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四章 封神（八十六）
——封神——
玉虚宫，讲道厅。
这间厅堂位于玉虚宫的中层，虽然四壁门窗以及立柱的材质和造型都十分稀有和精致，但几乎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正面只有一卷挂着“天道”二字的画轴，每次元始天尊兴之所至，开坛讲道时，听讲的弟子们还得自带蒲团坐垫。
而此时，黄龙真人正看着元始天尊的背影发慌。
他之前同云中子、玉鼎以及杨戬一起来到这里时，还稍稍有些底气，但元始天尊简单询问过杨戬和云中子，并把他们打发走之后，被留在此处的黄龙真人就有些麻爪了——玉鼎是共犯，留着也没有用啊。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终于，元始天尊转身，向玉鼎与黄龙问道：“【你们可知，此话何意？】”
这不是太上老君说的吗？惊讶之余，黄龙真人没有及时做出反应。
“唔，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天道会削减自然中多出的部分，填补缺少的部分，而人族则相反，往往弱肉强食，使得强者越强，弱者越弱，能使强者反哺天下的，只有圣人。”玉鼎尝试进行解读。
“【或许正因如此，太清圣人才会决定协助商国，】”元始天尊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一个令黄龙异常震惊的消息，并续道：“【在他看来，商人自然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而夏朝便是‘损不足而奉有余’，所以他决定令其‘奉天下’。】”
“好，好像没错？”玉鼎呆呆地脱口说道，令黄龙恨不得去捂住他的嘴。
“【如果按照他的解读，确实如此，】”元始天尊浑不在意地说道：“【可惜，他解读错了。】”
一个圣人说另一个圣人错了……我什么都没听见，现在走还来得及吗？黄龙转而又想捂自己的耳朵。
“【圣人之言，言出法随，】”似乎察觉到了黄龙的动摇和怀疑，元始天尊解释道：“【由于师兄此话涉及‘天道’与‘人道’，若其中有箴误之处，是断然无法出口的。】”
对哦……黄龙愣愣点头，所有圣人都是“顺应天道”方能成圣的，即便是截教那边，也讲究“截取”而非“逆天”。
“【损有余而补不足，损不足而奉有余，】”元始天尊又重复了一遍这话，然后看向玉鼎和黄龙：“【若这话中的‘有余’和‘不足’并非指人指物，而是对‘损’和‘补’的描述呢？】”
“？？？”玉鼎一脸迷茫，但黄龙却感到天地间一时安静了下来。
——天下有【某种东西】“损耗”的太快，而“补充”的不够，但【它】在凡人那边却几乎没有什么损耗，并且被积累起来，想将这些“积累者”的“存货”释放给天地，只有圣人才能做到。
等一下！不是他理解的那样吧！黄龙震惊之下，毫不礼貌地看向了元始天尊。
“【接引道人之所以成圣，便是因为他决定以自身为柴薪，奉养整个‘极乐净土’。】”仿佛是在确认黄龙的想法般，元始天尊补充了一句。
所以说，“以有余奉天下，唯有道者”这句话，是指圣人除了可以干涉那些“有余者”之外，也可以选择由他她自身来“奉天下”？而接引道人顺利成圣这一事实，也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但，问题在于，接引道人“奉”的仅仅是他自己的极乐净土而已，如果是人界本身的话，即使圣人能坚持，又能坚持多久？
这时，黄龙已经完全确定，元始天尊所言之物便是天地间的“灵气”，而玉鼎却还是一副有听没懂的模样。
“【呵，师兄还是那般，喜好在同一句话中夹杂不止一重意思，若非今次接引成圣的蹊跷，或许为师仍然无从察觉。】”元始天尊又宛如抱怨般地道了一句。
所以现在走还来得及吗……黄龙继续在心里捂脸。
“【如此说来，上清师弟那无论披毛戴甲，卵湿化生之辈，皆授予修炼之法的行为，岂非便是加大此‘损’之速？】”元始天尊微微摇头，向玉鼎与黄龙道：“【你二人这便去一趟人界，随商国军队行动，若见有杀生害命的妖怪出现，只管除了便是。】”
“弟子领命。”黄龙和玉鼎行礼应下。
显然，这是一次戴罪立功，若除得妖多了，他们擅自收徒以及吃黄中李的事便不再追究。
“那，关于夏朝？”黄龙真人再次开口问道，毕竟之前阐教和天庭一直在支持夏朝延续，即使不太明显。
如果不是接引道人忽然成圣引起了元始天尊对“道”的思考，或许玉清圣人根本不会去关心一个小小王朝的更替吧。
“【此事由你们的师兄广成子处理，】”元始天尊应道：“【他曾教导过人皇轩辕，为师确信他有足够的判断力。】”
嗯……果然还是“各归各位，各司其职”吗？黄龙想了想，发现没什么可问的，对于细节太过纠缠只怕会被斥责，于是同玉鼎一同施礼告退。
由于整座麒麟崖都禁飞，玉鼎和黄龙并不能跳窗而出，只得像凡人那般一层层地下行，在抵达会客厅时，听到准提道人同燃灯道人还在就教义问题进行讨论。
“既然我西方教已经有了圣人，那么对六道轮回的干涉便不再是问题，”准提道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自信：“关于转生得报的具体标准也可以进行实施了。”
“将人分作三六九等？”燃灯道人应道。
“不，西牛贺洲那边同南瞻部洲却有所不同，不需要太多的层次，”准提道人的声音伴随着唰唰唰的涂改声：“最上一级为【婆罗门】，只有入我西方教者才能转生至此，接着依次是【刹帝利】、【吠舍】和【首陀罗】，分别对应南瞻部洲的朝廷及属官、平民和商人、以及奴婢，他们会根据信仰程度各自转世为相应的层次中。”
嘿嘿嘿……
原本还打算进去打个招呼的黄龙真人直接转头离开，心中暗笑。
等南瞻部洲这边的“商人”忽然成了朝廷和官员之后，想必这位西方教教主的脸色一定会很好看的。
第八百二十五章 封神（八十七）
——封神——
天界，蓬莱岛，碧游宫。
洛神正在不知第几次重新推算“封神榜”的内容。
她身为圣人，想推算区区人族王朝的更替，即使它的存亡会牵扯到巫族天庭，也不该有什么差池才对，尤其是此事还是两位圣人合力为之——但仍然出错了。
一开始，算出的情形虽然惨烈，但也没有太出乎两位圣人的预料：
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三千红尘客支持商国，而天庭天兵支持夏朝，在下方的凡人展开殊死争斗时，他们也在天上斗得不可开交，而双方伤亡惨重之时，羲和金车原因不明地从天空坠下，产生的冲击将双方近乎全灭，全体上了那封神榜。
双方为首者分别是赵公明和太一，他们打起来的原因却是因为太上老君的弟子玄都而争风吃醋，令两名圣人忍俊不禁。
然而，这里却有一个很大的破绽——羲和金车掉下来的原因竟然“不明”？
这可是圣人进行的掐算，而且是两位！
难道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在合力干扰吗？难道有什么比天道还要高等的存在参与其中吗？
虽然没有证据，但那肯定是西方教的两个“半步圣人”做的！
即使他们的境界还不够，无法真正成圣并获得权柄，但两人一起也足够对这次的掐算进行干扰了。
至于动机……呵，那些越来越多的，从“女娲娘娘保佑”改称“佛祖保佑”而消失的人族“泡泡”，便是最大的动机。
照理说，虽然有西方教从中作梗，但至少已经算出了封神者究竟是哪些，那么只要把他们的名字写上去就好。
但掐算的内容就在此时改变了。
原本该如火球般掉落的羲和金车，于半空忽然解体，化作无数流星飞落入战场，虽然破坏力仍然不俗，但原本应该上榜的诸多名字却瞬间少掉一半，令两位圣人不得不放弃完成封神榜，转而寻找原因。
圣人或半步圣人之间几乎无法掐算，洛神同通天教主将掐算过程验算了一遍之后发现——唯一的差别就是金灵圣母带着陆压溜去人界看望父母了而已。
虽然之前她也曾奉通天教主之命前往天庭办事，但公事对象和亲人之间的差距还是挺大的，因见圣人在忙不便打扰，于是随便招呼一声便带着弟弟走掉了。
洛神进一步掐算时发现，由于元始天尊把太一收走做太乙真人去了，三足的金乌只剩两只，有些不稳，于是羲和并非出于自愿地分出她自己的一个反转形态，“望舒”，再次凑足三只金乌。
结果嘛……似乎更不稳了的样子。
虽然洛神早在开天辟地之前就同这些金乌相识，现在更是成为圣人，但这种家务事还是完全没法管。
经过反复推算，洛神确定了封神内容变化的源头就是金灵，她刚刚离开蓬莱岛和天界时，封神榜还算正常，而去金车寻羲和没找到时，掐算中的“太阳”便瞬间四散，而等到金灵抵达天庭，参与一场闹剧抵达英灵殿时，榜上一些散仙的名字开始消失，等到她开始在琅嬛阁中唱歌，掐算中的天兵和红尘客便如见到朝阳的露珠一般飞快地消失。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些细微而不明显的变化，来自于另外一批金乌。
由于他们被自己下了不得离开天界的禁制，同鸟雀仙子们玩得无聊之后，临时起意前往三仙岛一游。
虽然洛神同赵公明还算得上兄妹，但那边的三霄仙子跟她却不熟，贸然穿透云中城的遮蔽阵法观看情况颇不合适。
不过基本可以确定，恰在那些小金乌进入云中城之时，预言中的凡人战场也出现了变化，混杂于其中的化妖、化巫者尽数消失，由正常的兵士替代，而在战场之外，却额外多出一个修道者同妖怪之间争斗的战场，不少新增的封神名单便出自那里。
还未等她进一步推算这边的成因，那边的羲和金车便受到来源不明的攻击，继而高速下坠。
洛神几乎要气笑——在两位圣人面前的又一次“不明”？
不过，这一次，由于恰逢蓬莱三圣母来紫芝崖领取奖励，而她们通过向多宝索取的法宝联络上身在西牛贺洲现场的陆压，继而看到那一身西方教袍服的金灵。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
西方教分明是打算同阐教学，通过招募一名金乌来分润人族王朝的气运，以更好地传播他们的西方教，但由于无论目标是羲和或者帝俊都不可能成功，这才打算从他们的后代着手。
虽然由于位格的原因，洛神算不出西方教那边是用什么方法击坠金车，并以此为引来唬骗或者要挟金灵的，但只看那身僧袍以及名义上拯救西牛贺洲百姓的“五行山·释迦如来掌”，就知道他们已经大致成功。
这也恰恰应了洛神当初算到的“帝俊诸子有此一劫”，这话误导性太强，她只顾约束“子”，而忘记“女”了。
而西方教曾发下大愿，说“信者来世女转男”，所以只要能拉到人，性别根本不是问题，她怎么就忘了呢……
所以，通天教主才会勃然大怒，呵斥他们“欺人太甚”，并令诛仙四剑前去帮金灵。
但是，还没等两位圣人商量出对策，接引道人便已经成圣，成为天地间第五位圣人：【接引佛祖】，令所有圣人之下的手段尽数失效。
哪里会有如此机缘巧合之事！分明是西方教找到了成圣之法，却藏着掖着，只等捅个大篓子，然后瞬间成圣，让起意教训他们的人直接放弃想法。
可惜，我们是圣人，我们不会放弃。
最终，洛神确认所有步骤都没有问题，预知的情况也不再有任何变化后，将算定的封神榜榜单交给通天教主，上面的数量已经比一开始锐减了九成有余。
“【这数目，已然降至寻常修炼失误、越阶挑战强敌等普通死亡的数量，可以说毫无意义。】”通天教主放下笔，连连摇头：“【证明此番王朝交替，除凡人之外，仙神圣者几乎不会有任何损伤，再立此榜已无必要。】”
“【金灵竟能无意中做到这种事，可惜代价太大，】”洛神摇头：“【金乌虽寿，但总有寿终正寝或发生意外之时，届时她便会转生为全心信仰西方教的男子……可恶，三足金乌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却管之不到。】”
“【……】”通天教主沉吟片刻，忽然开始修改那封神榜的功能：“【只有名字还不够，待本座将掐算出的结果以及原因按次序赋于其上。】”
“【此举有何意义？给赵公明看？】”洛神疑惑道。
“【不，本座会令无当、龟灵、火灵寻机将它送给太一，】”通天教主提起笔来：“【呵，算计了本座徒弟，便要付出代价。】”
第八百二十六章 封神（八十八）
——封神——
天界。
造出可以预知接下来的浩劫中会死多少人的至宝，转手就要送出去，接收者还是不太对付的阐教，这……
几个“泡泡”的明灭之后，洛神已经想到了原委：通天教主要送出的目标并非“阐教弟子”，而是“先天金乌”，“金灵的伯父”，以及“天庭创建者”。
“西方教通过攻击羲和金车的手段唬骗金灵织女为其做事。”
即使如今已经时过境迁，金灵正载着帝俊巡视人界，但这件事的详情被太一了解的话，大概还是会火冒三丈的。
鉴于他此时的身份，无论做出怎样的反应，想必通天教主都可以进行利用。
另外，此次来蓬莱岛寻求同盟的目的已经达到，并共同制造了“封神榜”，接下来的事大体是截教的私事，而自己也得回娲皇宫进行进一步的谋划……
一念至此，洛神便起身告辞，而通天教主也不留，只是说两教间日后还要多多守望相助后，便唤多宝来帮忙送客。
临出碧游宫前，洛神偏头看了一眼，注意到通天教主正在对那已然失效的封神榜进行翻新和包装，看款式似乎是小姑娘喜欢的类型——毕竟是由三圣母转交嘛。
看起来，由于截教海纳百川的缘故，奇形怪状的弟子太多，所以才会喜欢小姑娘，不过如果来我的娲皇宫住上一段时日的话，大约就会放弃这个念头了。
走到碧游宫正门，洛神一甩云袖，将自己的话传递到每一个鸟雀仙子的耳中：“【各自收拾一下，我们准备返回娲皇宫。】”
“……”
短暂的沉默之后，紫芝崖上忽然一片混乱，房屋、树冠、草丛、岩缝甚至水底，各种地方全都有羽毛颜色各不相同的鸟雀飞出，向洛神这边集合的时候纷纷变回半大少女的模样，又由于速度不均，飞行路径交叉，一时碰撞和惊叫声不断。
“【还请代我向上清圣人道歉】。”洛神面色不变地向对多宝说道。
“嗯……呵呵……师尊说不打紧。”多宝看着那些叽叽喳喳吵成一团的鸟雀仙子，闪电眉毛都皱在一起。
待女孩们稍稍安静下来，金鸾仙子和彩凤仙子才各自拉着“云河香车”和“八宝云光床”走来。
“娘娘，她们玩疯了，我们可没有。”两个女孩向洛神邀功，但引得其他小仙子怒目而视。
“【好了，你们回去之后，想谈论多久都可以，但这里是别人的道场，稍稍收敛一点。】”洛神拍拍手走向云河香车，金鸾和彩凤立刻跑到她身后帮忙提后摆——虽然不这么做它也不可能会弄脏就是。
洛神上车之后，很快感知到禁飞阵法稍稍松开了一条缝隙，于是向碧游宫方向挥挥手，带着那些小仙子腾云而起，径自飞离紫芝崖。
如果是洛神自己要回娲皇宫，只要找到两重天之间的连接处，直接撕破空间穿过去即可，毕竟是圣人，这么做即使有什么不妙的问题也影响不到她，但鉴于自己随身还带着小仙子们，只能像来时那样逐一找界门“跳跃”。
她端坐在车上，一边听着仙子们特别兴奋地讨论回去要怎么向留守的同伴吹嘘，一边思考这次改朝换代的事情。
妖与巫、人与妖、明明都是她创造出来的种族，但却因为起源不同而势同水火，如果不是巫族早早地被安置在了天庭，即使他们和人族同源，也难免会因为其他各种原因而争斗起来。
而这次，没有什么妖化、巫力、入魔，单纯是人族之间因为财富和权力而引起的战争，洛神想阻止也无从着手。
更何况，由于阐教那边“走错了路”的原因，这一战并不能随便阻止。
但是……
洛神回想起掐算时算出的伤亡数字，微微摇头，固然登上“封神榜”的人数变少了，但那是指修道者，凡人之间的战斗造成的伤亡可分毫未减，而且，在某些以化妖、化巫之力可以轻松解决的争夺战，因为参与者皆是普通人，不得不付出几十几百倍的伤亡才能尘埃落定。
这可都是要去六道轮回走一遭的数量啊，活着不好吗？
她当初为了制止重视“大佬”，轻视或抛弃“萌新”的做法，以及那些“魔”的破坏，才决定屏蔽宿世记忆，以期人族更重视“此世”，结果却造成了“牺牲”这一行为更加被推崇……造物在想什么，即使是造物者也猜不到。
而且，因为受到西方教某些教义的影响，人族开始流传什么“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的说法，你们哪里来的自信下次还是走人道转生哦？
最可气的是，西方教刚刚诞生一名圣人，那个“接引佛祖”成圣之后什么也没干，第一时间把信仰西方教那些人的转生权给抢走了。
根据隐约残留的记录来看，那些信徒根本没有像西方教承诺的那般全部转生为人，转生的目标中，猫狗、蚊虫，甚至转成树木的都有，还被那些佛陀拿来教育别人，说什么这是前世如何如何，所以今生如何如何——那明明都是你们自己安排的！
罢了……人家毕竟已经成圣，虽然对圣人之力的应用还很粗浅，但位格在那里放着，接下来，只要多多注意这场战争中的普通人族就好，在双方都是自己造物的情况下，想干涉还是很简单的。
完全可以做到“必死的时候不一定死，不是必死的时候就一定不会死”这种事，给六道轮回减轻点压力。
思索间，云车带着一群鸟雀仙子便抵达了最近的“界门”，小姑娘们稍稍放松下来，等待女娲娘娘激活它，一次性将所有人传送至娲皇宫的那重天。
吱吱吱——轰！
没等洛神开始引导过门，那道界门上便泛起层层叠叠的金色闪电，下一刹那，一头巨大的金色火凤凰出现在界门旁边。
“哇！”“好大！”“好帅气！”鸟雀仙子们纷纷夸赞起来。
哦，金翅大鹏吗？这么说，通天教主派去保护商国子履的赵公明和金光应该也——
洛神的思索进行到一半时便被看到的人打断了，在门边站着的是赵公明没错，但扯着他的手臂，几乎要贴上去，像狐狸又像猫的女子却分明不是金光。
“米缸——！”那女子见到如此多的鸟雀，似乎十分开心地叫道。
“那个……”赵公明顿了顿，似乎想叫女娲妹妹，但因为洛神带的仙子太多，不太好开口。
“【那也是你妹妹？】”洛神不理会他的纠结，直接指着米缸女问道。
如果他现在敢应下的话，以后就别想让自己认这个哥哥了。
“不！当然不！”赵公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瞬间否认：“她其实是我姐姐。”
“米缸？”
第八百二十七章 东海浩荡
南瞻部洲。
我同陆压一起正坐在七香车的车厢中，看帝俊兴致勃勃地拽着“雷牛”缰绳横冲直撞，虽然因为行驶路径在空中，不必担心会撞到什么，但其狂野的姿态还是令陆压紧张地抱着斩仙飞刀，一副随时打算跳车的模样。
嗯……此时应有一首《逮虾户》作为BGM。
【人家的曲名好像不叫这个？】现在的速度虽然快，但还属于常规飞行而不是跃迁，所以蠢系统还有闲心吐槽。
‘先不用管那个，’我捏了捏额角：‘你先告诉我现在这个强制开启的窗口是什么情况？’
在化身西行者，击落太阳，召唤羲和望舒和帝俊之后，我的视野边缘便多出了一个无法关闭的监控窗口。
它并非第一人称视角，也不是第三人称尾随视角，而是一种古怪的“追踪型固定视角”，观察目标时的角度和视野范围完全无法改变，而在目标离开视角所能看到范围时，这个“镜头”就会自行切换到另一个能看到目标此时的状态，但与前一个视角所能观测的范围基本不重叠的全新视角上。
要类比的话，大约就是《生化危机》一到三代那种因为视野受限而时不时会把人吓一跳的视角，顺带一提，自从四代变成越肩视角之后，我就不怎么玩了，听说后来在搞什么情怀复古，重新回到了“在一座房子里从头逛到尾”的风格？
【嗯？很明显那是对‘麟好’的监控吧？】
‘我当然看得出是在监控谁，毕竟画面每次切换都是因为我那个觉醒了自我意识的化身从镜头中消失，但这个形式也太奇怪了吧。’我在心里戳那个画面。
她此刻所在的位置我还是挺熟悉的，三仙岛的云中城嘛，小姑娘虽然被分配了房间，但却对那座白色巨城非常好奇，于是带着曾经断成两节但勉强拼在一起的封神榜眼罩四处闲逛，并见识了数起“教科书般的恋爱喜剧”，但显然没看明白他们在闹个什么劲。
不过，既然猴哥的目的是把她和“封神榜”交给赵公明，我也不用做什么多余的干涉。
猴哥能同三霄娘娘攀上交情，并借此坑西方教一次，我其实一点都不意外，毕竟云霄是铁扇公主，而他手下又有个牛魔王，碧霄是百花羞，而天狼星身为奎木狼也是个加分项，不过巴巴斯·戴礼到底是怎么和地涌夫人·琼霄扯上关系的？
【嗯……唔……】蠢系统哼唧了半天，这才道：【由于‘麟好’觉醒了自我意识，理应和世界本源断绝关系，但她本身却诞生自那枚只可能在世界起源‘盘古之心’的前身‘末地’中出现的‘末影龙蛋’，所以并不能彻底断开联系。】
‘有点乱，继续。’
【接下来更乱，】蠢系统道：【她和世界起源仅剩的联系便是由‘封神榜’遮着的‘湮灭之眼’，但这个联系本身又会被‘湮灭之眼’给湮灭。】
‘……’
【最终，就成了这种不是特意监控她的监控，对外表现为‘和她没有联系’的联系。】
我算知道无当圣母在这个世界为什么忽然变成傲娇了。
————
“姐姐？你又发呆。”
陆压抬手在我眼前直晃，明显已经习惯了帝俊的飙车速度。
“不，姐姐没发呆，”我抬抬下巴示意了一下前面的帝俊：“毕竟父亲现在做的事实在无聊。”
由于我随口提了一句“想要看看没有前往英灵殿的天庭将士平时如何”，他便决定驾车将南瞻部洲所有的天庭哨所走上一遍。
偏偏为了避免那些天兵特意迎接，每次观察时都会先减速以施展隐匿神通，近距离查看他们的日常后再悄悄离开，抵达足够的距离之后才重新加速，这么一来，整体耗费的时间可一点都不短。
一开始或许还挺有趣，但因为各个哨所兵营之间同质化太多，在没有出现意外的时候，令人无聊到想打哈欠。
大体来说，这些“天庭哨所”的位置并不是随便选择的，它们本身必须处于容易出现妖怪的穷山恶水和崇山峻岭之中，以阻隔野生妖怪前往人族居住地。
另外，如果有人族自己建立的哨所恰巧在附近的话，它们还得同这些基本起不到作用的“普通哨所”成犄角之势，以确保在不会被他们发现的情况下，能够随时对其进行救援。
这个“救援”的前提是“收到天庭直接命令”或者“侵袭人族哨所的妖怪有能力令哨所连求援都做不到。”
虽然天庭安置哨所是为了确保令强大的妖怪不会返回人族聚集地，但如果让人族边军知道有天兵在保护他们，进而变得有恃无恐或者玩忽职守的话，也是很麻烦的事。
但也恰恰因为如此，常年都在对付“弱小”或者“虽然有些强但能打赢”程度的野生妖怪，令人族得出了“妖怪很弱”这个片面的结论，直接导致了夏朝历代君主忙于收敛财富，争权夺利，引得商国忍无可忍而进行举兵反夏。
不过，这种“替人看门”的职责，确实比在天庭英灵殿那边所听到的，帮助东胜神洲人族立国、护送西牛贺洲人族逃离魔物、庇护迷路或者自信过头的北俱芦洲探险家，等任务要简单的多，也无怪乎帝俊会说到这边值守是“休假”。
举个例子，帝俊此刻正兴致勃勃观看的一场战斗，与其说是“战争”，不如说是“除虫”，他们的对手是大批刚刚孵化不久，大约半人高，只有战斗本能的兵蚁妖和工蚁妖，它们在本能的驱使下如潮水般向天庭哨所冲击——然后被轻易打爆。
而站在最后面的蚁后一边驱使它们攻击天庭哨所一边还在吵嚷：“能听懂老娘说话的，横移离开队伍！”
堂堂天兵被当做人家筛选精英的工具，偏偏帝俊看得很开心，还不停地念叨着这里适合培训新兵，以后把那些不擅长群体战的家伙送来这里云云。
行吧，毕竟是孙坚打黄盖，他们开心就好。
第八百二十八章 七尺红绫击排空巨浪
南瞻部洲。
由于既视感太强，我带着陆压去杀虫前线转了一圈，稍微听了一下值守天兵们对这些虫子的议论，得出的结论是：
首先，每次来的虫后都不同，这次是蚁后，上次是蜂后，再上次则是蝗后，反正都是大规模的虫子，其次，那些侥幸觉醒心智并活下来的虫妖众并没有什么“英杰”，也没有把虫子封进琥珀里的传统，最后，它们只毁庄稼不伤人。
反正不是蟠龙脊和螳螂妖的关系就对了。
“姐姐你描述的那种‘螳螂妖’，似乎很有趣，有机会的话我也想见识见识。”陆压似乎凭借我讲述的只言片语猜到了全貌，略显好奇。
俗话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陆压勉强算是个黄的，莫非是因为这个？
“没机会，你错过了五个大版本。”我摇头否定他这个想法。
“？？？”陆压一脸迷茫。
“看他们这个架势，至少还得打上十天半个月，我们去找帝俊老爹，先离开好了。”我岔开话题道。
呼——
便在此时，东方的天空中有大片的乌云汹涌而来，将天空遮蔽了一小半，我诧异地转头看时，才发现那并非什么乌云，而是“黑夜”本身。
日夜交替有必要搞出这么明显的分界线吗？夕阳呢？晚霞呢？火烧云呢？
“呵呵呵，羲和姐姐，此地可是该入夜了，你一定要在此逗留么？”望舒清冷的声音从我手心里属于她的“令咒”上传出。
这东西还有传话功能？但为什么是在叫羲和？
“哼，此地地势较高，白天稍长也算正常。”羲和的声音也从她的令咒中传出。
【哈哈哈！像不像父母吵架非要让孩子传话的情况？】蠢系统大笑：【她们其实在互相传音而已，只是你通过令咒把内容‘截’下来了。】
截教风评被害……
“呵呵呵，那小妹便在这里等着，看看姐姐打算‘长’多久”望舒应道
“无聊。”羲和丢下这么一句，不再发声，而原本距离西方山巅还有一段距离的“太阳”在猛然放出一股热浪之后，唰地一下直接“落山”了。
“呵……”望舒也没有多说，但却以同样的速度用“黑夜”占领了羲和空出来的天空，明月高悬中天。
再看帝俊时，只见他一半焦糊，一半冰结，满脸无辜。
嗯……水晶宫中刀光闪，好船侧畔尸骨寒。
————
因为一半冰一半火，帝俊没有继续接近观察人族聚居地附近的那些岗哨，转而沿着海岸南瞻部洲的北海海岸线查看人族同水族是否有冲突。
不过我怀疑他其实是因为先清理烧焦还是冰冻的痕迹都不合适，于是干脆让海风来决定。
严格来说，帝俊其实是个好男人，但架不住老婆会二等分。
现在只是分裂为太阳和月亮还好，要是再出个朝阳、夕阳，或者干脆分成七色光谱……
【你是魔鬼吗？】
‘哼，注意语境，这个世界的妖、魔、鬼、怪，都是有特指的。’
【你是准提吗？】
‘就这么把人家当做坏人标杆是不是不妥？’
【那你要我怎么说？】
‘可以说……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神话~’
【求别唱——】
“姐姐？你又想唱歌了吗？”陆压忽然把脑袋探到我面前，眨着眼问道。
小家伙挺敏锐？不过可能也是因为我在英灵殿唱太多的缘故……
“想听吗？”
“不太想……”陆压噗噜噗噜摇头：“姐姐唱的那些明明更适合给父亲唱。”
“嗯哼……那我唱个不适合父亲的好了，”我看了看还在赶车的帝俊。
陆压带着点怀疑地点头。
“【你是——】”
砸瓦鲁多！
‘啊，糟了，由于刚才唱了个前奏，刚想唱就习惯性带出这两个字来……’我开始飞快回忆哪些好听歌曲以这两个字开头。
【你是风儿我是沙？顺便这是我见过最没有牌面的时停。】蠢系统吐槽道。
‘闭嘴，我想到了。’
“【你是信的开头，诗的内容，童话的结尾~】”
“【你是圣人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因为不是哪些需要喊麦的曲子，我在月光下配着海浪的起伏的旋律轻声哼唱起来。
虽然这是一首关于爱情的歌，但因为比较清新，给小孩子听也没问题，更何况，里面的某些词改一改的话正好可以当做劝帝俊与羲和望舒和好呢。
“【所以让我再靠近一点点~因为你太温暖~】”
“【请你再闪亮一点点~尽管我太平凡~】”
“……”陆压原本还饶有兴趣地听，但很快就换了一副“姐姐又在多管闲事”的表情。
毕竟劝和的语境太明显了嘛。
“【交换金色的契约~给彼此岁月~】”
“【从今以后牵着手~因为要走很远~】”
我往复两次把这首《勾指起誓》唱完之后，发现帝俊已经不再拉缰绳，沉默了许久，而天空中的月亮，或者说【广寒宫】也不知不觉间稍稍降低了高度。
劝和大成功~金乌有三只脚真是太好了~而且“你们都是我的翅膀”这话说出来也完全不违和~
“织女，你……”帝俊微微转头，似乎想说什么。
轰隆隆！！
刹那之间，海面被突兀出现的厚重浓雾所笼罩，同时，无数扭曲怪异的巨型建筑在其中出现并飞快增殖，但这一切都没有那立于城市中，体型无比巨大，有着章鱼脑袋、蝙蝠翅膀，手中还提着一杆三叉戟，体表覆盖着无数海藻贝壳的庞然身影引人注意。
这玩意不是被封入海眼了吗！结果变成溺尸了啊！
难道我刚才唱的是召唤咒文不成？！
“【陆——压——！】”不知还能不能被称作刑天的巨大怪物一边含糊不清的大吼一边挥动三叉戟狠狠地朝七香车刺来，很显然他还保留着脑袋被斩仙飞刀削掉的憎恨。
总之，先躲开……
蓬！
在刑天那笨重的攻击抵达前，被一朵完全由巨大红布所组成的七瓣花所阻挡。
【炽天覆七重圆环（Rho
Aias）】
“【哪里来的杂鱼敢对金乌一族出手？！】”
随着傲慢的话语，金光闪闪的太一双手环抱，凌空降落了下来。
第八百二十九章 列宿下
南瞻部洲，东海。
刑天势大力沉的攻击被太一用炽天七重圆环所阻，巨大的反作用力将它弹了个倒栽葱，在海面掀起冲天巨浪。
七重圆环？骗谁啊，那分明是哪吒的搓澡巾【混天绫】吧！
不过，混天绫原本的功能就是防御，绝不是什么搓澡巾，勉强也说得过去？
“哦？看来改造得很成功，本王真是个天才。”太一用混天绫挡下冲天的巨浪之后，啪地把那朵大红花散开，上下检查，一副很满意的模样。
“喂！太一伯伯，你为什么拿着灵珠子的东西？”我远远朝他喊道。
“哦？”太一即使原本不清楚金灵圣母这个马甲的原本身份，稍稍瞧了一下我跟陆压还有帝俊同乘一辆车的情形后，也大致能明白过来：“这是本王日后要送给那小徒儿的法宝，正打算检验一下效果如何。”
“难道你能掐算到吾等会受袭？”这次发问的却是帝俊。
“不，本王原本是想找你切磋的，但……”太一一抬手，让混天绫搭在他的手臂上，而后神色忽然变得揶揄：“但听说你被羲和赶出家门了？”
“那是吾让着她们——”帝俊话到一半，朝天上的月亮看看，在求生欲的支配下堪堪收住话头。
“们？”太一捏捏自己的下巴，然后仰头看了看月亮：“这么说，先天金乌一共四只，男女各一对，结果那两个丫头全都看上了你？”
“啊哈哈，运气好而已……”帝俊摸头傻笑。
虽然我和陆压早就知道了，但仍然一起向他投去鄙视的目光。
“也罢，本王一开始就对她没兴趣，性格太要强。”太一微微摇头道。
是啊是啊，你喜欢玄都呗？当初我就该直接把他她捏成男的。
【我觉得没用。】蠢系统吐槽道。
‘我其实也这么想。’
“对了，本王听说因为凡人王朝更替的事，截教同阐教闹翻了？”太一把目光转向我：“织女，你可知——”
“【织——女——！】”不知太一这话哪里刺激到了刑天，它再次从海水中跳起来，挥动巨臂用三叉戟砸向我所在的金车。
“本王允许你站起来了吗！你这杂鱼！”
随着怒喝，太一手中出现两个金圈，而脚下也多出一双燃烧着的金轮。
乾坤圈？风火轮？
叮——铛！
太一反手一圈砸开那袭来的三叉戟，脚下金轮喷出火焰，令他瞬间飞至刑天的头部——呃，由章鱼冒充的头部，然后又是一圈将其打翻在海里。
冷静啊，你是乌鲁克斧王不是东吴大小姐！
“【陆压！织女！】”这一次刑天恢复的很快，或许是因为仇恨？如果轩辕也在这里的话，它大概会疯得更厉害、但它应该不知道织女是九天玄女、陆压是斩它脑袋的那个金乌才对。
“杂鱼就给本王老老实实趴在水里！”太一双手一合，乾坤圈化为一根火尖枪，继而将它投掷而出，火尖枪迎风变大变长，狠狠刺穿刑天的心口并将它向后推出老远。
既视感好强……
“【唔嗷嗷】！”刑天似乎完全不受伤势影响，一边咆哮一边继续朝这边冲来。
“这个……斩仙飞刀应该没用吧？”陆压正抱着他的葫芦发愁：“他根本没有脑袋呀。”
“那你想个别的杀招？”我偏头看了他一眼。
“唔，他的脑袋和心脏都不是致命部位，那么只能针对灵魂了？我得设计一种可以把目标的灵魂抽出来的杀招……名字就叫【钉头七箭书】好了……”陆压喃喃自语。
“小侄女！你莫怪本王！”我正在感叹在见证历史，便听到太一唤了我一声。
我一边奇怪有什么东西值得我怪他一边抬头看去，然后不由得眼角一抽。
通体金黄，粗柄厚刃，一面花鸟鱼虫，一面山河社稷……
如果说他只是拿轩辕剑出来用，我也不说什么，但太一此时张弓搭剑，似乎准备把它当箭矢来用。
【哈哈哈哈哈！】蠢系统又开始放BGM：【混天绫~护着他~轩辕剑~满弓拉~】
学谁不好学云天河，他最后瞎了你知道吗！
虽然我和蠢系统的吐槽很快，但太一张弓放箭，放剑的速度更快。
轩辕剑划过一道璀璨金光，几乎在一瞬间便跨过了太一和刑天之间的距离，正中之前被火尖枪命中穿透的伤口，但这一次它没有穿透或者推动，而是在刚刚命中，将要穿透的一瞬间——爆炸了。
轰隆！！
轩辕剑命中的部位发出耀眼的金光和轰然的炸裂声，在金光淡去之后，刑天的身躯已经消失了一小半，剩下的部分也有宛如金色电流般的光痕在不断流动，最终，整个庞大的身躯再次破碎，化作一块块大小不一的无数黑色灰烬如雨般纷纷向海面散落。
轩辕剑真不愧是对妖魔特攻的人族圣剑……这一下效果拔群。
“哈哈哈！发什么呆呢？以为本王把它弄坏了？呵呵，那东西可不会这么简单地炸掉。”太一志得意满地飞到七香车之前，随手一招，一金一红两道流光便自海底方向打着旋返回了他的手中，现出火尖枪和轩辕剑的外形：“毕竟是给徒弟的东西，用一次就坏的话怎么拿的出手呢？”
“那你拿走的‘伏羲琴’呢？”我决定戳戳他的痛处。
“别提了……本王原本想让她们成为轩辕剑的弓弦，结果她们使劲弹了本王一下便逃走了，不但收不回来还算不出去了哪里……”太一捏着下巴用一种郁闷的口气说道。
“所以，你才分不清真货和假货，而把最大的底牌用掉了吗？”一直扶着车辕观战的帝俊忽然说道。
“什么……！”太一先是疑惑，而后猛然回头看向之前“刑天”所在的海面。
只见那些“灰烬”和“碎块”，在落入大海中时，纷纷扭曲化形，变成了众多奇形怪状的鱼人和海洋生物，他们有些朝空中的七香车咆哮挑衅，而更多的则在茫然之下向南瞻部洲的方向登陆。
“啧——”太一抓起轩辕剑，但上面泛起的金光十分微弱，或许仍然是一柄神兵利器，但想要发出刚刚那种程度的攻击，暂时是不可能了。
“这种时候。”帝俊用一副“轮到我的回合”的态度开始舒展手臂：“就该吾手下儿郎出马了！”
第八百三十章 谁留名封神台前金榜
东海。
“【来吧！天庭英勇的将士们！把这些黏糊糊的怪物都赶回海里去！】”
帝俊驾驶着七香车飞驰而过时，在半空中留下了明亮的，完全由蓝紫雷电构成的轨迹，而当他这句略显中二的豪言出口，那些原本是“线”的雷霆亦随之瞬间下拉，形成一道道“雷墙”，智商不够的鱼人们一头撞上去，就会当场变成烤鱼——虽然这玩意大概火灵都不吃。
而在它们凭借贫乏的智商终于发现需要绕过这些“墙”的时候，“墙上”却走出来无数盔明甲亮，刀枪森然的天兵天将，他们刚一出现，便毫不犹豫地向面前的鱼人发动攻击，长长的海岸线瞬间变成了海产品市场。
“哈哈哈！怎么样？”帝俊一边驾驶着牛车飞驰，一边向暂时登车休息的太一炫耀：“这便是吾从英灵殿领悟而来的神通，只要隶属于吾，便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召唤而来，待吾将它推广向天庭所有天将，带兵出征时便不必长途跋涉啦！”
“天河水军这个称呼不要了？”我插嘴问道。
“因为那是轩辕亲手打造的船队？”太一偏头看我。
“……是。”这句话本身是事实，但在现在这个语境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
帝俊环绕鱼人群转过一圈后，在防守不严的位置又多开了两道“门”，而后才道：“不必担心！那些船可以随意在不同水域间传送的本领还是很有用的，留下建制，划那个码头给他们驻扎就好！”
我没担心！
“帝俊，你有没有觉得你的天兵有点太弱了？”太一直接岔开了话题。
就战场声的形式而言，确实如此，普通的天兵勉强能单打独斗杀死一两头鱼人怪物，但被超过三个鱼人围攻他们就得跑，这还只是一般的鱼人而已，并没有算精英和小头目，至于首领，暂时没发现。
“啊，这个没办法，毕竟成为天兵的门槛只有‘炼气化神’而已，”帝俊驾车巡视着战场：“而这些奇形怪状的家伙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一个——‘炼神返虚’的！”
随着他忽然变调和发力的声音，七香车猛然下坠，雷牛和车轮电光闪烁，直接碾碎了一头明显异于常鱼，大约是小头目的海产品，而后重新高高拉起。
“父亲做得好！”陆压抚掌赞叹。
【呜呜呜——这个化身我要扔掉——好黏啊——】蠢系统大哭。
麻烦死了……我啪地打个响指把轮子上车底沾到的魔化鱼人碎片瞬间清理干净。
然后就看到帝俊、太一和陆压用一种“果然还是个小姑娘”的目光看过来。
我已经被他们强行按上多少人设了？！
“哼，伯父和小弟且不提，”我挨个瞪回去，最终盯着帝俊说道：“如果父亲你沾了一身鱼腥味回去，看哪个母亲会让你进门？”
呼——天上的月亮十分配合地上升了一段距离来表示厌恶。
“嗯……”帝俊摸着胡子思考了一下，转而向太一问道：“你既然提出来，想必是有解决办法的。”
“那是当然，”太一脚下一蹬，离开了七香车，随即在空中展开成百上千个金色涟漪，每一个涟漪中都探出一柄至少灵宝级的武器：“本王给未来的徒弟炼制宝物之时，有不少不够格做礼物的次品，但定然比你那些部下手里拿的要好，便让他们感恩戴德的收下吧。”
“伯父，你是因为自己身在阐教，不方面给天庭行太多方便才这么说的吗？”陆压忽然开口问道。
“……”
把仿冒的王之财宝，交给赝品的王之军势，然后殴打伪劣的海魔群。
除了我自己有种时空错乱的感受之外，其他人倒是都很开心，尤其是那些拿到了神兵利器的天兵。
从高空看去，原本冲上岸好远的海产品们被武装到牙齿的天兵一路赶回了海里，如果不是它们的尸体在存留一段时间后会自行化为黑色灰烬消失，这一带大概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腥臭不可闻。
“所以，这些东西并不是‘刑天’？”在基本达成“将它们赶回海里”的目标后，帝俊和太一开始研究这起突发事件的起因。
“本王看得很清楚，”太一道：“它们原本只是海底的入魔海兽，但在你经过的时候，它们原因不明地聚合在一起变成了刑天的模样，将那‘刑天’打散后出现的东西才是它们的本体，但因为‘组成’过刑天，再次死亡时就连尸体都会消失。”
“嗯……莫非因为这里刚好凑齐了刑天当初被击败的‘根本原因’和‘直接原因’？”帝俊瞥了我和陆压一眼。
那这执念可真够深的……
【也可能是唱歌太……好听。】蠢系统在我的“脚跟转车板”绝技下强行改口。
这件事本身其实不太复杂，毕竟它们是“魔”，在无人控制的情况下，会主动袭击并魔化其他生物，四海龙王的主要对手就是它们，在西牛贺洲，这种东西更加常见，而它们会在南瞻部洲登陆，唯一的理由就是即将开始的商国反夏，长期战斗感到疲惫的人族，重伤濒死没有希望的人族，都是很好的魔化对象。
最麻烦的地方在于，“魔化”竟然不属于“不幸”，他们遭遇“痛苦”时不寻求帮助，而是直接向其他无辜者进行报复，所以也不会有人觉得他们是“悲剧”。
这么一来，除了刚刚被魔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的人能抢救，其他转而给他人制造痛苦和不幸的，只能丢去六道轮回清醒一下了。
【这证明圣母也是有极限的。】
‘你可快点闭嘴吧。’
嗡——嗡——
正在对这战场进行收尾时，我曾经用得挺顺手的诛仙四剑从夜空中飞降而来，跟在后面的还有无当，火灵、龟灵三圣母。
——已经没事了！要问为什么！因为我来了！
——我们或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
——好臭好臭好臭好臭！
——你，不香。
这几柄剑，啧啧，一个正常的都没有了。
全是鱼腥味可不不香？但你们有鼻子吗！
我正准备吐槽两句，忽然听到火灵举着一卷书册朝太一叫道：
“爸爸！我们给你送【封神榜】来啦！”
……和我预计的获取途经完全反了呢。
第八百三十一章 封神（八十九）
——封神——
南瞻部洲，东海。
管太一叫做爸爸的三名圣母接近的姿态有些不太好评价，她们竟然全都坐在龟灵圣母那平放的大盾的凹面中，看上去就像乘着一只小船。
想必是因为诛仙四剑的速度太快，她们凭空飞行的速度跟不上吧。
“‘封神榜’？且拿来给本王瞧瞧。”
太一向飞速接近的三名少女招手，但火灵手上拿的书册却纹丝不动，令他略有些吃惊。
在物主有意将某样东西交给别人的时候，哪怕他她是大罗金仙，被交付者也只需很少的灵力就能将那物取走——除非那件东西本身有问题。
结合刚刚飞来，正绕着金灵圣母织女打转的诛仙四剑，那什么“榜”是谁给自己的已经不言自明。
上清圣人，通天教主。
这位圣人，太一在开天辟地之前就曾见过，当时还略略聊过两句，彼此对对方的观点都比较认同，不过也正是因为这种“同道”之感，太一反而不能入那通天教主所创的截教。
因为通天教主本人已经把那条“道”走通了，所有同路者都无法在“截取一线生机”这条路上超过或与之并行，这对于同为先天，且充满傲气的太一来说，是不可接受的。
而且，比起阐教的“顺天而行”、截教的“截取生机”，人教的“清静无为”，太一认为沿着自己的“道”走下去，同样有希望成圣，那就是——【替天行道】！
而天庭本身，就是此“道”的具体表现，或许元始天尊正是看中了这点，才试图收自己做弟子。
然而，顺天而为和替天行道，虽然看起来近似，却有着微妙的不同，区别便在于“阐”和“替”这两字之上。
举例来说，一件事符合“天道”，但却没有发生的话，阐教可能会主动顺天而行促进它，也可能会认为“这件事没有发生”本身才是天道，但对天庭而言，只要察觉，就必然会令其发生。
天不为之，我替行之。
通天教主一定是看出了这点，才会在自己离开阐教道场，确认同胞是否安好时将那什么榜送来，换言之，他非常确信这东西能对自己造成影响……太一一边想一边等待那挂着“圣母”名号的女儿们接近。
哦，是的，他来人界的真实原因当然不是什么给徒儿的法宝炼制完毕，要找人练练手，至少不全是。
羲和金车，他不是没有拉过，既然拉过，自然就有因果，所以当它被攻击的同时，太一就已经生出感应，接下来它被某个小金乌破坏、西方教接引道人成圣等事，他更是一清二楚，尤其是燃灯道人那一嗓子怒喝，只怕整个昆仑山上的金仙们都能听到。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明显是西方教偷袭破坏了金车，又欺骗路过的织女，用的借口大概是“只有金乌才能破坏金车”云云，并在织女自陈力量不足时主动借出，让她以西方教僧众的打扮击破“太阳”，而接引便凭借这一救世功德顺利成圣，之后再次唬骗织女，试图让她成为新的太阳，不过这个计谋最终被爱女心切的羲和所阻。
做出这种判断之后，太一自然不愿意继续留在玉虚宫听准提道人胡说八道，直接带着自己为灵珠子打造的武器和法宝下界而来。
在听过天庭仙官们有关羲和望舒如何争风吃醋、织女歌喉多么迷人、英灵殿多么宏伟壮观等等一大堆闲话之后，太一才凭借金乌之间的感应找到帝俊。
然后就看到海里跳出来一头“刑天”。
或许其他人看不出来源，会认为它是受到身在海眼的刑天本体影响而产生，但想骗过他东皇太一，却是门都没有，试问：
当今世上，谁对“魔”了解最多？
扎根于西牛贺洲的西方教；
刑天的构造，谁从里到外都十分清楚？
曾被刑天吞下去的接引道人。
那么又是谁，能隔着两大部洲远远地在东海造出一个假冒的刑天来？
刚刚成圣的接引佛祖。
呵呵呵……弄出个伪劣的海产就想摆脱干系？门都没有！
虽然圣人出手不会留下证据，但既然本王确信就是你干的，也不必讲证据！
不过看帝俊、织女和陆压对这些鱼人的反应，多半是没想到吧，哼，果然还得本王提携他们。
太一正思索间，三圣母已经“乘船”从他身前一掠而过：
“父亲，接住！”“爸爸！我们去找姐姐玩啦！”
火灵一扬手，随意地将那“封神榜”朝太一丢过来，似乎完全不在意那是通天教主嘱托的东西，而龟灵只得出声提醒。
再之后，她们非常娴熟地转弯，降落，收起大盾并跳上七香车，很显然，这种以盾作舟的事她们并非第一次做了。
“姐姐？你为什么闻起来很咸？”
“我才不是咸鱼！”
“我们好像没有说鱼？”
“我知道！”
“那是香水吗？给我也洒一点……”
看来四个小丫头相处的很不错，原本他还担心织女当了一段时间的金灵圣母之后会变得高傲呢。
不过，她们因为被自己收养的关系叫爸爸，又因同为“圣母”而管织女叫姐姐，结果竟然意外地合上了辈分，果然有趣。
瞧瞧帝俊如今有家不能回的惨状吧，自己不必经历那些麻烦就有了挺可爱的女儿，可比他走运多了……嗯，不，如果是【玄都】的话，不能算麻烦。
太一向坐在七香车驾驶席，一脸无奈的帝俊挑了下眉，这才展开那“封神榜”开始观瞧。
嗯？商国反夏之战中可能会因此而死的仙凡名单？这东西给我做什么？我们金乌可是——
【吱——】
某种宛如石头或玉石之间摩擦的声音在太一耳边响起，接踵而来的，则是一副只有黑白二色，宛如剪影戏一般，并且完全无声的画面。
白色的背景中，无数细小，笔画简单，但可以辨出是人族的黑色小人正在互相争斗，僵持不下之时，白色的背景上骤然出现一个黑色的大洞，无数小人宛如被飓风卷起一般飞起向那大洞倒卷而去。
便在此时，那破洞黑色的背景下出现了一个窈窕纤细的白色身影，她或他来到大洞正中，双手环抱自己，继而被骤然出现的，不计其数的白色锁链所缠绕包裹，最终，这些白色锁链将黑色大洞完全遮蔽，令白色背景看上去同“破掉”之前毫无二致，而那些正在被卷起的黑色小人们也纷纷掉落。
这……太一呆滞一下后，由于这个启示中有“锁链”这特点非常鲜明的东西存在，几乎立刻就想到了那人是谁。
——玄都！
如果让商国和夏朝展开大战，玄都会因此而消失！
第八百三十二章 封神（九十）
——封神——
南瞻部洲，东海。
“太一，圣人所言为何？莫非与我们金乌一族有关？”
当太一从震惊中恢复时，便听到帝俊颇为严肃地向自己问话。
其他几个晚辈也正从七香车的车厢里向他这边张望——陆压还因为地方不够而被挤了半个身子出去。
呃，震惊到一时失神了吗？但如果说同金乌没什么关系，同玄都很有关系，大概会被帝俊鄙视，尤其是还当着孩子们的面，有损本王威严……
心念电转间，太一随口说出在玉虚宫时听到的另一条消息：“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上清圣人在此物上留言道，若是商国取代夏朝，我们此刻的天庭便会崩毁。”
“哈哈！这事吗？无关紧要！”帝俊大笑，“之前女娲就来找我说过此事，还强行把你的侄子们全带走了，区区崩毁而已，只要在那之前把天庭的仙官和关键的宫殿转移到羲和的金车上就——”
帝俊说到一半忽然张口结舌——是啊，羲和金车哪去了？
太一摇头：“所以，女娲特意前来隐晦地提醒你羲和的金车可能会出问题，但你当别人多心是吧？”
“吾……这……她就不能有话直说吗？”帝俊使劲抓他的头发。
“哼，看看西方教新出的那个圣人吧，女娲肯来给你一点提示，就已经是看在我们过去的情面上了。”太一继续落井下石。
虽然这么对兄弟不太好，但用来转移视线效果拔群，没看两只金乌和三圣母已经目瞪口呆了吗？
把他刚才为什么会发呆出神的问题跳过之后，太一开始重新检视“封神榜”，但这一次上面只有真实的画面和人名注解，那种宛如剪影戏一般的黑白画卷并没有再次出现。
大约，那是一种只有自己打开时才会显现，且仅有一次的留影，毕竟让行为跳脱的三圣母来转交的话，即使说了不要偷看也没有用吧——她们大概会当着圣人的面来展开看。
这一次显示出的情景，要比那黑白画要好懂的多：商国联络各部落围攻斟鄩，而斟鄩亦全力备战，双方军伍中各自有非人强化，彼此势均力敌，空中则是阐教众仙和天庭天兵对战截教众仙和红尘客，因为没有人阵前交流，故而不知双方为何争斗，但双方的头领却分明是太一自己和赵公明。
啧啧，原因还用问吗？当然是玄都——不，等等？如果商国反夏会导致玄都消失，那么赵公明绝不应该促成此事才对。
那“黑白预兆”中，玄都的消失方式怎么看怎么像是以自身填补了那空洞，绝非走一趟六道轮回那么简单——毕竟是女娲的化身后土在掌管，去那里同串门没什么区别。
咦……女娲……后土……补天……
商国和夏朝之间的战斗把天又打漏一次？！谁干的？
封神榜上的画面宛如在解答太一的疑问一般，将一颗以势不可挡的气势下坠的巨大火球呈现在他眼前，随着密密麻麻且以极高速度向上卷动的名单，整个画面变得一片炽白。
金车？西方教？但它分明已经坠毁了啊，此时羲和所乘的只是最原始的形态，弄不出这种情况才对。
疑惑不已的太一正打算合上封神榜向帝俊询问，却见它在白光逐渐消失后，又从头开始演示那场夏商大战，而他几乎立刻就发现了不同——天兵和红尘客的数量同步减少了许多。
而在演示的结尾，原本的巨型火球坠毁更是变成了一场流星雨。
莫非是阵亡了？太一似乎想到了什么，但没有立刻做出判断，而是静静地继续看。
演示一次次地进行，但灾害和影响也在不断减少，到最后一次时，火球或流星雨更是完全没有出现，引起那片炽白的，是太一自己的斧子和赵公明手中一对金鞭的相撞。
所以说，这场商灭夏之战，影响最大的便是自己和赵公明？
但争夺到最后，反而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争斗击破了天，令玄都不得不牺牲自己以“补天”，但这一部分只是圣人的推测，无法证实，并且以他的身份，也无法开口劝哪一方放弃，所以才会以黑白无声的简略画面隐秘地进行表示。
呵……我们竟然成了新的祝融和共工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暂时休战，等夏商之间决出胜负之后再——不对！
由于夏朝覆灭会导致天庭崩毁，而天庭本身是建在不周山倒塌所产生的的空洞上的，在天庭的建筑群不能有序地转移到羲和金车之上的情况下，它们的崩塌极有可能再次造成空洞。
所以，夏朝失败、天庭崩塌、天穹破损，玄都补天，是一个根本无法扭转的过程！
可恶……
太一紧皱着眉看向帝俊：“据你所知，夏朝是否还有希望延续？”
“没戏没戏，”并不知道太一在想什么的帝俊随意地摆手：“堂堂一国之王，弄得除了首都附近的几座城之外没有多少百姓愿意听他的，而且城里的奴婢比总人口都多，一旦商国打过来——轰隆！”
“本王不允许它‘轰隆’！”太一皱眉说道：“那个人族的王在哪里？带本王去见他一见。”
“啊？你是要逆天而行吗？”帝俊奇怪地抓抓脑袋。
“本王是在替天行道！”太一瞪他。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帝俊摸着下巴想了想：“嗯，这一代那个叫‘死鬼’的夏王，好像就在附近，似乎在亲率大军讨伐东夷族遗留部落的样子。”
“去见见，若是他不堪造就，找他儿子也一样。”太一飞到七香车的驾驶席上，接过一根缰绳。
“好好，毕竟你是东皇，吾只是西皇。”帝俊甩了一下缰绳催动雷牛前进。
“这一代夏王无后哟，”金灵圣母或者说织女从后面探出头来，插话道：“不但儿子，连女儿都没有一个，所以才到处搜罗美人呢。”
“女孩子家少关心这个。”太一摆出家长的架子强行中断话题。
“……”织女不满地鼓起了脸。
第八百三十三章 封神（九十一）
——封神——
天界。
一架由亮金和翡翠构成的金翅机关鹫带着飓风和雷霆低低地从林海上空掠过，林中被惊扰的各路妖仙带着点恼怒将头抬起来时，瞬间被那亚圣级的威压重新按了下去。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金翅大鹏和赵公明……他们想怎么耍就怎么耍吧。
而金翅大鹏背上，即使是被先天阵法调节的十分适宜的温度下，赵公明也有点额头冒汗。
什么金车坠落、什么接引成圣、什么商国举兵，那种事完全不重要好吗！
女娲【妹妹】想要看看他【还】有几个妹妹，把那群叽叽喳喳的鸟雀仙子先一步送回娲皇宫后，要跟着他来三仙岛啊！没看金翅大鹏都老老实实地现出原形当载具了吗？
不幸中的大幸，在此之前，金光圣母忽然以“要去瞧瞧商国准备的怎么样了”为由离开，不然的话自己怕是要当场多两个姐姐……赵公明心有余悸地瞧了瞧坐在一旁正在捣鼓食物狐妖。
“米缸？”她放下手里的食物，抬头看向赵公明。
“没事，没事……”赵公明连连摆手。
这个因形式所迫，不得不认做姐姐，只会“米缸米缸”的狐妖，赵公明怎么看都只是普通的狐狸成精而已，但能惊动云中子亲自来寻，她定然有什么特殊之处，在云中子那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裂隙移动”的手段无法被追踪的情况下，他只能先把她带在身边。
不过，女娲似乎是认得她的，借机为难自己一下之后，顺口给她取了个【涂山六六】的名字，便不再理会。
因为六尾吗？如此精准而适合青丘一族的名字，女娲是什么时候同轩辕坟那里的狐妖们接触过？
眼见三仙岛已经出现在地平线上，赵公明悄悄回头看了看，发现女娲正以手托腮，坐在金翅大鹏特别变化出来的玉座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赵公明默默转回头，收起了“女娲可能有要紧事而放弃这次参观”的侥幸念头，不过……在机关鹫的后背竖起一座巨型金色王座是什么奇怪的造型？金翅大鹏你的审美观在哪里？
三仙岛附近。
赵公明可以轻易感知到，岛上的妖仙比平时要少，这很正常，因为他们都前往蓬莱岛参加比赛了，而且就算决出第一名，那些喜欢热闹的妖仙们在乌云仙赶人之前也不会主动回到他们的居住地。
“那就是我的洞府‘金鳌岛’，还是多宝帮我设计的，要不要先去瞧瞧？”赵公明指着自己那其实并不怎么回的金色岛屿向女娲提议。
倒不是他当真觉得那里有什么好看的，只是暂且拖延一下时间，能令云霄她们稍稍改变一下对他的态度。
财神赵公明曾是伏羲的事对稍微懂点历史的仙神来说都不是什么秘密，而感知到他和女娲同时出现的话，参考两人以前的关系，暂时不自称“妹妹”也是理所当然的。
“不必，我只是来认识认识三仙岛的主人，”女娲从王座上站了起来，踏前两步，抬手指向三座仙山顶端云雾缭绕之处：“是要徒步登上那峰顶吗？”
她这不是很清楚进入的方式嘛！真的需要“认识”？
“不用……”赵公明暗暗叹气，道：“作为半个主人，回自己家是不必像客人那样遵循礼节的。”
指挥金翅大鹏向峰顶飞时，赵公明不经意间看到女娲嘴角有微微的翘起，忽然有所明悟。
是了，她其实不在意自己有多少妹妹，毕竟赵公明认妹狂的名声早就“天上皆知”了，大概只是担心自己的妹妹太多，以及她自己身为圣人的身份可能造成陌生和疏远。
适逢其会之下，便干脆扮做不满兄长妹妹太多的态度来走上一圈，同时以圣人的身份警告其他妹妹——是她先来的，她才是第一个。
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赵公明摇摇头，指挥着金翅大鹏穿过云雾在某座仙山的山巅降落，在他和女娲以及涂山六六走下机关鹫之后，金翅大鹏也恢复了自己金甲大汉的原形。
奇怪……菡芝仙和彩云仙呢？
在见到熟悉的白玉大门后，赵公明环顾一圈却没有发现那两个喜欢迎客的小丫头，嗯，写作迎客读作刁难。
“米缸？”涂山六六见到漂亮大门，立刻凑过去摸摸蹭蹭，但那门却纹丝不动——毕竟本来也不是这么开的。
“哦，界中界……”女娲简短评价道，很显然，云中城的进入方法及其本质，她身为圣人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是的，它并不能凭借蛮力开启，”赵公明点点头，走上前去抬手按在大门上，数道电流般的金光四散，那扇门随即轻轻巧巧地向内打开，令在场者即使在门外也能清楚地看到那雪白之城。
“奇怪也哉，孔宣和孔翊怎么在这里？”金翅大鹏挑挑眉，疑惑地道了一声，当先走进大门。
赵公明感知了一下，发现此时云中城中灵力波动颇为混乱，显然有众多的访客，其中最明显的就是帝俊那群小金乌，所以喜欢吵闹的菡芝和彩云才没有守在门口。
不过，这样一来，她们肯定感知不到圣人气息，自己之前特意耽搁的时间毫无意义，但既然现在圣人已经到了门口……喂！
赵公明无语转头，发现女娲已经把自己的圣人气息尽数收敛，还顺便施展了一个隐身术。
“我想瞧瞧【兄长】平时是怎么同她们相处的~”空气中传来女娲带着点笑意的声音：“你可不要主动暗示哦。”
三清圣人因为各自有传承，有教义，有弟子，是不会做隐藏身份的事情的，就连西方教的新圣人也不会，祂们随时都要展现自己的“道”，只有这个本质上是在照顾一群小孩子的圣人才不在乎自己会被怎么看，而且她好像也没什么“道”。
“米缸？”涂山六六对空气会说话十分惊奇，伸出手试图去抓，但什么也没碰到。
“走吧，”赵公明拍拍狐妖的脑袋，迈步走进大门：“希望你喜欢这里，毕竟它是你的新家了。”
第八百三十四章 封神（九十二）
——封神——
天界，云中城。
“米缸——米缸——”
不出赵公明所料，那个有着六条尾巴，又像狐狸又像猫的狐妖在进入云中城之后，被精美漂亮的装饰和建筑以及远超夏王宝库中那些凡品的仙家宝贝晃花了眼，莫名展现出了某种狗的特质，一转眼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了。
“罢了，她总归是无法自行离开这里的，稍后让云霄她们去找就好。”
那些性质不一，波动混乱的灵气源头并不在客厅宴会厅或客房等地，证明这些客人同她们已经很熟悉，可以随意走动，如果意外遇上一两个，也不必太过客气就是。
赵公明思索了一番，向感知中应该是云霄的位置走去。
“嘘！嘘！这里不允许狗进入。”
“我是狼！狼！”
刚刚转过一个拐角，赵公明便看到一身粉色宽松长裙的琼霄正用纸质扫把将一个留着小胡子的青年从茶水间里赶出来。
哦，糟了，这个妹妹是比较粘人的——
刚刚有些紧张，却见琼霄没什么表情地扫了他一眼：“哦？兄长回来了？需要什么自己去弄，小妹正忙着驱赶害虫。”
“谁是害虫啊！”
“你。”
“……”赵公明看着琼霄一路“嘘嘘”地将那个妖仙越赶越远，稍稍放下心，又有些怅然若失。
赵公明向那被赶走的妖仙瞧了两眼，发现他的原形似乎确实是狼妖，但怎么看怎么像狗，随便吧。
轰轰轰——
在琼霄走远之后，还没等赵公明思索那两人算是什么关系，便见前方的观景通道中传来一阵阵的轰鸣和震颤，同时还有阵阵吵嚷。
“哥哥！”“嫂嫂！”“我们，也要，骑！”“嘎哦！”
是金乌们？但他们应该不会震动地面才是……
在走进去看和静观其变两个选项中犹豫了一下后，赵公明决定还是按兵不动，下一刻，他就为这个决定深深地感到庆幸。
一头身形庞大，有着大耳朵，长鼻子，漂亮大牙的庞然动物从通道中狂奔而过。
那只怪兽的背上，正骑着碧霄和最年长的金乌天狼星，而后面，则叽叽喳喳地追着一群小金乌。
“你们不准过来！”天狼星吵嚷着：“没看它快要融化了吗！”
“啊，公明哥哥~”碧霄似乎看到了赵公明，远远朝他招手：“你先招呼自己~小妹稍后便回~”
这些丫头一个两个的怎回事？
赵公明虽然打着让妹妹们不要太亲近的主意，但全都无视他的话反而有些不爽。
虽然不知道女娲现在是什么表情，但多半也是忍俊不禁吧。
不过，云霄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想必不会像她们一样疯吧，赵公明皱着眉，来到云中城三层，云霄平时研究法宝和神通的书房。
“好的，那边再洒一点。”“把这两条银线之间连上。”“可以了，点火。”“嗯，接下来只需等一刻钟，现在把那些水银舀出来。”
果然还在搞研究吗？无怪乎她是云中城里实力最强的，而且这独处时就会自言自语的习惯也没改。
“云霄，你——”赵公明推门而入，然当场愣住。
在忙碌的根本不是云霄，而是一个陌生的白衣书生，他正在各种试验装置之间来回奔忙，而云霄只是坐在一张摇椅上发号施令而已。
“哦，公明哥哥你回来了？”云霄看了看赵公明，抬手一拍椅子扶手，朝门口飘了过来，顺口向那书生交代：“按照我之前吩咐你的继续，全部做完之后才可以休息。”
“好的！当然！”那书生毫不犹豫地应道。
“呃……云霄，这云中城是怎么回事？”赵公明随她离开书房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此事说来话长，哥哥且随小妹见一个人罢，”云霄摇摇头，看向赵公明身侧：“——圣人也请一起。”
“【哦？什么人？】”女娲现出身形，但并没有恢复原本的圣人气场。
“麟好。”
云霄轻轻出口的名字却宛如炸雷一般在赵公明，不，负屃耳边响起，令他不由自主地转头去看女娲。
想看他还有几个妹妹，结果直接看到了最初的那个？这就是圣阶权柄吗？
在一间客房中，赵公明见到了不知多少年未见的九妹，她的年纪看起来同被准提道人带走时没什么两样，可见当时那还不是西方教教主的亚圣在说谎，毕竟即使以赵公明如今的修为，也仍然不知道要怎么制止当初那种“年龄缩水”。
“【哥哥？】”戴着黑色眼罩的麟好抬头“看”了他一眼，开口唤道。
“【圣阶？！】”赵公明还没什么反应，女娲直接惊呼出声。
“西方教一直在借用她眼睛的力量维持他们的‘极乐净土’，”云霄说道：“我的一个妖仙朋友通过云中城同那边的共通性察觉到这点，并安排了一次行动将她救了出来，现在，呵，便让那接引顶上她这些年的位置好了，一个无法离开的‘圣人’。”
“那她现在的情况是？”赵公明一时没有心情去关心西方教如何，只担心被夺走力量的妹妹。
“嗯，她因祸得福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但……你自己看吧。”云霄摇摇头。
“【哥哥，把手放在这里。】”麟好举起小手，指了指她眉心的位置。
“……”赵公明稍稍收敛怒意，将掌心抚上妹妹的额头，而后便有奇妙的画面在眼前闪过。
黑与白的世界，征伐的黑色小人，破损的黑色大洞，以锁链束缚自己填补大洞的白色窈窕身影。
玄都果然是“她”啊，这种牺牲自己拯救世界的行为，虽然不清楚详情，但“她”明显不是第一次做了。
但，这个大洞的成因是？
赵公明回想起通天教主曾说过的话，恍然大悟。
天界的阐教、人界顶端的天庭，以及人族的夏朝，通过三六九等、各司其职、恭顺天帝等等行为正逐渐连接在一起，如果长此以往，他们之间的联系就会紧密到堪比新的“不周山”，而一旦夏朝无法维持——这是一定的，此“不周山”崩毁，必然导致第二次的天崩地裂。
所以，必须趁着它们之间的联系还不紧密的时候，当机立断地令商国掀翻夏朝，才不会导致那“大洞”出现。
第八百三十五章 封神（九十三）
——封神——
南瞻部洲，商丘。
“只是攻打斟鄩、打败夏——姒癸而已，竟然要做如此多的准备吗？”
属下官员往来不断的议政厅中，身着君王服饰的商君子履一边协助伊尹处理堆积如山的政事、命令和陈情，一边疑惑地问道。
“是，就是这么多，”伊尹忙到连翻他一个白眼的功夫都没有：“这可不是之前小打小闹的‘葛国讨伐战’，而是正经的‘一统天下之战’。”
葛国位于商国东南，以其国的特产植物“葛”为名，那是一种皮可织衣、根可磨食、茎可搭屋、花可酿酒、种可入药的奇异藤蔓，这种植物令葛国完全自给自足，完全不必同商国进行贸易。
这种无法交易的小国和部落，商人们行走天下时见得多了，再加上那藤蔓也不适合移植，干脆决定无视之。
但令人意外的是，葛国竟然反过来主动袭击商国的商队，别的不要，只拿金子。
当时伊尹对于他们没地方花用却要抢钱的举动颇感好奇，进行调查后发现，夏王姒癸也不知道听谁说的，相信深山老林中以原始风貌生活的部落会积攒很多金银却不知道其价值，于是带兵征伐其附近某个部落时，顺便跑去向他们征税。
全靠藤蔓过活的部落小国上哪里找金银去？只能去抢曾有交流的商国商队。
伊尹自然不会惯着他们，派兵将那小国上下头领级的人全部捉走，然后一股脑送去夏都，直接让它变成夏朝的属国，然后，姒癸就把征税的事给忘了。
虽然不是有意的，但这一“征税不得直接灭国”的行为确实增加了其他方国部落对夏朝的恶感。
而那次看似轻易的征讨，却差点让商国的交易链条断裂，原因无它，从未经历过正式战争的伊尹小看了它的影响。
派兵攻打看似简单，但士兵们需要装备和物资，筹措以及运送这些物资的后勤人员数量几乎同参战士兵相当，甚至更多。
商国可不像夏朝那边有常备士兵，不止物资，这些人员抽调出来训练本身就是对商业循环的干扰。
同时，他还得多方派遣使者向葛国附近严阵以待的其他部落方国说明商国无意攻打他们，以免同这些小国之间的商路断绝。
最后，还得向国内百姓解释攻打葛国的必要性，以及做好出现伤亡时的善后工作。
而这些问题，还仅仅是基础中的基础，此时联络各部落方国想要共同起兵掀翻夏朝，必须做的事比攻打葛国时还要多出数十倍，甚至百倍。
不过，在明面上看来，便是商国号令天下，一呼百应，毕其功于一役，双方大军或许是决战于夏都斟鄩，或许相遇在双方交界的鸣条，或许是焦灼至夏朝起源的南巢，但总归会以商君子履将夏王姒癸击败，建立新的【商朝】而告终。
不对，之后订立各种律法、安置大小官员、安抚和吸收周边诸多部落方国，恢复商路并确定新的商规，仍然是他伊尹的事，这么一想，忽然就没什么干劲了啊……
“哎，说起来伊尹，我还不知道吉妃竟然那么厉害，”子履自然不知道伊尹心思百转都想了些什么，继续道：“建立那个‘商朝’之后，诸多事宜还是得多多麻烦你们姐弟俩。”
“虽然此时属下应该立刻感激涕零地表示效忠，但在那之前你能去招些可以帮属下干活的人吗？”伊尹终于忙里偷闲翻了他一个白眼。
“我觉得夏朝那个‘终古’还不错，”子履应道：“在斟鄩时，他有数次表达过投诚之意。”
想必他也是不愿意同夏朝陪葬的，伊尹心中点头，但表面仍然不满：“我说现在，立刻，能帮上忙的。”
“嗯……有岷氏的琰、琬姐妹不是很擅长吗？即使是你带回来的妹喜也很不错啊。”子履朝后宅方向指了指。
是啊是啊，比起普通人来说，她们处理政事的本领是强很多——前提是她们没有打起来。
姐姐吉妃在没事的时候乐于躲在后宅做子履的小妃子，有事的时候也能出来力挽狂澜，而且很懂得把目光的焦点让给子履——只要他没有带女子回来。
由于夏王姒癸四处抢夺民女丢进宝库，有意与他形成差别的子履自然只能娶伊吉一人，但这种事不能明说，否则姒癸就算再蠢也知道商国对他有想法，所以对外的表现就是——“王妃伊吉特别善妒”。
对于了解有莘氏的人来说，这完全是胡扯，专出皇后王妃的氏族会让嫁出去的女儿善妒？但只要对普通人能解释的通就好。
然而，伊吉装着装着好像当真了，她在见到有岷氏那对姐妹之后就一直在各种方面刻意针对，而那对能同夏王斗上几十回合的姐妹俩又怎么是好相与的，双方针尖对麦芒之下，弄得子履都不敢留在后宅当靶子，只能溜出来协助伊尹做事。
而伊尹对此的解决办法是，让妹喜带着一堆不那么急的工作去找她们，并想办法让她们之间的争斗变成对于保质保量完成工作的攀比。
对这个做法，涂山狐妖那位大当家的评论是“不懂女人心”。
明明处理得这么好，究竟哪里不懂？完美平衡三方，换成别人做得到吗？
说到狐妖，就不得不提金光圣母和玄都，她们同样分成泾渭分明的三派，但这些神仙妖精之间的冲突，却是他完全干涉不到的。
虽然这些仙女、女神、女妖精并未明说她们的意图，但伊尹仍然分析出了端倪：以商代夏，乃天命所归，然而过程中仍然会有波折，她们想通过应对这些“波折”以获得好处，但却要尽量避免直接向商国提供帮助，像那些狐妖一般悄悄协助处理政事已经是极限了。
至于这个“波折”是什么？从“恭顺天帝”以及“各在其位”等说法来看，不打算让商国成功的势力有哪些简直不能更明显。
所以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能看到一场神仙大战了罢。
第八百三十六章 封神（九十四）
——封神——
南瞻部洲，商国，毫。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这句自古传下来的话的意思是，做事有准备，就能成功，没有准备，必然失败。虽然有些以偏概全和绝对，但大部分情况下都是正确的。
不过，如果某些需要把握时机的事情也非要等到准备完全才行动，那么它距离失败也不会太远。
便如商国此时，虽然没有准备好的工作还有大半，但出征之事却已经不能拖了。
之前天有二日相争，配合与日皆亡的民谣，趁夏王远征有缗对其宣战，此前通过狐妖联络的各地部落方国已经有使者前来商丘待命，若继续等待准备万全，只可能错失良机，所以伊尹果断地在商国大军集结的【毫城】举行誓师，并将子履抓来主持。
子履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真正上台之后，反而镇定下来，整个人气势一变，只见他立于点将台上，向营中五千士兵慨然言道：“【格汝众庶，来，女悉听朕言。匪台小子敢行举乱，有夏多罪，予维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今夏多罪，天命殛之！】”
点将台下一片安静，无论是兵士还是其他部落方国的使者都在等他的下文——当然也可能是听不懂。
“商君在说什么？”点将台侧面的观礼席上，同来的妹喜悄悄戳戳伊尹，好吧，这里有个听不懂的。
“大概就是，‘我不是造反，是因为夏王有罪，要替天帝惩罚他’，”伊尹摸着下巴：“现在应该有人跳出来发问‘夏王有罪关我们什么事’以及‘他有什么罪’，才方便子履继续，果然是因为我们事先准备的太过妥当，人人都知道这两个问题的答案了吗？”
毕竟就算商军自己没问题，那些观礼的使者也该质疑一二才是。
啊，原来如此，伊尹一拍脑袋：商国将“所有”会盟的部落使者“同时”带到了此处，在这种神仙手段的影响下，他们敢跳出来质疑才怪。
虽然那些“神仙”不会直接参与人族之间的战斗，但使者们又不知道这回事。
一念至此，伊尹飞快地向子履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子履不愧是商君，即使预计的反应没有出现，也一直做审视众人反应的态度，此时接到伊尹的示意，便继续高声说道：“众有率怠不和，曰：‘是日何时丧？予与汝皆亡！’夏德若兹，日亦倾陨，故今朕必往！尔尚及予一人致天之罚，予其大理汝。汝毋不信，朕不食言。汝不从誓言，予则帑僇汝，无有攸赦！”
“他又说什么？”妹喜继续戳。
“等下。”伊尹双手按住地面，发动他并不强大的巫力，令地面之下产生阵阵逐渐清晰的鸣响，就好像原本只有几人小声附和，逐渐变成许多人的赞同一般，而“他们”所说的话语便是——“是日何时丧？予与汝皆亡！”
在这些声音的影响下，气氛逐渐热烈，而台下众多兵士以及会盟的使者们受到气氛的感染，纷纷叫嚷起来。
“是日何时丧？予与汝皆亡！”
“与日皆亡！”
“剿此巨盗！”
“啊……”妹喜惊讶地环视那些激动不已的兵士和使者，转而用波光闪动的眼眸看向伊尹。
“嗯，之前子履说的大致意思是，‘你们不是发誓说要与日皆亡吗？我现在就带领你们去实现它。’”伊尹直起身，向妹喜摊手道。
另外关于“跟我干有足够的好处，敢临阵脱逃一定严惩”什么的，就没必要跟她解释了。
“我，我……”似乎由于现场热烈气氛的感染，妹喜深呼吸了几下，再次大声对伊尹说道：“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嗯……”伊尹挠头。
其实她前两次这么说的时候，伊尹就这方面的猜想，但因为她平日的所作所为太过跳脱，看起来就像没开窍一样，所以才下意识地没往那方面想，直到之前被伊吉揪着耳朵教训了一番，才发现那种回应是错误的。
虽然对女子态度不明的话语做出“她喜欢我”的解读很可能是错觉，但这种错误解读本身会让女子有“她很受欢迎”的成就感，所以只管当成那样去做出反应就好，大老爷们怕什么尴尬，而且万一不是错觉，直接成了呢？
最关键的是，妹喜现在已经说出了“永远”这样的字句，再怎么迟钝也该明白那是什么意思，难道还能解读成“她想跟自己同归于尽”不成？
“嗯……这样吗，我知道了，”最终，伊尹如此应道：“不过由于我是这场伐夏之战的军师，暂时脱不开身，这场仗打完就回来和你成亲可好？”
“好——”妹喜又惊又喜地刚应了半个字，便被身边骤然响起的狂笑打断。
“噗哈哈哈哈！”随着毫不优雅的笑声，涂山零零在伊尹另一边不远的坐席上现身，不过其他观礼者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出现和大笑。
“你们两个……哈哈哈……承包了我一整年的笑料……哎呀不行了……”身穿蓝色繁杂宫装的狐族大当家一手指着他们两个一手捂着肚子，双肩不停抖动。
“那我只能认为是你的笑点太低，”伊尹皱眉：“我不觉得正式回应一名女子鼓足勇气的示好有什么可笑的。”
“这个……哈哈……跟你很难解释，嗯咳，”涂山零零胡乱摆手，勉强重新摆出严肃脸：“关于你之前要的，攻打夏都需要经过的关卡以及守将的情报，我已经让属下整理完毕之后放在你的军帐里了，等你忙完这边就……哈哈……不行，我再找地方去笑会。”
随着涂山零零隐去身形，最终也没能忍住的笑声戛然而止。
便在此时，“与日皆亡”的呼喝逐渐小了下去，士兵们不再表达自己的激动，而是用“请下命令”的眼神望着台上的子履，商君便趁此机会高声下令：“朕命令！拔营！出岐山！起兵伐夏！”
“起兵伐夏！”
第八百三十七章 封神（九十五）
——封神——
南瞻部洲，东海沿岸。
陆压坐在七香车车厢后端，正一脸无奈地双手托着腮发呆，在眼前地面景物飞速后退的同时，耳边还回响着姐姐金灵圣母织女的歌声：
“【刚擒住了几个妖~又降住了几个魔~魑魅魍魉怎么它就这么多~】”
是啊是啊，陆压也想知道为什么妖魔鬼怪这么多。
之前太一伯父说要去见那夏王“看看他的器量”，但只要是七香车所过之处，无论是山上走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各路妖怪都会以异常狂暴的姿态朝七香车袭击而来。
虽然实力上不值一提，即使凭借这辆车本身的速度也能轻易甩开，但那些狂暴妖魔失去了目标之后，却不会返回自己的栖息地，而是在一阵彷徨后主动向最近的人族居住地发动袭击。
而这种明显是自己一行人引起的“妖潮”，作为被人族恭顺的“天帝”，太一和帝俊无论如何也不能视而不见，尤其是车上还有同截教关系密切的四个“姐姐”在。
多方尝试之后，直直前往夏王军营所在的计划被放弃——谁知道他的驻地附近有没有什么妖群呢？
调整后的计划是，沿可能遇到妖怪最少的东海海岸绕上半圈，前往夏王军队的临时大本营【陈塘关】，再想办法瞧瞧他器量如何，除非那座人族经营许久的城池里还能跳出百八十个妖怪……
“【刚翻过了几座山~又越过了几条河~崎岖坎坷怎么它就这么多~】”
金灵圣母还在用那种奇异的调子唱着不知名的小曲——这么应景，该不是她自己编的吧？
唯一的问题是，七香车明明是在天上飞，哪里来的崎岖坎坷？
陆压忍不住回头看看车厢里面，发现火灵圣母正在大口吃米饭，而无当圣母正用她那把可以闪烁返回的匕首插鱼，插中就丢给火灵吃，至于龟灵圣母，她举着一只玉石平板，不知道正在把金灵，不，织女姐姐的演唱向谁“转播”。
说起来，她们的外形明明比自己还年幼，为什么堂而皇之地自称姐姐啊……
“陆压弟弟，你要吃吗？”火灵注意到了陆压的视线，朝这边举了举饭桶。
“不必了，谢谢姐姐。”陆压顺口应道，然后郁闷不已——这姐姐还不是自己顺口认下来的吗！
“【——走出个通天大道~宽又阔~】”
这时，织女也把那首怪歌唱完了，要陆压说的话，倒是比之前她在英灵殿“吼”的那些好听一点。
“这首截教主题曲《通天大道宽又阔》便献给即将毕业的各位考生们~”织女正将诛仙四剑中的某一柄倒提着凑近嘴边，笑逐颜开地向那个玉石平板说道：“你们还想听什么？可以在弹幕里告诉师姐哟~”
截教什么时候有“主题曲”了？不，在那之前，“主题曲”又是个什么玩意？
陆压瞥了那平板一眼，发现“转播”的对面似乎是截教蓬莱岛某地的样子，平面上还有各种各样颜色的文字一排排刷过，而其中最多的是——
“谁让你们点《鹊桥仙》的？什么牛郎织女的故事！想死一次看看吗！？”织女冲着平板怒道。
陆压捂脸，看起来截教上下人人都知道他们金灵师姐的真实身份了，多半是兄弟们大嘴巴传出去的吧……在姐姐发现之前，得先转移她的视线。
“父亲！快看！陈塘关！”陆压眼睛一转，指着海边峭壁上的一座高耸的雄关大声说道。
陈塘关上空。
陈塘关位于夏朝疆域——至少名义上疆域的最东端，主要用途是防御从东胜神洲而来的攻击。
它本身处于有缗山脉的两座山峰之间，关前的平原上又有一条“九弯河”曲折往复，令地面松软潮湿，难以进行大兵团作战以及布置攻城器，完全可以称得上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问题在于，它从未有过防御东来之敌的机会，唯一曾通过这座关卡的异族只有来自东胜神洲的“东夷族”，但他们是被轩辕黄帝“请来”的，而数代之前，该族第二次通过时，也是被某代夏王“赶走”的，堂堂雄关完全被当成一扇普通大门来用。
不过此刻它倒是多了一个用处：成为夏王远征的大本营。
“这‘有缗氏’乃是当初东夷族离开南瞻部洲时，主动选择留下的分支，”陆压手里拿着一份从驻守天兵那里获得的情报，向太一和帝俊讲解着：“因为是私自留下以及对夏朝的不信任，整体居住在远离陈塘关的深山中，而当代夏王率领的全是战车兵和骑兵，机动性虽有，但无法适应丛林战，自抵达以来，成果非常有限，臣子已经有多人奏请撤军，但夏王皆不允。”
“即使‘与日皆亡’已经应验，商国已经起兵，他也不肯撤兵？”太一挑眉，而后看向织女这个“罪魁祸首”。
“怪我喽？”织女摊摊手，左顾右盼装作看风景。
“嗯……关于这一点，”陆压翻过一页情报：“当时陈塘关已经入夜，处于‘地球’的阴影中，完全看不到‘太阳’崩毁并被代替的情况，而传递这个消息的信使还在路上。”
“哈哈，这是天要亡他啊。”帝俊大笑道。
“本王就是‘天’！”太一瞪了他一眼，又道：“加快那信使的速度，本王需要看到他接到这个消息时的第一反应——织女你要去哪？”
陆压惊讶抬头时，发现织女已经脚下一蹬从七香车上跃了下去，而看坠下的方向，似乎是陈塘关的城楼？
“我好像看到一个眼熟的东西——”她一边下降一边回应。
头下脚上，向人族城市掉落……那强烈的既视感令陆压以极大的毅力控制住自己才没有跟着跳下去，当然，也有帝俊立刻一拉缰绳同步下降的缘故。
“根据当地百姓所说，陈塘关的城楼上，有一件当初轩辕黄帝使用过的神兵，叫做【轩辕乾坤弓】，自黄帝飞升之后便无人能使。”陆压翻过一页新的情报念道。
“那么，‘九天玄女’能使吗？”旁听的龟灵圣母忽然问道。
“……”
第八百三十八章 封神（九十六）
——封神——
南瞻部洲，陈塘关。
陈塘关不临海的那一侧，是一个大约万人居住的小城，居民以渔夫、猎人、农夫为主，另外也有为数不少的旅行者和商人，以目前城中驻扎了夏王五万大军还没有出现乱象的情况来看，食物的储备也很充足。
不过，由于居民都是普通人，所以被稍稍施展过障眼法的七香车载着一众乘客降落至陈塘关的城楼时，并没有被人发现。
陆压刚刚跳下车，就便看到自家姐姐又在发呆。
他心中暗笑，正打算过去调侃一句“怎么会有人这么呆”，眼神一扫，也不由得愣在当场。
陈塘关城楼中部那不会被风吹日晒的位置，不知为何竟立有一座和环境非常不搭，通体金黄的宽大圆台，圆台的边缘直上直下地笼罩着一圈圆柱形的淡蓝光幕，似乎正在保护其中的物件，而那“物件”则一柄悬空竖立，并且在缓缓旋转的华丽巨弓。
这把足有两人高的巨弓通体金黄，表面装饰有一块块细碎晶莹蓝宝石和红宝石，它的握柄部分足有常人的腰那么粗，两端扯弦的位置将弓身整体收敛成弯月形状，但却没有常规的弓弦。
这种造型……且不说有神通保护着，即使给人用也没得法子用，因为它根本就不是用来“拉”的，而是用来“坐”的。
估计它当初出现的时候，很是引起了一阵子围观和研究，说不定还有试图将它带走的修道者，但它现在仍然在这里，就证明那些人全都无功而返了。
织女还不是金灵圣母时，坐在上面指使自己做这个做那个的情景还历历在目，而此时距离回到最初的模样，只差最后一步。
“姐姐？试试看你能不能用？”陆压语气中带着期盼地说道。
“啊？嗯，当然能用，”金灵圣母眨眨眼睛，似乎从发呆中醒了过来，转头看看陆压：“这毕竟是我的【灵衣】嘛。”
姐姐又说让人听不懂的话了，陆压强行忽略后半句，应道：“那就试试，说不定能想起更多的记忆来。”
“试试，试试。”“灵衣？能吃吗？”“它厉害不？”三圣母也在那边跃跃欲试，但方向似乎不对。
太一和帝俊则没有对这边的情况作出反应，只略瞧了几眼那巨弓两眼，便一同走到城楼的另一侧远眺夏王的军帐。
“嗯……好吧。”金灵圣母似乎还有些犹豫，但受到鼓动之后最终下定了决心，迈步走上黄金圆台，那层蓝色光幕完全没有阻挡她的意思。
金灵走近巨弓后，拍了拍又推了推，但它纹丝不动，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的意思。
“试试坐上去？”陆压在一旁提出建议。
“我以前这么……顽皮的吗？”金灵圣母满脸不可思议，但还是抓着弓臂爬了上去。
叱嗡——
在织女登上弓臂并坐下的同时，她和巨弓以及底座同时散发出耀眼的金黄光芒，令一直注视着她的陆压一时间什么也看不到。
金光逐渐散去之后，陆压看到金光圣母，不，织女已经变回了她作为金乌时的模样，但外表年龄和身高并未缩水，原本那种只能算宽松活泼的白裙在额外增加了金片、银边、以及由蓝宝石和红宝石构成的佩饰之后，由如今的织女穿来不但魅力非凡，而且竟然隐隐透出一种睥睨天下的霸气和从容。
“嗯？怎么了？”织女似乎对自己的变化全无所觉，仍然侧坐在巨弓上对它戳来戳去。
“姐姐你……”
吱吱吱——
陆压正准备说些什么，却见那巨弓先是自行浮现出一根银光闪闪的弓弦，而后弦上又出现了一支通体赤红，毫无实体，似乎完全由光所组成的箭矢。
紧接着，它们在没有人拉动的情况下张弓搭箭，弓身亦随之转动，最终将箭头所指的方向转向东海。
“怎么回事？有敌人？”这种异象终于令帝俊和太一注意到了，他们几步赶来，向织女问道。
“不，不是——”织女正将双手按在弓臂上试图阻止它的动作，但收效不大：“这件灵，灵宝自轩辕时便滞留于此，由于身在进入关卡的必经之路上方，吸收了大量‘消灭东胜神洲来犯之敌’的祈愿，女儿刚刚将它激活，它就要向对陈塘关‘最大的威胁’发动攻击，但因为不知道它瞄的是谁，所以我不能……唔唔！”
“让它去！”太一一挥手：“如果发现目标是不能打的，本王自会出手拦截。”
“唔……等等，这个‘威胁’是针对谁？是丫头你，还是这陈塘关？”帝俊抬手制止了太一的大包大揽。
“我？怎么可能？”织女一边发力一边环顾四周，“有你们在的话，谁能威胁到我？”
帝俊和太一没有对这句只要回应就等于自夸的话做出回应，反倒是三圣母立刻表态：
“没错，正是如此。”“神挡吃神！佛挡吃佛！”“我可不一定会帮你哦。”
所以说，这一箭其实是要向威胁陈塘关之人发动攻击？莫非东胜神洲有大量妖魔即将西来？不，在那之前……
“若是如我们遇到的‘刑天’那般的魔怪，便让这攻击发出也无妨。”陆压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唔！好！”织女猛然抬起手，而那道赤红箭矢便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高速直直向东方的天空疾驰而去，直到它消失在视野中，也完全没有下坠的迹象。
“呃……对这陈塘关百姓的‘威胁’有那么远吗？”帝俊挠头。
“说起来，”龟灵圣母若有所思地插话道：“这‘陈塘关’，到底只算‘百姓’，还是关内的‘人’？”
“……”
陈塘关平民百姓不过万余，但夏王姒癸可是带着五万士兵在这里驻扎的，而对夏王的威胁是——
“【太一你在干什么！】”大家正面面相觑，织女手心里的纹章响起了羲和恼怒的声音：“【商国刚刚起兵，你就丢‘王之号炮’挡他们的去路？别狡辩！那纯正的金乌气息别人看不出我还能弄错吗？！】”
“本王……”太一辩解到一半，便看到织女正双手合拢向他讨饶，于是语气一转：“没错！就是本王做的！他们这次反夏别想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