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四章 众精怪俯首称我为王
天界，蓬莱岛。
金色镜面之上，显化人像的同时，亦有声音传出。
“大叔~我们要去哪里呀？”
“求见首领，商讨接下来的对策。”
“哦……”
妹喜，妖女亡国的始祖，
伊尹，千古贤相的榜样，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搅合在一起的……
按照夏商周断代工程的研究，学者对这件事目前有两种解释，其一是间谍说，即妹喜本身就是商国派去的间谍，其二则是原配说，即妹喜原本便和伊尹定亲，但被夏桀强行拆散。
谍战剧和言情剧二选一。
二者殊途同归，最终都是商国凭借妹喜所知的情报，将夏朝的党羽方国一一剪除，最终以鸣条决战作为夏王朝的落幕。
不过，在我这个世界里，他们的关系却有点复杂，妹喜是来自青丘的“涂山氏女娲”转世，而伊尹则是夏朝开国帝王姒禹转世。
这一对或许是因为冒用“女娲”的名字而引起了圣人的注意，所以在夏王朝持续期间转生的一两次中都顺利结成了夫妻，并度过了平静的一生。
不过这次，怎么看都是平静不下来的，夏王姒癸或许可以放过一个漂亮女子，但对于坐拥金山的商国来说，绝对是势在必得。
而通天教主特意派赵公明去帮他们离开夏朝国境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大约便是助商灭夏的全面战争了。
对于元始天尊支持即将覆灭的夏朝这件事，我其实是挺疑惑的，难道圣人掐算不出这个王朝即将终结？
但仔细思考之后我得出结论，是的，他还当真算不出，因为到目前为止，改朝换代之事“从未”发生过，在姒姓家族开始世袭帝王之前，人族首领全都是禅让制，根本没有“朝代”。
从未发生过的事，圣人自然无从算起。
所以，通天教主也不是因为知晓了商将灭夏才派出的人手，多半只是出于给志得意满的元始天尊添些堵的目的而已。
另外，上清圣人这次派遣干涉的人选倒颇为精准，赵公明作为财神，同商人之国的关系紧密，出于兴趣带着他的岛上散仙插上一手毫不奇怪，而且他的实力保证了无法被圣人以下掐算，元始天尊即使发觉了也不会太当回事。
可是太上老君好像发现了……
“伊尹大人，你回来啦。”
“小尹！尝尝我的烙饼！”
“牛不错啊，从斟鄩带回来的？”
伊尹驾牛车深入商丘内部时，被沿途诸多行人和店铺主人热情招呼，他也温和地进行回应，身旁的妹喜一脸好奇地看着。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伊尹和巫之力和妹喜的妖之力被清晰地展示在了我和多宝道人正在观瞧的镜面之上，而那头青牛却全无动静，就仿佛一头真正的牛那般。
“凡间之牛自然不会在金翅大鹏和穷奇面前镇定自若，如意道友是刻意让我们看出来的，”多宝点了点镜面上的影像：“只是不知太上师伯有何打算。”
还能有何打算？在搞风险投资而已，作为人教教主，太上老君或许能根据蛛丝马迹依稀猜到王朝会发生更替，但也不可能完全确定成功的必然是商国。
不过这话我并不能说出口就是。
“伊尹求见商王。”
此时，伊尹已经驾车抵达了商王子履的“宫殿”。
按照常理，一个“商人之王”，自然是最有钱的，金砖铺地银雕树，玉石为房琉璃窗，都属于正常操作，但这座所谓的“宫殿”却是石质，只是比普通人家的房屋大上两三倍倍以便议事而已，一些后来添置不必住人的屋舍甚至还是质地不佳的木头。
原因的话……貌似这位商王的理念是“流动起来的钱才是钱”，商丘城内虽然允许居民为了住的舒适而盖“好房子”，但毫无意义的“贵房子”被严格禁止，他自己更是身体力行，才会把王宫盖成这个模样。
我翻记录的功夫，多宝显然也算出了来龙去脉，表情明显变得柔和。
隔空攻略亚圣，商王恐怖如斯。
“商王早已吩咐，让您和这位姑娘一回来便直接去议政厅相见。”门卫接过青牛的缰绳，对伊尹和妹喜应道。
“我一点也不想见什么‘王’……”妹喜嘀咕着。
“先入为主可不好，”伊尹带着她一起跳下牛车，向宫殿行去：“根据我的经验，目前天下可称为‘王’的部落首领，有一半还不错。”
“太少了吧！”
宫门守卫这边，将疑似老君坐骑的青牛带进了牲畜棚，它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态度，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甚至还嚼了几口草料，赵公明和金翅以及金光又看了它一会，才前往商王宫殿的议事厅。
“——所以说，我们的国相大人前往夏都，不但没有说服夏王收回加税的乱命，还把他的妃子拐回来了？”商王子履是个颇为年轻，同伊尹岁数相近，发色微红而且十分英俊的高大青年，正用一副明显是装出来的夸张惊奇态度说道：“我该告知阿吉这个好消息吗？”
“不……”伊尹的眼角狠狠跳了一下：“不要告诉家姐，暂时。”
“好吧，好吧，你总是有办法的，”子履摇摇头，甩掉脸上不正经的表情，眼神一肃：“那么，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接下来，恐怕需要王您亲自赶往斟鄩，要求夏王收回成命，”伊尹道：“而他在盛怒之下会将您扣押起来。”
“哦……继续。”商王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样一来，他就会打消商国可能因为不愿缴纳税金而反叛的想法，因为在他的观念中，王是整个国家最重要的部分，”伊尹道：“但商国却并非如此。”
“所以这是把我卖了？卖了多少钱？”子履勾了勾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夏王之前提出数目的一半，”伊尹道：“我会在一段时间之后，筹集出这笔钱将您赎回，而您归国之时，就是我们反夏之日。”
“很好，就这么办。”子履拍板。
在现场旁听的妹喜以及这边看转播的多宝全都一副不明觉厉的表情。
“最后一个问题，你能否保证我不会被那个喜怒无常的夏王直接砍了？”子履又道。
“我不能，但有‘人’能。”伊尹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仰头看向了宫殿的一侧房顶。
而那里，正是赵公明等三人的落脚之处。
丢人，你们退群吧。
第七百六十五章 列宿次第开
天界，蓬莱岛。
对于赵公明他们三个被发现，我其实是不太意外的。
只是隐个身，灵力完全没有收敛隐藏，就那么一路大大咧咧跟着，也就是毫无根基的凡人才无法发现，但对于明显受过其帮助，而且初具神通的伊尹来说，他们便如黑夜中的火炬般显眼……唔，火炬太过分了，大约是蜡烛吧。
赵公明因为全程不曾现身，而且也没有开局先翻底牌的道理，于是他进一步隐藏了自己，只让金翅大鹏和金光圣母现身相见。
周身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火鸟，体型硕大且肋生双翅的白虎，这两个刚一亮相便震慑全场，即使他们之后变成格子裙白发小女孩以及她肩膀上的小麻雀，商王也语带恭敬：
“子履有幸得‘朱雀’和‘白虎’相助，此行再无畏惧！”
且不说你认错人，“没什么好怕的”这么明显的旗子就别往自己脑袋上插了吧……
伊尹分明是知道金光圣母姓名的，但看他一脸噎住的表情，大概暂时也说不出口。
不过，在我的印象中，虽然金翅大鹏不够精明，但金光圣母还是颇能随机应变的，毕竟是善于捉弄的穷奇。
果不其然，她用一种“帮你和你的臣子只是看在我等同那妹喜有旧，但我们不喜欢半途而废”的态度和商王子履达成了“在其前往斟鄩时确保他的安全”这一口头协议。
而在此期间，多宝又进行了一次耗时较长的掐算，最终得出结论：“唔……那商王确实会被夏王囚禁起来，凡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
这真是我听过最没气势的一句“凡人的智慧”。
眼见画面中子履和伊尹那边开始商讨接下来的行动细节，我“后知后觉”地转向正听得津津有味的多宝：“多宝师兄，你特意寻来便只是为了让我看他们的动向？”
我记得他之前找过来时，张口就是一句“师妹你果然在这里”，只有事先从别人那里获得了我的位置，说出这句话才不会违和。
而紫芝崖周边悬崖无数，能准确定位到我的，除了通天教主不会再有旁人，那么无论是教主有事，还是多宝为了找我刻意去向教主询问，都不可能是为了看看几个出外勤的弟子的现场。
“哦……对，”多宝似乎刚刚想起来一般说道：“师尊说有要事告知，让师妹你得空时去一趟碧游宫。”
我家大师兄脑子有坑，他似乎对“要事”和“得空”有什么误解。
不过也有可能是教主考虑过多宝的性格，直到他正式说出口时，那“要事”才称得上“要事”，但具体是什么事就——
【孩子，我是你父亲。】
‘Noooooo!’
鉴于蠢系统这次吐槽的节点太好，怎么搭话都会被占便宜，我只能在捧哏的同时使劲用脚后跟踹它。
“师妹？玩够了便去吧。”多宝对我殴打七香车的行为见惯不怪。
罢了，我遇事不决先踹一顿自己法宝的事情大概也在教主的计算之中。
【金灵圣母，无事砸车；火灵圣母，无物不吃；金光圣母；无孔不入；无当圣母，无坚不摧；龟灵圣母；无法撼动。】
【请找出截教五圣母中比较违和的那个。】
‘给我把龟灵圣母的换成无招不破啊！’
虽然没有具体做过调研，但不显山不露水的龟灵圣母反而是截教弟子中最受欢迎的，毕竟对于普遍攻高防低的修道者来说，进行试炼时一面稳稳挡在身前的盾牌实在太有魅力了——即使请她帮忙会导致被火灵圣母吃掉一堆东西也无所谓。
但如果说通天教主没有在这帮逃课的家伙前面挖坑，我第一个不信。
另外……嗯？
和蠢系统扯淡了一番，正准备驱车赶往碧游宫，却感觉有什么正在“破界”而来。
吱吱吱——
数道扭曲闪烁的雷蛇出现在悬崖正前方的半空，在一定范围内往复流转，电流声吱吱作响。
多宝神情凝重地收起了直播法宝。
【提示：‘造化神雷’正在尝试打开通往‘禹余天’的通道。】
我记得通天教主的是上清神雷，太上老君是太清，元始天尊是玉清，那么……
吱吱——刺啦！
那些雷蛇似是完成了自己使命，骤然爆裂四散，便见一架有着诸多鸟雀仙子环绕，云霞蒸腾的华美车帐凭空出现。
金玉车、碧落床、舞鹤翔鸾挑宝帐，沉香座、紫香炉，碧彩云霞掩珍光。
云河香车，八珍云光床，还有娲皇宫那一群吵死人的小丫头，不是女娲亲临还能是谁？
尤其她还带着招妖幡葫芦，那玩意对我和多宝没影响，但蓬莱岛本岛上，除了三千红尘客之外，但凡跟“妖”沾的上边又意志薄弱的家伙，大概已经跪了一片——这还是没晃时的效果。
“【女娲求见上清圣人——】”
紫芝崖的禁飞大阵自然困不住圣人，但女娲却在高调登场之后放低了姿态，发出了足以令全岛都听到的声音后，驱使车驾朝我和多宝这边降了下来。
我正准备驱车躲开让大师兄多宝去接待，忽听那车上传来一声“姐姐！”，继而从车后呼啦飞出八只小金乌朝我扑了过来。
女娲能猜到我是谁完全不奇怪，在这个节骨眼揭破多半是有什么意图，但他们难道把巡天的差事全交给羲和了？
而且，八只？
我略瞧了瞧这些金乌兄弟，一如既往的怪模怪样，而最正常的那个不是陆压还能是谁？
不过可惜，我现在是失忆状态。
“什么……姐姐？”我一把掐住几乎要扑上车的陆压，这家伙一如既往的没眼色，没看其他兄弟们到了车前就乖乖停步各自化为人形了吗？
呼地一声，陆压从被捉住翅膀的小金乌变成了被我托着腋下举起来的金发红眸小少年，眯起眼冲我嘻嘻直笑：“姐姐~你真是我姐姐~”
这个追求自在逍遥的好像自在傻了……我眨眨眼，做出疑惑表情看向正从车上走下来的女娲。
“【吾有要事求见通天教主，有劳两位师侄引路。】”她微微一笑，如是说道。
嗯……这师侄叫的挺顺口啊，也不知鸿钧怎么想的。
第七百六十六章 该由我揭下封神第一榜
天界，蓬莱岛，碧游宫。
“【上清圣人可知，天庭将坠？】”
“【自是知之。】”
女娲与通天教主见面后，便宛如说客般道出了一个危言耸听的消息，但通天教主却全不在意，似乎早有预料一般。
“【因知如此，方收那三千红尘客入截教？】”
“【当然。】”
“【……那么，剩余巫族天官？】”
“【入轮回以渡此杀劫。】”
又交谈两句，女娲似乎察觉通天教主早有准备，于是稍稍放缓了语气，问答间变得从容不迫起来。
概括来说，她自从元始天尊将太一收为弟子后便依稀觉得不妥，但夏朝自姒孔甲开始不再祭祀女娲改为“恭顺天帝”后，她从人界获得的情报变得越发稀少，更无从察觉是哪里出了问题，直到夏王姒癸说出一句话，方才明白过来。
他说的是：“吾于国，便如日于天。”——我治理国家，就像太阳照耀大地。
而被他攻打抢夺的部落百姓则说：“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太阳什么时候完蛋？我们愿意同归于尽！
虽然这是阐教那种万事万物皆分三六九等的观念造成的，
但感觉羲和莫名躺枪了……
女娲进一步检查人族现状之后发现，或许“三”这个阶层还认可天庭，但“六”“九”这个层次的人却因为姒癸常常自比太阳、自称受命于天云云，故而无比痛恨天庭和太阳。
再加上阐教一直在借夏朝自上而下地推广自己的理念，最终导致两者紧密地连接在了一起，一旦夏朝覆灭，接踵而来的必然是天庭崩塌、太阳熄灭，阐教理念受到重创。
她先去找了会受到直接影响的羲和与帝俊。
羲和此时不知寻到了什么样的“道”，比圣人还圣人，说就算明天脚下的“地球”会像开天辟地时一样炸掉，也不能耽误她今日的巡天。
而帝俊则表示：天庭要完蛋了？那是好事啊，他早就想学太一和乌云仙一样撂挑子不干了。
他们毕竟是先天，自信自己不会受影响女娲也没法反驳，无可奈何之下，只得先把帝俊十子剩下的七个“星君”拐走——用的理由就是知道你们的“姐妹”在哪。
她接下来原本打算前往玉虚宫拜访元始天尊，再问问看太一有什么应对，却发现截教的人马刚刚从夏朝都城救出了两个人，通过进一步的推算得知，他们很可能是推翻夏朝的关键，于是直接返回天界备好车马，来蓬莱岛做一次正式拜访。
然后发现通天教主做得更绝，在孔甲“恭顺天帝”之前，那些同阐教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天兵天将被一扫而空，顺便还拐走了他们的头领乌云仙。
如果天庭真的出什么篓子而“坠毁”，这批人直接就能把它重建起来——但届时谁说的算就没准了。
谈到后来，女娲一副“不愧是先天圣人”的表情，而我和多宝道人只能表示不明觉厉。
当然，我是演技。
虽然还有最重要的“如何合作”没有开始谈，但两位圣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谈正事的话头，转而说起我周围这群小金乌——这大概叫张弛有度。
顺带一提，女娲带来的那群鸟雀仙子们完全不把圣人放在眼里，叽叽喳喳个不停，被她赶出去玩了。
“嗯……所以弟子真的是他们的姐姐或妹妹？”我自然继续跟两个圣人飚演技：“是织女？”
“【不错，】”通天教主应道：“【为师算出今日会有人告知你的身世，便遣多宝将你召回，打算令你有所准备，不料女娲圣人来得如此之快。】”
“可弟子没有印象……”我继续伸手拨乱这些半大少年的头发，即使是最年长的天狼星，面对我完全没有高光的空洞眼神也没法拒绝。
话说帝俊不但起名废，连起九曜称号也废，看看这都是什么：天狼-奎木狼、三体-房日兔、大角-赤脚大仙、御夫-星日马、左足-昴日鸡、小犬-虚日鼠、河口-天河元帅、陆压。
“【没有印象才正常，】”女娲插话道：“【成圣并非可随意进退之事，若通过之后并未成圣，要么如赵公明般一分为三，要么如轩辕般以身合道，要么化为与先前全无干系，亦无记忆的它种存在。】”
‘你在逗我，这是把发生的事实拿来当规律吗？以为圣人我就不敢吐槽？’
【人设，注意人设……噗。】蠢系统似乎在憋笑但没憋住。
“唔……”经过慎重思考，我决定放弃这个槽点，转而指出其中的漏洞：“这么说，我是织女，也就是九天玄女？”
女娲脸上微微一僵。
“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天界火云宫看看人皇轩辕？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不应该！”几只小金乌叽叽喳喳地叫起来：“姐姐这样就很好了！”“记不起我们也没关系。”“现在和原本的织女没什么区别。”“完全不必去见那什么人皇！”“宝贝请——唔唔唔！”
现场一片鸡飞狗跳，陆压召唤出斩仙飞刀不知想做什么，但被那葫芦中的白光反水糊了一脸。
“【成圣……转化……】”女娲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起来，最终眼睛忽然一亮：“【我们或许可以令旧天庭仙官不入轮回，而是通过‘英灵殿’直接于天界重塑，如此一来，他们既不至于重修，还不必承受成圣之痛，又会完全断绝同人界的联系，可谓一举三得。】”
“【此议甚佳，然此‘重塑’并非真正‘成圣’，过程当唤做何名？】”通天教主颇为赞同地点头。
“【既然他们将成为新天庭之新神，不如便称作‘封神’？】”女娲道。
“【甚善，待本座算一算夏朝覆灭将影响多少仙凡，将其名字记于一榜，若侥幸生还，自不理会，若死于此劫，便于英灵殿中重塑，封神为官，】”通天教主略一抬手，在桌案上变出文房四宝，开始奋笔疾书：“【此榜即为——‘封神榜’！】”
【提示：检测到‘灵气窒息’成因：‘伊始封神’。】
……干得漂亮。
第七百六十七章 封神（四十五）
——封神——
天界，昆仑山，麒麟崖。
辉煌宏伟的玉虚宫正门处，缭绕着淡淡云气的元始阐教碑上，一个个名字正散发着阵阵暗金光华：
掌教：元始天尊。
副掌教：燃灯道人。
金钟仙：广成子，赤精道人、黄龙真人、太乙真人、惧留孙、道行天尊、道德真君。
玉磬仙：玉鼎真人。
普通弟子：白鹤童子、南极仙翁。
门人散修：云中子、关龙逢。
黄龙真人略有些咬牙切齿地望向那些无论笔画还是大小都差不多的名字，双拳紧握，下定了这次一定不会转头的决心。
但三两息之后，他便不由自主地别过了脸。
不管再怎么告诉自己那只是错觉，但只要注视的时间稍长，那些分明一动不动的名字便好像活了起来，并一起嘲笑混在他们当中的“黄龙真人”，令他无比狼狈。
原因无它——黄龙真人是这榜上金仙中，实力最差的那个。
没错，他是大罗金仙，可以阐教“只收精英”的理念，哪里又有大罗金仙之下的弟子？
虽然可以借口自己是因为吃了黄中李才成了大罗金仙，修行和争斗的经验不足，但这种借口即使可以用个几年几十年，难道还能用几百年不成？
更令黄龙真人感到心虚的是，随着见识的增长，他可以确定，如果自己没有吃掉黄中李而是正常修炼，可能直到此刻也修不到大罗金仙的境界。
比如说，每次元始天尊师父召集门下弟子讲道时，其他师兄弟有眼前一亮者、恍然大悟者、深思忘我者、当场入定者，而黄龙真人虽然每次都做“冥思苦想”状，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就算自己真的在想什么，内容也一定是“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他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是那种“资质绝佳，悟性极渣”，不知怎么混进珍珠中的一颗鱼目。
不过好在，大罗金仙之上就是圣人，无法成圣的金仙亚圣到处有，多他一个也不多，反正阐教也不用让弟子出去跟人单挑，光是圣人弟子的名头就足够把人吓跑了。
再次说服自己其实不是最差的之后，黄龙真人又看了一眼碑铭，如果是熟知阐教状况的神仙，很容易就会发现不少怪异的地方。
首当其冲的就是……玉磬仙，玉鼎真人？这名号听起来完全不像女仙嘛。
玉鼎真人当然不是女仙，而且形貌也不像女子，容颜体格全都相当英伟，那么他为什么是玉磬仙呢？因为，他就是“玉磬”本身。
因为那个东皇太一，或者说太乙真人上山时，听说了金钟和玉磬的差别，非常自信地宣布“本王不可能是女子”，直奔玉磬就去了。
一声磬响之后，太一自是没有变成女子，那玉磬自己却直接化形了，当时在场的副掌教燃灯立刻就要去找女仙来敲金钟，所幸被元始天尊及时喝止。
毕竟先天金乌可以抵御后天法宝的效果不出奇，但如果把哪个女仙给变成男仙，那岂非等于赞同了西方教的教义？
这场闹剧最终的结论是，之后若是当真有女仙拜入阐教，便让她去敲玉鼎真人，这样至少事实上没有出错。
说到太乙真人，他是阐教中管元始天尊叫“老头”而非“老师”的唯一一人，行事张狂而我行我素，对黄龙真人想打就打，对南极仙翁想训就训——对了，南极仙翁是他的侄子，原名“老人星”，虽然实力足够成为金钟仙，但由于太乙真人的关系，不得不降了一级，和元始天尊的童儿并列，不过他脾气挺好，完全不在意这些小事。
另外就是云中子和关龙逢，一个是实力比肩圣人的亚圣，一个是人界王朝的武官之首，他们的共同点是只在阐教挂个名，极少来昆仑山。
后者虽然是凡人，但却是阐教借以宣传教义的人界代理，而前者……他那个“阐教没有女子”的挂名理由到底是怎么被元始天尊师父认可的？
那么，最后就是，黄龙真人呆在这个令他感到颇不舒服的地方的原因：他要替玉鼎真人打个掩护，帮他遮掩一下他从人界带来的徒弟。
据说那是一头特别高冷傲慢的山羊，玉鼎已经盯了很久，但那羊软硬不吃，完全无视玉鼎的收徒企图，所以玉鼎这次准备用强，反正作为凡间的山羊，它即使有妖化的迹象，被强行带到天界之后也不可能凭自己的本事跑回人界去。
而作为实力双双垫底的同伴，黄龙真人自然会全力相助。
所谓“遮掩”，自然不是针对元始天尊的，圣人在自己的道场那可是真的能为所欲为。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这里会有一点点的“灯下黑”，只要他们两个对阐教不怀恶意，又没有被其他喜欢挑事的金仙发现，那么圣人也不会无聊到没事紧盯自己的弟子看。
玉鼎真人在下山前信誓旦旦地保证那羊的资质肯定会让元始天尊满意，不过因为根脚的问题，直接禀报可能会被否决，于是打算来个先斩后奏。
关于这件事，黄龙真人能看出来，玉鼎分明认为他自己已经没有了上升空间，准备着手培养下一代了，不过，至少他对教导徒弟还是有一些自信，不像黄龙真人，既不会学，也不会教。
正思索间，便见一名身穿碧色道袍的青年道人正以手捂袖，疾步奔上麒麟崖，那袖子颇为古怪地不断有尖锐之物朝外扎，但始终不能戳破。
“玉鼎师弟——”黄龙真人疾步迎上，悄然祭出玉鼎真人寄存在他这里的法宝，一只完全由玉磬拼接而成的翡翠小鼎。
玉鼎颇为熟稔地甩袖一迎，袍袖便不再鼓胀，而那小鼎中已然多了一头颇为微小精致的山羊，那羊显然也不傻，环顾四周后没有贸然撞向四周的鼎壁，只是用一种鄙视的眼光仰头看向两名大罗金仙。
“似乎没有被师兄师弟们发现？”“速走速走。”
黄龙和玉鼎交接完毕，正准备各自装作无事发生过一般分开，却被一只大手拍在了肩膀上，同时出现的还有光头反射的明亮灯光。
“呵呵，别急着走啊，师叔正好有事找你帮忙。”
第七百六十八章 封神（四十六）
——封神——
南瞻部洲，夏都斟鄩。
“唔……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愿与日皆亡’的氛围嘛。”
黄龙真人化作他曾经使用过的形象——那条背负姬轩辕登上天庭的金黄之龙，正隐于高空的云朵中，俯视那座繁华且嘈杂的城市。
其最高也最显眼的建筑，便是城北那宛如以黄金和宝石建造而成，异常璀璨的王宫，而周边如水流浸染般铺开的深色屋舍，则是城中地位较高者以石材，金属，以及少量贵重宝石搭建的房屋，再向外，便是各式各样的木屋和土坯房。
这种“什么样的地位获得什么样的待遇”的做法，和阐教的理念不谋而合，当然，如军营、工坊、商铺、集市等无法简单分出上下尊卑的建筑则不在此列。
之前，燃灯道人给予他的任务是“查看夏王为什么会被人赌咒发誓，愿意‘与之皆亡’，如果可能的话，解决此事。”
这属于在考虑到他实力的前提下，所进行的明显照顾，之前几次也是，这个夏朝的世袭君主做不好王，被一干亲眷赶下台另立，黄龙真人就会被派来威慑那些趁人族混乱而蠢蠢欲动的妖魔。
或许其他亚圣会以为阐教是自“孔甲恭顺天帝”之后才关注的人界王朝，但他们也不想想，当初是谁背着第一位“人王”上天的？
在人界出现“王”与“臣子”这种自行分出三六九等的身份之时，他们便已经注定属于阐教。
便如此时人族散养的畜禽，它们自行觅食可以活得很好，但若是忽然想通自己是有主人的，然后主动献媚讨食，那负责养殖的人族也不吝于多洒几捧谷物。
但，也仅限于此，散养鸡鸭的人族或许会关心一下它们是否生病，有没有被猛兽叼走，但其中几头强壮的家禽在争夺一群鸡鸭中的头领？攻击其他鸡鸭来抢夺更好的地盘？谁在乎。
反正元始天尊是不在乎的，对这个夏朝，只有燃灯和太乙真人会稍稍关注一下，或者说，只有燃灯，太乙真人正忙着给自己未来的徒弟炼制法宝，又或者为了玄都和赵公明放对。
这次来人界巡查，黄龙向曾经的天帝东皇太一询问过，如果夏朝出现不曾发生过的意外要怎么处理。
他回答说：“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自己当时有点没反应过来，问了一句“王来是谁？”，结果被他抄着斧子绕昆仑山追杀了三圈。
真是……直接说由那个自比太阳的夏王决定不就好了？
而且，那位挂名的师弟云中子也时常在夏朝活动，如果真的有什么大问题他也会先一步发现的。
简单来说，不周山倒了也会先砸个高的。
仔细观察了半天之后，黄龙真人确定城里城外都没有异常，不过想想也是，人族由于寿命比较短，往往一生都处于忙碌状态，就算有谁对夏王不满，也不可能腾出几个月的空闲专门来骂，所以这次他似乎得混入人群来进行调查。
一念至此，黄龙真人瞧准了一条通往斟鄩的大路上有较长空白的位置，直直地落了下去，在这个过程中，他化作人形，飞快给自己变化出此前观察过的，一名老农的毡帽，一名铁匠的布鞋，、一名猎户的皮衣，一名商人所背负的水果蓝子，以及一张毫无特色、看起来有些懦弱的脸孔。
或许其他神通不算强大，但作为真身曾经是一滩泥的“中黄老君”，变化之术可是他无比擅长的。
不过果篮里的野果却是他刚刚从附近的深林中摘下来的，所以就算卖出去也毫无压力，如果被谁仗势欺人抢去的话，正好可以追查这夏王朝哪里出了问题。
然而，他在城里乱晃半天，最终找了个集市把水果卖出去之后，也只有一个税官收了他一笔税金而已，预想中的情况不但没有遇到，甚至听也没听过。
在离开集市之前，他悄悄向一同摆摊的的另一名小贩询问此事，得到了“这座城可是属于大王的，谁敢那么做？不要命啦？”这样的回答。
之后，一头雾水的黄龙真人拿着卖果子的钱在城中转悠，并多次套话和询问，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
夏王朝境内的所有东西，无论人还是物，都是属于姒癸大王的，只有他本人可以抢——或者叫征收，谁敢偷偷仗势欺人、中饱私囊、以权谋私，没二话，直接杀。
城中普遍不满的，一个叫“赵梁”的家伙，也是因为他在不停地给姒癸出享乐的主意以得到赏赐，如果让他本人亲自搜刮点什么……他根本不敢。
另外一个不满的原因，则在于夏王非常频繁地出征与“叛逆”作战，以此推之，原本给朝贡的部落减少或者拒绝朝贡，在夏王看来就是抢他的东西，自然会出兵攻打，掠夺财物和人口。
直到这时，黄龙真人才恍然大悟，那些喊出“与日皆亡”的人族，根本就不属于夏朝，夏王本身虽然暴力了一点，但至少直辖的居民没什么意见。
所以他这次下界根本找错了地方，应该去被姒癸攻打的部落察访——不，等等，那好像也没什么可察访的啊，人家被抢了财物和人口，叫上一句“我愿和你同归于尽”都不行吗？
所以说，太乙真人那句话应该理解为：“王承认你们是他的子民，王允许你们在他的庇护下生活，而王，将背负除你们外整个世界的仇恨。”
听起来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不，不对。
此时黄龙真人已经花样百出地花光了卖果子的钱，正站在斟鄩城墙上思索，他依稀记得，人皇轩辕好像不是这么做的？
轰轰轰——黄龙真人正思索间，城中的军营大门敞开，众多步兵、少量骑兵和战车轰然驶出，一面面“夏”“似”大旗迎风舒展，而“大王出征”的呼喊也此起彼伏。
也罢，想不通的话，便跟着夏王去瞧瞧他是怎么对待其他部落的好了。
第七百六十九章 封神（四十七）
——封神——
南瞻部洲，有岷氏部落附近。
该部落公然斥责夏王攻打末喜氏，以及之后为寻找逃走的妹喜，封闭国界大肆搜索的举动，表示不再称臣，也拒绝纳贡。
不出意外地，被找不到妹喜正火冒三丈的夏王发兵攻打了。
此时，距离有岷氏部落尚远的位置，关龙逢正在军帐中向部下们重复已然实施过多次的进攻计划。
要攻打一处部落，首先以步兵和路障封锁该部落的进出要道，然后以轻骑在无路的荒野草地往来巡逻，中军大帐则建设于此部落日常取水的水源附近，以车辆环绕组成营盘，最后喝令该部落投降。
对于一个人口比例正常的部落来说，青壮男子至多只有三到四成，而且别说妖怪，平日里就算猛兽都不一定见过，见到夏王大军这般狰狞阵仗，即使尚有胆气反抗，战力也会下降大半——毕竟不是随便哪个部落都和夏王朝一样，由于有众多奴婢工作，可以随便就拉出一支常备大军的。
出于一时气愤或者被人蒙骗而决定公开斥责或停止给夏王朝贡，这很容易做到，但被夏王兵临城下完全包围，看清楚双方差距之后，还能决定死拼到底者，可以说百中无一。
更何况，夏王一向只掠走一部分人口和财富，又不会把整个部落赶尽杀绝，在这种情况下部落首领还要下令全体部落成员与夏军决一死战的话，比起夏军各方同时发动突袭把部落夷平，这首领被自己人绑了送出来的可能性更大。
但，如果是那种有预谋，有准备的反叛，就不是这种手段可以应对的了，他们往往会在夏军抵达之前就建好营寨，借地利、墙垛和防御工事进行坚守。
对他们来说，只要坚持到夏王携带的粮食吃光，不得不撤退，他们就算赢了，在夏王卷土重来之前，他们都不必进行朝贡。
这种事在之前数代夏王的执政期间都发生过，但唯有面对姒癸大王时，目前为止无一次成功，最接近成功的那次，便是之前末喜氏联合三个部落进行的反叛，但最终还是不得不重新上供，并把他们部落最美丽的女子送来——虽然现在已经不知道逃去哪了。
原因无它，临时征召和训练的民兵怎么想都不可能是脱产训练的精英正规军的对手，但如果这种事真的发生了，夏王就会抄起他那对四百斤大铜锤亲自上阵厮杀，莫说是人，即使是石质城墙，也不过是一锤子的事情。
当然，在那之前，关龙逢偏头看了一眼自己掌中的青铜长刀——对方得有能敌得过他手中这八十二斤青龙刀的猛士才行，身为大将，如果不得不让大王亲自出手，那简直是种耻辱。
作为夏朝武官之首，关龙逢并非是夏都本地之人，而是出身于一处偏僻关隘所属的小部落。
那座关卡名叫“青龙关”，却同四象之一没有什么关系，它取名“青龙”，乃是因为附近山中有巨型青色蚯蚓妖出没。
它们虽名为妖，但除了体型庞大之外毫无特异之处，虽然不会主动伤人，但只是随意在地下打洞就会让田地荒废，房倒屋塌，只有青龙关内一片狭小山谷才算安全，不肯背井离乡者便在那里组成了新的部落，由于“青龙”二字特指那些蚯蚓，故而部落中人皆以“关”为姓。
黑白交替，时光流转，总有人无法忍受恶劣环境离去，也总有旅人经过和留下，演绎出各种或有趣或无聊的故事，而关龙逢的父母也是在此地相遇的。
在“关”中因青“龙”而相“逢”，关龙逢。
或许由于这个名字的缘故，关龙逢从小时起便非常厌恶关外的蚯蚓妖，不过同样是因为它们的肆虐，关内部落的男子无法外出扩展部落，他们要么选择懒散度日，要么选择远行不归，这给了关龙逢招募和训练他们，以及制造武器装备的机会。
最终，在关龙逢二十四岁时，他率领青龙关中的诸多青壮全副武装地向那些蚯蚓妖发动了攻击，在付出了大半参战人员的伤亡后，成功将肆虐青龙关多年的“青龙”们尽数斩除，并因此得到当时在位者，夏王姒发的赏识，并招其入朝为官，而他用惯的青铜大刀，则被敬畏地称作“青龙刀”——虽然应该叫做“斩杀青龙之刀”就是。
由于过往经历的缘故，他对于历代夏王的酷厉手段皆无甚异议，方国之外的部落不服反叛，毫无疑问便是“蚯蚓妖”，而国内若有人拖后腿，自然是“蚯蚓妖”事实上的帮凶。
这有岷氏便是此行要踏平了另一条“蚯蚓”，不过，由于他们在事实上同样是人族，故而一些必要的交代还是要做的。
“能伤就不要杀，能擒就不要伤，尤其是女子、孩童和老者，”关龙逢指点着随便在纸上画出的有岷氏周遭地形，对部下们强调：“我们大王是要把他们的族人捉来做奴婢的，如果他们毫无牵挂，满心怒火，拼了性命打算和你们中的谁同归于尽的话，你们难道不会后背发凉？所以行动时主要以威慑为主。”
“我等知晓。”“将军请放心。”部下们纷纷应道。
“那么，依以往的惯例开始行动，先包围，后劝降，若有不服者再展示实力，”关龙逢一挥手：“去吧。”
嘣！嘣！嘣！
部下们正要告退，关龙逢却听到外间传来既像拉弓又像拨琴弦的古怪声音，营地各处纷纷出现人喊马嘶的嘈杂之音。
“下面的夏朝军队听着！你们已经被本大小姐包围了！”他正疑惑间，营帐外的高处有清脆但响亮的女子声音响起：“给你们半个时辰的功夫放下武器投降！不然就让你们尝尝厉害！”
“没，没错——”另外一个声音较为软糯，但听起来同样不小的少女声音跟着说道：“我们不喜欢杀人，但如果你们反抗，我们也会杀，杀鸡儆猴的——”
第七百七十章 封神（四十八）
——封神——
南瞻部洲，有岷氏近郊。
“诸位且慢！待吾先行一探！”
骤然遭遇突袭，夏军议事众将便欲出帐观瞧，却被关龙逢喝止，而后便见这大将戴上头盔，提起青龙刀，当先一步从帐中迈步而出，不由纷纷赞叹关将军果然身先士卒云云。
关龙逢自然不是为了图这个虚名，他只是判断出，虽然此时营地各处都出现异状，但除了慌乱的自军动静外并未外来攻击的迹象，而那女子声称被“我”包围，而非“我们”，可见来袭者只有她自己而已，另一个出声女子甚至并未出手。
那么，答案便显而易见了，她拥有同时攻击营地任何一处的能力，但却不清楚营中指挥者位于何处，故而出言嘲讽，若是帐中那批将领鱼贯而出，只怕瞬间便会遭受迎头痛击。
现在的问题只在于，此女用的究竟是何手段，是如有男氏般的投枪巨弩？如末喜氏般的投石车？又或者她如自己一般，是那有岷部落中专门训练出的勇士？这些都必须亲眼看到才能确定。
另外，虽然可能不大，但如果她们是修道者……那么他接下来要做的便不是反击，而是立刻后撤，并劝大王暂且等待援军不要擅自出击。
而援军，便是来自天庭的仙官以及阐教的仙人，他们自然不会管人族征伐的事，但如果有修道者擅自对人族出手，都属于他们要管的范围。
没时间思索太多，关龙逢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大帐后，便看到了营地外围一面陡峭悬崖之上站着的两名女子。
一人较高，穿深蓝连身长裙，配以漆黑重甲，手执一柄大到夸张的箜篌——一种似弓有弦的乐器，另一人较矮，穿与前者同款的鹅黄裙装，甲胄却是白色，所携带的箜篌比前者更大，但因坐于身下，却不太显眼。
这……却与自己预想中的完全不同，她到底是如何发动攻击的？
铮嗡——！
如同在回答他一般，悬崖上的女子拨动了琴弦，而后一道自身带着奇异波动的青光便遥遥飞出，把一小群想悄悄离开营地的夏军士兵向营地内部吹飞了回来。
“哼哼！本大小姐说的是让你们‘投降’，而不是‘逃跑’，”那女子巨大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算你们走运，下次谁真的离开营门而被打中死掉，可不要去阎王面前诉苦！”
关龙逢大致看出来了，那女子的声音并非原本便这么响，她分明是借用手中箜篌的神通才将话语放大的。
所以说，她们很可能并非修道者，而是运气好获得了一两件仙人法宝的普通人而已，无怪乎会有底气斥责夏王并拒绝纳贡。
可这样一来，她们的部落就无法被攻打了——至少在那些法宝被仙人回收之前是这样。
毕竟那些天庭仙官或者阐教神仙的反应都很慢，而且想法也难以理解，比如说如果这两名女子皆是完全的凡人，他们可能就会得出“等她老死再回收法宝”的奇葩结论。
“看来今日之事无法轻易解决……你们各自悄悄离开帐篷，去自己的营地准备撤退。”关龙逢后退一步，贴着帐篷说道。
“那……将军你呢？”账内统领有人如此回应。
“本将自然要挡住那女子用法宝发动的攻击，你们可以放心，见识过它的攻击方式和速度后，它已经伤不到吾了。”关龙逢看着自己手中的青龙刀如是说道。
“遵命！”“喏！”里面的众将低声应诺，而后帐篷中传来悉悉索索之声，周边的阴影处随即各自有人悄悄四散离开。
关龙逢做出这个决定自然不是托大，他身为阐教记名弟子，还是稍稍获得了一些好处的，比如说他这把原本仅仅是沉重的青龙刀，便被某个阐教仙人赐予过“破魔”神通，令它足以斩开一些低级法宝或妖魔的护体神通，如果瞄的准，对于那种需要投射，且有轨迹的攻击型神通，也可以半途直接斩之，所以才会说，那“音波攻击”——姑且这么叫——已经伤不到他了。
接下来，只要想办法吸引那女子的注意力，让她攻击自己，给本身是凡人的大军制造撤退机会，就——
呼嗡！！
正在飞快思考的关龙逢忽见一柄形状像南瓜般的黄金大锤直直朝悬崖上飞去，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咣！
大锤准确命中，但并非打中了那两名女子，而是击中了在大锤飞到之前瞬间于她们周身出现的明黄圆球，两者相击造成的余波直接将那片悬崖震得粉碎塌陷。
没了立足之地后，两名女子以一种悬浮的姿态同那明黄圆球一起缓缓飘落，而黄金大锤一击命中后却并未掉下，而是打着旋一路倒飞，重新回到了刚刚将它投掷出去的夏王姒癸手中。
那锤子似乎也受到了阐教仙人的赐福，赐福的神通叫“忠诚”，唯一的效果便是出手后会自行回归——这个名字的意义真是难以理解。
不对！大王怎么跑来先锋营了？！
“大王，”关龙逢匆忙赶过去：“这两名女子颇有古怪，我们还是尽快撤退的好。”
“呵呵，不必，”姒癸瞥了他一眼，提着双锤便向那对姐妹飘落的方向赶去：“本王就是喜欢古怪的女子。”
大王这是被妹喜给刺激到了？普通女子已经不再入他之眼？某种程度上这是件好事……
关龙逢无奈之下，只得紧紧跟着夏王朝那边去，同时拨打斩破高个女子信手丢来的音波攻击。
在距离足够互相听到之后，姒癸稍稍停下了脚步，朝早已落地，正严阵以待地看着他的两个女子高声道：“两位美人，看你们也算有些本事，可敢与本王和关将军赌斗一场？若你们赢了，本王保证百年之内不再侵扰你们岷山部落，但若本王赢了，你们就得随本王回斟鄩——”
等等？关龙逢打算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这种条件，岂非明明白白告诉对方他一定不会下杀手？
“哼！我们可不会因为需要你的保证而手下留情！”那姐妹俩似乎简单商量了一下，亦高声回应：“若你被打死了，记得告诉阎王，杀死你的是‘有岷琬’和‘有岷琰’！”
她们这是已经做好赖账的准备了啊！
第七百七十一章 封神（四十九）
——封神——
南瞻部洲。
“下面的夏朝军队听着！你们已经被本大小姐包围了！”
看到有岷氏那对姐妹的时候，黄龙真人是崩溃的。
或许凡人以及见识不足的散仙看不出端倪，但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什么琬，什么琰，你们分明是【伏羲琴】吧！
当初人族一统、女娲补天、以及三皇飞升等一系列事件中，通过或制造，或升格等方式，出现了许多强大法宝。
那时，由于东皇太一管他的先天至宝“混沌钟”叫做【东皇钟】，开了以使用者或相关者的名字进行命名的先河，这些法宝的名字就随之变成了“盘古斧”、【轩辕剑】、【神农鼎】、【伏羲琴】、【女娲石】，等等等等。
由于使用者大多为先天或上古大神，它们已不再被称作法宝，而是【神器】。
顺便一提，“盘古斧”是个仿的，真货还存不存在都是个疑问。
而【伏羲琴】，便是伏羲之女，呸，是侄女，不是之女，不对，是织女，不是侄女……这些先天上古大神能不能把关系搞搞清楚啊！
总之，就是女娲的哥哥伏羲，赠与了和女娲平辈论交的帝俊的女儿一把琴，那琴虽然因此获得了升格，但称作“织女琴”显然不合适，于是便叫做【伏羲琴】，并在她莫名被轩辕带着飞升时遗留了下来，目前应该是由如今的“太乙真人”代为保管，它不知怎的竟出现在这里，而且不是一把，是两把。
黄龙真人虽然本事不济，但身为大罗金仙，一些位格上的东西便挡不住他的目光了，他可以判断出来，那个叫“有岷琰”的“妹妹”，应该便是他曾见过的【伏羲琴】，毕竟琴这东西，属于不拨动就不会响的，符合她刚刚受到夏王攻击才被动出现防御神通的特性，但那个“有岷琬”……
作为同样算是“法宝化形”的玉鼎真人的朋友，黄龙真人可以确定那把琴尚未化形就具有主动弹奏自己以发动攻击的特性，但那怎么可能？
正犹豫间，那边的姐妹已经和夏王以及关龙逢约定好了赌斗，结束对话，直接开打。
夏王暴喝一声，双锤连续丢出，显然他已经判断出了那个妹妹所持法宝的防御强度——在悬崖上时那道屏障虽然挡住了一记大锤投掷，但周围的地面和山岩却被尽数震碎，就代表她并不能完美地防下或者吸收这种程度的攻击，如果两锤齐出，直接将防御击破也是可能的。
铮——嘤——
这次，有岷氏的那个妹妹没有选择用金色的屏障硬挡，而是飞快地拨弦，令她和一旁的姐姐周身罩上一层湛蓝，接着，两人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大锤砸来之前脱离了它的攻击范围。
嗡！
而在闪躲的过程中，有岷氏的姐姐也趁隙拨动了她那把同妹妹所持形状完全不一致的箜篌，随着短促而激烈的音调，两道赤红的音波分别向刚刚甩出武器的夏王和关龙逢飞去。
轰隆！“喝！”
大锤击中姐妹俩之前所处的位置后，毫无疑问地将那里轰出一座大坑，而明显早有准备的关龙逢挥刀迎上那两记音波，先是一次势大力沉的正面下劈将飞向夏王的那道斩破，继而旋身一个斜掠将飞向自己的从中切成两半，最终令这道分成两部分的音波攻击斜斜坠地，在他两边身侧的地面上炸开。
“接得好！继续啊？”那边的姐妹俩当然不会停下，在关龙逢一系列动作完成之前，她们已经绕着夏王他们转了大半圈，同时也再次丢出了四道红色音波。
而此时夏王已经主动接住了那对返回的大锤，不用关龙逢护卫，自己便锤散了朝他飞袭而去的音波，而后似乎察觉到投掷大锤对她们没有太大意义，便直接举着锤子向她们猛冲过去：“哈哈哈！本王这就来！”
“大王——”收招不及的关龙逢被紧接着的两道音波弄得有些狼狈，艰难地斩破一道躲开一道之后，匆匆向夏王追去，而在此期间，有岷氏的姐姐再次向夏王投出了两道赤红音波，但在大锤的遮挡下收效甚微。
“哈哈哈！美人——唔哦！”夏王越追越近时，有岷氏的姐姐却再次变招，一道此前关龙逢见过的青色音波如闪电般飞出，正中夏王挡在面前的大锤，这一次，却是将他向后吹飞了数丈才被关龙逢接住，于此同时，妹妹施展出的湛蓝光华也消失不见，姐妹俩的速度随即慢了下来。
“大王！”关龙逢持青龙刀挡在夏王身前，却被夏王一手拨开。
“呵呵呵！本王已经看穿你们的本事了，现在投降还来得及。”他非常自信地宣布道。
“唬人谁不会？信你就有鬼！”两个少女继续远远绕着夏王和关龙逢打转。
夏王当然不是在唬人，黄龙真人摇着头，他也已经看出了那对姐妹的本领和局限性。
简单来说，姐姐琬只会进攻，具有突破力较弱的直接杀伤音波和几乎没什么伤害的击退音波，而妹妹琰只会防御，表现出来的是不能抗第二锤的防护以及时间比较有限的加速。
她们如果分开的话，别说天生怪力的夏王，即使是关龙逢也能将她们逐一击破——如果她们仅限于此，没有更多的本领的话。
至此，黄龙真人也初步明白了这姐妹两个为何会如此之弱——伏羲琴化形后，原本应当是同一个“人”，一个为琴，另一个演奏，但她们似乎谁都不肯让另一半去当毫无知觉的琴，彼此争执不下，结果便成了如今双人双琴的样子。
要知道，玉鼎真人方一化形即是大罗金仙，身为神器的伏羲琴化形后更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或许便是她们的一“劫”吧……或许在此世寿终正寝后，她们才能找回真正的自己，重新合二为一，黄龙真人叹息着想道。
“哟……这位道友……”在黄龙真人重新将目光投下去的同时，他背后响起了一个慵懒的青年声音：“要和我一起睡觉吗？”
“谁——”身为大罗金仙，黄龙真人对于有人能直接出现在他背后深感震惊，但还未等他转身或作出什么反应，便眼前一黑中断了意识。
耳边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噫……好丑……”
贫道不丑！
第七百七十二章 封神（五十）
——封神——
？？？
玉虚宫正门，元始阐教碑上，一个个名字正在闪烁：
掌教：元始天尊。
副掌教：燃灯道人。
金钟仙：广成子，赤精道人、黄龙真人。
玉磬仙：空。
普通弟子：白鹤童子。
门人散修：空。
唔……似乎哪里不对？
黄龙真人盯着碑铭看了一会，不得要领，重新收回了目光。
“怎么样？黄龙？马上就要当师兄的感觉如何？”他身旁传来燃灯道人略带调笑的声音：“是不是很想学广成子摆一摆师兄的架子？”
“师叔说笑了，”黄龙真人转头望去，但被燃灯头顶的光芒刺得眯起了眼睛：“广成子师兄从未摆过架子。”
“哦？我给你一个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燃灯摸了摸脑后的提灯，将光亮稍稍调小了一些。
“或许师兄严肃了一些，但那是身为大师兄的职责。”黄龙真人想了想，又道。
“给你一个提示，广成子下昆仑山迎接玉清圣人去了，你说什么他都听不到。”燃灯盯着黄龙真人，似乎完全不打算放弃。
“我家大师兄脑子有坑！”黄龙真人愤然说道：“算上师尊、师叔你，以及师尊的白鹤童儿，昆仑山上一共只有六个人，赤精道人沉迷炼器整日不出门，他摆着个师兄架子给谁看呢！”
“呵呵呵，效果不错。”燃灯抬手再次把脑后提灯调亮，令他的光头发出闪亮的光辉。
“……”黄龙震惊之余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师叔？您方才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一种令心口不一者说出真心话的小小神通罢了。”燃灯道人冲他和蔼一笑：“看来黄龙你对贫道没什么太大意见呢。”
“除了您的脑袋太闪之外都还好——唔！”黄龙急忙抬起另一只手一起捂嘴。
“唔，这叫‘聪明绝顶’，”燃灯道人又抬手摸向脑后开始对那盏提灯进行调试：“别担心，问题不大——而且广成子是真的不在。”
“我——唔唔唔！”黄龙真人捂着嘴一溜烟地冲下了麒麟崖。
“哦？黄龙师弟？”站在昆仑山入口处的广成子看到黄龙真人，略有些惊讶：“我们不是约好，在山下和山上各迎师尊一次吗？”
“唔……其实是燃灯师叔到了，”黄龙真人试着开口，发现话语完全符合自己的意图之后才说道：“我觉得由我们两个弟子在山下迎接，师叔在山上迎接，才更符合礼仪。”
“说的不错，各归各位，各司其职，看来师弟你对我们阐教教义领悟得越发精熟了。”广成子赞道。
完全不熟好吗！
黄龙真人一边在心中怒吼，一边附和道：“正是如此，而且我迫不及待想见到新来的师弟了。”
谁想见啦！不就是太一和他的侄子吗？我在下界就没事被他找借口毒打，结果现在竟然还追到天上来了啊！
呼——唰——
黄龙真人正在同广成子寒暄，便见前方的虚空中一阵扭曲，形成了一道竖立着的，不停如水波般起伏的“水面”，下个瞬间，白鹤童子从中迈步走了出来。
“见过广成子师兄、黄龙真人师兄，师尊随后便到。”白鹤童子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到十岁的男童，但他礼仪完备的动作与话语都让人没法把他当做小孩子。
广成子和黄龙真人一同向白鹤点点头，看向那道“门”，并在它又一次泛起波动时齐齐行礼：“恭迎师尊——”
“【不必多礼，】”元始天尊带着一个身穿金蓝搭配轻甲的傲慢男子和一名住着拐杖的老者走出光门：“【广成子，你来给太乙真人和南极仙翁讲解一下试炼规则，白鹤、黄龙，你们从旁协助，为师先行一步。】”
话音未落，圣人无踪，而东皇太一左右看了看之后，带着些许坏笑接近了黄龙真人：“哟，这不是‘混沌’嘛，本王拜老头为师的时候一时忘记你也在阐教了，怎么样？叫声‘师弟’来听听？”
“太，太乙真人师弟，我们如今既为同门，便当——”
“便当如何呀？”太一踏前一步，背后瞬间亮起数十个金色的涟漪。
他到底是怎么能在圣人道场做到这种事的！
黄龙真人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再次一溜烟踏着麒麟崖上的试炼台阶重新跑上了昆仑山。
身后依稀传来太一的叫嚷：“按规矩的话，我还得叫这‘老人星’一声师兄呐，你看他敢答应不？”
黄龙真人偷空向后瞧时，却见广成子正在一板一眼地同太一说着什么，无论对方如何张牙舞爪，也全不理会。
嗯……虽然师兄脑子有坑，但毕竟还是师兄。
最终，黄龙气喘吁吁地重新爬上麒麟崖时，恰好听到元始天尊与燃灯道人之间的交谈。
“——那么，人族宣布恭顺天帝，师兄作何看法？”
“【女娲遮蔽人族宿世记忆时，当早已料到此事。】”
“因无法从‘祖先’和‘前世’处获益，便推崇‘现世’、‘地位’和‘财富’，此举虽暗合我阐教教义，却也给了西方教的‘来世’教义一个机会。”
“【无妨，吾已算过，此上下尊卑、三六九等之观念，至少数千年内不会有变。】”
“若其有变？”
“【再改不迟。】”
“见，见过师尊，师叔。”黄龙真人攀上麒麟崖，向立于元始阐教碑前的元始天尊和燃灯道人行礼。
毕竟是圣人道场，自己听没听到师尊定然一清二楚，而且似乎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完全没有遮遮掩掩的必要。
“你来的正好，”燃灯道人看了看黄龙真人，向元始天尊略略点头：“日后若是有关事人界王朝的事宜，便交给我这黄龙师侄去办。”
元始天尊看向泰然自若的黄龙真人，微微颔首。
“【可】。”
？？？
有岷氏近郊。
这或许便是她们的一“劫”吧……黄龙真人晃了晃脑袋，重新看向下方正在进行第二轮战斗的夏王、关龙逢以及有岷氏姐妹。
奇怪……我刚刚是不是听到有人偷偷说我丑？
第七百七十三章 封神（五十一）
——封神——
南瞻部洲，夏朝边境高空。
“玄都？我们竟会在此地相遇，当真有缘！”
赵公明正在为商王进夏都打前站，不料竟在夏朝边境的偏僻小部落的云间遇到“她”，如果这都不是“有缘”，怎样才能称作有缘？
“……另外，这位道友是？”
这个留着一头绿色卷发，身穿不怎么讲究的蓝色道袍，正抱着一只好似鲸鱼一般的“布偶”在半空中一边打滚一边狂笑的家伙是从哪冒出来的？
有他做对比，玄都那素净雅致的白衣和又长又直的翡翠色长发显得越发美丽。
“我家大师兄脑子有——”玄都话到一半，眨眨眼之后换了说辞：“嗯……这是我师兄，太上老君师父的大弟子，度厄真人庄周。”
肚饿真人装粥？
无论名字、外貌乃至行为，都是没什么威胁的模样，可以考虑交好以作助力，赵公明点头示意玄都继续。
玄都无奈地看了看笑个不停的庄周，继续说道：“我们奉师命前来探查这夏王姒癸的所作所为，恰好遇到他在强抢民女，而阐教的黄龙真人坐视不理，于是庄周师兄便将他拉入梦境，让他以做梦的形式回忆阐教对于夏朝的看法和计划，然后……师兄似乎看到了特别好笑的事情，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他平时还算正经，真的。”
如果玄都不补充最后那一句，自己说不定就信了，赵公明挑挑眉，跳过了这个话题：“那么……强抢民女又是怎么回事？这一代的夏王果然很差吗？”
“说起来，这件事倒和‘伏羲’道友你略有些干系，”玄都向云层下方示意了一下：“道友切莫惊动了黄龙真人，以师兄的手段，他应该察觉不到自己入梦了片刻。”
玄都管自己叫“伏羲”？那就说明这是“飞升事件”之前已然存在的因果？赵公明点点头，上前两步向下望去。
嗯……果然是吃了黄中李的中黄老君，化形外貌很像太一的黄龙真人，开天辟地以来最弱的大罗金仙。
不过他此时抱着双臂，扬着下巴，以一种傲慢的态度向下观瞧，多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点“范儿”的。
更下方，则是一对大锤和一柄青龙刀在追打两把紧紧贴在一起的琴——【伏羲琴】。
赵公明仔细看了看，几乎要气笑，她们一分为二也就罢了，若是生做双胞胎，即使实力减半，在两者合力的情况下威力并不会差太多，但非要化形成年岁差距不小的姐妹，这么一来，伏羲琴的大部分灵力都被用来维持这两个没什么用的器灵形象去了，自己对自己进行实力压制算怎么回事？
恰在此时，有岷氏姐妹似乎一个配合失误，被关龙逢将赤红音波反弹回去，击伤了想要保护妹妹的姐姐，夏王趁机手持大锤堵在了她们前进的路线上。
“嘿，美人，看来你们——”“走开！”
没等夏王把话说完，因为受伤而焦虑不已的姐姐便猛然挥动已然受伤的手臂拨弄琴弦，令其喷涌出一股混乱无序的音波朝夏王涌去，与此同时，妹妹眼睛盯着姐姐受伤的手臂几乎要哭出来，手上的琴弦也彻底变调，周身的光芒完全失去了防护和加速的效果，化为一阵又一阵的氤氲之息去治愈姐姐的手臂。
咔，咔，咔，被混乱音波命中的姒癸并无大碍，只是变得像提线木偶一般，任何行动都以关节为中心，一“节”一“节”地依次动作，令追上来的关龙逢吃惊不已，在他忙于照顾夏王时，有岷氏姐妹便趁机逃走了。
明智的决定，赵公明点头，既然这夏王表达了对她们的兴趣，那么此时无法力敌时逃得远远的便是正确选择，夏王为了寻回她们，定然不会对有岷氏部落做什么，甚至可能会以礼相待。
“你不考虑回收‘它’吗？”玄都走近赵公明，看着那对越跑越远的姐妹说道，虽然她们甩开了夏王的追捕，但对于大罗金仙和亚圣来说，要捉回来也只是一伸手的功夫——尤其是赵公明这个物主在场的情况下。
“当然……不，”赵公明转身看向玄都：“虽然不知太一怎么把她们弄丢的，但如今既然已经化形，我再强行收回的话就等于将她们‘抹杀’，你一定不喜欢看到那样的情景吧？”
“啊……嗯，谢谢。”玄都似乎略感吃惊地瞪大眼睛，而后点了点头。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赵公明豪爽地一摆手。
不就是救人嘛，对于亚圣来说，完全是举手之劳。
此时，夏王同关龙逢说了些什么，两人一起向之前先一步撤退的大军所在方向行去，而在下方云层观战的黄龙真人也随之而去。
“还未请教道友，今日因何来此？”玄都主动问道。
“唔……既然玄都你和你师兄是来探查夏王所作所为的，那么想必对如今的人界王朝已经有了看法，我便直说了——”赵公明点头道：“截教欲支持商国将夏朝推翻，不知太清圣人对此是何看法？”
“咦？商国？他们地盘那么小，也没有资源，唯一的优点只在于交通非常发达，他们真的可以吗？”玄都如同赵公明预料的那般，对于推翻夏朝没什么意见，只对“人选”表示了怀疑。
这从侧面证明了太上老君和他代表的人教的态度，太清圣人也认为这夏朝无法长久，但由谁取而代之还没有想法，那么，只要能说服他们支持商国，此次行动可以说便成功了一半。
不过……太上老君好像只有玄都一个徒弟，算上这个傻笑的才两个而已。
嗯？傻笑什么时候停了？
一念至此，赵公明转头看向之前“肚饿真人”狂笑打滚的位置，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家大师兄……”玄都注意到了赵公明的目光，再次开口解释。
“脑子有坑？”赵公明接道。
“其实我想说他平时呆在梦境之中，并不常现身。”玄都无奈应道。
第七百七十四章 封神（五十二）
——封神——
南瞻部洲。
“既然太清圣人尚未决定人选，玄都道友不若随我去瞧瞧商国国君如何？此时他正要前往夏都，就忽然增加的税款一事向夏王辩论，我的师弟和师妹正在暗中护卫他，只要不是妖魔鬼怪发动的攻击，都交给他本人应对，这样一来，应当能轻易看清楚他的器量吧？”
在夏王姒癸对有岷氏部落掠夺未遂而返回夏都后，赵公明向玄都发出了邀请。
“唔，其实师尊略有些倾向于昆吾、苇、顾等夏朝方国，他们同盟从属多年，取而代之的话，受到的反对应该也很少。”玄都想了想，如此回应道。
“呵呵，他们或许‘可以’，但不‘可能’，原因恰恰是它们和夏朝比邻而居多年，”赵公明摇摇手指：“你觉得夏朝历代帝王会不提防这些随时可能‘取而代之’的方国？对他们可能的反水毫无准备？要我说的话，如果哪个方国国君做出这种决定，很可能政令尚未出门就已经被刺杀当场。”
“……确实。”玄都愣愣地看着赵公明思考半晌，这才认同般地点了点头。
“再说回商国，确实，它只有一座城，但同样因为只有一座城，夏朝完全无法对它进行针对，只要商人们拿着钱，随便去哪里都可以卷土重来，而发达的交通确保了他们信息灵通，跑的及，而且跑得掉，而它的国君为了争取准备的时间，甚至主动前往夏都为质以打消夏王的怀疑，若最终掀翻夏朝的不是它，那才奇怪。”赵公明侃侃而谈。
“嗯……不愧是‘财神’，总是替最有钱的‘商人’说话。”玄都应道。
“就事论事，本就如此。”赵公明并不否认这一点。
“那么，这个商国国君现在在哪里？”玄都基本上初步接受了赵公明的说法，这句话出口就意味着已经接受了邀请。
赵公明自然非常开心，转身向商国方向望去，“虽然他和我是同时出发的，但毕竟是一国之君，此次出行还是带了不少人马货物，所以走得有些慢，现在应该走到了——”
豕韦国。
赵公明带着玄都找到商王子履的车队时，这支队伍刚刚抵达夏朝方国之一的“豕韦国”。
这个方国国君同样是姒姓，其祖先曾于某次夏朝反复时当过夏王，故而同此时的夏王姒癸之间是一种古怪的“有仇的亲戚”关系。
该国部落擅长饲养猪、牛、羊等大型动物，出产肉类、皮革、羊毛，而“豕韦（shiwei）”之名便出于此，亦即“猪（或牛）皮”。
“我们是来自商国的商人，让我看看你们的货。”
“都在这里了。”
“你在开玩笑，放了三天的猪肉，鞣制失败和浸水的皮子，我想我没说清楚，我们是‘商国的商人’，不是那种没眼力的傻瓜。”
“试试又不花钱，那么你来看看这些。”
“哼，虽然有一些隔夜的，但还凑合，我全要了——另外，你们接受丝绸、陶器、葡萄酒和油来付账吗？”
“我们是挺缺的，但具体比例要看品质。”
子履非常娴熟地在豕韦国内部的各个部落村庄中进行着交易，而不曾在商国王宫见过他的人，根本不可能想到这个眼力极佳的年轻商人就是商国的王。
“唔……他从商国出发时带了不少礼物——我以为是礼物的货物，”附近的天空中，赵公明向正好奇瞧着那位商王的玄都解释：“不料他沿途就给卖掉了大半，重新收购货物之后又在下一个城镇和村落重复这种行为，目前为止他车队所载货物的价值，已经翻了大约……三倍。”
“难道他要送给夏王一堆肉类和皮革？”玄都看着那些装得满满的车队问道。
“到了夏都斟鄩之后，想必他就会把这些土产再次卖掉，并就地收购礼品，”赵公明掐指算了一下：“不出意外的话，届时他送出的礼物价值会是出门携带时的五倍左右吧。”
“明明是去做人质的？”
“明明是去做人质的。”
接下来，玄都似乎真的在考虑向太上老君推荐商国，一直认真瞧着商王子履的一举一动，对赵公明不理不睬，让原本想趁着太一不在套套近乎的赵公明暗自感叹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哈哈哈！我们从十里外就闻到了金子的气味！把你们所有的黄金都交出来！”
不出所料地，这支财富和武力存在严重差距的商队在经过豕韦国和夏朝的边境时，引来了一批强盗，单以人数而言，是商王部下的四倍。
“哦哦？爆热仙和金光圣母会出手吗？”玄都明显早已发现了化为人形的两个截教金仙，见到这个境况后颇为雀跃地问道。
“嗯……基本上不会，”赵公明看了看那批实力低微的强盗：“这是人族内部的争端，那两位师弟师妹只负责保护商王本人，财物和随从并不在此列——我猜他刻意把货物都换成价值不高，很难搬运的肉类便是为了应对这种事。”
“哦？你们‘只保护他本人’这件事，商王知道吗？”玄都偏头瞧了瞧赵公明。
“没有明说，但他身为商国国君，猜到的话也很正常，现在只看他如何应对，”赵公明看着因为装载过多而行动缓慢的车队：“如果他果断丢下货物逃走的话……”
“金子没有，剑到有的是！你们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商王直接拔起佩剑迎了上去：“说错了，你会得到我的剑，在我把它插到你胸口的时候！”
“……”赵公明一时无语，这还是那个想要去做人质为商国争取机会的商王吗？
“你小子说什么！？”强盗首领看起来也完全不可置信。
“我说，我要拿你的碗——呸，我要拿你的头盖骨当碗使！”子履换了句话，内容仍然非常恶劣。
赵公明皱眉仔细观察，然后看到了正躲在一旁偷偷教商王说话的金光圣母。
“哇啊啊！小的们给我上，先杀掉这个多嘴的！”强盗首领气的大叫。
这话刚一出口，就看到变化为普通护卫的金翅大鹏和金光圣母各自提着把大剑冲了出去。
赵公明捂脸，他怎么就忘了穷奇特别热衷于挑起争斗呢？
第七百七十五章 羲和的金车走了多长
天界，蓬莱岛，紫芝崖。
我正坐在七香车上无奈地听金乌兄弟们七嘴八舌地向我讲述“自己的过去”。
这些小家伙竟然仗着我“失忆”在那里添油加醋……
我跟羲和没什么矛盾！也没有死心塌地要跟着轩辕！
不久之前，通天教主在同女娲商讨后，为了天庭的必然破灭和重建而造出一卷“封神榜”，然后开始掐算这一重大事件中所有可能的波及者，并把除了多宝之外的所有人都赶出了碧游宫。
我非常怀疑通天教主其实是要赶走这批吵闹的小金乌，但因为他们吵闹的源头其实是我，所以连我也一起给扔出来了。
“啊，哦？是吗？发生过这种事？”我一面做呆滞思考状回应小金乌们的故事，一面让蠢系统播放那所谓“伊始封神”会造成灵气窒息的原因。
画面中首先出现的，是一座宏伟壮观，整体呈暗金色的巨大城市，依稀可以辨认出是夏朝首都斟鄩，随着镜头逐渐拉近，可以清楚地看到立着“夏”、“姒”大旗的城墙上正密密麻麻地站着为数众多的人族弓箭手和负责保护他们的盾牌兵，而这道城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座墙壁厚实的巨型城楼，城楼之上不是立着巨大的投石机就是同样体积的弩箭车，而负责控制它们的则是一群身材异常高大，无论是外貌还是肢体结构都已经称不上人的“人”。
画面平移了片刻后，定点给了某架投石车一个特写，只见控制它的“人”奋力掰动机关，将一颗早已装好的巨型圆石投掷了出去，镜头一转，沿途尾随那颗圆石，直到它撞进一架巨型攻城车而停止时方才缓缓后拉。
而随着镜头后拉，正对着城墙的攻城方阵容也逐渐进入了画面的广角，那是一支旗帜不一，器械各异，士兵甲胄武器的款式也不尽相同的庞大联军，比起相对狭窄的城墙，他们如水银泻地般平铺在城外平原上时，给人的感觉简直无穷无尽。
攻城方的主力是人族的步兵，但步兵阵列的两侧和后方也有着为数不少正在游弋的骑兵和战车，但仿佛与守城方城墙上那些奇怪的“人”对应一般，攻城方这边奇怪的则是“兽”，骑兵中混杂着狼骑兵、虎骑兵甚至豹骑兵，而拉战车的除了普通牛马之外，还有巨型山猪、浑身雪白的大个子麋鹿，以及披鳞戴甲的巨型蜥蜴，甚至还能看到巨大的黑猩猩。
给了双方的地面部队各自一个出场亮相画面之后，镜头再次后退并缓缓上仰，这时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空中战场并不比地面清净多少。
漆黑的云雾缭绕间，守城方一侧是盔明甲亮、排列整齐的无数天兵天兵，后排是一个个仙风道骨，驾驭着仙兽坐骑的仙人，攻城方一侧，则是盔歪甲斜，阵列不齐，却全身透着杀气的天兵痞子，而与他们站在同一边的“仙人”，虽然有不少人形态者，但更多的则是各式各样展示着原形的妖仙和精怪。
至于双方为首者，毫不意外地是太一和赵公明。
全程画面中都没有圣人出现，当然也没有我，但我非常确定看到了不少以前的大巫和大妖，以及零星的几条龙，几只凤。
在双方主力全都登场之后，镜头瞬间拉至远景，给予这剑拔弩张的战场一个大约持续五秒钟的静止画面，而后，宛如约定好一般，攻守双方同时以各种手段朝对方发动了冲锋。
城墙上的弓箭手向持盾突击的步兵和没有防护的猛兽泼洒箭雨，而投石车和弩箭车则瞄准了那些冲车、云梯和井栏，一时间弩石横飞，喊杀四起，许多实力明显高出普通士族一截的将军甚至一马当先各自冲进对方的大军中，他们所过之处，普通士兵全都被打得漫天乱飞，运气不好的撞上弩箭石块或者被猛兽踩在脚下，就会瞬间交代。
几乎同时，天上的战场也直接开打，无数法宝神通如暴雨般交错席卷，电闪雷鸣、火焰喷涌，飞沙走石，顶过第一轮之后，双方的近战选手便恶狠狠地朝对面扑去，几乎瞬间便打成一团，而且由于他们不像地面战场那般有需要争夺的城墙，战斗几乎在所有地方同时展开。
咚——咚——
我非常熟悉的，盘古之心的跳动声从画面中传来，但几乎立刻就和喊杀声混在一起，画面飞快地冲入人群，先是地面，再是空中，先是寻常小兵，再是各方强者，它以一个标准的长镜头将画面一路拉高，最终把特写给了一柄金斧和一对金鞭相撞的景象。
“你什么都不明白——”“不明白的是你——”太一和赵公明咬牙切齿的声音几乎分不清是谁说的哪句。
角力没有结果后，他们同时后撤，各自取出了一份封神榜，齐声喝道：“错的是你！”
此时镜头一分为二，各自给予了他们一个愕然表情的特写。
没等两人的表情有所变化，因为混乱的空中战场而导致的漆黑云层骤然亮起，继而一只无比明亮的红色光球缓缓落下，不，并非“缓缓”，那只是是因为它的距离相对画面实在太远而造成的错觉。
红色光球在落到一半时，便已经显出了它原本的模样，那正是羲和所驾的那辆金车，但此时它的体积远远超过了我印象中的那个。
最终，没等太一和赵公明做出进一步的反应，金车直接坠至地面，在刺耳的蜂鸣声中，整个镜头只剩下了一片纯白，而那什么也没有的纯白持续了大约三四秒之后，“末日演示”完全结束。
‘可以啊？这都堪比3A大作的CG了，所以说最后的原因是金车坠毁而不是那两个家伙的对打？’
由于以前不是没见过类似的电影电视和动画CG，我对这个“演示”并没有什么震撼感，虽然其中的主演基本都是熟人有点诡异就是了。
【唔……严格来说那只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蠢系统应道：【即使金车不坠，其他大罗金仙再打上几分钟也一样会造成灵气窒息，所以原因是这场大战本身，而非某些人之间的对战。】
‘嗯哼，明白了，不过，虽然治本的办法有待确认，但治标却简单的很。’
【芙？】
我一抬手，捉住了面前还在喋喋不休的陆压小朋友：“这些事只听你们说没什么实感，不如带我去见见妈妈？”
【震惊！失忆女儿认亲后直接砸毁母亲豪车。】
‘你走！’
第七百七十六章 望舒御月去了何方
人界。
“哎呀，那些金乌实在太吵了，被关起来完全是活该，你说是吧，姐姐？”
“笑什么，你也是金乌。”
小小金发少年形态的陆压坐在七香车上笑得非常灿烂，让我只得出口进行打击以免他得意忘形。
之前，通天教主正忙于撰写封神榜，并未阻止我前往人界的行动，倒是女娲开口将除陆压外的其他金乌全体给留下了。
理由也很简单，他们是天庭的星君，就算什么都不做也必然榜上有名，所以全都关在蓬莱岛比较省事，而只有陆压不在天庭任职，可以跟我去人界玩耍。
“那么姐姐，你要不要先去找父亲？”陆压抬起小手指着天庭的方向。
“父亲？不，圣人方才不是说过，天庭会是接下来争斗的焦点吗？我们不去。”我摇头否决。
天庭的所在非常好找，就在四大部洲正中的高空，它同时也是“太阳”绕“地球”一圈的起点和终点。
至于太阳，那更好找，只要是白天，一眼便能瞧见，唯一的问题就是追不追得上，如果速度不够的话，掉头向东从前方拦截也是可以的。
‘追得上吗？’我踹了一脚蠢系统。
【那当然！追不上我就当球给你踢！】
‘……’
它这是在宣言一定能追上还是一定追不上啊？
嗡嗡——嗡嗡——
七香车发出了类似摩托汽缸的动静，而后瞬间加速，朝太阳的方向疾驰而去。
陆压自然是没听过类似的声音，只是似乎对它忽然的加速有些好奇，望望车厢壁又看看我的亮金靴子，试着也踹了车厢一脚。
这破车加速倒是没加速，但声音忽然大了好几成。
嗡！！
【我爸爸都没打过我！】
这梗有点老啊……
‘话说你爸爸是谁？祖龙吗？’
【呃……】
既然提到了“上一世”，那么之前的“末日预告”中有两份“封神榜”出现的原因也很明显了，一个就是通天教主刚刚造出来的正版，另一个是我当龙九妹时自带的盗版。
唔……其实我那个也不能算盗版。
不出意外的话，赵公明会获得通天教主所撰写的正版封神榜，而太一则获得了我丢在西方教那里的另一份正版，双方根据各自获得的情报对封神得出了完全相反的结论，于是才有了那惊天一战。
而从那时的情景来看，他们双方都打着“直接拿出封神榜，策反对方总帅”的主意，可见平时的关系应该还不错。
‘不过略有些奇怪的是，西方教如果搞明白了封神榜的用法，为什么不留着自己用，而是选择将它交给阐教？’
【不奇怪，阐教将人分为三六九等，而西方教主张修来世，两者基本互补，比如说——此生下九等不怕，信西方教，来世就是上三等。】蠢系统一边飞驰一边回应。
‘但轮回是女娲管的，她可不会按西方教的规矩办事。’
【但女娲为了避免‘魔’作祟，直接屏蔽了转世记忆，所以基本没有人族知道他她的‘上一世’是怎么回事，而女娲又不能广派人手去揭穿西方教——娲皇宫本来就人手不足。】
是啊，大半都是翅膀嘛，我想了想那群叽叽喳喳的鸟雀仙子，她们和我的金乌兄弟们大概很谈得来。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太阳是怎么变得那么大还掉下来的？’
【改造成死星结果失败了？】
‘星战梗没完了是吧！’
【如果硬要说的话，大概是人族祈愿的‘与日皆亡’实现了。】
‘谁这么无聊会实现这种愿望啊？黑圣杯吗？’
【无所谓啦，一直以来的‘末日预言’都没有实现过，毕竟那只是一个根据目前所知条件进行推理的，类似于天气预报的玩意。】
‘你跟泾河龙王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旁的不说，你不是正要去‘治标’？】
‘唔……’
和蠢系统扯淡的功夫，七香车已经顺利追上了“太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它的外表是一颗熊熊燃烧的巨大火球，而穿过表层后，内部却是一架金红色的改装车，上面有不少乱七八糟、加高加宽的违章搭建，不过由于羲和以法术进行了加固，即使整体偶尔会摇晃，也完全不可能倒塌。
“我还是第一次‘进入’太阳呢。”我一边随口对陆压说话，一边调整蠢系统的行进方向。
【是啊，上次是‘掉出去’的呗。】
“我也有段时间没回来过了。”陆压似乎没有听出我话里的玄机，只是在大火球越来越近时稍稍眯起了眼睛。
呼——
太阳表面的高温自然对我们没什么影响，七香车一穿而过之后，我便看到了那座——“要塞”。
“如果你们之前说的关于‘我’的事没错的话，母亲可真的下了一番功夫。”我对陆压说道。
“是，是啊……”陆压有些呆滞地回答。
那是一座整体呈倒三角，通体金色的巨大建筑，虽然造型上和我印象中没什么区别，但几乎所有的窗口都被彻底封死，表面还额外附加了不少弩炮和防御阵法，看上去不但里面的乘员掉不出来，外界的攻击想要抵达要塞表面也根本是做梦。
所以说，什么“羲和金车”，这根本就是“羲和的移动城堡”吧！
【喏，你现在可以去‘治标’了。】蠢系统幸灾乐祸地说道。
“……”
原计划是，依靠我现在身为金之精，完全控制“属金之物”的本领，对金车进行全方位检查和改造，如果问题很严重没得改，就直接造个新的，保证它不会坠毁，毕竟是我曾经的矿车，手熟的很——但现在，计划从第一步开始就破产了。
总之，现在只能随机应变了。
七香车飞近那“移动城堡”之后，陆压主动开口叫道：“母亲！孩儿带着织女姐姐回来了！”
铮嗡——
金色的城堡墙壁上，有一个巨型三足金乌图案亮起了光芒，同时，羲和有些呆板僵硬的声音从那里传出：
“【识别目标：十子陆压，开始播放对‘孩子’的留言：】”
什么玩意？答录机？我和陆压面面相觑，而后便听到羲和明显生动了不少的话语传出：
“【儿子，妈不在，回家自己找东西吃，听说你父亲最近和一个叫望舒的狐狸精走得很近，我要去抓，嗯，抓他个措手不及。】”
这是巡天太久被人间给同化了？
反正女娲找来的时候肯定不是这个留言。
第七百七十七章 封神（五十三）
——封神——
天界，三仙岛。
在这雪山高耸入云，奇石怪木遍布的巨大岛屿边缘，有一处掩于林间，不怎么引人注意的小山洼，这山洼一侧的粗糙石壁上，正有一道暗黄色的光芒如水波般上下起伏不定。
光芒起伏间，依次有三道人影从中踏出，他们分别是：留着小胡子，看起来有些傻的青年；手执折扇，风度翩翩的白衣书生；以及顶盔掼甲，扛着一根镔铁棒的白猿。
“哦？这就是天界？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嘛。”
戴礼虽然维持着人形，但仍然习惯性地耸耸鼻子吸了两口气，这才说道。
“不，”金大升则略有些警惕地看着四周，“我能感觉到这座岛上有一些实力很强的家伙——或者说，很多。”
“那种事怎样都好，”戴礼摆摆手：“不用管他们多强，也肯定不是大王的对手。”
“凡事都让大王动手，那要你何用？”金大升略带鄙视地看着戴礼。
“……”戴礼看了他一眼，有心放狠话，但自觉好像真的不是四周那些可以感知到的家伙的对手，于是转向白猿：“大王，我们究竟要来找什么人？甚至为此不惜把杨显给卖掉？”
“收徒而已，怎地叫‘卖’？我们不借他这个师徒缘分还来不了天界哩，”袁洪不甚在意地说道：“至于找谁？自是要找一个可以将某物收起后，即使是圣人也没法找出来的‘人’。”
“这样吗？”戴礼翻着眼睛：“虽然不知大王你又想做什么，但多半又是个坑西方教的主意。”
这么说是有原因的，之前四凶前往梅山时——当时大王不告诉他那是饕餮一定是故意的——袁洪大王听说她们要对付西方教圣人，便出了几个坏主意让她们逐一实施，后来在杨显和朱子真的协助下，很轻易地就把接引道人丢去喂了一个叫“刑天”的海魔。
事后，戴礼去调查了一番，发现那似乎是人族的一个上古邪魔，能将接触者污染同化，最终变成丑陋古怪的鱼人，而当时接引从它腹中逃离时，法身整体上小了不止一圈，明显是因为此事的影响。
虽然他将此事向西方教的信徒解释为“主动入魔并加以净化，如今的实力更加精纯”，但傻子才会信哦。
自那次遭遇之后，接引已经许久不曾在西方教之外现身，主要是准提在主持教派事宜。
当然，坑半步圣人也不可能完全没有痕迹，杨显便因为拿它的三尖两刃角捅过刑天的腰而被阐教一个叫玉鼎真人的大罗金仙盯上，非要收他做徒弟，而以杨显谁都不理会的高傲个性自是不可能同意。
每次玉鼎真人来梅山寻杨显的时候，袁洪就会带着其他统领躲进水帘洞看好戏，并多方配合，制造出一种梅山是杨显占山为王的假象。
戴礼连猜都不用猜，就知道那个倒霉的大罗金仙一定是又被袁洪给算计了，而且即使看出了端倪，杨显对于这种误会也根本不屑于解释。
最终，由于袁洪的一系列设计，导致那个玉鼎真人在多次收徒未果后恼羞成怒，直接动手把它给捉回天界去了。
大罗金仙强行带着一个“本身不能前往天界的妖怪”去了天界，留下的空隙足够令同样身份的梅山统领们一路溜达着跟上去——唯一的问题也就是这“通道”的持续时间有点短而已。
哦，这么说起来，“将某物收起不被人发现”这件事，分明是饕餮，或者现在叫“火灵圣母”的那个小姑娘做的最好。
“大王你是要找火灵圣母吗？”戴礼自以为猜到了答案，主动问道：“但听说她们拜入了截教通天教主门下，难道这里便是蓬莱岛？”
此时的人界，或许人族那边对阐教比较熟悉，但对妖族而言，“有教无类、万仙来朝”的截教才是真正的如雷贯耳。
照理说，随便找个截教的外门弟子要求引荐入门，也是能来到天界的，但那就意味着会处于圣人的眼皮底下，这对于致力于搞事的大王来说肯定不可接受——戴礼非常坚定地认为袁洪一定会搞事，绝不可能是出于好奇而前来参观。
“当然不，”袁洪扛着铁棒四下转了两圈：“虽然我挺想知道‘那东西’如果被饕餮吃掉的话会出什么问题，但如果闹出大事便不好收场了，在稳赢之前，我暂时还不打算和圣人正面打上一场。”
“稳赢圣人？大王吹牛吧。”旁听的金大升呵呵一笑。
呼——
袁洪转头，一口气吹出，将金大升打着旋吹飞了出去：“从没听过这种奇怪的要求。”
咻——咣！
金大升并没有飞得太远，沿途撞断十几棵大树之后一头栽进了一只四四方方，金光闪闪，比之它普通的同类大上数倍不止的“斗”里。
“那么问题来了，”袁洪手搭凉棚看了看那边将金斗塞得满满，一时爬不出来的金大升，转头问戴礼道：“一斗有多少升？”
“嗯……”戴礼能感知到那似乎是一件非常强大的法宝，但看袁洪大王这个态度，分明没什么危险，于是便道：“一斗便是‘一升’？”
“答对了！”袁洪朝他竖起拇指。
“何人敢闯我三仙岛？”没等戴礼和袁洪就升斗问题继续展开，随着一声娇斥，便有一名白衣如雪、身形窈窕、五官精致的女仙从天而降，恰好落到那金斗旁边。
“本打算接些露水，不料竟捉到几个小贼，”那女仙并未对突然出现的戴礼和袁洪感到惊慌，显然对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嗯，一只猴子，一条狗，还有——”
女仙反手收起金斗，顺便将其中的金大升倒了出来：“一头牛？”
书生刚刚撞掉了头巾，又沾了些斗中收集的露水，于是干脆用手将长发潇洒地向后一捋，面孔带着些湿润的水汽，向那女仙微微一笑：
“在下金大升，号‘牛魔’，不知姑娘芳名？”
“小女云，云霄……”那女仙呆呆地看着他，脸上逐渐红了起来。
第七百七十八章 封神（五十四）
——封神——
天界，三仙岛。
“有要事欲寻天界的朋友，但却不愿受人约束？当然，可以理解，即便是天界自主化形的仙精神怪，也有近半数没有拜入几位圣人门下，不过几位初来乍到，也没有那位朋友的近况，大约是无从找起的，而小妹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上还算有些势力，不若几位先往寒舍小坐片刻，待小妹吩咐手下去找？”
“多谢仙子，那么吾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金大升抱拳应道。
简单寒暄过后，自称云霄的女仙便接受了袁洪等人的说法，并主动请他们前去做客，金大升自是感谢连连，招呼袁洪和戴礼随她上路。
虽然大致看起来像是正常的交涉，但云霄仙子面色薄红，三句话有两句都在盯着金大升瞧，而且非常自然地把自称换成了“小妹”，不用猜就能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对此，即使是坚信袁洪大王无所不能的戴礼也颇为震惊，这是美人计，不，美牛计啊！
从这位云霄仙子刚一见面就准确报出他们根脚这一行为来看，她至少也是金仙级别，即便如此也会被金大升迷住？
袁洪的洪字莫非是红娘的红字？
“呵……”袁洪瞥了一眼戴礼，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于是传音道：“很奇怪？想想看轩辕坟那群狐狸。”
哦……这么一说，戴礼就懂了，那些狐狸精即便是露着耳朵和尾巴到处跑，看到她们的人族也不会像遇到其他妖怪那样惊恐逃窜，而是大呼“狐仙”什么的。
所以，只要外形好看，没人会管本相是什么——等等，这就是说，金大升这个书生形象非常受女子欢迎？自己要不要也变化一个试试？
“想都别想，”袁洪又道：“即使是凡人女子，你变化形貌试图欺骗时也会被路见不平者当场拆穿。”
什么都不想总行了吧！戴礼把脑袋放空，只管跟着云霄和金大升一同向其中一座雪山飞去。
云中城。
虽然被迷住的是云霄仙子，但在修为、话术和智慧全面占优势的情况下，金大升反而像是被迷住的那个，云霄带着他们抵达了雪山之巅的云中城入口时，那头傻牛已经把家里有几口人，几间房，几亩地全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房还好，但梅山的耕地基本都是丢给小妖照顾的，即使是戴礼也没数清过，该说不愧是牛吗？
“欢迎来到云中城。”云霄打开云中城的大门后，一股柔和的金光喷涌而出，从在场四人身上扫过，似乎在赋予他们某种“入城许可”，片刻之后，金光消失，门内随即显出一座立于云海之上，造型精美，气势宏大的纯白之城。
“这是……”戴礼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因为无论他通过哪种方式感知，面前都只有一扇门而已，那门口的巨大城池就好像是幻影一般。
“这是一种‘空间’神通，只有入口真实存在，外人无法通过这道门以外的方式进入城内，”云霄带着点骄傲解释道：“如果遇到强大到无法力敌的威胁，只需令入口失效，城中便万无一失。”
“嘿，正该如此，此等建于高空的居所，自当有隐藏手段，如人界天庭那般大喇喇地飘在半空，只要能飞就能进的，早晚被人打下来。”袁洪接口道。
“……”直觉大王又在使坏的戴礼选择保持沉默。
“那么，袁洪头领对此有什么意见？照搬小妹这云中城是否可行。”云霄似乎对“天庭”略有些上心，于是追问道。
“不不不，若为安全故，你这城的‘门’仍然太多，既然用了一个‘庭’字，自然应当只留一个门，而依据人族坐北朝南的习惯，仅留一座【南天门】即可。”袁洪这番话话有理有据，但戴礼总觉有哪里不对。
那样做的话，唯一的隐患就在于，若有实力超强的敌人打上南天门，只需把门一堵，里面的人便如瓮中之鳖——但这种人不可能存在吧？
“嗯……”云霄沉吟了片刻，然后将话题一带而过：“无论如何，我们同天庭也是扯不上干系的，各位先随小妹入城吧。”
大王不知又挖了个什么坑……戴礼随着当先踏入门中的云霄踏入那道门。
而后，感知中的事物便完全反转，原本虚幻的白色城堡有了实感，而外界的山峰和云雾则变得虚无，整体上只有那扇大门一直保持着“存在”。
“真是奇妙的神通。”戴礼不由自主地感叹。
“嗯，嗯。”金大升表示非常赞同。
“呵……那么我现在便告知你，我们要寻找目标的特征？”袁洪完全不受影响地随口说道：“进入‘这里’之后，你应该可以随时向部下下达命令了罢？”
“袁统领果然非同凡响……”引路的云霄回头瞧了白猿一眼，神色莫名：“是的，请说吧。”
“我们要寻两人，其一，是个颇具男子气概的女子，或许经常会被当做男子，而本人并不分辨，她的名字里应当有个‘翊’字。”袁洪道。
“……另一人呢？”戴礼敏锐地注意到云霄的动作僵了一下，显然是认识的。
“另一人则相反，看似女子，但实为男子，本人被误会后往往第一时间纠正，不过我却不知究竟是如何的‘像’法。”袁洪应道：“哦，他的名字里应该有个‘孔’字。”
随着云霄和袁洪的交谈，四人已经走到那白城门前，而云霄指尖更是汇聚起了一只橘黄色的琉璃圆球，她看看那圆球思考了片刻，又向袁洪问道：“如果方便，能否告知寻找他们的因由？简单点即可。”
“没什么不方便的，”袁洪扬了扬眉毛，露出一个戴礼称之为“搞事专用表情”的坏笑：“我想邀请他一同去西方教的极乐净土取回一件被准提道人偷走的先天至宝。”
哗啦一声，云霄指尖的圆球直接破碎炸裂，她及时握拳收束才没有令圆球的碎片四散飞溅。
“你们……先随侍女去客厅稍待，”明显被惊到的云霄仙子有些举止失措，勉强招来一个侍女后径自向云中城的深处跑去。
“她为什么如此吃惊？”金大升看着云霄的背影疑惑道。
“嘿嘿，如果俺所料不错，他们已经先一步向她提出过类似的计划。”袁洪嘿嘿一笑，跟着侍女走向云中城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