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7章 市井
剑宗宗主被誉为天下第一剑客，大魏剑客最崇拜的强者。
听候十三剑提起剑宗宗主，所有人都是脸色肃然看着他。
周凡也不例外，他的真气还没有彻底恢复，要想再用一次暴羽灵，还是不够，所以他愿意听听再等等。
“天下间值得宗主认真出剑的不多，那一剑其实很随意。”候十三剑如此评价道，他眼眸里露出凝重之色，“但就算如此随意的一剑，也让我茶饭不思想了半个月。”
“那半月差点就把我想废了，后来是我师父把我扔进冬天的湖里，我才一个激灵醒过来。”
“师父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意味深长说宗主的剑法不是什么人都能琢磨的，以前剑宗就出现过有人琢磨宗主的剑法而疯了。”
“那究竟是怎样的一剑？”周凡被激起了好奇心问。
“没有外界想得那么悬乎，宗主使出那一剑很简单，很朴素，但那人就是不得不接，从而被一剑砍下了头颅，我至今都不明白宗主是如何做到的。”候十三剑轻笑一声：“我现在最大的目标就是能接宗主一剑。”
“不过你不要误会了，我第四剑与宗主使出那一剑其实没有多大的关联，师父说的话让我醒悟过来，又何必去琢磨宗主的剑法，没必要。”
“我只需要使出的第四剑比宗主那一剑强就好，剑法从来与境界无关。”
全场寂静，这候十三剑未免太狂妄了，就算那一剑只是剑宗宗主随意挥洒的一剑，但岂是寻常剑客说超越就能超越的？
周凡脸色严肃看着候十三剑。
“我生在市井之间，市井是一个永远充满人气的世界。”候十三剑手中的剑环被掰直，又成了原来的细短黑剑，“周兄，这剑还没成形，但我也就唯有这剑了，你要是能接下我这剑，那我就直接认输。”
“请赐教。”
剑四市井！
剑出幻象生。
周凡看到了一个喧闹的市井世界，他看到了街道上奔跑小.脸乌黑嬉笑的小孩，他看到了肩挑一扁担货物的卖货郎，看到了路边摆摊的小贩、站在门前大嗓门喊着自己孩子回家吃饭的妇人。
完整的市井世界充满了人气，让人不得不继续看着盯着。
栩栩如生的世界让人沉沦。
只是不远处的房屋终究是有些虚幻不真实。
周凡叹了口气，他的身体气息变得浩瀚起来，把这市井世界完全纳了进去。
黑色的海水倒灌进黑油油的街道，把那些充满了生活气息的人以及一切都摧毁，就似起了一场洪灾。
幻象消失时，剑尖已经悬停在周凡的鼻尖前。
周凡手中锈刀轻轻一拨，细短黑剑被拔开，落在了地上。
候十三剑嘴角溢出一丝血，他散失的双目才恢复了聚焦，清醒过来的他苦笑道：“我认输。”
候十三剑弯下腰捡起细短黑剑收入剑匣内，朝周凡拱手一礼跃下了擂台。
擂台下不少人露出了茫然之色。
在他们视野中，他们只是看到了候十三剑出了缓慢的一剑。
没有任何激荡的剑气，就连真气都是内敛而不发。
就似普通人都能刺出的一剑。
但就是这样的一剑，周凡不闪不避，直至那剑就快要将周凡脑袋贯穿，周凡才拔开了剑。
而这时候十三剑毫不犹豫认输了。
这样的一幕让不少考生们一脸惑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只有杜泥、李虫娘数个考生猜到了一些，但又不敢肯定。
“周凡胜，获得此次擂台试第一，候十三剑排名第二。”教习微微一怔连忙说道。
周凡早已将双刀收入刀鞘内，脸色平静跃下了擂台，但候十三剑那还没成熟的一剑给他很大的触动。
要不是有诡海无量势，那避不可避的一剑恐怕早已刺伤甚至杀死了他。
“这是……”张李老太爷停顿了一下动容道：“是剑意吗？”
“应该是。”仲田也是眼露异色一脸惊讶道：“如此年龄如此境界就悟出了剑意，就算剑意不完整，但这候十三剑的天赋未免太好了，他还是剑宗外门弟子……”
“嘿，要是剑宗不重视他，我反而想将他纳入我张李家之中。”张李老太爷想了想道：“我可以让他得到与小狐一样的待遇。”
仲田笑道：“我劝你还是别想太多，候十三剑如此天赋，剑宗怎么可能不重视，要是不重视，他天赋再好，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修炼到这等境界，他无法进入内门，只不过是剑宗规矩所限制而已，实际上他就是剑宗的核心弟子。”
“你要是想跟剑宗抢人，我估计剑宗的高手很快就要上门来请你赐教了。”
张李老太爷干咳一声道：“我也只是说说，哪里有这个胆子与剑宗抢弟子。”
“候十三剑那剑厉害，但他输了。”圆海忽而开口说。
仲田与张李老太爷都是沉默了一下。
如果说候十三剑是真正的剑道天才，那周凡又算是怎么回事？
一个连气罡段都没有的武者能把含有剑意的一剑破掉，这只能用妖孽来形容了。
“我也看不透，他那按说是武势，但这武势未免太强了一些……”仲田面露不解，“钓神宗出来的弟子实在厉害。”
他心里感到疑惑的是这么强的隐世宗门，何以连他也没有听过，难道是比书院比大魏朝还要久远的一个宗门，又或者并不在大魏朝内，所以才显得籍籍无名。
“冠绝全场。”张李老太爷言简意赅道：“我感觉他似乎还留有后手，就算候十三剑完成那一剑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阿弥陀佛，一行也远远不如他。”圆海轻叹一声道。
这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周凡走下擂台，自然引来不少的关注。
考生们都没有离开，还有三个擂台正在比斗，他们要等一会才能走。
“周大哥，没事吧？”李虫娘关心问。
她看出那剑的厉害，但不知道周凡接下那剑之后会不会受了什么看不见的伤。
周凡只是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他还在想候十三剑的第四剑。
那剑很不凡，让周凡明白一件事，即使他有灰河空间的帮助，但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世间肯定存在比候十三剑还要厉害的年轻一辈。
这时候十三剑向着周凡走了过来。
第868章 来自镜都的信
“有事吗？”周凡看着候十三剑问。
此刻的候十三剑难掩疲惫之色，第四剑市井消耗他的精气神太多了，要是往常，说不定他早已躺下睡觉。
“其实我是想问周兄，你一天当真修炼十一个时辰吗？”候十三剑一脸认真问。
我的确一天修炼十一个时辰，但这很特殊，我很难向你解释……周凡心里想着，他不忍道：“候兄不必在意这种事，修炼自当量力而为。”
候十三剑轻轻点头，又转身离去。
“你什么时候跟他说过你一天修炼十一个时辰？”李虫娘微微一怔道。
“就是不久前。”周凡把事情说了一遍。
李虫娘听完之后忍不住轻笑道：“周大哥，你怎么可以说谎骗他，我看这候十三剑恐怕是信了。”
“我没骗他。”周凡呃了一声道：“我闲时候都是一天修炼十一个时辰。”
李虫娘：“……”
“只不过有一半时间是在梦里。”周凡坦诚道。
两人说话间，擂台试最后几场已经结束。
擂台试一结束，教习们就聚在一起，把成绩统计好交给仲田三人。
仲田三人看了一遍名单上十九个名字排名：周凡、候十三剑、皱深深、李虫娘……
十多个考生也按照吩咐聚集在白玉高台之下。
人数自然是不够十九人的，因为有好几个考生受伤了，如一行、皱深深这些考生都因为受伤，无法到这里来。
甚至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武试。
要是影响，那很可能会被直接淘汰掉。
仲田开口道：“相信你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的名次，擂台试的名次也很快会张贴出来，所以在这里就不再说擂台试这事，而是说武试最后一项。”
考生们都是集中了精神，这武试最后一项将会决定谁能进入甲字班，获得大量的修行资源。
周凡同样不敢大意，即使他已经文试、越野、擂台三项第一，但武试一直是采用淘汰的方法，也就是说就算最后一项他可能会被淘汰。
而且就算不被淘汰，他现在想争取的是甲字班大考魁首之位，那就不能考得太差，要不然可能会一行或候十三剑这些与他分数差距不算很远的人反超。
“拿上来。”仲田一脸严肃道。
在白玉高台之下的三名教习沿着台阶小跑上来，中间那名教习手里捧着一个黑木盒子。
在上来的过程中，另两名教习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黑木盒子。
盒子足有人头大小。
仲田指了指黑木盒子道：“里面的是镜都送过来的试题，别说你们，就算是我们三位主考官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武试第三项考的是什么。”
“盒子在送到高象书院后就没有少于三人守着它的时候。”
仲田话说完就拿起盒子递给圆海。
圆海与张李老太爷都是很认真地查看盒子，确认盒子上面的禁制没有任何开启重封的迹象，他们才点点头，把盒子交还仲田。
仲田取出一枚印章，在盒面的禁制中心盖印，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禁制消散。
仲田推开盒面。
考生们就算抬头仰望，也难以看得到盒内的是什么东西。
“是一封信与一个盒子。”仲田说着就把信与黑铁盒子取了出来。
黑铁盒子同样被符文禁制封印着。
“信上没有禁制，上面写着先看信。”仲田又说了一句，他把信递给圆海。
圆海瞄了一眼，又交给张李老太爷，张李老太爷同样看了一眼信封，又把信交给仲田。
三人眼中都露出疑惑之色。
这究竟搞什么？
这样的作风很可能是出自曾经被传疯掉了的书院圣人。
仲田撕开了封条，把信取了出来。
圆海与张李老太爷都是围了过去观看。
三人默默看了一遍，都是沉默了起来。
底下的考生们都有些着急，但仲田三人不开口，他们都只能耐心等着。
“这是我老师写给你们的信。”仲田扫了一眼台下的考生，他开口读了起来。
“恭喜各位闯过了擂台试，若你们能看到这封信或听别人读这封信，那说明……老夫屁事也没有！”
“信是老夫写在擂台试之前，擂台试的规则或许会有细微的改动，但不会大改甚至不会取消，否则你们就无法看到这封信了。”
“外界的传闻老夫早有预料，哼，估计会有不少人说老夫已经疯了！”
仲田就连那个哼字都念出来了，只是他的语调平缓没有任何感情。
考生们都是面面相觑，擂台试之前确实有不少流言说圣人已经疯了。
“疯不疯老夫知道，这与你们无关，我知道有人心怀不满，说老夫故意刁难你们，甚至使得有部分考生死在了大考之中。”
“对于这些老夫只能说很遗憾，但没有人逼你们参加这场考试，要是觉得危险你们大可以退出或离开。”
“要是没有退出或离开而死去的考生，也是那些考生自己的问题，老夫不会为此负任何的责任！”
“要想让老夫负责，甚至想杀老夫为那些考生报仇，尽管来找老夫！”
考生们都是一阵骚.动，他们从来没想到书院这位圣人说出的话会这么冷漠霸道。
不少考生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神色，他们以前可是很崇拜书院圣人的，但现在却感到失望了。
“安静。”张李老太爷出声道。
考生们又安静下去，继续听着仲田朗读。
“擂台试结束，那就还剩下最后一项。”
“首先要告诉你们的，武试最后一项会在三天之后举行，而最后一项也是最危险一项，害怕在其中失去性命的可以随时放弃这次考试。”
“没有任何恐吓你们的意思，这只不过是一个警告！”
“古来今往财帛动人心，但你们要掂量这财帛能不能拿得住，拿不住就是死！”
“每个甲字班都有十个名额，最后一项会淘汰很多人，相信会有不少甲字班出现人数不够的情况，要是出现人数不够，也不再增补，多出来的修炼资源将会由甲字班其他学员均分。”
擂台下的考生们听到这里都是面露愕然之色。
会有不少甲字班出现不满员的情况，那这最后一项会多危险？
第869章 癸瑛
从仲田读书院圣人写的信来看，那些话语中无一不表达出武试第三项的危险。
考生们的心情变得沉重起来。
他们都在想武试第三项会是什么？
由此更认真听着，希望知道答案。
“武试第三项只会在考试当天公布试题，你们可以走了。”仲田口里忽然说出这句话。
众人皆是脸色愕然。
敢情说了这么久，武试第三项试题不公布？
“为什么不公布？”
“又叫我们预估危险，量力而行，连考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怎么量力而行？”
“就算考试太详细的内容不能说，但好歹形式总得告诉我们吧？不然我们怎么备考？”
“……”
质疑之声接连不断响起。
“这是信上面说的，我也没有办法。”仲田脸色平静道：“武试第三项内容一切保密，怎样考，你们在考试当天就知道了，到时，你们随时可以退出。”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考生们哑口无言，沉默了一下，还是各自散去。
看着考生们散开。
仲田接过黑铁盒子，挥了挥手。
三个教习退下了白玉高台。
圆海与张李老太爷都没有问，因为刚刚那封信最后面早已有交代。
接下来黑铁盒子内的东西只有他们三位主考官能看。
但还有一个前提，他们需要立下鬼誓，在武试第三项开始前，主考官不得泄露铁盒里面的任何消息。
铁盒里面应该是这次武试三项的试题。
他们之所以能知道，也是因为武试第三项可能要事先进行布置。
“立誓吧。”仲田沉声说。
三人都没有带着鬼誓符，只能让一个教习把鬼誓符送上来。
鬼誓符送上来之后，三人开始立誓保证不会泄露任何铁盒的消息。
仲田这才取出印章，把小铁盒的符文禁制解除，打开了小铁盒。
小铁盒内同样是一封信。
信封上面没有任何禁制，仲田把信拆开。
圆海与张李老太爷都是靠了过来，与仲田一起看着信。
看着信纸上的内容，三人眼瞳都是缓缓收缩。
信纸上的内容并不多，只是太过惊世骇俗，所以三人看了好一会，仲田先反应过来问：“你们看完了吗？”
圆海与张李老太爷轻轻点头。
仲田右手抖了一下信纸，信纸就燃烧起来，信纸很快就化作黑色的细碎灰烬，随风散去。
张李老太爷的右手攥紧拐杖，沉声道：“这实在太荒谬了，他们只是一些年轻武者，这样的测试……”
“你应该知道，这是我们无法改变的事情。”仲田开口打断道。
“阿弥陀佛。”圆海宣了一声佛号，脸色微凝道：“上面怎么会同意这种比试方案？”
“这我怎么知道？”仲田冷着脸道。
原本擂台试的细则修改，仲田还以为他的老师作出了让步，但从武试第三项来看，哪里有让步？
甚至是变本加厉。
“会不会这本来就是圣人一个人决定的事情，其他人根本就不知道。”张李老太爷猜测道。
要是三相他们知道，怎么可能同意？
“也许之前不知道，但现在试题已经对我们这些主考官公开，他们不可能不知道。”仲田皱眉道。
“那这几天有好戏看了。”张李老太爷幸灾乐祸道。
他如此当面幸灾乐祸，内心里显然已经对书院那位圣人很不满。
仲田对此没有多大表示，他道：“上面的事自然有上面解决，在试题没有变动前，我们要做好武试第三项的布置，要是武试第三项之前没有做好布置，那就是我们失职了。”
“自当如此。”张李老太爷就算心中有怨气，但也不会真的什么都不做，仲田的话很有道理，上面的事情他们影响不了，只需要密切关注，有变化才做出相应的改变。
圆海也是微微颔首。
“高象书院有癸瑛？”张李老太爷双眼微眯问。
“当然有，大魏各县书院与分寺都有一块癸瑛。”仲田说。
“此次白象寺也会取出自己的癸瑛帮助完成布置。”圆海许诺道。
“原来癸瑛分散在各县的书院与佛寺之中……”张李老太爷一脸恍然道。
仲田瞥了一眼张李老太爷脸上的表情道：“老太爷，明人不说暗话，其实这事你早已知道，我还知道张李家也有一块癸瑛。”
“没有，你别乱说话。”张李老太爷没好气地说。
仲田微微一笑道：“老太爷说没有就没有，我也只是随口一说。”
圆海没有开口，但其实他也知道张李家很可能有一块癸瑛。
当然就算是为了武试第三项，张李老太爷也不可能借出来，因为之前只是怀疑，但要是借出来，那就是证实有了。
书院与大佛寺不可能抢张李家那块癸瑛，但其他势力就不好说了。
癸瑛可是极为珍贵的东西，对一个家族而言，尤其重要。
“其实布置也就是布置而已，谁知道这最后一项武试会怎样变？”张李老太爷冷笑着转移话题。
“我反而觉得不会有变化了。”圆海叹了口气道。
仲田沉默，这事与他老师牵连甚大，他反而不好评价什么。
“圆海大师何出此言？”张李老太爷面露不解：“圣人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但圣上与三相他们难道会由得圣人这样胡来不成？要是不变，这……到时说不定会有很多考生要疯掉。”
“要是没有把握，最安全的做法就是弃考。”圆海面露悲悯道。
“只要知道内情，都不会愿意弃考的。”张李老太爷冷着脸道：“如我家狐狸儿，就算我这老家伙让他不考，他也不会答应。”
……
“你说会有人弃考吗？”符车内，周凡回想着那个书院圣人留给他们信的内容问。
按照圣人的说法，武试第三项比起之前的几项考试都要危险，这听起来不似是恐吓之言。
“周大哥，现在留下来的十九人中，大部分来自世家或书院佛寺等大宗门，他们了解进入甲字班的意义，很少人愿意在这时候放弃。”李虫娘摇了摇头道。
“加入甲字班的意义？”周凡面露讶异之色问：“不是为了大量的修炼资源吗？”
第870章 培养序列
“大量的修炼资源只是其中一个方面，它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李虫娘轻笑说道：“其实之前我就一直想告诉周大哥，但想着周大哥决意进入甲字班，肯定不会半途而废，提前说不好只会乱了周大哥的心。”
“从而影响周大哥在考试中的判断，这反而不好。”
周凡从来不知道甲字班还有更深一层的意义，顾玉泉黄叶老道他们也没有说起过。
不过自他参加甲字班以来，也隐隐察觉出甲字班很重要。
这就好似他那个世界古代科举一样重要，一旦在科举中取得好的成绩，自然青云直上。
不过无论怎样，大量的修炼资源对周凡来说，就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现在他的大灰虫都不太够用了，进入甲字班能弥补他资源缺失。
随着他境界的精进，需要的大灰虫数量越来越恐怖，别看他现在有两万多大灰虫，但那根本就不够用。
荒野之外猎杀那些弱小的怪谲，就算一天不停杀，也累积不了多少，除非能遇上强大的怪谲，才能一次积累更多，但强大的怪谲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也不好杀。
万一遇上无法对付的，更是随时会陷入危险之中。
这才是周凡对甲字班如此热衷的原因，只是他之前也没想到甲字班的越野试会这么危险，擂台试反而好一些，但轮到武试第三项，又变得危险起来。
“更深一层的意义是指什么？”周凡微微挑眉。
李虫娘见周凡问起，她也不会再隐瞒，而是轻声道：“这其实只有大世家、佛寺、书院这些大势力才会知道，大魏朝素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进入甲字班之后的三年内，一旦从武境进入道境，那就可以进入大魏朝培养序列之中。”
“培养序列又是什么意思？”周凡不解问。
“就是大魏朝对年轻道境修士大力培养的一种制度，进入序列的修士只要符合要求简单宣誓不背叛大魏朝就可以得到培养，但凡进入培养序列的修士只要成长起来都会是大魏未来的栋梁。”李虫娘脸色严肃道：“序列越高，就越受官家的重视。”
“大魏七道二十一州一百零五县，县下数百乡，其中县一级仪鸾司府最大的是四镇使，州一级仪鸾司府以四征使为首，四征使一职，除开皇宫特派的监督公公，其余三个四征使无论出自哪个势力都有可能，但默认的规矩是只有进入过培养序列的才可以出任四征使。”
周凡听了微微讶异，他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二十一州四征使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而四征使之上到‘道’一级就是七大道主。”李虫娘说到道主停顿了一下道：“七大道主都是大魏朝真正的大人物，他们表面上听令于仪鸾司总府大司首。”
“但实际上外派到地方的他们呼风唤雨，少有掣肘，可以说是一方诸侯，大司首的命令未必能指挥得动他们。”
“而七大道主一职一般都要先做过四征使，也就是进入培养序列。”
周凡恍然，也就是说培养序列的修士相当于四征使预备役，难怪会受到这等重视，而甲字班就是进入培养序列的前提。
“为什么到道一级就是七大道主？而不再是四征使这样互相制衡的制度？官家就不怕尾大不掉吗？”周凡有些好奇地问。
他对大魏官职还是有了解的，当然知道道主制，但还是不太明白，道主掌握着辽阔区域的军政大权，而他那世界历史上因为诸侯势大发生的变乱可不少。
李虫娘摇头道：“道主之下也有不少副手辅助，这些副手都是来自各方势力，但他们不能影响道主的权柄，一道区域辽阔，事务繁多，要是多方制衡，反而效率低下。”
“而且官家不怕道主叛变作乱，有书院有大佛寺的诸多高手在，一旦发生叛变，派出一个高手前去斩首就是。”
“道主制度实行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大事。”
周凡微微挑眉，他明白李虫娘的意思了，就算是道主，在大魏朝也不是无敌的存在，这世界个人武力发展到极致，军队能起到的作用在强者面前未必有用，道主要是敢叛变，官家自然能派出厉害的高手把道主杀死。
“甲字班如此重要，为什么还任由书院那位圣人胡来？”周凡苦笑转回正题道。
甲字班已经涉及到大魏朝的国策了。
李虫娘沉默了一下道：“因为往届甲字班都是书院圣人负责统筹，我也不知道为何到了这届圣人会有这样的变化。”
“不过要是武试第三项很危险，那镜都那边肯定会有很多人反对，此刻想来朝堂之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
……
天气渐冷。
三相正坐在温暖如春的房内喝着茶。
这是镜宫政事堂相阁，外面连着一个个不同的房间。
那些房间有着大大小小的官员在忙碌整理下面发来的政务奏折。
待分拣好之后，就会由三相商量拟定具体的解决办法。
之后再将奏折送到圣上面前，让圣上决定是否执行。
而现在这最重要的一步，当今圣上往往不会看，据说由镜宫十八个大总管中的数位商量决定，要是事情重大才会呈于圣上。
当然对此只是传说而已，一旦进入镜宫.内城，奏折如何处理，不是外人能非议的。
今天没有似往常一样，有着奏折似流水一般进来。
因为传递奏折的官员明白，这不是合适的时候，将奏折压了下来。
要是这都看不明白，那他们就别想再在政事堂混了。
叶高山咳嗽了起来，镜宫.内的人都知道，叶左相患有恶疾，就算是天下间最好的药也无法治愈他的恶疾。
所以他不是有意咳嗽示意什么。
事实上他们三人也用不着这样相处。
但这咳嗽还是打破了沉默，萧会笑道：“本来林无涯让了一小步，我们暂时无法，但没想到他居然如此胆大，想出了这样的办法来当作武试最后一项。”
“这次可不是说修改细则就能解决的事情。”王道子面目肃然：“无论他在想什么，这对我们来说都是好事。”
“让底下的人继续上奏弹劾林无涯怕是不行。”叶高山缓了一口气：“现在最后一项武试的试题能知道的只有朝中重臣。”
三人沉默了一下互相对望着，王道子道：“那我割一下肉。”
“如此就拜托道子兄了。”叶高山与萧会都是脸色一肃拱手道。
一炷香之后，一次三相主持的政事堂会上，年过花甲的门下侍郎孙自珍破口大骂圣上昏庸，遭到奸人林无涯蒙蔽。
孙自珍遭到三相的严厉驳斥。
其后老臣孙自珍愤而服异毒自杀，身体炸开血溅政事堂。
震惊朝堂内外。
第871章 谣言四起
门下侍郎孙自珍服异毒爆体自杀的消息似风一样传遍整个镜宫，又迅速传出宫外，向整个镜都蔓延。
一时间别说世家大族，就算是民间下九流市井小民都知道了。
“那孙老大人要是撞柱或是拔刀出来抹脖子，政事堂内的大臣们不乏武道高手，定能出手拦阻，显然孙老大人早有预料，所以才选择服异毒自杀，这是存了死志的，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个说书先生叹了口气道。
酒楼内聚集不少好事之徒，听着说书先生说着镜宫.内今天发生的大事。
大魏朝素来就没有平民非议政事之罪，所以才会出现了这光天化日的一幕。
酒楼内听完说书先生讲述之后，一时间都是静寂了下去。
“据说孙老大人是与那三个奸相争吵，才愤而自杀。”有一名身穿锦衣的商人一脸愤慨道。
“奸相当道，这天下要完了。”又有一人应和道。
“王道子、萧会、叶高山三个老而不死是为贼。”另一人开口道：“他们一天不退下来，天下就无法太平。”
“……”
酒楼内的众人一人一句，辱骂着三相。
骂三相已经是一种常态，别说三相，就算是圣上都能骂上几句，只要不当面骂，就算是在镜都监视一切的探子也管不了这事。
“非也。”说书先生摇头道：“孙老大人确实是在与三相争吵之后自杀的，但又不是因为三相的原因。”
“孙老大人生前究竟与奸相说了什么？”有人忍不住好奇问道。
说书先生脸色一沉：“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侥幸知道，我敢跟你们说吗？说了仪鸾司的武者马上能寻到我把我逮走，一个说不好就再也出不来了。”
骂人可以，但要是泄露官家机密政事，这可是大罪。
那人讪讪一笑道：“莫要生气，我又没有要你说细节，你可以告诉我们大概是因为什么事就好。”
那人说完，就把数枚钱币扔到说书人脚下盛钱的铁盆内。
其余人也是纷纷慷慨解囊。
说书先生看着铁盆内的钱越来越多，他一脸急切道：“莫要再投，诸位这是想害死我呀，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给我们说说。”有人起哄道。
酒楼内的人也是跟着起哄。
说书先生咬咬牙道：“承蒙诸位厚爱，那我冒冒险，可是这事我说了，你们听听就算了，切勿外传，要不然出事了，你们也别来找我，我是不会承认的。”
酒楼内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据说与甲字班大考与书院圣人有关。”说书先生轻声说。
说完他就把铁盆抬起，收拾东西就走。
酒楼内的人面面相觑。
开始的时候没有人拦他，但很快就有两名书生满脸怒意将他拦住。
“什么与书院圣人有关？你把话说清楚再走。”
“要是敢胡言乱语，我们定饶不了你。”两名书生一人一句，一左一右扯着说书先生的手喊道。
“这我怎么知道？”说书先生翻了一下白眼道：“你们就当我胡说，坊间传闻，你们那位圣人大考胡来，都不知道害死了多少大魏优秀的天才，说武试第三项更危险。”
“得知内情的孙老大人气不过，才自杀试图让圣上清醒过来。”
两名书生呆住了。
“这定是奸相诡计。”其中一名书生骂道。
“我听说圣人与三相联合起来，越野试允许带扈从，就是帮助世家子获得更好的名次，也许是因为这样，这次争吵三相才会帮着圣人对付孙老大人。”酒楼内又有一人低声开口道。
一阵静寂之后。
“胡说八道，圣人肯定是被冤枉的。”有人大声呵斥起来。
“你怎么知道圣人是不是被三相收买了？”有人反驳。
酒楼内瞬间就吵成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这样的一幕发生在镜都不同的角落。
对书院那位圣人，平民们都是当作神一般来看待，只是这次，有不少人产生了动摇。
……
……
镜宫之外沸沸扬扬，似乎无法吹进隔着一面镜子的宫城。
但镜宫.内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平静。
出入做事的太监宫女比起平时更为小心翼翼，对政事堂发生的事不敢当面有丝毫的讨论。
他们是镜宫最底层最卑微的人群，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圣上宽仁，但不代表十八个大总管就是吃素的。
宫中该有的规矩就得有。
据太监宫女所看到的，十八个大总管对此事漠不关心，就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事情到底是发生了。
据说打扫政事堂那间集议室，就用了三十个小太监，三十个小太监把剩下的残骸收敛之后，就用数十桶清水冲刷，只是血腥气依然在其内弥漫。
底下的人都感到惶恐，这段日子可能会漫长而难熬，宫.内说不准会死很多很多的人。
三位丞相大人沐浴更衣之后，就上奏请罪。
因为是在他们面前出事的，而门下侍郎更是他们的下属。
三相上奏请罪，没有人感到意外。
但与三相态度不同的是，朝内一大半官员表现得很愤怒，上奏弹劾书院那位圣人。
门下侍郎孙自珍会死表面上看是因为那位圣人。
至于实情如何，那些上奏的官员并不在乎。
奏折如雪花一般纷纷扬扬落向镜宫.内城。
这样的奏折宫.内的大总管不敢截留，很快就堆满大魏天子书房的一张桌子。
大魏天子看着如山一般叠起来的奏折，他轻笑问道：“老舌头，你怎样看？”
今天的大魏天子没有喝酒，但他脸色有些苍白，一副酒色掏空了的样子，只是英俊的脸依然带着一种华贵的气质。
舌公公满头白发，却长了一张娃娃脸，脸上没有一丝的皱纹，看起来如一个童子般，他面露讥笑道：“圣上，就算是刚入宫一年的小太监都能明白，孙自珍的死是由王道子三人操纵的。”
“要不然就算孙自珍提前服食毒药，也不可能能死得这样轰轰烈烈。”
大魏天子叹了口气道：“老舌头，你说话怎么这么毒？要是三相在，得被你气得吐血。”
第872章 拿酒来
舌公公跪下来，诚惶诚恐道：“圣上，这是你要老奴说的。”
要不是圣上要他说，他肯定会一言不发。
但圣上要他说，他只能实话实说。
“起来吧，用不着这样子。”大魏天子随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看起来，“这天下，也就只有你们宫中的几个老东西把我当回事了。”
“圣上，你是这世间最贵重的帝皇，有谁敢不尊重你？”舌公公磕头一脸愤怒道：“王道子、叶高山、萧会耍的这些小把戏，冒犯圣威，老奴去把他们三个人头咱下来，看谁还敢胡言乱语？”
“行了。”大魏天子不耐挥挥手道：“你杀了他们，谁替我管理这偌大的摊子？”
“那三个老家伙当然明白我会一眼看穿他们的把戏，但这是阳谋，他们在逼我表态。”大魏天子淡淡道：“让他们到紫元殿等我。”
舌公公应了一声，连忙退了下去。
三相得到圣上召见的旨意脸色平静，要是圣上再不召见他们，那才是值得奇怪的事情。
三相很快进入了白玉铺地，豪奢到极致的紫元殿。
圣上还没有过来，三人站在紫玉楼阶之下，抬头看了一眼那漆黑皇座，三人移开视线，不敢再细看。
朴实无华的皇座三丈高，代表着的是不仅仅是权柄，有着太多的寓意。
每次进入紫元殿，看着紫玉楼阶上的皇座，三人都会油然产生敬畏之心。
大魏太祖皇帝当年举家来到处于前朝统治的地域，在四大功臣的辅助下，才推翻了腐朽不堪的前朝，创立了这盛世基业。
而四大功臣中就有萧叶王三姓，继而演化为大魏最为庞大的三大世家。
而他们三人就是来自那三大世家。
李魏皇室厚待功臣，对萧叶王三家从来没有半分亏待。
而萧叶王三家的先祖遗训皆是惊人的一致：永远不准背叛大魏李氏皇室！
萧叶王三大世家无论多么繁盛，在这三千年来都不敢有任何背叛之心。
原因王道子、萧会、叶高山三人当然知道，所以他们从来不敢对大魏皇室有任何背叛的想法。
此次他们针对的也只是世家的对立面，那位书院圣人，而不是圣上。
漆黑皇座让王道子三人想起了很多的事情。
很快紫元殿内就有数十小太监跟着舌公公走了进来，舌公公淡淡扫了一眼王道子三人，他站立一侧，没有说话。
之后皇座之上才传来声音：“三位爱卿，劳烦你们久等了。”
“圣上。”三相齐齐跪了下来，向着楼阶之上的皇座磕头。
他们磕头自然是认错，他们明白这等拙劣小计瞒不过圣上的眼睛，但这种暗地里的事也无法说出来。
所以他们只能磕头认错。
待他们老老实实嗑了几个响头之后，皇座上继续传来浑厚的声音。
“事出突然，三位爱卿不必如此，快快起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孙自珍太冲动了，何必如此，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商量吗？为什么要闹得你死我活的？”
三相站起来，沉默不言，他们知道圣上一语双关，让他们不要再闹下去。
只是三人不认为自己有错，这事是林无涯先挑起来的，他们只不过是反击而已。
见三相没有吭声，大魏天子又继续道：“无论孙自珍生前说了什么，但死者为大，他居然死了，那就厚葬，对他家人好好抚恤一番，这事就交给三位爱卿去做。”
三相不得不应了一声。
“最近朝堂内外事情颇多，还望三相多多照料，不过也要注意身体，要是没事，那就回去好好歇息吧。”大魏天子说道。
三人微微一怔，这就完了吗？
三人就连眼色都不交流，萧会立刻又跪了下来悲声道：“圣上，此事恐怕无法就这样算了，现在宫外还跪着数十人，他们要弹劾林圣。”
“我们三人实在不知如何处置才好，老臣相信林圣可能有自己的想法，但此事是因武试第三项而起，不如让林圣改改，换一个更温和一些的测试方法。”
“圣上，我们当然相信林圣不会作出那等残害考生的残忍事，但那些不理解林圣的人，又如何得知？”叶高山淡淡接口道：“甲字班大考之事是林圣负责，要是林圣不想改，我们也不敢多言。”
“不过还是希望林圣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说法。”
王道子三人你一言我一句，都没有说林无涯的坏话，但话里话外都是一种逼迫。
“行了行了。”皇座之上的大魏天子不耐道。
王道子三人立刻闭口不言，等着大魏天子的决断。
只是大魏天子没有说话，反而是从紫玉楼阶上走了下来。
王道子三人见此都是跪了下去，他们都是聪明人，但大魏天子心思素来难猜，也无法猜，所以他们只能见招拆招。
大魏天子淡淡看了一眼王道子三人，他开口道：“拿酒来。”
大魏天子喜饮酒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但现在拿酒来是想做什么？
王道子三人默默地想，他们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今天不给一个说法，圣上也不能这样逼他们离开。
他们只希望圣上不要太荒诞。
不过他们心想，拿酒总好过拿骰子。
上次大小佛寺之争，圣上可是摇骰子赌大小决定的。
一壶酒与青玉杯很快就被小太监用托盘送了上来。
由于不知圣上要多少个杯子，还是准备了四个酒杯。
大魏天子不在意这种小事，他只是拿起酒壶，倒了三杯酒。
大魏天子放下酒壶才看向王道子三人道：“三位爱卿说得对，这事确是因林圣而起，但你们也知道，林圣是我的老师，无论他想怎样做，只要不过分，我都会支持他。”
“武试第三项的试题我早已看过……”大魏天子停顿了一下道：“是危险了一些，不过很有效，起码选出来的考生很符合我们的要求。”
萧会争辩道：“可是我们有很多更安全的比试办法来挑选，没必要……”
萧会没说完，大魏天子又打断道：“我知道，但这事就这样吧，林圣做得可能有些不对，不过还是请三位爱卿多担待。”
“我也知道三位爱卿不喜欢林圣，我罚酒三杯，下不为例，希望三位爱卿看在我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大魏天子拿起三个酒杯，把酒一一喝下。
第873章 应邀
王道子、萧会、叶高山三人都是一脸麻木看着把酒喝下去的大魏天子。
三人心里面腾起一阵怒火，什么乱七八糟的罚酒三杯！
圣上以前做事荒诞，他们可以忍，但这未免偏袒得太过分了。
“臣有罪。”王道子开口道，然后又跪了下去。
萧会与叶高山同样如此。
“圣上是天下之主，要老臣如何做，只需要说一句，老臣自当肝脑涂地。”王道子磕头道。
“王相说的正是臣心中所想。”萧会与叶高山都是齐声说道。
“此次事情闹至如此境地，惊动了圣上，乃是老臣无能，但老臣实在无法处理好此事，深感惭愧，还望圣上准许老臣返家休养残躯。”叶高山声音哽噎道。
“臣请辞。”
“臣请辞。”
王道子、萧会也是一脸悲戚道。
大魏天子看着跪下来的三人，他这下子没有再叫三人起来，而是拿起杯子扔在地上，杯子立刻碎成了渣子。
王道子三人都是头贴地，看都不看一眼。
“那就是没得谈了？”大魏天子冷声道：“好声好气跟你们说话，给脸不要脸是吧？”
“老舌头，宫门前跪着多少人？”
舌公公连忙行礼道：“回圣上，一共六十七人。”
“叫他们都给我滚回去做事，要是不想走的，那就杀，有多少给我杀多少。”大魏天子冷冷道：“大魏这么大，难道还怕找不到做事的人吗？杀一批就给我提一批上来。”
萧叶王三人心微微一紧。
“圣上不可，他们不过是忠心为国，又有何错？要是杀了他们，让天下人如何看圣上？”萧会忙道。
“那些人不是骂我昏君吗？我本来就是昏君，做这种事不是很正常吗？”大魏天子寒声道：“你们三个老东西是不是要请辞？要是想请辞那就上辞表。”
“但你们想好了，要是恶了我，以后三相就不再姓萧叶王。”
萧叶王三人都是心中骇然，三相一直只姓萧叶王。
以后要是不姓萧叶王，别说什么辅助傀儡上台之类的操作，但这对萧叶王三家名声绝对是巨大的打击。
萧叶王三家一直能称为大魏朝除开李氏皇室外的最大的三个世家，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三相只姓萧叶王。
“你们别跟我说大魏祖制，祖制没有哪条规定三相只能姓萧叶王，老舌头，我没记错吧？”大魏天子又问。
舌公公轻声道：“圣上没记错，就算记错了也无所谓，圣上有更改祖制的权力。”
萧叶王三人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圣上恐怕不是说着玩的。
“你们还要请辞吗？”大魏天子又问。
“老臣不敢。”萧叶王三人连忙磕头道：“还望圣上恕罪。”
大魏天子嗯了一声，拿起酒壶直接喝起酒来：“回去把事情处理好，别再挑衅林圣，你们惹怒了我，念在先祖的面子上，念在你们兢兢业业多年，我最多训斥你们一顿，只要不太过分都不会怎么样你们三家。”
“但要是惹怒了林圣，他是敢带刀去你们三家杀一个干干净净的，到时候谁能救你们？”
“我可没办法。”
话到最后，近似掏心窝子。
萧叶王三人不知如何应答，只是磕谢圣恩就退出了紫元殿。
出了紫元殿，三人后背渗出了一身汗水。
他们知道圣上是真的怒了，要不然不会对他们说话说得这么直接。
隔墙有耳，三人没有说话，步行出了镜宫.内城，宫门前跪着黑压压一群官员。
萧叶王三人立刻出言训斥了一顿。
那些官员听出来三相话里的意思，立刻四散开来，不再闹事。
三相回到外城政事堂一房内。
让端来茶水的下人退下之后，三人互相对望了一眼。
“我们触及了圣上的底线。”王道子喝了一口茶平静道。
“只是不应该才是。”萧会皱眉道，他的声音不觉间变得有些尖细。
圣心难测，但他们三人可以说是朝中大臣中见圣上最多的人，虽然不敢说了解行.事向来荒诞的圣上，但还是有些基本的把握。
比如底线大概在哪里。
他们做这事之前，可是认真考量过，不应该惹怒圣上才对的。
但偏偏就惹怒了。
不过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龙颜大怒这种可能，他们也有过一定的心理准备。
每件事都有得有失，他们无法再对甲字班大考这事做文章，但也不是没有收获的。
三相没有再说话，突然触及圣上的底线，对他们来说比甲字班大考这事更重要，而是默默思索着。
叶高山又咳嗽了起来，他用白色的手巾捂住嘴，咳出了红血，他若无其事把手巾收进袖内道：“圣上变得更不耐了。”
王道子与萧会都是微微沉默，默认了这个判断。
三人的心里面颇为不平静，由此衍生了更多想法。
只是这些想法，三人都没有说出来，而是死死藏在了心底。
……
空旷寂寥的大殿。
大魏天子还是在慢悠悠喝酒，他喜欢坐在台阶上饮酒。
他不喜欢紫玉台阶上的漆黑皇座。
守在殿内的侍卫、太监就如木人一般，不敢发出任何声响打扰了这位君王。
一壶酒喝完，大魏天子随意把酒壶放在地上一堆，任由酒壶骨碌碌在白玉地板上滑行。
看起来就似小孩子玩耍。
待酒壶停了下来，大魏天子说道：“老舌头，派人悄悄去请林圣，说我要见他，当然林圣要是没空，那就算了。”
舌公公眼露异色连忙应道：“是，圣上。”
没有多久，大魏天子就得到了书院那边回信，说圣人应邀。
……
圣人要进宫面圣，镜宫一些机构悄然无声运转起来。
消息很少人可以知道。
但三相不在此列，他们得知消息后面露茫然。
他们不解，圣上明明以强硬的态度驳斥了他们，又何以让圣人进宫？
显然圣上不会让圣人在甲字班大考武试最后一项作出更改，要不然就不会驳斥他们了。
圣上不是那种所谓的不喜欢别人逼他去做事，从而先霸道驳斥回去，之后再自己去做的人。
因为圣上行.事荒诞之余，性子宽仁懒散，绝不会做如此大费周章之事。
三相不懂，但他们明白不能再掺和进去，表现得就好似不知道此事一样。
第874章鹅鹅鹅
镜宫内城城墙上，监控外城的武者护卫早已经退了下去。
即使是特殊的空间，但依然有风在流动，这些风通过镜子的筛选，一些能演化为风的怪谲却无法进入。
城墙上微风吹拂。
有着十七个身穿蟒袍年龄不一的男子站在城墙上。
足有三尺宽的墙道，十七人中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
老者就似行将就木，皱褶脸上有着惨白的老斑，眼神浑浊得看不见黑色的眼瞳。
但他身后十六人屏息静气。
十六人在镜宫.内都是握有大权柄的大总管，但在下一息就会死去的老者面前，他们不敢有任何的造次。
即使老者与他们同为大总管，但有些时候就是天与地的距离。
因为老者是镜宫.内排名第一的鹅公公。
镜宫.内所有大总管都知道，只要鹅公公一天不死，那他就是排名第一的大总管。
没有人能动摇他的地位。
鹅公公早已不理宫.内的事务，平常只是留在他的小院里，睡在躺椅里晒太阳，但他今天却来到了城墙上。
“除了小龙，都回去吧，他要是想出手，你们留下来也没有多大用处。”鹅公公开口道，他的声音沙哑难听，还是直视着城墙下的那条走道。
十五人微微一礼，都退了下去。
留下来的龙公公走到鹅公公的身旁关怀道：“城墙上风大，要不您老人家先回去，他出手的可能不大，我在这边看着，要是他真的有出手的意思，我再告诉你。”
排名第二的舌公公留在圣上身边侍奉，要不然也能留在城墙上。
“他当然不会出手，咱家就是想再见见他。”鹅公公摇头道，“小龙，似这么有胆色的人可不多了。”
龙公公眼瞳微缩，他心思不断转动，想着鹅公公话里的意思。
鹅公公说是镜宫.内的活化石，龙公公刚进宫的时候，鹅公公就是镜宫排名第一的大总管。
谁也不知道鹅公公的具体年龄，又做了多久的大总管，就算是镜宫.内也找不到任何记录。
镜宫.内没有人比他活得更久。
宫.内的事很难瞒得过鹅公公的，见过镜宫沉沉浮浮的他早已无欲无求，但今天他出来就是为了再见见那位书院圣人。
鹅公公究竟想看什么呢？
“哦，他来了。”鹅公公笑道。
龙公公凝眼看去，看到那位书院圣人大摇大摆经过了内城的宫门，沿着镜宫直道而走。
书院圣人穿着随意，他就是穿了一件洗了无数次的灰布旧衣衫，脚板踩着一对草鞋。
书院圣人的前面有着一个小太监引路。
他走路还时不时伸手挠自己的咯吱窝或脖子，活似一个乡下老农。
“你们在看什么？”就在龙公公心神全部放在那位书院圣人身上时，他与鹅公公的背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龙公公脸色微变，他扭头看去，发现正是书院圣人笑嘻嘻看着他们两人。
而下方的圣人依然在跟着小太监大摇大摆前进。
龙公公瞬间明白了过来，缩在袖袍内的拳头微攥，圣人进入了某个他只能仰望的高妙境界。
这与龙公公收集到的情报有很大出入，是圣人隐藏了实力又或者圣人破境了？
鹅公公转身道：“好久不见，林无涯。”
鹅公公完全有资格直呼林无涯的名字。
“鹅鹅鹅，你怎么这么能活呀？”林无涯笑问。
鹅公公叹了口气道：“快到头了，比不上你们这些年轻人，咱家大限将至……”
林无涯脸皮抽了抽道：“一百年前你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有吗？”鹅公公面露疑惑：“你也知道，人年纪大了，记性就不好。”
“在数月前，有一只小老鼠偷进镜宫，咱家本来想记住它的样子，找机会捉住它，可是就是想不起它长的什么样。”
林无涯沉默了一下，他知道那只小老鼠是指他，他若无其事道：“镜宫这么大，一只小老鼠而已，你老人家年纪大了，就不要老是盯着小老鼠，应该多看看其他地方。”
“免得出了什么大事就不好了。”
面对这若有若无的提醒，鹅公公平静道：“镜宫无大事，咱家只能拍苍蝇，逮老鼠。”
“你就这么肯定吗？”林无涯挑眉问，“我向来不信世上有永远一成不变的事情。”
“世上当然不会有永远一成不变的事情。”鹅公公道：“但镜宫不同，它在很长一段岁月都不会变。”
“你这样认为，那为什么还要来看我？”林无涯讥笑道：“回去吧，上面风大，我被称为圣人，但其实有多少斤两心里面清楚得很，敢进宫来，也是一番纠结才作的决定。”
“我哪里敢大闹镜宫？这样做的修士都成为镜宫后花园的肥料了。”
“林无涯，你知道咱家从来不担心这个。”鹅公公摇了摇头道：“敢在镜宫闹事的不是已经疯了的人就是没有智慧的怪谲，只是这两者又往往连镜宫外城的门都进不来。”
“只要对镜宫稍有了解的，都不会做这样的蠢事，无论是你还是那个小和尚都一样。”
“大魏上下现在真的敢发疯并有资格闯进来的，也就只有那个骨子里都是骄傲的剑修。”
鹅公公的话说得很淡然，带着足够的自信。
对这种自信林无涯很熟悉，他丝毫不感到生气，因为他在过往岁月已经见过太多次了，他叹了口气有些羡慕道：“真的是好大一份家底，要不然也不能绵延这么多年了。”
“只是那些人难道就不羡慕吗？要是我有这等本事，恐怕会妒忌得发疯。”
鹅公公沉默，他知道林无涯说的是什么人，是指那些有足够实力踏平大魏镜都的人，他皱眉道：“当然妒忌，有实力踏平镜都，不代表他们能拿走，拿不走费心踏平镜都又有什么意义？真正能拿走的不能来。”
“为什么？可以告诉我吗？”林无涯一脸诚恳请教。
龙公公竖起了耳朵，脸色严肃地听着，这事也是他心中最大的疑问。
如此瑰宝谁不想要？
为什么大魏李氏能独占？
那些能拿走的为什么不能来？
第875章 问题的根源
鹅公公抬头看着那虚幻的湛蓝天穹。
镜宫里面的世界与外面并没有什么区别，这里同样有白天黑夜，也有四季变化。
这就是一个小天地。
“你问咱家，咱家又该问谁呢？”鹅公公低头近似自语问。
“镜宫排名第一的大总管也不知道吗？”林无涯平淡地问。
“你这一派擅长卜筮，研究天命，不也不知道吗？”鹅公公笑道。
“命运这种玩意总是不断变，谁敢说自己能算尽天下事？”林无涯漠然道：“再说镜宫能隔绝内外，我什么也看不到。”
“知道自己的命如何，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鹅公公向着城墙楼道那边走去，他的背影苍老而又憔悴，“林无涯，咱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也懒得管，但千万别做蠢事。”
“别针对大魏李氏皇室，别针对镜宫，这不是你能觊觎的，真做了，你会死。”
龙公公看了林无涯一眼，跟在鹅公公的身后，他始终没有插口两人的说话。
“这面破镜子厉害，李氏皇室厉害，但要是有一天他们站在了天下对立面，还能活吗？”林无涯沉声道。
鹅公公脚步停住，他转身眼神凌厉道：“你这种说法没有任何的理由，我们都很清楚知道，镜宫与李氏皇室是大魏根基之所在，镜宫与李氏皇室在，大魏就不会倒。”
“李氏皇室就是大魏，大魏就是李氏皇室，你见过想自己背叛自己的人吗？”
“鹅鹅鹅，李氏皇室不止一个人。”林无涯面色严肃道：“他们的想法并不统一。”
鹅公公眼神越发凌厉道：“李氏皇室当然不止一个人，但只要圣上在，这种事就不会有问题。”
“问题就出在圣上身上！”
“大胆！”龙公公尖声道：“就算你贵为书院圣人，也不能妄议圣上。”
林无涯没有理会龙公公，他只是看着鹅公公。
他进宫想见的不仅仅是大魏天子，还有这个镜宫的活化石。
鹅公公沉默了一下道：“圣上没有问题。”
“那你刚才在犹豫什么？”林无涯质问。
“皇室的事自有皇室解决……再疯也不过三百年。”鹅公公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就走了。
林无涯看着两位公公消失在他的面前，他的神情依然凝重，他明白鹅公公话里的意思，但不代表他就认同。
他的身体消失在原地，就似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龙公公随着鹅公公向着城墙走下去，心里面却如起了惊涛骇浪一般。
他一直能敏锐注意到宫里面的变化，就似起了一场看不见的漩涡，将所有人都吞噬进去，否则也不会将小奥送出宫去了。
这样心惊胆战的不祥预感，在龙公公一生之中.出现过三次。
第一次是汤太后之死，那时镜宫.内每天都会有宫女与太监被处死，在那场风.波过后，镜宫的宫女太监足足少了十分之一，就连宫中的贵人也有十二位被牵涉进这场风波之中。
最后被牵连得以全身而退的寥寥无几，而龙公公当时只是一个不得志的落魄太监，他的主子同样被牵连进这场风波之中，他也难以幸免。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死，但幸运的是小奥帮了他渡过这一劫，活了下来。
第二次是圣上登基，那次宫.内足足乱了一年，旧皇死去，新皇登基，对宫.内所有人来说，那是一场腥风血雨，这次龙公公才真正青云直上。
但那一年镜宫的风波诡谲，龙公公想起也心有余悸，那次能活下来，还是有一定的运气成分。
第三次是十五年前那个女人的死，想起那个女人，龙公公心情有些压抑，她的名字都成为了镜宫的禁忌，此事过后，镜宫足足处死了三十名贵人，才真正平息下去。
而现在第四次预兆终于来了，而且他经过鹅公公与林无涯的一番话隐隐看到根源之所在。
居然是圣上！
鹅公公最后那句话近似大逆不道，但也让龙公公看到了根源。
他心中一阵颤栗，如果这次风波与圣上有关，那到时要死多少人？
他与他的那些义子又有多少能活下来？
“小龙。”沿着石阶而下的鹅公公忽然开口道。
“在。”龙公公连忙收敛心神应道。
“我们做奴才的只需要跟着主子走，没必要想太多。”鹅公公有些疲惫道：“咱家经历过不少风雨，可是咱家为什么成了宫.内最长命的太监？”
“那是因为咱家始终忠于李氏皇室，从来没有谋反之心。”
“大总管忠心耿耿，就连刚进宫的小太监也知道。”龙公公一脸敬意道。
在所有太监心中，鹅公公是一个传奇般的人物，龙公公也很敬重他。
“你很好，不似小.舌头。”鹅公公说到这里轻笑道，他挥了挥手，“去吧，你去忙，不用陪着我这快要入土的老东西，镜宫将来还是得多依赖你们年轻一辈。”
龙公公笑道：“大总管正值壮年，就算我与小.舌头寿数尽了，大总管身体依然安康无事，哪里能说老了呢？”
“这些阿谀奉承的话留着对圣上说吧。”鹅公公大笑道，向着宫.内深处走去。
龙公公转过弯，他才叹了口气，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显露疲惫之态的鹅公公，显然事情并不简单。
就连鹅公公也感到了压力。
之前无论发生多少风波，都难以牵连这镜宫的定海神针，难道鹅公公也在担忧了吗？
究竟有谁能影响到圣上？
三相？
书院圣人？
大佛寺老首座？
不，只要镜宫在，谁也不能影响圣上。
龙公公悚然一惊，难道是圣上自己……
圣人林无涯话里话外都是这样认为的，而鹅公公驳斥他胡思乱想。
林无涯未必是胡思乱想。
可是圣上依然似以前那样荒诞，他也不必要去这样做……
龙公公的后背渗出了汗水，他不敢再想下去。
他还是不明白。
但他很快下定决心，要告诉留在宫中的六个干儿子，让他们小心提防，要想法不让小奥回宫。
小奥绝对不能回宫！
第876章 师徒
小太监在前面引路，很快就将林无涯引进了宫.内有名的幽明湖畔。
湛蓝湖水有着一群群金色的小鱼在摇头摆尾游弋着，这是聚灵鱼，能够聚集天地灵气，因此幽明湖内灵气盎然，无论是在这里生活还是修炼，都是一件很舒适的事情。
湖畔筑有一小亭。
小亭内的石桌上已经摆放好下酒菜，有清品鲜蛤、有异品熊白、有腻品子鹅炙、有果品松子、有蔬品鲜笋。
样样普通，但齐全而精致。
“老师。”大魏天子笑着从小亭内迎了出来。
“草民见过圣上。”林无涯一脸正经行礼。
他身为书院圣人，但身上没有官职在身，自称草民当然没有错。
但他是天子之师，是帝师，这样的称呼显得生冷疏离。
大魏天子脸上笑意不减，道：“老师，快请坐。”
“谢圣上。”林无涯又是拱拱手才与大魏天子一同坐了下来。
亭内站着的舌公公连忙替天子与林无涯倒酒。
“草民曾听闻要是无缘无故有人请饮宴，那很可能是酒无好酒，宴无好宴。”林无涯看着舌公公倒完酒之后，他才幽幽道。
亭内一静，大魏天子哈哈笑道：“还有这等说法吗？”
林无涯也跟着笑道：“不过天子请酒，就算是毒酒，草民也喝得开开心心。”
林无涯说完就拿起杯子一喝而尽。
只是刚一喝下酒的他老脸忽而涨红继而由青发白，然后一口乌血从唇齿间喷出来，全部洒落在石桌的下酒菜上，他捂着小腹，面露惊愕看着大魏天子：“圣上，你在酒里下毒？”
大魏天子脸色平静。
舌公公额头冒出了冷汗，这酒是经他亲自检验过的，以圣人的本事也中毒了，无论是不是圣上动的手脚，圣上肯定饶不了他。
林无涯凄厉喊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何必使用这等小人手段？”
大魏天子面露无奈道：“老师，别闹，你想骂我小人直接骂就好了，又何必拐这么大弯呢？”
林无涯飞快用袖子抹了抹嘴中的污血，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粒松子扔进口中边吃边笑道：“圣上可别诬蔑人，草民可担不起辱骂圣上的罪名。”
舌公公这才反应过来，酒里哪里有毒，全是林无涯在唱独角戏，舌公公气得浑身颤了下，刚才可是差点吓死他了。
但林无涯可是圣上敬重之人，就连圣上被骂了，圣上也能忍，舌公公一句话都不敢说。
大魏天子挥了挥手道：“老舌头，你们都退下去吧。”
“是，圣上。”舌公公不敢多言，应了一声，就带着一众服侍的人离开了这里。
舌公公不担心林无涯会加害圣上，因为在镜宫.内，还没有人能杀得了圣上。
“不知圣上找草民何事？”林无涯放下手中的筷子问。
“老师，你又何必左一句草民右一句草民来羞辱我呢？”大魏天子苦笑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最敬重的老师。”
林无涯拍了拍掌，讥笑道：“难怪有人说这皇宫.内有四种人，男人、女人、皇帝、太监，当了皇帝，果然有长进，要是以前，这么违心的话你可说不出来。”
大魏天子拿起酒杯把酒饮下去道：“我所说的字字肺腑，老师要是不信，我也没办法。”
林无涯自己倒了一杯酒：“我真的不信，因为我这蠢货被你骗多了，以前你还是皇子的时候，给我许诺的东西，可是一样都没兑现，你叫我怎么信你？”
大魏天子一阵沉默道：“我答应老师要做个好皇帝，大魏四海清平，这没有做到吗？”
“至于我平时在宫中做什么，老师又何必在意，何必多想？”
林无涯睨了大魏天子一眼道：“你是不是好皇帝，还没到下定论的时候，但是你许诺我的事情真的都做到了吗？”
“我不明白老师想说的是什么……”大魏天子低下头，看着杯里的酒水。
“你应该明白，只是在装糊涂而已。”林无涯冷冷说：“你答应过我，告诉我镜宫的秘密。”
“可是你当了皇帝之后，就故意避开我，显然是不想告诉我了。”
“不过这也无所谓了，如果你不想说镜宫的秘密，那我可以换一个问题吗？”
大魏天子面露喜色：“老师请说。”
“你为什么成了这样子？你的雄心壮志呢？”林无涯寒声道：“你是我教过最出色的学生，也就小红能与你媲美。”
大魏天子脸上笑意收敛，他低头默默喝酒：“老师要问的问题不是我不想回答，而是不能回答。”
林无涯脸上没有失望，过来之前他早有预料，而是又喝了一杯酒道：“这两个问题其实是同一个问题，你登基之后做了皇帝，知道了镜宫的秘密，因而意志消沉。”
“老师，你知道我是不会说的，又何必再问。”大魏天子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林无涯冷笑道：“那你请我过来是为了什么？喝酒聊天聊聊你一天喝了多少美酒，上了多少女人吗？”
大魏天子依然没有生气，他对自己这位老师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耐性，而是平静道：“请老师过来，只是表明态度，无论老师想做什么，就算要把天下搅得天翻地覆，弟子也会替老师承担下来。”
林无涯哈哈笑了起来，他眼角飙出了泪：“真是我的好学生，真的有魄力，如果我说要屠尽镜宫之外李氏皇室所有成员，你也担待下来吗？”
“老师不会这样做。”大魏天子摇了摇头道。
“我劝你莫要低估一个人的底线。”林无涯把酒杯放了下来，脸色微沉道。
“书院历代院长都想探究大魏李氏皇室的秘密，老师也是为了完成自己老师的愿望吗？”大魏天子转移话题道。
“起初是，但现在不是。”林无涯坦诚道：“我自己就想知道。”
“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老师又何必苦苦逼.迫。”大魏天子道：“难道大魏李氏皇室就不能拥有自己的秘密吗？”
“当然可以，但前提是那秘密不能毁了这天下！”
第877章 情谊尽
李氏皇室的秘密会危害天下？
“老师这话言重了，李氏一族自创大魏以来，何曾做过什么危害天下的事情？”大魏天子脸色平静反问。
林无涯眼神凌厉看着大魏天子道：“可是我怀疑你们会。”
大魏天子怒声道：“难道就因为你的怀疑，就能认定一个人有罪吗？要做到宁可杀错不可放过吗？这还是一个书院圣人应该做的事情吗？”
“你应该知道，我们这一派的人与其他普通人不一样。”林无涯看着大魏天子：“我怀疑你们有，你们就肯定有问题。”
“如果没有你为什么不肯说出来？如果涉及大魏李氏皇室的丑闻，那我可以道心起誓，绝不向外人泄露半个字。”
“只要你说出来，是我错了，你想要我如何向大魏皇室赔罪我都愿意。”林无涯的声音里面充满了急躁之意。
大魏天子缓缓闭了一下眼，他还是坚定摇头道：“无论你信不信，李氏一族不会毁了自己的基业，先祖们不会，我更不会。”
“为什么不能说，难道你被逼立下了誓言？”林无涯眼神炯炯问。
“没有谁能逼我立下誓言。”大魏天子摇头道。
即使他心里明白，如果这样说，老师短时间不会再相逼，但老师非常人，肯定有办法测试他是否在说谎，到时恐怕会再起风波。
林无涯沉默没有说话。
“老师，你助我坐上了这个位置，即使现在我……”大魏天子停顿了一下：“但我还是很感激老师，除了这事我无法告诉你，其余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
“如此甚好。”林无涯站了起来朝大魏天子一礼道：“草民不敢有所求，唯有一事，草民自感有愧，经常误人子弟，做不了圣上的老师，以后还请圣上不要再称我为老师。”
大魏天子沉默了一下，继而笑道：“也好，那我以后称老师为林圣。”
他们两人都明白，这是割裂了师徒情谊。
林无涯眼中有些感概，不过他很快收敛起来道：“要是圣上没事，草民先告退。”
林无涯知道，这是大魏天子杀他的最后机会，这也是一种明示。
“林圣随意。”大魏天子拿起酒杯，他忽而想起一事随意道：“还有一事，林圣此次甲字班大考为何如此出题？”
“三个官油子怀疑我在针对他们以及大魏大大小小的世家，圣上是不是也在怀疑我如此做事是为了逼圣上召见我？”林无涯面含讥讽道。
“如果我如此想，那就是看轻了林圣。”大魏天子平静道：“或许会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不会是林圣的主要意图。”
“大劫将至，这届甲字班的考生或许不会起作用，但要是能起作用，就会起到天大的作用，甲字班对林圣来说很重要，至少不会为了针对世家与见我如此出题大费周折。”
“那你说我是为何？”林无涯反问：“如果不是这个原因也许就如外界猜测那样，是我疯了？”
“林圣是书院历代圣人中最强的一个，尤其擅长卜噬之术。”大魏天子缓缓道。
林无涯眼瞳缓缓收缩，他叹了口气道：“圣上真厉害，希望我们以后不会成为敌人。”
大魏天子没有说错，每一道题都是卜噬之术算出来的。
至于他为什么这样做，大魏天子没有问，林无涯也不会说。
“不会的。”大魏天子道：“书院与大魏李氏皇室、林圣与我永远都不会是敌人。”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林无涯转身离去。
大魏天子低头默默饮酒，再也没有看林无涯一眼。
“老师，你擅长卜筮，肯定看到了一些东西，但无论你怎样做也是没用的。”
……
林无涯从如碧湖的镜门中踏了出来，他回首看了一眼恢弘瑰丽的镜子，才在守卫的注视中，走上了有些破旧的马车。
拉车的是一匹瘦弱老迈的白马，白马缓缓扬蹄前进，向着书院的方向而去。
马车内不止林无涯一人，他的弟子端木小红也在。
“老师，没事吧？”端木小红看着闭目的林无涯忍不住问。
这次他把边境的事交给一位师弟才回的镜都，而且这是老师的吩咐。
但他没想到老师后来又出了这么多道离奇的大考试题，只是他反对也没用。
直至今天圣上召老师进宫，端木小红感到紧张起来，他自从知道老师与圣上存在间隙之后，就觉得此次进宫没有好事。
甚至他想劝老师不要进宫，因为进去也许就出不来了。
那位曾经的师弟自从当了皇帝之后，端木小红就再也看不透他，甚至心里隐隐有些畏惧他。
他一直认为是位置变化而导致的，但现在想来，未必是这回事。
老师说圣上有问题，端木小红是信的，老师不轻易卜筮，也不轻易相信卜筮，但一旦确认，就不会有错。
这段日子他都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关键是他不知究竟问题出在哪里。
“没事。”
林无涯的回答打断了端木小红的思索，端木小红问：“圣上找老师为了什么事？”
“饮饮小酒，闲谈一会，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林无涯笑道。
“老师，都这种时候了，你为什么还能说这种俏皮话？”端木小红苦笑道。
“什么这种时候了？”林无涯挑眉反问：“我不是安然无事回来了吗？事情没有你想的这么严重。”
“要是没有把握，我哪里敢进镜宫去见小皇帝？”
“那你们聊出什么来了？”端木小红问。
“没，什么都没聊出来。”林无涯淡然道：“他什么都不肯说，只是说随我做什么，他都担当下来，就算我现在不高兴，去把萧叶王其中一家屠了，他也会护着我。”
端木小红一脸的惊愕。
“他说就是当赔偿我的，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把萧叶王其中一家杀了，试试他的底线？”林无涯问。
“老师别开玩笑。”端木小红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圣上或许会护着我们，但天下世家的非议，书院也承受不了。”
“也是呀。”林无涯有些遗憾叹气道。
第878章 试题缘由
“圣上的问题在哪里？如果老师知道，不要隐瞒我。”端木小红一脸苦色道。
他都快愁死了。
“如果我知道，我早就告诉你了。”林无涯翻了一下白眼道：“甚至如果他敢走出镜宫，我肯定要把他捉住，严刑逼供。”
“要不你想法把他引出来，我肯定能让他吐出那个秘密来。”
端木小红没理会林无涯的胡言乱语，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是对大魏李氏皇室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大魏李氏皇室第一条祖训，一旦成为天子就永远不得离开镜宫。
这是画地为牢，也是大魏天子的悲哀。
没有大魏天子会违反这条祖训。
谁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更多的猜测应该是为了安全。
一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在镜宫之中，大魏天子有着大魏太祖留下来的通天镜，他就是无敌的存在。
别说书院圣人这等层次的修士，就算是浮游天地外的不可知级怪谲，也不会是镜宫中大魏天子的对手。
留在镜宫.内就能获得绝对的安全，在这个危险的世界，谁也不知道危险什么时候会降临，作为尊贵的天子，失去一定的自由，就能保证自己的安全，这种付出是值得的。
端木小红眉头紧锁，他在想大魏天子存在什么问题，老师说与大魏李氏皇室那个秘密有关，但大魏李氏皇室本来就很神秘，秘密也很多，他甚至不知老师所指的那个秘密是什么秘密。
“小红呀，别多想。”林无涯开口提醒道：“他不说，我也没有办法，更何况你？”
“我甚至不知道小皇帝是好还是坏？”
林无涯说到这里声音变得有些沉重：“我一生沉沉浮浮，见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怪谲，但最让我猜不透的是人心。”
“就如很多穷凶极恶的坏人，他杀人时有自己的道理，他不认为自己有错，他认为那些人该杀，他是对的，即使那些道理很荒谬，寻常人一看就知道他是错的。”
“但那又如何？他就是这样认为的，也是这样做的。”
“最善不过人心，最毒也不过人心。”
“老师……”端木小红看着面露哀色的林无涯，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来真是老了，喜欢唠叨以前你们师公那些滥调陈词。”林无涯面露嘲弄，收敛心情：“这事暂且这样吧，我们要关注的是甲字班大考。”
“有小皇帝的支持，那三个官油子应该不敢再捣乱，武试也就剩那一项了。”
端木小红面露犹豫道：“老师，这样可能会疯掉不少考生的。”
林无涯漠然道：“小红，我已经提前提醒过他们了，要想得到某些东西，怎么可能不冒险？要是不想冒险可以随时退出。”
“小红，没时间给我们妇人之仁了。”
“这届考生必须按照我的想法来筛选。”
端木小红脸色严肃问：“老师，那些试题是不是你卜筮出的？”
如果说文试时端木小红还能被糊弄过去，但越野试、擂台试古怪的规矩，都让他感到诧异。
越野试可以带扈从，擂台试起初时可以杀死对手获得更多的积分，这些看起来实在不合理了。
所以了解老师的端木小红明白，只有卜筮出的题才会如此怪异。
因为卜筮从来都是模糊的方向，这种方向会存在荒诞难解不合逻辑的地方。
显然老师利用卜筮出题时把试题一丝不苟照搬了过来。
林无涯拍腿大笑道：“我说小皇帝能看出来，小红你肯定也能看出来，我是用了卜筮，并且还使用了很多手法来掩盖，但还是没能瞒过你们两个。”
“那擂台试的修改……”端木小红问。
“擂台试的试题本来就是修改之后的样子，我故意提出了第一种更不合理的，然后才假装让步，把原来的试题拿出来，目的是为了让他们以为我让步了，这样能让他们不要一直盯着武试第三项。”林无涯得意道。
端木小红这才明白老师把所有人绕进去了，不仅仅是他，就连三相、圣上同样如此，他还是凝重问：“老师你为什么要用卜筮出题？”
卜筮出题太离谱、太离奇，在过往的甲字班大考中，就算老师偶尔天马行空出离谱的题，但都不会偏离筛选人才的宗旨，但这次的做法实在是太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林无涯没有说话，他只是手一抖，手上就多了一束枯黄的草秆。
端木小红瞥了一眼那束草秆，这是卜草，卜筮用的器具。
卜草生长奇特，它悬浮在空中，草头向下。
立于天而向地。
是他们这一系推衍术法主要的器具。
每一束卜草都有五十根，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
林无涯取出一根卜草，任由其余四十九根落在车板上。
之后他拿着那根卜草挑来挑去，才点头道：“甚好，甚好。”
端木小红的境界修为与老师差得太远，还无法学习卜筮之术，所以他也看不懂。
“我唤你回来，本来就是想你替我做事，现在卜筮出来了，说你介入不会影响因果的改变。”林无涯收起卜草，揉了揉眉心疲惫道。
卜筮的内容对卜筮者越重要，那他就会损耗越大。
端木小红没有开口，而是耐心听着。
“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用卜筮出题？”林无涯咧嘴笑道：“那是因为此次劫数的一线生机出现在甲字班上，我为了捉住这线生机，只能按照卜筮的卦象来推动甲字班的考试。”
“生机在甲字班上？”端木小红面露喜色，“难怪，难怪……”
“所以谁也不能毁了甲字班大考。”林无涯脸上笑意收敛：“你也知道卜筮很难做到精确的指认，加上甲字班的人太多了，想找出那人可不容易……”
“老师，你是说一个人而不是一群人？”端木小红又是一怔道，他本来认为是此届甲字班天才辈出，靠着这群未来可能成为主力的天才才能抵御大劫。
“愚蠢，大劫一来，人多有什么用？一人如果够强，那就足矣。”林无涯训斥道：“我费尽心思按照卜筮的卦象出试题推动此次甲字班大考，就是为了找出那线生机。”
“只要考试顺利，那他必定会出现在甲字班内，而且很大可能是此届甲字班魁首。”
“魁首能得到两倍资源，本来就是为他而准备的！”
第879章 小芙芙
“万一老师你错了呢？”端木小红皱眉道，“卜筮未必就一定预言成真。”
“卜筮结果当然未必准确。”林无涯恼火道：“小红，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输了算我们倒霉，但要是赢了，那对我们来说，对大魏来说，这就足够了。”
端木小红一阵沉默点头道：“这值得我们赌一把，不知老师要我做什么？”
林无涯嘿了一声笑道：“有太多人关注我，大佛寺、小皇帝的人，我只能留在镜都，这无法做太多的事情，但你不同，你的关注小很多。”
“即使你是我的大弟子，但甲字班本来就是我们负责的，我调你回来处理甲字班的事情，这很寻常。”
“边境当然无法比甲字班重要，我想他们或许会关注，但未必会想太多。”
“老师，你是想我从甲字班中找出那个人来吗？”端木小红明白了过来。
林无涯点了点头脸色凝重道：“你不要露面密切关注甲字班，尤其是那一百零五个魁首。”
“你发现了他也不要告诉我是谁，卜筮告诉我，我与他还不是见面的时候，甚至连知道他的名字也不合适。”
“那我发现他之后该如何做？”端木小红问。
“如果你能确认真的是他，那就想法帮助他尽快成长起来。”林无涯吞咽了一下唾沫调侃道：“小红，这在未来很可能是一根很粗的腿，老师想抱都没资格，你的运气不错，抱好了，不说大劫，未来对你的好处多得无法想象。”
……
周凡打了个喷嚏，他捏了捏有些酸的鼻尖，是谁在念叨我？
他嘀咕一声之后，才结束今天的事情，躺在床.上，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周凡很快带着愉悦心情睡了过去。
待其出现在船上之后，周凡第一时间搜索起蚀芙的身影。
蚀芙也在看他。
昨夜两人初步解开心结之后，蚀芙还是感到有些羞涩，她毕竟突然有了一个父亲，还是让她有些无法适应。
蚀芙移开了视线先开口道：“晚上好。”
由于蚀芙不知该如何称呼周凡，所以她索性隐去了称呼。
“晚上好，小芙芙。”周凡笑道。
蚀芙听到这个称呼，她浑身打了个激灵，“你不能这样叫我。”
“为什么啊？不好吗？”周凡有些郁闷道，自己的女儿当然要叫得亲切一些了。
‘小芙芙’可是他想了很久的，而且他也隐隐明白蚀芙这名字的含义。
要不是他与蚀芙的关系刚刚有所改善，他还忍不住想问问蚀芙要不要换个名字。
“恶心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好几层。”坐在四方桌旁刺绣的赵雅竹毫不留情奚落道。
“鸡皮疙瘩能起好几层说明你皮厚。”周凡驳斥道。
“你们要扮演父慈女孝能不能滚远一点？”赵雅竹冷哼一声道。
“别理她。”蚀芙摇头道：“就是小芙芙这称呼太那啥了……”
周凡也懒得理赵雅竹，他轻笑道：“那我还是唤你小丫头好了。”
反正不能喊自己的女儿为蚀芙，整天弑父弑父地叫，这不是挑起两人的伤心事吗？
蚀芙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下来。
“你今天有没有遇到什么事？你.娘知道你与我关系变好了吗？”周凡关心地问。
“她不知道。”蚀芙一脸黯然道：“我离开娘那里了。”
“为什么呀？”周凡微微一怔道。
“跟她吵架，被她赶出来了。”蚀芙脸色变得更黯淡了起来。
周凡既感到心疼又感到高兴，心疼的是小丫头要承受她这个年龄不该有的太多事情，高兴的是小丫头被赶出来了。
赶得好！我机会来得这么快吗……周凡强压抑着心中的高兴，也是一脸伤感道：“你别太担心，你.娘只是一时生气，等她生气完，你再回去，她不会不认你的。”
不认最好，周凡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然后轻咳一声道：“要是你没有去处，可以来找我，我肯定会照顾好你的。”
说完这话周凡心里面觉得有些怪怪的，怎么有种诱拐小孩子的感觉？
蚀芙怔住了，她并没有回答。
赵雅竹低头刺绣，没有理会两人。
周凡忐忑等着，要是蚀芙同意，那他就能再次见到自己的小丫头了，这样就可以把小丫头带回正常的人类世界，而不是留在危险异常的怪谲世界。
“对不起。”蚀芙摇头，她脸上露出一丝惊慌之意，“我现在还不想去。”
周凡一脸失落，不过他很快道：“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可是你为什么不想来？来我这里不好吗？”
小孩子都得哄，他首先要知道蚀芙是怎样想的，然后可以想法解决。
“我……我……”蚀芙结结巴巴，半天都说不出来，她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最后烦躁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不想去。”
周凡反而觉得很可爱，忍不住哈哈笑了一声，他没有再逼蚀芙，而是担心道：“那你让你.娘赶出来了，现在一个人在荒野外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的，一般的怪谲都不会是我的对手。”蚀芙摇头道。
两人又聊了会天，蚀芙催他赶紧修炼去。
周凡又关心起蚀芙的境界问题，知道蚀芙一时半刻都难以到达速度段之后，他也不着急传授速度段功法给蚀芙。
周凡问起这事，蚀芙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周凡问。
蚀芙瞄了一眼赵雅竹，赵雅竹若有所觉，她抬头，粗眉毛挑起。
“你这小丫头，有事情一定要跟我商量，我可是你爹，尤其是你.娘与你闹矛盾的时候，只有我能帮你了。”周凡心中一凛，他警惕看了一眼赵雅竹。
这赵雅竹虽说上次帮了他与蚀芙相认，但不过是顺手为之，赵雅竹想逃脱船的控制更多的希望是放在她自己身上。
所以赵雅竹会做出一些有利她而不利蚀芙或我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周凡默默地想，他就想着再次询问的时候，蚀芙开口了。
“我想与赵姑娘做个交易。”
第880章 不同意
蚀芙要与赵雅竹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周凡脸色微变问：“你答应了她吗？”
“她当然没有答应我。”赵雅竹替蚀芙回答。
听到蚀芙还没有答应赵雅竹，周凡松了口气。他看着蚀芙，希望蚀芙解释一下。
“她说可以给我所有段位修炼用的功法与修炼资源，而我只需要冒险在她附身在你身上的时候，到她面前，给她尝试寄生。”蚀芙解释道：“我没有隐瞒你的意思，只是这些话是她在你离开时才对我说的。”
“我想找你商量也没办法。”蚀芙隐隐怕周凡生气。
“赵雅竹。”周凡气得咬牙切齿看着赵雅竹。
赵雅竹一脸平静道：“你没必要这么生气，我又没骗她，这只是一场交易，事实上她付出的远不如她得到的多。”
“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周凡冷声道：“小丫头别答应她。”
赵雅竹皱眉道：“我承认会有一定危险，但这危险完全可以在接受的范围内，难道你就没有冒险过吗？”
“别说了，我不会让我女儿冒险做这样的事情。”周凡说得斩钉截铁，“不就是功法与修炼资源吗？小丫头你放心，我来替你解决。”
“抛开你是我女儿不说，登船者本来就应该帮助辅佐者更好地成长。”
赵雅竹面露讥笑道：“你现在才想起自己的义务，会不会太晚了一些？我怕你是忘了你之前是怎么压榨小家伙的？”
周凡有些汗颜看了一眼蚀芙，蚀芙回瞪了一眼周凡。
周凡当然记得自己当初把蚀芙当作童工来压榨的往事，他哼了一声道：“这还不是你在一边挑拨离间，故意破坏我与蚀芙的关系。”
其实真正的原因反而与赵雅竹没有太大的关系，只不过是蚀芙从周凡的样子认出了周凡这个有着血海深仇的仇人，才会有这么大的敌意。
周凡当时无法，只能根据她的敌意来作出了压榨童工的应对措施。
赵雅竹冷笑道：“随你怎么说，但我劝你还是不要夸下海口的好，免得弄得父女之间不愉快。”
“我什么时候夸下海口了？”周凡皱眉道。
“你的女儿想似你那样，需要的是最顶尖的功法，每一阶都打下无比扎实的基础，这些你真的齐全吗？”赵雅竹反问。
周凡微微一怔，功法他都有，但有些功法需要特殊的资源辅助，他之前都用了，可没有备到第二份的意思。
这确实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
赵雅竹继续奚落道：“你自己的修行资源都捉襟见肘，你真的能顾得了小家伙吗？”
“就算你想依赖钓鱼，那也不可能，因为河面资源随着前进，早已经没有低阶段位的资源，所以你唯一获得资源的途径只有我这个引导者。”
周凡皱眉道：“你错了，钓竿或许帮不了我解决这个问题，但我可以借助外界的资源。”
他可以去外界收集又或者直接用将会得到的甲字班资源，分一些给蚀芙。
“外界的资源？”赵雅竹不屑道：“每一阶段位的顶级功法与资源看起来低端，但你以为真的这么好获取吗？”
“如血金级别的抗击段功法，你在外界见到过多少种？速度段瞬移级身法呢？”
周凡沉默了起来，他速度段的《游四季》可以传给蚀芙，但他体力段功法需要气鬼、洗髓段功法需要空音鬼雷、换血段则是需要更稀罕的龙神血，他从哪里找来龙神血？
有些功法根本无法复制给蚀芙。
就如赵雅竹所说的，外界想寻到这些顶级功法，都不知要花费多少心思。
蚀芙见到周凡为难，她有些着急对赵雅竹道：“我不会让你寄生的，大不了我不追求最好的功法，降一等只要修为境界上来就好。”
“不，不能降。”周凡摇头道，他知道基础的重要性，基础越扎实越强，才能走得更远。
蚀芙是他的女儿，他不愿让蚀芙的基础不扎实。
“是呀，一旦降低要求，那就会一步步落后，以后想补回来那就难了。”赵雅竹阴阴补刀道，“其实只要你们同意我的要求，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周凡沉声道：“你以为你这样就能胁迫我们了吗？我不愿让小丫头降低修炼标准，但不代表我们就要接受你的逼迫。”
周凡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赵雅竹那寄生逃脱之法。
“就算小丫头同意那也没用，我现在可没有欠你的附身次数。”周凡又补充了一句。
赵雅竹冷哼道：“迟早会欠的，隐线颅找上门又或者你要我帮忙做其他事情的时候，这就是我的机会，不过我有些好奇，你不接受我的要求，如何帮这小家伙每一阶都打好基础？”
周凡挑眉道：“如果我说用大灰虫买你手里那些低阶段位的顶尖功法以及相应的资源，你会不会卖给我？”
如果赵雅竹愿意卖，那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卖，但是我会开出天价，你买不起。”赵雅竹冷笑道：“而且大灰虫你自己都不够用，还想分给小家伙不成？”
“我以后会努力收集大灰虫。”蚀芙开口道。
周凡心里感到一片温暖笑道：“小丫头，这种事量力而行，不要太勉强，免得招惹危险的怪谲。”
周凡明白蚀芙之前收集那么快，说不定是借用了蘑菇妖一族的力量，现在蚀芙与白冷荪闹翻了，那再想收集大灰虫可没有这么简单了。
蚀芙脸色严肃点点头，她在船上这么久，自然知道大灰虫的重要性，她准备回去之后好好想法替周凡收集大灰虫。
之前是不情愿，但现在可不同了。
赵雅竹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空中灰雾。
两缕灰雾飘来，幻化成一大一小的两个琉璃球。
“周凡现在拥有两万三千一百二十六条大灰虫，而小家伙拥有一千一百二十二条大灰虫。”赵雅竹看着琉璃球，报出了具体的数目。
周凡对自己有多少条大灰虫，也是有大概数目，知道赵雅竹没有说错，但他不明白赵雅竹为什么突然要说出具体的数字？
“周凡，你想快速升到武势中段吗？”赵雅竹笑着问。
第881章 炼气晶玉
想快速升到武势中段吗？
周凡当然想，其实今夜他进入这里，本来就想询问这事。
距离下次考试还有两天时间，而最后一项武试会有大危险，所以他想最好在这两天内进入武势中段。
单是凭着苦修而没有资源辅助，周凡想突破武势中段，需要消耗的时间实在太多了。
“说来听听。”周凡道。
“你想知道，那我给你说说。”赵雅竹笑道：“之前就跟你说过，武势、武识、气罡三段是炼气三段，核心都是对真气的精炼。”
“即使随着精炼，精炼过的真气从而衍生出各种不同层次的变化，但其需要的辅助修炼物是相差无几的。”
“这三个段位的修炼资源是通用的这个我早已知道。”周凡挑眉道。
赵雅竹道：“但你肯定不知道炼气三段低端的可以使用一些独特的丹药来对功法辅助真气的修炼，但丹药一般效果寥寥，而且还可能含有药毒性。”
“毕竟炼气三段需要的不是吸纳外在的灵气，而是对自己体内的真气精炼，能对真气精炼起到作用的辅助物很稀少。”
“而炼气三段对功法精炼真气起到最顶级的辅助物是炼气晶玉。”
炼气晶玉？周凡面露异色，他从来没有听过炼气晶玉。
赵雅竹打了个响指，一缕灰雾飘来落在了她的手中化作了一个金色的盒子，她没有急着打开盒子，而是说道：“真气精炼最棘手之处在于两点，第一点当你一天精炼真气到某种程度时，你的肉.身你的人魂都会感到疲惫而无法再继续。
第二点在于真气的抽丝剥茧并不容易，每精炼转化一缕真气，都不知要消耗多少时间在其中。”
“第二点可以通过顶尖的功法来弥补，越厉害的功法精炼真气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但精炼真气对肉.身、人魂造成的疲惫却不是功法能解决的。”
“一切辅助练气三段的资源都是为了减缓肉.身、人魂精炼真气的疲惫，而炼气晶玉根据品质高低，能在精炼真气时大大减缓肉.身、人魂的疲劳。”
赵雅竹看着盒子淡然道：“炼气晶玉是炼气三段最好的辅助物，没有任何东西能与它媲美。”
赵雅竹说着话就把盒子打开，盒子里面并排着三行不通颜色的六菱晶玉，分别是蓝红金三色。
每一行都有十块晶玉，每一块晶玉看起来晶莹剔透小巧玲珑。
“这三种颜色的晶玉存在品质上的区别吗？”周凡猜测问。
赵雅竹用手指捻起一块蓝色的六菱晶玉道：“炼气晶玉在产出时就是这么大，而一个武者每天最多吸收一颗这样的晶玉，要是超出这样的量，就会有诡异危险的力量侵蚀你的肉.身与人魂。”
“它们的区别在于，一颗蓝色炼气晶玉能让修炼者持续一刻钟修炼不会疲惫、一颗红色炼气晶玉能让修炼者持续半个时辰修炼不会疲惫、一颗金色炼气晶玉能让修炼者持续一个时辰修炼不会疲惫。”
“而且炼气晶玉还有替修炼者加快对真气的精炼之效，不同颜色的晶玉效果也大不一样。”
“两者叠加之下，一颗蓝色炼气晶玉能替一个炼气段武者节省十日修炼之功，而一颗红色炼气晶玉能让武者节省一月苦修之功，而一颗金色炼气晶玉能替武者节省百日苦修之功。”
周凡眼露异色，他早已经估算过，在他体内的真气量异常浑厚情况下，真气精炼要消耗的时间也长得恐怖。
他想从武势初段踏入武势中段，如果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至少需要半年时间！
而现在只要有六颗红色炼气晶玉又或者两颗金色炼气晶玉就能做到。
两颗金色炼气晶玉就是两天时间，而红色炼气晶玉也只需要六天时间。
六天时间或两天时间就能替他节省半年的苦修之功！
“这炼气晶玉什么价？”周凡压抑心中的激动兴奋，询问了起来。
他知道赵雅竹肯定不会这么好心，她主动拿出炼气晶玉也就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消耗他拥有的大灰虫。
只要消耗他拥有的大灰虫，那就能逼得他和小丫头向赵雅竹低头。
“一颗金色炼气晶玉五千条大灰虫，一颗红色炼气晶玉一千四百条大灰虫，一颗蓝色炼气晶玉四百条大灰虫。”赵雅竹缓缓报出了价格。
周凡快速心算起来，如果全部使用金色炼气晶玉修炼，其中到武势中段要两颗，武势高段要四颗，也就是说他需要六颗金色炼气晶玉才能达到武势段圆满，六颗金色炼气晶玉需要三万条大灰虫！
换算成红色炼气晶玉则是需要十八颗红色炼气晶玉，也就是两万五千二百条大灰虫，如果是蓝色炼气晶玉需要五十四颗，那就是两万一千六百条大灰虫。
这三者存在差价很正常，毕竟品质不同，修炼能节省时间就不同，况且差价不离谱。
但就是都太贵了！
周凡的心脏隐隐抽.搐了起来，之前他从连脉段冲击武势段也就是需要一万六千条大灰虫的一气丹。
没想到武势段修炼又增长了一倍。
“觉得贵是吗？”赵雅竹冷笑道：“但我可没有漫天要价，而是给出了实价，你要是觉得贵，完全可以钓鱼来获得，不过此处河面只有红色炼气晶玉，要想得到金色炼气晶玉，只能继续前进了。”
“而且你钓鱼就会发现，就算你运气超好，每次都钓起金色晶玉，也就比我这便宜一成而已。”
周凡眉头微皱，这种交易的话，赵雅竹也无法说谎，也就是说他想获得金色金玉就要付出差不多的代价。
见周凡不吭声，赵雅竹又道：“事先声明，我可不会一颗颗卖给你，要你买十颗你肯定不愿意，毕竟你在武势段也用不了这么多，以你的真气量来算，在武势段需要六颗金色炼气晶玉，那就一次六颗金色炼气晶玉或十八颗红色或五十四颗蓝色。”
赵雅竹堵死了周凡一颗颗购买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