
刘备还没来得及细想，一个小姑娘的欢呼声便由远及近地传来，这声音听起来和夏侯姬的年岁接近，但既不同于她拿着兔子时的骄傲，也没有丢了兔子时的怯懦，整体上充满了乐观和自信。
“嗒嗒——嗒嗒——啪叽！”
随着某种有蹄类动物的奔跑声，一头全身雪白，脖颈长长，如同绵羊和骆驼融合而成的动物自东方飞驰而来，直接踩倒了那两名城门守卫冲了过去。
“云哥哥~等等我！”
奇异的动物擦身而过时，女孩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时刘备才看清，那是一个骑在动物背上，身穿鹅黄宫装留仙裙的少女，一手抓着动物的鬃毛，一手挥舞着一把箜篌。
“吓俺一跳，”张飞拍着心口说道：“还以为那毛茸茸的东西开口讲话了，原来是个小姑娘。”
“嗯？”一旁的夏侯姬似乎听到了什么关键词语，蹭地转身：“小姑娘？有我漂亮吗？”
正在检查两个城门守卫的刘备闻言抬头，发现夏侯姬藏在背后的玩偶兔子正燃起熊熊黑火，似乎张飞一个回答不对就要丢出去。
“啊？”张飞挠了挠头：“我没注意她长什么样哎。”
嗤……兔子上的火焰完全熄灭了。
那应该是大贤蔡邕的小女儿蔡文姬，刘备想道，上次来洛阳时她们还见过，现在却认不出，果然是女大十八变。
虽然上次这个女孩就自己骑着那东西到处乱跑，但曹操不可能放任她单独跑太远，所以，她这次应该是随青州军一同前来的。
“看来曹孟德仍然管不住她啊。”确认两名守卫只是昏倒，刘备站起身，摇着头自语道。
“谁说不是呢？”一个有些高傲和冷漠，但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的女子声音回应道。
刘备回身望去，发现那是一名脸部轮廓、眉眼线条和刚刚跑过的蔡文姬有七成相似的高挑女子，她穿着一套深蓝色的，由普通官服改造而成的女式官服，手上捧着一只比蔡文姬大了三倍以上的奇异箜篌。
“刘玄德见过蔡先生。”刘备拱手行礼道。
虽然这些年由于机缘巧合，他不曾同蔡贞姬打过照面，但一直能听到她的事迹——从老师卢植口中。
不过，他经常怀疑，老师口中那个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接物如沐春风，继承了蔡邕所有学识的奇女子和自己听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不知刘郡守此时入京，有何贵干？”蔡琬问道。
“这……”总不能说自己为解救皇帝而来吧，以曹操吐露的那些东西可以判断，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立万年公主刘奈为女帝了，而无论是皇帝本人，还是豪言要成为“光武”的自己，对他来说大概都是一种阻碍。
刘备正在纠结，蔡贞姬却摆了摆手示意不必继续说下去了。
“如果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想听那错漏百出的谎言。”她说道：“我建议你立刻离开洛阳，此地接下来的风暴难以想象，如果你坚持要留下来，就要做好随时会死的准备。”
“多谢蔡大小姐的提醒，”刘备拱手应道。
“我可不是看在你的脸面上，”蔡琬说着，向夏侯姬走去：“这只是为了文姬总挂在嘴边的‘朋友’。”
刚刚又同张飞扯了几句，并获得了满意回答的夏侯姬看到走至她面前的蔡琬，略感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呵呵，虽然和文姬不是一个类型，但果然也很可爱，”蔡琬夸了一句，然后向夏侯姬的脸蛋伸出手，似乎想捏一下。
“啊！！”夏侯姬忽然惊怒地叫了起来，“原来是你！”
“什么？”蔡琬的动作下意识地停了一下。
“你这个差点把夫君害死的蝎子精！”夏侯姬一如既往地吵嚷着别人无法理解的话，但这次她似乎是动真格的：“玉兔！烧死她！”
轰轰轰——
兔子玩偶被她丢出，在空中翻滚着并飞快地变得巨大，周身燃起熊熊黑火，最终狠狠地砸在了地面上。
“呃……”之前被蔡文姬踩倒的一名守卫悠悠苏醒，然后便看到了巨大的火焰兔子和烧得漆黑的城墙，然后两眼一翻又昏了过去。
第六百一十章 刘备传（二十三）
——公元187年——
洛阳北。
刘备头一次见识到这位蔡家大小姐的实力——她竟能在冲锋的过程中直接将兔子的黑色火焰向四周排斥开。
她看上去没有使用任何“无双”，当然也可能是强化自己的“无双”。
那把闪闪发亮的箜篌看上去有些可疑，但仍然属于通过打造和强化能够达成的强度范围。
只见蔡贞姬直直地冲到想要扑击的黑火兔子面前，一记箜篌深深陷入它柔软的肚子，直接将其打得倒退数步撞到了城墙上，而城墙仿佛为了证明那黑火并没有失效一般焦黑了一大片。
北门周围原本就没有几个的行人纷纷逃散，而见识到两个守卫惨状的其他守卫则全都躲在门楼中不敢出来。
“玉兔~咬她！撞她！”夏侯姬兴致勃勃地挥舞着手臂指挥。
玉兔什么的，你以为自己是嫦娥吗？而嫦娥会看上——刘备瞥了一眼张飞，嗯，平心而论，三弟还算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的，但实在是黑了些。
“小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蔡琬恐吓般地朝夏侯姬望了一眼，然后向刚刚从城墙上挣扎起身的黑火兔子大步行去。
如果算起辈分来，蔡琬确实可以说是她的长辈。
噗！碰！咚！啪！
那边传来的动静听起来就像正在因为心仪之人不解风情而狂砸东西的富家小姐——什么刘凌，我根本没联想到刘凌。
刘备咳嗽了一下，看向夏侯姬。
“玉，玉兔……”小姑娘的神色有所改变，似乎从“持有兔子”变成了“没了兔子”的状态，正非常弱气地看向明显处于下风的火焰兔子。
这也算正常，毕竟平时就算她把兔子丢出去变大，也会站在兔子的脑袋或肩膀上，而现在，双方明显互相脱离了一段时间。
最终，当她们之间的打斗将北门附近大片城墙砸的开裂焦黑之后，蔡琬提着变回原形的兔子布偶走了回来，面带微笑地抵还给夏侯姬：
“啊，好久没有尽全力动手了，谢谢你啦，小丫头~”
由此观之，曹孟德对他这个青梅竹马言听计从毫不忤逆的原因，根本不是对她有想法，而是为了避免她对自己有什么“想法”！
“不，不用谢……”夏侯姬伸手去接兔子。
“蔡大小姐客气了，你不是还要去寻蔡小小姐么？我们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刘备抢在夏侯姬之前把兔子接了过来。
以他对女孩“抱着兔子”状态的了解，她绝不会乖乖认怂，只可能弄出更大的动静来，如果冲突升级，就很难收场了。
“呵呵~”蔡贞姬看看刘备又看看夏侯姬，也不问原因，抬手拍拍女孩的头顶又捏捏脸蛋，径直起身向蔡文姬和那动物离开的方向追去。
蔡琰小姑娘大概是永远追不上赵云的，因为她的姐姐就跟在后面，这属于一种变体的“狐假虎威”吧……
————
洛阳东市，酒家。
此时洛阳的气氛颇为紧张，无论是行人还是维持秩序的巡逻兵士都稀少了许多，各家各户都门窗紧闭，只有东西两市附近还略有些首都的繁华安定之感，不过，这种繁华安定感更多是因为那些驻守于此的游侠们带来的，而非正忙于互相对峙和争权夺势的世家、宦官、外戚势力。
目前来说，虽然洛阳已经经历了数场大战，但却没有太多的居民逃离，他们都关门闭户等待事件过去，因为这里毕竟是大汉首都，在所有百姓的心目中，是不会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而将它毁掉的。
经历了那么多次异族进攻，宗室反叛，党锢之祸，瘟疫大灾，洛阳依然屹立不倒，便是明证。
似乎为了对百姓的这种猜测表示赞同，并避免造成太大的恐慌，洛阳冲突的各方势力都不约而同地将斗争的时间留在日落之后，日出之前，除了某些不按常理的人，比如吕布。
不过，即使是白天，百姓们也可能会听到从偏僻无人之处传来兵刃相击的声音，以及在人迹罕至之处瞥见血迹和尸体——但后者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消失，可能是被交战各方及时清理了吧。
“洛阳的局势基本如此，游侠七十六号，”酒家老板最终如此说道：“虽然你赶来洛阳想为百姓出一份力的愿望很不错，但在上面那些人分出胜负之前，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难道没有任何危险或者诡异的事情发生吗？”刘备皱着眉问道：“比如有谁打算动用危险的东西把其他竞争对手一网打尽？”
“这里可是首都，谁敢乱来？”老板奇怪地看了看刘备：“无论是谁最后得势，这里的百姓都是他的子民，弄那种东西不是等同于自绝？”
“哦……”
刘备原本是扮作普通武者入的洛阳，但在北门被蔡贞姬一眼认出，又因为火焰兔子弄出了不小的动静，继续保持那个外形显然很不妥当，于是他带着张飞和夏侯姬前往卢植某些仍有仆人打扫的屋舍，再次做了改扮，当初和公孙瓒匿名做游侠时的“游侠七十六”和“游侠七十五”便重出江湖——虽然七十五莫名黑壮了不少，还带着一个小姑娘，但本来就是匿名游侠嘛。
对于司马懿所预言的“灭顶之灾”，刘备希望能通过游侠行会寻找一些线索，但此时看来是落空了。
“不过，现在确实有一件麻烦事，但不是身为游侠的人可以解决的。”老板想了想之后，补充道。
“愿闻其详。”刘备应道。
“此时凉州军长驱直入抵达洛阳，同时也带来了临近边境的游侠风气，即‘从酒家分离，单独建立一个游侠的专属组织，并随之订立相关秩序’这却和洛阳以东‘仗剑携酒，自在逍遥’、‘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风气不符，若是当真实施，不谈它事，单是游侠七十六你这‘匿名游侠’的身份就将被严格禁止。”老板低声道。
“看来老板你是不赞同的。”刘备道。
“去去，自己寻委托去，没事别给我添乱。”老板似乎拒绝表态。
看来，赵云应该就在忙这件事，然后被蔡家小小姐缀上了，刘备笑了笑，转身离开。
不过，既然没有明面上的“事”会引起灭顶之灾，那么应该就是“人”了，而此时此地，又有哪个“人”能比剑圣更强？
刘备主意已定，带张飞和夏侯姬径直赶往皇宫。
————
皇宫废墟。
外界民居几乎保存完好，只有皇宫以及某些高官的官邸受损严重，虽然挺奇怪，但就目前的局势来看也是理所当然的。
由于吕布之前撞进来一次，皇宫内那几个原本还想撑一下门面的势力顿时把面子扔了，力量全面收缩至特定的宫殿周围，至于皇宫之外的附属势力，只能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虽然皇宫等同于不设防，但朝臣和外戚等势力在没有万全的把握前也不敢进入，万一剑圣心情不好把他们砍了都没处说理去。
“当然，刘御弟是不必担心这个问题的。”在刘备悄悄进入皇宫之后，便有一名身形略矮小的“貂蝉”现身为其引路，简单介绍了此时的情形后，如此说道。
“便是贤姐妹为在下送上‘那物’的吧？”刘备应道：“但据备所知，你们应该是皇后的属下？”
“即使现在也是哟~”那“貂蝉”应道：“皇后指使我们去捉拿公主、监控大臣，殴打宦官，都没有问题，但她不能命令我们对陛下不利，如果下达的命令同剑圣的意志相悖的话，我们也不会执行。”
“那，十常侍？”刘备疑惑道。
“我只能说，他们同陛下的关系原本是相当于我们之于皇后的，具体怎么回事，我可不敢多嘴，会被前辈们打的。”她掀起面巾吐了下舌头。
前辈？刘备迟疑了一下，仍然决定暂时不提函谷关附近那场战斗中有“貂蝉”出现的事，因为他无法保证面前之人不是被董卓策反的，要说也是同剑圣说。
“夫君……我感觉那座宫殿里有不好的东西……”
随着逐渐接近西园，完整的宫殿和园林也逐渐多了起来，还有不少戛然而止的战斗痕迹，看上去就像某些人正在互相战斗，结果一抬头看见距离西园如此之近，同时停手，转身就跑一样。
这时，没了兔子，语气略显弱气的夏侯姬扯着张飞的衣角，抬手指着一个方向说道。
刘备循声望去，见到了一座有着高大院墙的房舍，从它厚重难看而没有光泽的屋顶来看，可能并非皇室之人的居所——虽然现在也没什么皇室之人了。
“那是葛玄道长的炼丹房，我们还是不要太过靠近的好，”虽然看不到脸，但那“貂蝉”的声音中透出了些许畏惧。
葛玄？制造五石散、化双粉以及某种奇怪丹药令皇帝昏迷的罪魁祸首？剑圣竟然还留着他？莫非——
“轰隆！！”
刘备尚未思索完毕，便听到一声轰然巨响从屋舍中传出，目光所及之处，那难看的房顶向外炸开，一个身穿道袍，全身焦黑的身影凌空飞了出去。
“啊，葛玄道长的丹炉又炸了。”“貂蝉”用平板无波、习以为常的语气说道。
第六百一十一章 三国史（十五）
北海，圣者之馆。
经过一段时间潜移默化，祢衡已经大致从“毒舌”变成了“吐槽”。
比如说，有人请他评论荀彧和赵融，这两位当时已经是显赫一时的文人了，但一个面目俊俏，一个身材胖大，祢衡就说，“荀文若可以借面吊丧，赵稚长可以监厨请客”。
这两句毒舌是在表达荀彧脸好，赵融是个胖子，但太过直白。
如果是我的话就会说，“荀彧可以女装出道，赵融可做净坛使者”。
必须让听到的人拐两个弯才能想到这是在说什么，才是合格的吐槽役。
祢衡小同学深表同意，然后借走了更多的杂书，似乎想扩展知识面。
对此我十分支持，毕竟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嘛。
【但他上错阶梯了啊！】
嗯，这就是还算不错的吐槽。
【芙……】
北海这边暂且不提，从各处的监控可以看到，洛阳的局势变得越发紧张了，尤其是吕布忽然发疯之后。
我必须夸一下这个新生的阿赖耶，她无师自通地领悟了招募英灵的能力，还选中了第一任御主，虽然阿赖耶同时兼任英灵有点奇怪就是。
【你有资格说别人吗？‘伊莉雅’？】蠢系统吐槽道。
那能一样吗？我可不记得谁用“零号病人”称呼过我，但这个，无论本体、投影、英灵全都叫“貂蝉”。
而且，本体随着传国玉玺或者说崆峒印去了江东，化身在逗刘备玩，英灵还认吕布当主人，她这是要逆天啊？
【那个……】
你闭嘴！我不听！
【好吧。】
曹老板那边，基本按照郭嘉的计划在行动，他断定刘备和吕布会有一方沉不住气率先动手，届时青州军就可以联合内外两派的大臣趁乱而起，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想。
刘备之所以忽然行动，是因为司马懿忽然觉醒了谋士特性，【鹰视】。
【鹰视：看破任何针对自己的计策，即使无法看破，也会获得相应的幻象暗示。】
这个……怎么说呢？如果被人摆了个“空城计”，因为确实没有任何针对他的计策，所以什么也看不到，那么一定会得出“前方极其危险，危险到甚至令自己的特性失效”这样的结论。
顺带一提，兖州那边，三国第三大作死家许攸，也在曹操离开后觉醒了谋士特性，其名为【倒戈】。
【倒戈：谋算自己主公的时候，必然成功而且效果增加。】
这谁顶得住啊？死也不能收好吗！
另外就是赵云，他似乎也在等有人动手，但在此之前一直穿梭于洛阳各地，阻止那些暗中争斗造成太多的伤亡，而实在无法阻止的牺牲者，则交给“洛神”处理。
就在刘备刚刚出发的时候，赵云于某次行动中意外被骑着羊驼闲逛的蔡文姬发现，她立刻追了上来，而原本不在意赵云行动的张婕瞬间警觉，施展各种道术尝试带赵云逃走，但那些道术中的某些会遗留下痕迹，使得蔡琰紧追不舍，最终把她的姐姐也引了出来，在北门和夏侯姬——的兔子大打出手。
然后，在刘备去向游侠酒店的掌柜咨询问题的时候，北门的异动已经传到了吕布和曹操的耳朵里，双方同时下令部队向洛阳内部进发，而“白波太平道”那边因为杨奉耽搁了些时间而慢了一线，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是控制不了多少地盘的。
最后，就是此刻，某道士当着刘备的面把自己炸飞。
历史上，葛玄和他的孙辈葛洪，是著名的道教学者、化学家以及医学家，不过在古代，这些身份往往会被统称为“道士”。
传说中，葛玄的身份是“太极仙翁”，虽然在别的世界可以一笑了之，但在我这条时间线上，武断地说他就是个普通道士显然是不妥的。
而且谁家的“普通道士”丹炉炸了能把自己炸飞，炸飞之后还安然无恙的？
最关键的是，和左慈，于吉一样，我看不到他的数值，只能判断出具体修为，如果五斗米道的道祖张道陵没有死于154年，我看他大概也是一样的结果。
用无限流的术语来说，就是他们无法被“数据化”。
切……这么一想的话，本身就是数据的我还有点羡慕嫉妒恨呢。
【没什么好羡慕的，只是他们的实力不适合套用三国的人物模板而已，毕竟上限只有255，数据化之后会溢出。】
嗯哼，总之，瞧瞧他到底在炼什么吧，平时我连监控画面都不往西园附近照，但现在是自带监控的刘备正往那边走，这须怪不得我。
显然，刘备不是看到“有人被炸飞”之后会视而不见的性格，而且他似乎也对葛玄的工作内容很感兴趣，于是强行了无视了面上颇为不满的貂蝉，绕路进了那间“炼丹房”。
“不要让她弄出火来。”踏入丹房之前，刘备还特意叮嘱了张飞一句。
“哦，好！”张飞如此应道。
其实，这倒是刘备完全想多了，夏侯姬此刻完全是个普通小姑娘，别说是黑火，就算普通的火折子她大概也不敢打着——虽然如果遇到危险的话就没准了。
这座丹房或者说宫殿，大体上分为正殿和左右两间偏殿，院落中摆着一只巨大的香炉，烟气氤氲，但既没有向外飘散，也没有把院子中弄的云山雾罩。
正殿和偏殿皆开着门，可以清楚地看到它们屋中全都立着一座丹炉，只不过正殿那座要比两旁的大上两三倍的模样，不过此时正殿丹炉整个呈炸裂状态，殿中满是红色朱砂和黑色的木炭粉末，间或有明黄的硫磺和亮白的硝石，两个大约十岁的道童正苦着脸打扫，而那个被炸上天，浑身焦黑的葛玄，此时正坐在破了一个大洞的房顶自言自语：“究竟是哪里出错了？”。
嘿，两个小道童，是不是一个叫清风一个叫明月呀？
【不，他们一个叫大黄一个叫白术。】
好蠢……
【你是不是早就想到要这么做了？】蠢系统顿了顿，忽然用一种很佩服的语气说道。
做什么？
【一硝二硫三木炭，你是故意设置成这样的吧？】
啊，比例应该是这样没错吧。
【正确比例是‘一硫二硝三木炭’啊。】
咦？
【黑药原本便是在炼丹过程中发现的，并在多次试验中找到了最佳且有效的比例，但你却设定了无论是‘一硫二硝’还是‘一硝二硫’统统都会爆炸，直接锁死了这方面的发展，间接救下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呃，那这个世界的人岂非只能去修仙了？
【对呀，这样一来，你传下的三本《太平要术》，就会被奉为经典，由此获得的信仰之力将不计其数，直接把上个世界的亏空全都赚回来啦！】
在保证获得“末日元素”的前提下，蠢系统竟然开始惦记次级资源了，虽然我没觉得那信仰之力有什么用。
只听声音也能想象到这家伙摇着尾巴撒欢的模样。
嗯……莫非这就叫“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我不是狗！】
又没说你。
我摸摸怀里芙芙的狗头。
【提示：发现可传授配方：‘太清丹’、‘九鼎丹’、‘金液丹’，已成功收集。】
刘备帮忙收拾炉灰时，提示姐姐弹出了消息。
咦？五石散和化双粉呢？
【提示：‘五石散’是‘金液丹’的一种，而‘化双粉’是‘太清丹’的劣化改造产物。】
好极了，不用问，汉灵帝那把自己吃住的丹药是“九鼎丹”没跑了。
提示姐姐没有回应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
“葛道长？天师？”收拾完大殿中的炉灰后，刘备尝试向房顶的葛玄搭话，大概是想询问皇帝不能理事的原因，以及有没有解药等问题，但葛玄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根本不理他。
“那么我们先告辞……翼德？”刘备正向连连道谢的两个道童告辞，一回头却看见张飞把兔子还给了夏侯姬。
“呃……她很可怜地向俺讨要来着……”张飞挠着头应道。
“【暴殄天物！无知野道！】”夏侯姬抱着兔子吵嚷了起来：“【天地灵气如此充裕，你竟然在炼凡俗之物！】”
“……”在房顶思考人生的葛玄终于有了反应，偏头看向夏侯姬：“女娃娃，这话可不能乱说，自称能炼制‘仙丹’的家伙已经全都被‘剑圣’给砍了。”
“【哼！那是他们欺世盗名！】”夏侯姬踏着小碎步冲进正殿丹房，从材料存放之处取了一大堆药材，哗啦啦地全都丢进刚刚炸炉，里面几乎空无一物的丹炉中，然后直接在丹炉下放出黑火，但在去取一只巨大的药杵时却力有不逮，遂大声指使张飞帮忙。
刘备踏前两步似乎想阻止，但看到葛玄一副目光炯炯的模样，又停下了动作。
Duang~Duang~Duang~
张飞傻乎乎乐呵呵地举着杵朝那半拉丹炉里捣，道童和貂蝉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
【我有不详的预感。】
我也……
【提示：发现可传授配方：不死药（劣化版），已成功收集。】
喂！！
第六百一十二章 曹操传（三十二）
——公元187年——
洛阳东门。
数杆曹字大旗缓缓展开。
沉默的黑甲骑士【虎豹骑】正从大开的城门中排着队列鱼贯而入，他们在一些无法分辨出盔甲差异的卒伯、什长和伍长的带领下，丝毫不乱地走向各条街道并将其占领。
而不适合重甲骑兵行进的街道和小巷，则由紧随它们之后的，着深蓝色中型和轻型护甲的青州兵们分出人手控制。
虎豹骑的统率曹纯位于队伍前列，张绝以及那些“青州太平道”则押着一些水缸走在后面，曹操以及其他武将则位于在队伍中段。
在军队行进的过程中可以看到，一些士族和富户的庄园门口原本有一些家丁巡逻，但见此情形之后，立刻夺门而入并将大门紧紧关闭。
或许是因为各个朝臣和士族已经提前打过招呼的缘故，职责是对付那些想要阻止青州军行动的顽固者，隶属于袁术的“大戟士”们并没有出手的机会。
“这等庄园，主家不会时常入住，如果需要的话，可以打破大门征募那些家丁护院或者加固院墙，以作防御和攻击据点，如果里面的人手不足，那就意味着有充足的补给物资，可以用作补给据点。”郭嘉骑着一匹瘦马向它们指点着说道，这令那些家丁更加坚决地关着大门不敢妄动。
“奉孝，你没有必要参与这次行动，”曹操骑着一匹黑马与其并肩而行，脸上略带不赞同之色：“计划已定，你便和文若一起留在后方即可，恶来和仲康足以保护我。”
“当然！”前方的典韦应道。
“偶会保护曹操大人的！”几匹马后面的许褚也应道。
“【还有我~还有我~】”替身的声音凭空传出，当然，还是只有曹操自己能听到。
“如果蔡家大小姐没有离开，我倒是可以那么做，”郭嘉摇头：“但就在她追着文姬离开时，刘备突然行动，这不得不让人怀疑那是某个计划的一部分，所以必须由我，或者说舍妹来保护主公，才能完全放心。”
郭幻小姑娘……曹操的目光转向后面的一辆马车，那原本是蔡家姐妹的车仗，此时归了万年公主刘奈，她似乎察觉不到小姑娘身上蕴含的危险，同她谈笑自若，而袁绍则被撵出来赶车。
所谓危险，自然不止郭嘉主动说出的那些，曹操十分确信，由于那个小姑娘几乎没有动过手，即使是郭嘉对她的“无双”也没有足够的了解。
比如说，她那双漆黑的眼眸望向曹操时，会令曹操产生一种“只要她想，用一根针就可以杀死自己”的诡异直觉。
如果董卓那边真的有类似于她这样的强大角色，此行就不能说是稳操胜券。
即使把“虎豹骑”和“大戟士”全都填进去也不行。
“如果你认为这么做是对的，那么我不会再有异议，”曹操最终点头应道。
虽然没有许邵观人那么准，但曹操可以确定，荀彧和郭嘉，皆是世间少有的谋士和智者，此前，荀彧由于意外出现了某种失误，却被郭嘉指出并进行了弥补，对洛阳之行不再提出任何意见，如果自己再纠正或质疑郭嘉，要把荀文若置于何地？
“不过，”曹操补充道：“我自有自保之法，如果当真遇到意外危险，还请她保护一下本初和公主。”
“我也是这么想的。”郭嘉点头道。
郭嘉本人的安危，倒是不必特别提出，只看那小姑娘一副担心郭嘉随时会死的模样，就知道无论谁说什么，她都会把自家哥哥放在第一位。
那么，接下来，
按照郭嘉的推测，察觉到刘备已经先行动作后，吕布一定会下令全军出击控制洛阳，而他自己则会使用上次那个高速赶路，沿途破坏一切的古怪招式。
届时，就会分为皇城内部的高层次对决和外城的普通战场，这便令普通士卒势力占优的青州军与各朝臣世家的联合有了可趁之机，抢走二皇子刘协顺利逃走的成功率增加了近五成。
轰轰轰——
便如同验证曹操的猜想一般，西方远处传来了混杂着雷霆的轰然巨响，但由于地形和角度的关系，曹操此时的位置根本看不到发生了何事。
“【伙伴，你一定猜不到我看见了什么——那个吕布化作一条缠绕着赤红雷电的巨大黑龙在向皇宫突进，具体来说，看起来很像我们小时候遇到的那条。】”“替身”的存在感消失了片刻，返回时态度夸张地叫道。
左慈那厮又来了？
————
洛阳偏西。
“哦？哦！哈哈哈哈！”
吕布单手向前举着方天画戟，整个人如同一支离弦之箭般向皇宫的方向凌空冲去。
而他的周围，此时正盘绕着层层叠叠、不断涌动、混合着漆黑与鲜红，看上去宛如液体的雷电，这些雷电互相组合攀附，最终形成了一条异常庞大的，外形如同传说和图画中描绘的“龙”那般的雷电聚合体。
除了完全没有停息的雷霆之外，还有吕布的狂笑正从里面传出来，令此“雷龙”的可怖和诡异更上一层楼。
它所过之处，寻常的木质房屋尽皆倒塌，而砖石结构的也不过多撑上两三息，所幸那黑龙的速度虽快，但仍然能给人留下一些逃脱的时间。
“嘿~抓到了~”
由于此雷龙过境的影响，一直躲避着蔡文姬的“赵云幻影”终于不得不凝实，而后被少女一把攀住手臂。
“云哥哥，你——”“放开我的小师弟！”
蔡琰歪歪脑袋，这才发现赵云的另一条手臂正被一个身穿鹅黄配玫红裙装，单手着一杆杏黄旗的女子挽着，而且她正气势汹汹地瞧着自己。
“你是谁？和云哥哥什么关系？”文姬眼睛一瞪，拿出了几分贞姬的气势：“为什么要挽他的手？”
“我叫张婕，是他的师姐……”那女子应了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般怒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师姐好，”蔡文姬直接把称呼给拿来用了，然后接道：“我是云哥哥尚未定亲的未婚妻。”
“未个鬼啊！”张婕怒道：“没有定亲岂不是毫无关系？你单方面这么想的吧！”
“你们等等……这件事不重要……”赵云两只手都被拉住，暗中甩了几下毫无用处，又不敢发力挣开，只好试图劝架。
“这件事很重要！”“没有更重要的事！”两名少女一起瞪他。
“好，好，你们继续。”赵云无奈地保持沉默。
“古人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是说，作为淑女，看到君子就要好好追求！”蔡文姬接上了之前的话。
“你胡说！那不是这个意思！”张婕瞪着眼睛，一副“虽然我书读得少但你也别想骗我”的表情。
“后面还有，‘窈窕淑女、寤寐求之、琴瑟友之、钟鼓乐之。’就是说，想要追求君子，要日思夜想，习练多种乐器才可以，”蔡文姬举了举手上的箜篌，拨出几个音：“琴瑟，我有了，你呢？”
“我也有啊！”张婕挥动杏黄旗，从虚空中召出了一个半透明的鼓，咚咚地敲了好几下：“钟鼓，怎么样？”
“……”赵云一脸的一言难尽。
“哼，看来你也早有准备，那么就手上见真章吧！”蔡文姬喝道：“古人云，‘君子动口不动手’，就是说，我们这些淑女在发生矛盾时应该动手较量而非逞口舌之利！”
“哈！我正有此意！”张婕应道。
两名少女同时丢开赵云的手臂，各自举着箜篌和杏黄旗走远了几步。
嗡嗡嗡——咔咔咔——
两人一个用箜篌鼓动起阵阵风刃，另一个则召唤出一片片如琥珀一般的悬空碎片与之对敌。
虽然赵云此时可以趁机溜走，但他不得不留下来免得这两个小姑娘真的打出个好歹。
“我特别想知道这几句诗的意思是谁教给她的……”赵云自语道。
“我，怎么，有问题？”蔡琬手上拎着个比蔡琰手上大了大约三倍的闪亮箜篌从天而降，横了赵云一眼。
“不……完全没有。”赵云连忙摇头。
“呵，你没有，我却有了，”蔡琬道：“我不管你是如何在各地穿梭，也不问你现在在洛阳做什么，你只需回答一或两个字：你是否会阻碍曹孟德的计划？不准说你不知道他的计划。”
“不，不会，实际上，他的计划与我的计划颇为互补。”赵云应道，在蔡琬准备说什么之前，又追加补充：“不过，要达成我的计划，我就不能加入任何势力。”
“那么，我就当你在洛阳这场大戏中会保持中立了，”蔡琬道：“你就在这里看着两个丫头，至于你原本的工作，便由我代劳——不就是救下被吕布这番乱来造成的伤患吗？”
“等——”在赵云想要说什么之前，蔡琬便瞬间从原地消失，还引发了一连串音爆。
“唉……”赵云轻叹了一口气，似乎又听到了什么，再次长叹一声：“唉——！要笑就笑吧……”
在他身边，似乎有一个窄小船只的影子一闪而过。
第六百一十三章 曹操传（三十三）
——公元187年——
洛阳。
如何占领一个名义上不属于自己的城市？曹操对此有丰富的经验。
当时他刚刚入主济南国，各地零散郡国和县国都不听从他的命令，而济南国国主刘康因为和那些郡候县主沾亲带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管束，而曹操只以一条《青苗法》便将济南国内的权柄全数收回，可谓“上兵伐谋”。
之后是他升任青州刺史，但济南国之外的诸多郡县亦不稳妥，所以他带着蔡琬以及“替身”寻来的诸多罪证挨个对他们游说，即使是清正廉明，洁身自好的孔融也最终被他说服，主动交出权柄，青州遂平，可谓“其次伐交”。
之后，则是各自为政，多方势力混杂的兖州，由于刺史刘岱勉强算是汉室宗亲，前两种手段对其无效，曹操不得不联络兖州那些对刘岱不满的郡县长官，发动一场小规模兵变，最终将刘岱制服夺取权柄，这种不得已动起刀兵的行为，便叫做“再次伐兵”。
最后便是此时，由于洛阳是大汉首都，常规的做法完全无用，不得不采用在兵法中被称为“最下攻城”的行动。
具体来说，便是控制沿途所有大路和街道，占领关键之处的庄园、坞堡或大宅作为“据点”，借此延伸控制区域，“出征”并“占领”下一个“据点”，在此期间，以据点和据点之间已经肃清的道路快速“运输”部队。
这毕竟是城内巷战，无法像野外遭遇战那般摆开阵势、行使各种计策甚至使用攻城器械，野外的花草树木因战摧毁就算了，若大大咧咧地将城内民宅毁掉，即使最终获得了胜利，也只会得到一个城内百姓对自己充满怨气、陷入“暴怒”状态的城市，除非用武力强制压服，只怕几年之内政令都无法得到执行。
——说你呢！吕奉先！
以上，便是曹操通过“替身”得知，吕布化为雷电黑龙，将沿途民居尽数破坏，而蔡琬赶去为其善后时的想法。
至于蔡琰同张婕争夺赵云之事……他只可惜不能出手帮忙。
不能加入有什么要紧？就比如贞姬，她帮自己多久了？曹操可敢……可曾要求她叫一声主公？
“奉孝，此时扩展的范围已经接近中途了，是否要放慢推进速度，让刘玄德和吕布的部队先行交战？”曹操在听取斥候的回报以及“替身”的转述后，向郭嘉问道。
“主公何必明知故问？”郭嘉呵呵一笑：“或许主公在有必要的时候不惮于选择坐山观虎斗，但在洛阳诸多豪族世家面前，是断然不肯露怯的。”
正是如此，曹操想道，若是在凉州军以及“白波太平道”面前，青州刺史，万年公主刘奈的拥护者，代表了外地朝臣势力的曹孟德显露出了不自信的一面，那些原本便左右摇摆不定的家伙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就没准了。
“【唔姆……奉孝比你自己都了解自己啊，伙伴。】”“替身”在旁颇为赞同地点头。
“再探。”曹操打发走斥候时，看着“替身”道了一句。
“【好吧，我再去……】”
嗤——嗡——
此时，皇宫的方向传来一声宛如铁匠将锻打好的，红彤彤的铁具浸入冷却池中的声音，但却放大了不知多少倍。
远远望去，天空骤然黑了下来，一道宛如月华般的亮银色轨迹直直落下。
下一瞬间，炽烈而鲜红的烈焰自那轨迹坠落的方向汹涌燃起，将月华般的银白染成黑红二色，最终铮然崩裂。
再之后，天空恢复了明亮，而西园上空，可以看到一柄庞大而古朴的巨剑正在同一条狰狞可怖的雷电巨龙互相对峙。
人称“天子之剑”、“剑圣”的王越对上了自号“天下无双”的吕布。
一时之间，所有骑兵的马匹都因为那磅礴的气势而动弹不得。
————
“你在看哪里！”
张绝一掌拍在身旁水缸的水面上，一蓬“符水”随之飞溅而出，但却并未落地，它们凌空变成了几张晶莹剔透的“符纸”，而后直直地冲对面的粗豪将领激射而去。
叮，叮，铮！但见那将领头也没回，一柄赤红飞剑却突兀出现，直接在半空拦下了那些“冰符纸”，将它们干脆利落地斩成了冰渣。
“呵，”粗豪将领把目光从西园方向转了回来，咧嘴道：“某家的主将正在大显神威，看看又有何妨？”
这家伙，竟是一名“无双武将”……
张绝心中微沉，但手上动作不停地再次从一旁的水缸中掀出了一大片“符水”。
随着曹操在洛阳城内占领地盘的规模逐渐增大，各名将领因队伍的分散，互相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但同敌人的距离却越来越近。
同敌方发生遭遇战是迟早的事，但张绝预想中的敌人至多是个千人将，可以用“生死符”轻易制服的那种，而非这种“无双武将”。
这家伙方才傻乎乎地扛着大刀冲进来要破坏水缸，张绝自然不能同意，用“符水符纸”和他周旋了片刻，他却忽然因为看剑圣和吕布争斗造成的异常天象而发呆。
张绝本想趁机用“生死符”将他制服或干脆杀死，不料却不知从哪里冒出一把红色短剑主动护主，令其功亏一篑。
虽然这家伙的形貌有些像“华雄”，但情报里可没有他掌握着“飞剑”的描述，要不，暂时撤退？如果他敢追来，“生死符”也不是吃素的。
一念至此，张绝便放弃了在此安置“临时祭坛”或者“补给据点”的想法，一脚踹翻身旁装满符水的大水缸，双手连挥，令它们化为无数锐利冰棱向对方刺去，虽然效果不好，但它们仍然能达成近五成的“生死符”效果，只要哪怕一个起效……
嚓嚓嚓——
那柄赤红飞剑几乎化作残影，只一刹那便将所有的冰棱尽数斩破。
“你这家伙，似乎时刻都对我起着杀意啊……”那粗豪将领哼了一声，持刀向前：“那么，想必你也做好受死的准备了吧，记住了，杀你者，乃是我‘千人斩’华雄！”
“我——”张绝只应了这么一声，整个人便如同溅起的水花一般“平息”了下去，即使华雄把他脚下的那片水洼翻了个底朝天也没重新找到。
“哼，临阵领悟无双？颇有我的风格，便饶他一命好了。”华雄重新扛起大刀，哼了一声。
————
“噗哈！”
叱嘤——
张绝刚刚跳出水面，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形势，便见一柄袖剑正朝他咽喉而来。
“郭姑娘！是我！玩冰雕的！”千钧一发之际，他看到了对方额头上的小猫面具，连忙大声叫道。
“哦。”郭幻应了一声，便如同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张绝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是从一处给马匹用的饮水槽中跳出来的，附近有不少马匹正在进食和饮水，不过有些奇怪的是，它们全都腿脚发颤，使得身上的盔甲叮叮当当直响。
而更远处，则是正在同郭嘉以及万年公主商议着什么的曹操曹孟德。
“哦？”郭嘉抬眼看了看张绝，表情未见波动地念道：“原来如此。”
张绝虽然不知道这位新任军师推测出了什么，但具体情况还是要汇报的。
“主公，属下在布置某处补给据点时遭遇凉州军的华雄突袭，此时那处据点大约已经被占领了，属下因为临时领悟了某种无双才成功逃脱，似乎是借助水面的跳跃，但尚未搞清楚是什么。”
“奉孝，此事……”曹操似乎想说什么，但被郭嘉摇头打断。
“公主必须前往皇宫，否则刘备会占据所有的优势，”郭嘉道：“‘吕布制造龙威使得骑兵无法前进’只是意外，但‘偷袭我方据点使控制范围无法推进’和‘引导我方骑兵同刘备交战’却是人为安排，这证明，对方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还算不错的谋士。”
虽然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张绝从水槽中跳出来，一边走一边把自己身上的水弄成冰，令它们碎裂掉落。
咔咔咔——
随着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几名虎豹骑簇拥着曹纯从西北方返回，他们的坐骑似乎没有正在休息的那些那么恐惧，但速度明显大不如前。
“末将死罪！”曹纯滚鞍下马，直接朝曹操拜下：“因被敌方挑衅，贸然进击，又遭遇战马失控，令大批虎豹骑为敌人所困，请主公责罚！”
张绝闻言猛地抬头，刚才郭嘉是不是说了“引导我方骑兵与刘备交战？”
“呵呵，”郭嘉上前拍了拍曹纯的肩膀，笑道：“来挑衅你者可是孤身一身？但实力颇强，一交手即退，然后你发现了他埋伏着一批不算多也不算少的伏兵，于是自以为看破他的计谋，直接冲杀出去，结果撞入了另外一批更大更多的伏兵阵势中？”
“呃……是。”曹纯愣愣抬头，一副见鬼了的表情。
“呵呵，你们辛苦了，”郭嘉扶起曹纯，又看了看张绝，笑道：“接下来就交给我郭奉孝吧。”
第六百一十四章 董卓传（十七）
——公元187年——
洛阳西门。
“呵呵呵，洛阳城。”董卓站在城门楼上，远远眺望这座虽然有些许损毁，但仍透出繁华底蕴的巨型城市，嘲笑般说道：“你们想把我留在凉州，但此刻，我，已经来了。”
在正式进入这个大汉首都之前，董卓稍稍回顾了一下过往。
想当初，他还是一个想要凭借自己的本领为朝廷做贡献以此升官，光宗耀祖的单纯少年。
只因为自己成了西北游侠统领，在边军中一呼百应，与温和派异族关系良好，朝廷就多次对他的功绩视而不见、刻意打压、转嫁他人，甚至还使用一些可笑的小手段对凉州军进行分化，董卓非常想揪住制定这些计划之人的领子问问，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他会逆来顺受？就凭那些“大儒”宣扬的“忠君体国”？
如果说，朝廷一直对他论功行赏，而不是单凭些许怀疑就提前进行打压，那么，即使那些家伙真的在凉州通向关中的关卡上布置重兵做提防状，董卓也不会同他们计较。
但是很可惜，在朝廷不断打压提防下黑手的情况下，他董仲颖仍然将自己的势力发展到了如今这个地步，那么，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可以胡来的家伙，就得付出代价了。
呵，当然，那些肯定不是当今皇帝的主意，因为如今他自己也已经沦为了这种手段的牺牲品，不知道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一直沉睡不醒呢。
如今，所有人都以为董卓因为不忿一直以来的区别对待，趁洛阳大乱想要进宫杀掉皇帝，再行王莽之举，但他岂会那么愚蠢？
只要坐上那个位置的人不姓刘，那些隔岸观火的家伙就会有一百种理由起兵讨伐，即使自己随便抓一个可以控制的“汉制宗亲”继位，理由也能剩下五十种。
排除不能选择的皇帝本人以及他属意的二皇子刘协，只剩下被皇后支持的大皇子刘辩了。
用贾诩的话说，此乃一石三鸟之策。
首先，虽然何进战败，此时被不知哪一派朝臣控制，但他留下的外戚势力仍有很多，推刘辩上位表明态度后可以轻松收编他们。
其次，自己策反了一部分“貂蝉”并为己所用的事，或许已经被有心人注意到，那么，此时接管外戚势力，便会被认为是他和外戚势力以及皇后早有预谋，反对的呼声会降低许多。
再次，如果那些人深入追查，还能发现皇后的弟弟，长安监理何苗，曾轻易将长安的控制权拱手相让一事，这会直接令董卓对沿途占领的其他郡县的控制变得名正言顺。
这么一来，凉州军进京之事的性质便由“不相干的军事力量进京夺权”变成“作为外戚的援军被召唤而来”，此时董卓能够被兴兵讨伐的借口可以说寥寥无几。
最后，如果有哪个足够精明的谋士看破了这些，还可以透露出“随便立一个皇子，杀掉反对者，然后再立另一个皇子，再杀掉另一批反对者，以此来消灭所有反对者”这种丧心病狂的计划进行干扰，由于这个计划出自吕布之手，更是不会有人怀疑。
女婿什么的，不就是用来替岳父背锅的吗？
不过，这番计划是否能够成功，还是在此嘈杂之所，进行一次“占卜”才行。
董卓深深吸气，令自己的心思放空，倾听洛阳城内传来的纷扰人声。
【传，至，献，帝，遂，分，三，国。】
……这是什么意思？
————
洛阳，城西兵营。
“来人！备马！传令全军！向西园进发！控制沿途街市！不准任何人离开！”
大声下达命令之后，吕布就开始在原地打转且絮絮叨叨。
“可恶，失策了，这里没有一个能出主意的……按照岳父的计划，一个皇子都不能少，如果被他们救走一个的话……”
由于马厩距离稍远，虽然马夫已经尽快去牵了，但吕布最终还是等不及，又转了两圈之后，直接起跳到半空，卷起一股竖直的红黑闪电龙卷风向皇宫的方向“刮”去。
收到命令匆匆赶来的高顺张辽和华雄张柯一时呆住。
“还要执行命令吗？”张柯呆滞地看着吕布“卷”过去的方向。
虽然吕布没有刻意进行破坏，但雷龙卷过境之后，沿途的房舍还是被摧毁了大半，由于吕布的外形和“无双”太有特色，人人皆知他属于凉州军，如果凉州军按照之前的命令控制沿途街市，很可能连一个据点都无法占领，房子被摧毁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肯定要用各种手段找他们的麻烦。
张柯问出这句话之后，眼神直接拐向了高顺，其他在场的兵士，有八成以上也这么做了，至于剩下的两成，目光在华雄身上停留片刻，待他露出“看我干嘛”的愚蠢表情之后，全数集中到了高顺身上。
没办法，高顺是伴随吕布征战时间最长的将领，也是【陷阵营】的实际统帅，因为名义上的统帅吕布经常一个冲动就杀出去了，只能由他来指挥跟不上的重步兵部队。
至于那两成去看华雄的，则是一批实力至上者，毕竟，华雄是吕布所有部下中最能打的，如果抛开智商，他确实可以轻松击败高顺，但人能抛开智商吗？不能，所以他无法击败高顺。
另外，张辽虽然成长迅速，但此时还只是一个刚刚加冠的小娃娃，他就算发号施令也不会有人听的。
“避开奉先大人的前进路线，同时向城北和城东进发并控制沿途街市，”高顺略一沉吟，做出了和吕布有些差别的命令：“我与文远率步兵向北，华雄与张柯则引骑兵向东，尽可能的加快速度，我们不能让其他人干扰奉先大人同剑圣的战斗。”
在明确知道北方和东方各自有敌人的情况下，这番命令并无问题，而人选的搭配上也考虑到了要面对“太平道”和“虎豹骑”的可能，故而在场将领听到后均未表示异议。
但，还是有人反对。
“哟哟哟，这可不行啊高顺将军，你这么做的话，之前的谋划岂不全都浪费了？”一个略显轻浮的男子声音从院外响起。
“来者何人！”
————
来人是一名三十左右的男子，做书吏打扮，身穿蓝紫袍服，眉眼细长，面带精明之色，上唇一对小胡子，下颌留着三缕山羊须，手中捧着一卷宽大竹简。
“在下名叫陈宫，字公台~”那男子施施然地踏进众将议事的营帐，道：“乃是——”
“曹操的奸细。”某个在场众人十分熟悉的女童声音应道。
这时，账内众将才发现，那男子并非自己走进来的，而是被吕玲绮小姑娘举着盾牌押进来的。
虽然用盾牌“押送”有些奇怪，但看那自称陈宫的男子应该是挨不了一记盾牌拍击的，更别说用盾沿砸了。
“在下并非……”
“他骑着一头驴从城东来。”董白也走进帐篷，补充了一句。
那他的驴呢？在场将领似乎想发问，又似乎觉得没必要问了。
“在下虽然是从曹孟德之处而来，但并非奸细，”陈宫大约自觉跟小姑娘讲不了道理，于是转而向高顺解释道：“听闻曹孟德席卷兖州，在下只是想去打听一下故人消息。”
“哦？莫非曹操把你那位故人杀了？”高顺应道：“所以你准备投向我们凉州军？”
“呃，不，”陈宫说道：“在下原本正在悄悄打探消息，但却不知什么时候被一柄利刃架在了脖子上，她说‘要么离兄长远点，要么交出首级’。”
“曹操有妹妹吗？”“蔡贞姬么？”“那他岂非应该被拍扁？”几名“貂蝉”在角落里窃窃私语。
“说下去。”高顺一时不知如何评价，应道。
“在下虽然被迫离开，但基本的情况已经打听到了，”陈宫道：“他在兖州罢免捉拿了倾向刘岱的近半数官员，那名故人也在此例，在下观此时洛阳形式，只有贵军能破坏他的计划，所以特地前来相助。”
“唔……”高顺闻言思索起来，发布同主帅有所区别的命令是一回事，但接纳陌生的谋士并依计而行则是另一回事，如果此人心怀不轨的话……
“你要如何相助？”张辽忽然开口道，“说出你的计划，我们派人执行，你留在这里等待结果，若有不妥，立刻杀之祭旗。”
“……如此处置可好？”顿了顿之后，张辽不太确定地转头去问高顺。
“可。”高顺应道，他忽然想起，刚刚吕布“飞走”前，还在抱怨这里没有可以出主意的人。
“当然没有问题！”陈宫道：“在下之前已经探听清楚，负责管理青州兵后勤的张绝以及虎豹骑统率曹纯即将落单，不需大军出动，只需华雄、张辽两位将军各自携百人左右，便可摧毁他们正在建立的前线据点，若运气好，还能将他们生擒，若有意外，在下亦有应对方案……”
陈宫侃侃而谈，一时竟将在场众将镇住了。
他正试图再显摆几句，却见董白打了个哈欠，连忙言归正传。
“具体来说，应当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