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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橙子澄澄     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     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四十六章 如此长情

    “我不好酒,只是对新鲜的东西感兴趣,长途跋涉而来,若不能一尝所愿,心里会带有遗憾。”

    “人生事不可能事事圆满,留有遗憾,才是常态。”

    “南陵王生平可有憾事?”

    “多不胜数。”

    一席酒宴,酒醉方酣才结束。

    回到乾德殿,风墨晗直接在龙床上趴下了。

    累人。

    太累人了。

    尤其是要面对一个跟皇叔气场不相上下的人,那种感觉,就好像同时面对两个皇叔一样。

    风墨晗有点生无可恋。

    “皇叔,那个段廷是个极难缠的人物。”

    “你怎知道?”风青柏坐在窗前,迎着晚风醒酒。

    因为你很难缠,风墨晗自然不敢说自己把皇叔代入段廷了,“你看他,坐在轮椅上,都还能让跟随一道来的文武大臣恭恭敬敬,可见在北仓,是个惹不得的人物。尤其脸上时时挂着笑,忒假,皮笑肉不笑的。”

    “多学学,日后你能做到他那般,整个朝堂就尽在你掌握了。”

    “……”那得遥遥无期,“皇叔,我看你们两个在席间聊得不错的样子,他都跟你聊了什么?”

    风青柏不语,抬头看夜空星子。

    脑海中浮出他的小姑娘,在柳家大院开怀畅笑的模样。

    那方平静,他会尽力去维持。

    此时驿站一间房间里,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亦同样凭窗观星。

    “王爷,您说南陵王会应允我们前往杏花村么?那人心思沉得很,叫人捉摸不透。”

    “允不允又如何,我想去哪里,还需要经过别人同意么?”男子笑笑,淡道。

    “听闻南陵王对杏花村护得极紧,王爷想要成行,只怕未必能顺利。”

    “是啊。拦路虎太难缠,怎么办呢。”状似苦恼的揉揉眉角,男子眼里却不带一丝苦意。

    南陵王,风青柏。

    确实闻名不如一见。

    扭头看看房中环境,布置得不错,迎接他国来使的地方,自然不能寒碜了,只是,好像总少了点什么。

    拍拍轮椅扶手,“走,去南陵王府。”

    “王爷?”

    “嗯?”侧眸,扫向宫婢,“紫风,你今日话特别多。”

    名唤紫风的宫婢立即低了头,不敢再言语,转而推起轮椅往外走。

    主子性情好,但是出口的话,从来不容他人置喙。

    风青柏踩着星月回府,进得府中,就看到了把他南陵王府当成自己家的人。

    转着轮椅在大厅里到处走,这里看看,那里翻翻。

    可真是稀客。

    走进大厅,唤了小厮上茶,风青柏在椅子上坐下来,也不拘着男子巡视,“有哪里布置不妥当的,廷王可以提提意见。”

    男子回头,笑着扬眉,“南陵王不问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你已经在了,何必问。”他想说,自然那会说,不想说,问有何用。

    段廷畅笑,“我喜欢你这性子,不像别人似的,在耳边嗡嗡嗡问一大堆,好烦。”

    “看来廷王有闯入别人家的嗜好,否则,也惹不出那许多烦来。”

    “我只是对很多东西好奇。”

    “现在,好奇满足了吗?”

    段廷转着轮椅,朝风青柏靠近,撑腮看他,“没有,对东西不好奇了,对你这个人反而更好奇。”

    “你有断袖之癖?抱歉,本王没有。”

    段廷脸不可见的抽了一下,退开,“要是别人敢对我说这句话,已经人头落地。”

    “很庆幸,本王脑袋还长在脖子上。”

    看了风青柏片刻,段廷微微伏下身,拍着轮椅扶手笑,“驿站房间我不喜欢,今晚,我住在南陵王府,南陵王可能保证我的安全?”

    “来人,备客房,带贵客入住。”吩咐了府中下人,风青柏起身,朝段廷点了点头,“廷王请自便。”

    “多谢。”身后,传来男子轻轻一句。

    风青柏头也没回。

    是夜,南陵王府有刺客试图潜入,被拦在王府密不透风的防护之外。

    打斗声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客院里的人,睡得很香,听到动静的时候只撩了下眼皮子,复又沉沉睡去。

    魏紫来报的时候,风青柏正在书房里给他的小姑娘写家书。

    “主子,刺客的武功路数跟以往不一样,不是同一拨人马。”

    风青柏头都没抬,“是冲着段廷来的。他住在王府的这几日,加强王府防卫。”

    “主子的意思是,他特意来王府寻求庇护?”

    “北仓皇室的争斗不比南陵平静,一个不良于行又惊才绝艳,深得北仓皇看重的人,想他死的人多的是。”

    “如此,主子岂非卷入北仓皇室斗争?”魏紫皱眉,主子身上的事情本就多得数不清,再跟段廷有什么牵扯,岂非给自己找事么。

    “刺客袭击南陵王府,王府正当防卫,跟皇室争斗有何关系?本王对那些一无所知。”

    “……”魏紫抽着嘴角退下了。

    第二日一大早,客院里的人推着轮椅,精神饱满的出来,看到风青柏的时候,还伸了个懒腰。

    “王爷这是上早朝?”

    “不,下早朝。”

    “原来已经这么晚了,抱歉,昨晚睡得香沉,不知醒。”

    “无妨,你能睡好的日子不多。”

    段廷揉着额角,“王爷,你身上有刺啊,说话句句扎人。”

    “廷王都将我南陵王府当成免费保镖了,我还不能扎一扎?就当你付的报酬。”风青柏淡声,跟男子擦肩而过。

    身后,段廷撑腮,看着他的背影,淡笑噙在嘴角。

    “王爷,可要回驿站了?此次使臣团过来旨在同南陵谈判,王爷不在,群龙无首。”

    “难得出来一次,那么急作甚?让他们等着吧,推车,逛逛园子。”

    两位侍女相视一眼,只得无奈推起轮椅,沿着王府各条路径,将一应别院、后花园逛个遍。

    在行经几个别院的时候,男子看着别院名字,再次溢出轻笑声,“柳韵阁,玉青苑,笙箫院。真有意思,看不出来,声名赫赫的南陵王,如此长情。”

    “王爷,柳玉笙,是云州小神医的名字。”

    “是么,本王知道,只是本王不太喜欢有人提醒。”男子侧眸,看向紫风,脸带笑意,不达眼底。

    “王爷恕罪!”

第六百四十七章 总要物尽其用

    使臣来访,旨在两国谈判。

    入住驿站之后,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谈判的到来,等待着走上谈判席的那一刻。

    可是谈判的另一方主要人物,却始终不紧不急。甚至定好谈判时间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连人都不出现。

    今天又是这样。

    两国谈判方已经坐在太和殿里。

    只待人齐之后就能开始将条件摆上桌,相互辩谈。

    可是左等右等,北仓那边廷王却始终没有出现。直到离预定的时间过了半个时辰,才有人来报。

    廷王出游红枫山,赶不回来了,有劳各位久等,暂且散席,事情下次再议。

    回到乾德殿,风墨晗气得当即摔了一个杯盏。

    “那个廷王到底想做什么?这都已经是第三次了,三次都不出席!残疾了不起啊!仗着坐了轮椅,不良于行,就让一干人等着他。既然知道自己走不了路,还到处乱窜作甚,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残废!”

    怒骂了一通,稍稍平静下来之后,风墨晗看向坐在窗前毫无波澜的男子,“皇叔,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既然是来谈判的,为何一拖再拖,好像丝毫不在意谈判会是个什么结果。”

    “人竟然来了,今日不谈,明日也会谈。那么焦躁做甚?两国谈判,心理质素最重要,谁先沉不住气,谁就处于被动,处在劣势。”

    “皇叔的意思是说那个廷王是故意的?三番两次放大家鸽子,为的就是要激怒我国谈判官员?”

    “你现在不就怒火中烧吗?”

    风墨晗轻咳,吸气吐气,让自己尽快恢复冷静,“那我们该如何应对?他次次缺席,还要不要定下一次谈判时间?要是定了他又不来,那不是白忙活?”

    风青柏看向窗外,眼眸幽深,十指在膝盖上轻点,“暂时不用。廷王玩这出把戏,着急的不止是我们,还有北仓的一众使臣。我们只需在旁静静看着,不用做任何动作,自有人会给他施压。”

    “要是不定时间,谁知道他们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开展下一次谈判。”

    “这是我们的国土,他们是客,他们都不着急着回去,我们替他着什么急。等他们真正想谈的时候,自会遣人来商谈。”

    风墨晗点点头,既然皇叔都那么说了,那他就不着急了,他就当对方真的只是来观光的。

    为君者,戒浮戒躁。

    城郊红枫山的山道上。

    四个轿夫一顶软轿,公子白衣翩翩坐在其上,悠然惬意赏景。

    两个婢女跟在其后。颊边香汗淋漓。

    红枫山不算高,但是对于不良于行的人来说,却是一个挑战。当然,这个挑战在廷王眼里,不存在的。

    他根本不用走,有人服其劳。

    使些银子罢了。

    小轿在山腰的一处凉亭旁停下。

    轿上男子双手轻轻一拍,衣袍翻飞,轻轻落入亭中。

    自上而下,俯视下方美景。

    时值近九月,山上枫叶半黄半红,夹杂一片,甚是绚烂。

    还没到枫叶红透的时候,上山踏青的人不多,只偶尔会见到一两个游人,在经过的时候,对男子瞥上一眼,好奇于他踏青的方式。

    “公子,那边人应该已经散了,可要回去?”那边指的自然是谈判双方。

    段廷笑笑,“反正都已经散了,现下回去也于事无补。正好,能轻轻松松看个景。”

    侍女咬了咬唇,虽忌惮公子脾气,还是忍不住提醒一句,“公子已经失约三次,只怕会惹来双方不满。”

    南陵那边且不说,便是他们北苍的使臣团,虽然各个以公子为首,但那些大臣都是带着使命过来的。也容不得公子三番五次失约,破坏两国和谈。

    男子对此浑不以为意,“既是出来游玩,就放松些,玩得尽兴才是。纵使他们不满,还能拿我如何了?”

    “倘若事情传了回去,少不得有人要告公子的状,届时如何是好。”

    “告什么状?又不是不谈,迟些谈罢了。双腿走不了路,赶不回去,也非我所愿不是?”

    侍女被这番强词夺理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哪怕伺候公子多年,她们也时常摸不准他的想法。

    行事总是随性而为,想一出是一出,让人跟不上。

    日暮西山,天边一片彤云。

    风青柏刚走出御书房没多远,就看到男子坐在轮椅上,背对落日朝他浅浅而笑。

    夕阳余晖将他身上白衫镀上一层紫金,整个人沐浴在浅浅光晕中。

    择了御花园的近湖水榭,相对而坐。

    “本王羡慕廷王的闲情逸致。”

    “若南陵王想,还差这点闲情?”

    周围已经屏退左右,风青柏定定看着对面男子,浅笑,“北仓皇十四子,廷王排行最末,少时平庸,不良于行后突然展现绝艳才智,以残身在皇室中占据一席之地。然据本王所知,北仓皇虽然惜才,却不会无底线让步,南北和谈已经三次中断,再有一次,怕是廷王再得宠,也承受不起帝怒。”

    “怒是会怒,但是只要我还有用,父皇不会那么快让我躺进皇陵。生养一场,总要物尽其用。”廷王亦浅笑。

    “那本王就等着廷王将北仓皇耐性耗尽那一天。”

    “不用再等了,定个时间,后日吧,后日和谈。”廷王扭头看向天际红晕,片刻后,“此次出使,本是六哥带团,结果出行前夕不小心坠马,遂由我顶上。对南陵我向往已久,尤其是听军中传闻,南陵军营中有个副尉,生了重病本应垂死,却在退役后于京都得人救治,病好痊愈,重新披甲上疆场。我就更是好奇了,这天下莫不是真有化朽为奇之术?其后我着人打听了一番,王爷猜我探到什么?”

    风青柏没有回答,眸色晦暗。

    廷王似也不在意他的回答,“化朽为奇算什么,那人甚至能起死回生。有如此神奇的医术,王爷说我这双腿,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杏花村,在云州香山吧?”

    水榭静默。

    随后,风青柏唇角缓缓勾起,倏然出手朝廷王袭去,五指如钩。

第六百四十八章 她是他的一念

    水榭空间狭窄,一追一逐几乎施展不开。

    然完全挡不住男子凌厉攻击。

    座下轮椅如指臂使,对方却始终如影随形,越打廷王越是心惊。

    心惊于男子的武功高绝,更心惊于他对杏花村三个字的敏感,竟然能将他莫测城府撕裂。

    砰一声,轮椅靠背抵上水榭亭柱,男子五指也紧紧锁在了他喉间。

    “南陵王这是何意?我不过随口一言怎劳得你如此大动干戈?”廷王笑叹。

    “你若敢扰杏花村,我便要你的命。”男子毫不避讳,直言。

    廷王眼眸微缩,“将自己的弱点暴露人前,王爷就不怕给对方带来灾祸?”

    风青柏翘唇,笑意冰冷,“本王的弱点,天下皆知,谁敢碰,谁死!”

    拍拍扶手,他问,“若我执意呢?”

    “倾尽全力,定教你国破人亡!”

    “北仓与南陵实力不相上下,王爷这是为了个女子,连国都不顾了。”

    风青柏俯身,朝他逼近,四目相对,“你既将一应事情调查得一清二楚,难道不知,本王曾经,是个疯子?”

    水榭片刻死寂。

    随后廷王举起双手,告饶,“我不该出言试探。王爷可否把手松开,好好谈?”

    撤回手,风青柏转身离开水榭,“抱歉,现在本王没心情谈了。”

    廷王微微傻眼,这人,简直比他还任性,“不知道王爷何时才会有心情?”

    “廷王若有耐性,慢慢等。”

    “……”直到男子背影消失,廷王才扶额轻笑,“完了,彻底把人得罪了。今晚还能不能住进南陵王府?”

    答案是不能。

    南陵王府大门紧闭,门房传话,“王爷心情不好,闭门谢客,谁来都不接待。”

    “王爷……”侍女欲言又止。

    “罢了,回驿站,放了这几次鸽子,驿站里的人总得给个交代。”廷王淡道。

    落在侍女耳中,有点像王爷给自己找脸。

    都被关在门外了,不回去还能怎样。

    王府里,书房门紧闭。

    男子站在书桌前,手中毛笔细细勾勒,完成画作最后一笔,是笙笙赖在他怀里巧笑倩兮的样子。

    凝着她的笑脸,想着她的模样,他才能将自己血液里被调起来的暴戾压下去。

    他是风青柏,是摄政王,在人前,风光霁月君子谦谦。

    只有他自己知道,撕开那层面具,他比以前更加偏执。

    这世上,唯一味药引可医。

    她是他的一念。

    可为她立地成佛。

    可为她屠戮成魔。

    待得浮躁平息,才坐下来,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条,就着灯光扫过。

    随后将纸条烧成灰。

    两日后,两国和谈终于得以顺利进行。

    这一次,谈判席上人齐了。

    和谈伊始,两国文官就开始了舌枪唇剑,就己方利益互不相让。

    整个过程持续了六日,大大小小展开了十数场讨价还价的辩论。

    待和谈终于拟定,走出皇宫,一众谈判官员人都瘦了一大圈,神色颓靡。

    而北仓使臣团,也在和谈过后,定于十月初返北仓。

    消息传到杏花村已是九月末。

    桂花飘香的季节。

    整个杏花村一如既往的祥和宁静。

    夕阳西垂,村子里家家户户炊烟袅袅,村民们站在院门口吆喝家里顽皮小儿回家吃饭,家里养的大黄狗绕在脚边,时而吭哧吭哧呜上两声。

    未几就能听到孩童们嘻哈的欢笑声临近。

    柳家大院里也到了开饭时间,柳老婆子灶房前一声吆喝,家里老的大的小的齐齐涌来。

    老的里,酒老是动作最为灵敏迅速的,蹿进灶房就占据绝佳位置,左边有肉右边有酒。

    自从来到柳家大院,才知道过日子是什么滋味。

    以前窝在大山里得过且过吃的那些,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一想起来,酒老至今龇牙敛眉。

    要是小蓝子早点去找他,他就能早点享受到这样的人生,白白浪费那许多年,忒亏了。

    柳玉笙进来的时候,手里还抱了半坛特质酒,一天两餐,给酒老跟家里人分着喝。

    “囡囡,县里传来的消息你听说了吧?那什么使臣团,准备要回北仓了,”老婆子边拍掉衣角上的灶灰坐下来,边道,“就是十月初,他们一走京中应该就没那么多事了吧?阿修能不能赶得回来过年?”

    “不好说,使臣团走了,秦啸大将军还留在京中,加上年节堆积的政务,他不一定能回来。”柳玉笙道。

    她也想他回来。

    只是他身处在那个位置,身不由己。

    “估计是回不来啦。”酒老摇头,“天子年幼,王爷摄政,什么事情都需要他亲自处理,哪能那么容易抽开身。要是真能时时走开,这南陵也甭想能保住强国地位。”

    老爷子倒酒,“回不回来也没差,一个年节嘛,在咱家里,要想过节,每天都能过,不必拘在一天里。”

    “我这不是心疼孩子么?”老婆子嗔道,“年节里家家户户团圆,人都齐齐整整热热闹闹的,就阿修一个人呆在京城,王府那么大,人多是多,却是一点烟火气都没有,哪叫过节。”

    柳大立即道,“娘,你还担心那小子没人陪?但凡过大节,宫里肯定设宴,他有一干文武陪着呢。再说阿修回来了,那小风儿不也得一个人呆在宫里没个亲近人陪着?那才叫真可怜。”

    老婆子想想确实是这样,“说的也是,小风儿还小呢,身边全是虎豹豺狼的,没有阿修陪着看着确实不行。算了,回不来就回不来吧。”

    某人瞬间就被一家子抛到脑后,柳玉笙在旁嘴角直抽抽,都不知道该不该替他可怜。

    不过她近期,也没有办法去京城。

    钱万金回京之后,这里的酒坊需得她看着,二哥是个懒货,他们一回来,他就撒手不管事了。

    除此之外,扩建酒坊的计划也需继续进行,选好址之后她得寻时间去实地勘察一番,还要跟当地官府打好招呼,谈好条件细节。

    好在这段时间柳家大院没什么人上门求诊,她能稍微轻松些。

    只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事实打破。

第六百四十九章 放心太早

    十月初,北仓使臣团离京。

    风青柏领着一众文武百官亲自送到城门口,看着使臣团队伍浩浩荡荡离开。

    心里悬着一口气,总是不能松下来。

    尤其是想到廷王离去前那个意味深长的笑容,眉头皱得更紧。

    这是其一。

    其二,是在香山县接到的那封战书。

    两国和谈已经结束,对方却始终没有动静,反而更叫他不安。

    那不是宫零的作风。

    他既然将两人之间的博弈当成游戏,势必会挑起事端让他疲于奔命,断不会这么无声无息,放过最好生事的机会。

    究竟,他蛰伏起来是在打什么主意?

    风青柏的隐忧风墨晗一无所知。

    对于将难缠的大佛送走,而且双方之间和谈最终也以双方满意的结果结束,秦啸跟左相那两只老狐狸谁也没在其间生幺蛾子,平安度过,对他来说就是好事。

    可以畅笑三声。

    “皇叔,不用皱眉,廷王他们都已经走了,只要他们离开南陵国境,再发生什么事情就跟我们南陵无关,北仓皇也找不到我们头上来。”看着刚刚接到的密信,再有三日,使臣团就会穿过边境,风墨晗将密信烧掉,笑意吟吟。

    “还有三日,你放心得太早了。”风青柏淡道。

    别说还有三日,只要对方还有半只脚踩在南陵国境上,他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皇叔你这样为免太杞人忧天……”

    风墨晗打趣还未说完,魏紫就凭空出现,“皇上,主子,那边来报,廷王一行在边城遭遇刺杀,人不知所踪!”

    风青柏豁然站起,脸色沉凝如水。

    风墨晗则半张了嘴巴,很想把刚才那句话捡起来吞回去。

    什么时候不出事,怎么就偏偏在这个时候出事?

    再等个三天能不能行?!

    廷王在南陵国境遭遇刺杀失踪,那张和谈书就等于是张废纸,北仓皇随时有理由找他们开战!

    他妈的!

    “立即传书边城太守,尽全力找人!十里加急!”风青柏沉声。

    魏紫领命,立即退下传令。

    看着皇叔脸色,风墨晗把自己缩在御书房的圈椅上,不敢吭声了。

    在找到廷王之前,整个南陵都要忙得人仰马翻。

    他现在深以为,廷王是个祸害。

    腿不能走,转着个轮椅都要来掺和和谈,现在被刺杀,难道他还能自个转着轮椅跑路?

    事情很快传出,朝野震动,风声鹤唳。

    大将军府里,后院石桌,茶香袅袅。

    两人正在对坐品茶。

    “这养生茶确实不错,老夫第一次喝,就喜欢上了,每日要是不泡上一壶,便觉浑身不自在。”说话的男子高大威武,须发花白,一双如鹰双眸犀利如钩,便是在平和状态,亦叫人不敢轻易对视。

    久经沙场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浓浓血腥味。

    左相看了秦啸一眼,笑道,“我道大将军素来不喜附庸文人酸雅之气,以前每每无酒不欢,这次回来怎么突然改喝茶了,文绉绉的叫人不习惯。”

    “说明这茶确实好,能斗垮京都柳家,凭的是真本事。”

    “没了京都柳家,出来个杏花村柳家,还是跟南陵王关系密切的。”左相执起茶杯轻嘬一口,“可惜了,不能为我们所用,反而促成了南陵王铁塔之势。话说回来,大将军对此次廷王遇刺失踪,怎么看?”

    “没看法,那是南陵王该操心的事。老夫在战场上打仗在行,处理这些繁杂琐碎,嫌麻烦,且也不是老夫该管的事。”

    “若是廷王在南陵真出了事情……”左相说这话的时候,紧紧凝着秦啸,想要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些什么端倪来。

    “那就要看廷王的造化了,世事无常,谁知道结果是怎么样。”秦啸面无波动,淡道,“刚从战场上下来,左相来访本该盛情相待,奈何年纪大了,总是缓不过神来,今日就到此吧,下次老夫亲自给左相下帖,相邀过府畅谈畅饮。”

    对方开口赶人,左相也不恼,放下酒杯,朝秦啸拱了拱手,道句静候佳音,遂施施然离去。

    等人走了,秦啸拎起茶壶晃了晃,还有小半壶的,直接将茶杯往旁一丢,执壶直接往嘴里灌。

    “果然还是要这样喝才爽。文人酸腐,喝个茶非要小杯,一点不痛快,哼。”

    喝光了,茶壶随手扔石桌上,秦啸单手撑桌,眯着眼睛看向皇宫方向。

    眸光高深莫测。

    廷王失踪,北仓,必定大怒。

    短短时日,这个消息就几乎传遍了整个南陵。

    不说所有官员都被上头严令寻人,便是百姓也难免心中惶惶。

    失踪的那个可是北仓十四皇子,听闻是北仓皇在一众皇子中最为疼爱的。

    现在两国刚刚和谈,边关百姓以为能迎来安稳日子的时候,偏生廷王就在南陵国土上出了事。

    这还得了?

    和谈是肯定不能作数了。

    哪个帝王能容忍自己皇室子弟在别国出事隐而不发?

    柳家大院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院子沉闷了好几天。

    长辈们每日里忧心忡忡,为风青柏的处境发愁。

    这么大的事情,处理稍有不慎,就是一触即发的局面。

    老天爷就是不长眼的,怎就那么喜欢生事,不肯让孩子们过得稍微安稳点?

    整个边关官兵出动,极力寻人的时候,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在杏花村村口悠悠停下。

    正聚在村口说这段时间最为热议八卦的杏花村老家伙们,齐齐往那方看去。

    便见车帘撩起,下车来的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上穿着极好,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出来的。

    接着两人从车上搬下一张轮椅,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淡然自若将车上男子搀扶下来,坐在轮椅上。

    白衣翩翩,君子出尘。

    男子生得一张极好样貌,可惜,是个不良于行的。

    仿似没察觉到众人眼光里的打量,男子看向这方的时候,面带笑意,和善朝众人点点头,随即环目四周,打量环境。

    “这就是杏花村啊,看起来不错的样子,老人精气神不错,说明村子村风正。”

第六百五十章 这是……要干什么?

    若非心无烦忧事,怎么可能养出那么好的精气神来。

    “你们是什么人?来我们杏花村有何事?”古槐树下,已经有老人朝着他们发问。

    有探究,有好奇,却没有警惕戒备。

    淳朴得很。

    “老人家,我等是寻杏花村柳家来的,不知可能为我们指一指路?”如花似玉的姑娘当中一人福身行礼,问道。

    “找老柳家啊?嗨!柳老头子就在这呢,要去他们家,直接让他带你们去就是!”

    柳老爷子恰在其中,此时已经站了起来,将三人来来回回打量了好几遍,最后视线定在男子双腿,“公子是来找我们家囡囡求医的吧?咱家在村子里边,需走一段路程,你们跟着,老头子正好也要回家准备用膳了。”

    “多谢老爷子。”段廷朝柳老爷子点头致谢,面上笑意清浅。

    他也在打量对方。

    道一句鹤发童颜不为过,精气神在一众老人当中,是最好的,精神最为矍铄,嗓门洪亮,生气十足。

    “冒昧问一句,老爷子这模样,看着不足五十吧?”行路上,段廷笑着攀谈。

    柳老爷子爽朗大笑,摆手,“公子说笑,老头子六十有余喽。看着显年轻些,那是咱杏花村水土养人。”

    “确实年轻,老爷子不说,真看不出来是年过花甲的人,与壮年一般无二。”

    “老当益壮,别看老头子这年纪,下地干活依旧是好把式。”老爷子毫不谦虚。

    听得段廷嘴角笑意放大,这人有意思,不知道柳家其他人,是不是也如此。

    小片刻后,一行人便到了柳家大院门前,人还没走进去,老爷子就咋呼开了。

    “老婆子,烧壶茶,家里来客人了,咱囡囡在不在?”

    “人没进门呢咋咋呼呼啥?囡囡在后院里,在院子里喊一声就是。”屋子里,老婆子嗓门同样洪亮。

    两个老人小拌嘴的功夫,段廷已经将整个柳家大院打量了一遍。

    青砖黛瓦,院子外一侧是个小菜园子,从院里墙角一处还有翠绿树木枝桠爬出墙头,绿意盅然。

    在这里几乎感觉不到秋季时节的气息,到处都显得生机勃勃的,包括人。

    将人往院子里请,老爷子扯起嗓门往内院方向吆喝,“囡囡,囡囡,出来一下,有人上门寻医来了。”

    段廷眼眸闪过一缕异色,凝神,未几,便听到内院传来一声清脆应答,“爷爷,就来!”

    声若黄莺出谷,娇,却不矫,清中带着一丝绵软沙哑的质感,听在耳中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尖利,很是舒服。

    没多久通往内院的垂花门,便出现一道纤细袅娜身影。

    身着绿衫裙,柳眉杏眸,秀发并没有挽发髻,只以一条发带松松束在脑后。

    素净,淡雅,气息干净。

    尤其是那双眼睛,澄澈得很,像是一汪清泉,一眼能看到底,只看着,没来由就让人觉着浮躁喧嚣散去,进入一方祥宁。

    那是她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沉静。

    “是你要寻医?”小姑娘一出来视线便落在他身上,说话的时候,唇角自带三分笑。

    “你就是小神医柳玉笙,柳姑娘?”段廷亦笑问。

    “是我,”小姑娘点点头,素手往院子旁侧的小屋子做了个手势,“往这边请。”

    段廷没动,“柳姑娘都没有问我是不是要寻医。”

    “不是寻医,你找我干吗?”

    “就不能是因为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

    “比如前来一睹庐山真面目。”

    小姑娘点点头,“你现在看到了,要寻医吗?我们家快要吃晚饭了,要是公子不求医,就赶紧离开吧。稍晚,天就黑了。”

    段廷嘴角抽了下,“自是要寻医的。”

    “寻医还那么多话,你是不是故意逗弄我们家囡囡呢?”老爷子人还没进屋,在旁边把两人对话从头听到尾,插着腰上来,瞪段廷,眼里终于出现警惕,“我跟你说,我们家囡囡是定了亲的,没事你别往跟前凑,没得坏我家姑娘名声!”

    “……”他在老头儿眼里看到两个字,坏人。

    顿了下,段廷摸摸鼻子,“我是好人。”

    只是这话说得有些晚,在他开声的当口,灶房里、堂屋里、乃至后头的院子里呼啦啦一下冲出整整十个人来,全部对他怒目而视,最边上三个妇人,手里拿着锅勺、木柴、火钳子,甚至他还看到有个姑娘手里捏着绣花针的。

    两个侍女在后头,扭了脸憋笑,直憋得满脸通红。

    公子吃瘪的时候极少,这副模样更是少见,被个老头子跟小姑娘怼得无法应对。

    最后,在一众虎视眈眈中,段廷言辞恳切,“小神医,我看诊。”

    接下来的看诊有点难受,他进了个满是药香的小屋子,门口,那群虎视眈眈的人依旧不肯散去。

    直到小姑娘切脉,探诊,专注其中,灶房里传出东西烧糊的焦味来,老婆子带着两个妇人,才踮着脚风风火火离开救场。

    最后人总算慢慢散开了

    段廷依旧如坐针毡。

    认真诊脉的小姑娘身边,那个捏着绣花针的还在,眼睛直直盯着他,像是准备只要他开口说出不礼貌的话来,随时就能上来缝了他的嘴。

    农家人,可真是不能小觑。

    “其实,我刚才只是小小开了个玩笑。”

    捏着针的姑娘朝他笑了笑,针尖在他眼前不经意露出寒芒,“我们家囡囡对缝针挺有一手的,我跟着学了点,上个麻药,针扎肉里一点都不疼,之后诊治的时候,公子可能有幸见识一番。”

    “……”

    “别紧张,我刚才只是小小开了个玩笑。”

    “……”

    柳玉笙收回切脉的手,嘴角闪过隐秘笑意,自从傍了二哥那个靠山之后,小白莲也学会明着怼人了,有进步。

    “公子这腿,不良于行很多年了吧?”

    段廷微讶,“这都能诊出来?”

    “腿不能行,跟腿本身无关,是因你脑子里长了个东西,需要将你脑袋剖开,把里面多长的东西割出来,再将脑袋缝上。如此,才有医好的可能。”

    剖、剖脑袋?!

    段廷浑身寒毛直竖,饶是随性惯了,也觉十分不能接受,笑得极是难看,“姑娘可是在开玩笑?”

    柳玉笙点头,“确实是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

第六百五十一章 收银子

    “柳姑娘,我这双腿究竟能不能医?”段廷郑重了脸色。

    柳玉笙也没有再为难他,“尚未可知,因为你脉象没有什么问题,暂时没有探出症结所在。”

    段廷皱了眉头。

    他这双腿找无数名医看过,同样是查不出症结所在,双腿没有问题,但就是不能行走。

    如今柳玉笙也这般说,难道真的无药可医?

    切脉切不出来,柳玉笙没有过多纠结,站起来淡淡道,“如果不赶时间,之后我会用金针再同你探一次诊。”

    “我现在就可以。”

    柳玉笙看了他一眼,“我现在要去吃饭。”

    灶房那边传来一阵一阵饭菜香味。

    段廷突然就觉得饿了,点点头,笑道,“正好,我也饿了。”

    对他的反应柳玉笙只挑了下眉头,并未觉得有什么意外。

    厚脸皮的人她见得多了,不差这一个。

    见人上桌,柳家人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之前那一茬让他们顿时对段廷没了好感,但是人既然来了,也没有阻止他上桌,包括两个侍女,也一并让了进来。

    席间柳家人言笑晏晏,桌上坐了陌生人对他们没有什么影响。

    以前来他们家寻医问诊的人,要是没吃过饭的,遇上饭点,他们也会招呼人入座。

    农家人便是这样,好客。

    “老头儿,你今天喝酒已经过量了,再喝一杯就不能再喝了。”边吃,柳玉笙边叮嘱酒老。

    养生酒也是酒,过度饮用总是不好的。

    老头儿梗着脖子辩驳,“哪有过量,中午那顿都是柳老头喝的,我只喝了一小杯!”

    “你要是再耍赖,明儿扣你半坛。”

    “小丫头,你怎么能这样,这是故意克扣!说好了让小老儿喝痛快……”

    柳玉笙充耳不闻,作不经意道,“最近酒坊里的酒总觉得分量变轻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有耗子半夜偷酒喝。”

    酒老立即噤声,乖乖放下酒杯,低头扒饭。

    柳家人视线齐齐看向他,又收回来,闷笑。

    这事他们早就知道了,也就酒老以为自己掩饰得好,掩耳盗铃。

    笑完酒老,一家人又说起京城那边的事。

    “北仓廷王失踪,也不知道找着人了没,”老婆子叹道,“原本还希望能安安稳稳过个年,现在是别想了,阿修那边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

    “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那么大胆,居然行刺北仓使臣团,还是在人即将离开南陵的时候生事,我觉着那些人就是故意挑事端。北仓廷王还在咱南陵国土上,出了事那边皇帝可不得找咱南陵麻烦?”柳老爷子也哼道,“我估摸着很有可能是阿修的那些政敌干的,为了争权夺利,连国都不顾了!”

    “爷爷,这个可说不准,也有可能是他国奸细见不得我们两国和谈,和平共处,所以故意生出事端挑起两国争锋。朝廷上的事情咱们不清楚,平头百姓也只能在旁边看着。”柳知秋难得说了句正经话。

    柳慕秋撞撞柳玉笙手肘,低声问,“囡囡,你觉得呢?”

    柳玉笙沉吟了下,眉头轻蹙,“不管是谁生事,对我们南陵来说都是大麻烦,为今之计,只有寄希望廷王没事,并且尽快把他找出来。”

    段廷优雅用膳,听着柳家人热议廷王,时而,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膳后,已经夜幕初降。

    柳家长辈们想赶人,最终看在对方残疾的份上作罢,将人暂时安排在客院。

    不过,收了食宿的银子。

    是柳慕秋收的。

    他们家囡囡虽然是大夫,但是家里不是免费客栈,岂能什么人来都想吃就吃想住就住。

    知秋哥哥还欠着一屁股债呢,这些人一看就不缺银子,收他们钱,拿来还债。

    彼时看着拿了银子脚步轻快离开的女子背影,段廷脸都是抽的。

    他自诩随性,脸皮也有一定厚度,来了柳家之后,逐渐发现,人外有人。

    揣着两个银锭子,柳慕秋就去了堂屋,将银子掏出来给老太太。

    “你还问他们要银子了?”老太太哭笑不得。

    “他们对囡囡不客气,在咱家不客气,我也不对他们客气。奶奶,他们不差钱,您别拿去还了。”柳慕秋道。

    “不还,收了就收了吧,这个是你收来的,奶奶就给你存着,当你自己的体己银子,什么时候要用到就找奶奶拿。”

    说着老太太就去搬自己的小钱箱。

    柳慕秋跟在她屁股后头,在老太太准备把银子放进去的时候,绞着手指道,“奶奶,我不要银子。这里有二十两,十两给您跟爷爷花用,还有十两……您帮、帮知秋哥哥存着行不行?”

    “咋?你还要倒贴着帮他存钱?”

    “存着,以后他要用的时候可以用。”

    “那你呢?”

    “我不花银子。”

    老太太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在她发上揉了揉,“好,奶奶给你们存着。”

    这孩子啊。

    痴人。

    膳后梳洗一番,柳玉笙就窝在了内院里,关上房门,一边想着段廷身上的病症,一边将心神沉入空间。

    有事情想不通的时候,沉入空间,闻着空气中的药香,能让她沉淀思绪。

    段廷身上的症状确实令她费解,在脉象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照理说双腿不能行走,必定跟神经有关,可是他体内神经中枢完好,并没有被压迫或者阻滞的现象。

    究竟会是什么地方出问题。

    身心沉浸其中,便不知时间流逝。

    转眼,夜深人静。

    柳家大院的人都睡下了,寂静无声,只偶尔,会听到村中某处宅院里,传来一两声狗吠。

    轮椅倾轧地面,几近无声,沿着青石板小路径,行往内院。

    在内院门口,即将越过垂花门时,一柄利剑抵住了男子喉咙,剑身在月光折射下,发出森寒银光。

    “公子,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段廷两指小心翼翼想要将剑尖拨离些许,剑身又进半寸,凉意贴上了他脖颈。

    “我只是睡不着,出来晒晒月光。”

    魏红冷冷看着对方,一言不发,也不后退,他敢再进,她的剑就会刺破他喉咙。

    段廷想了想,打商量,“我确实没有坏心,要不你去帮我通报一声,看看我能不能进内院逛逛?”

第六百五十二章 他想,他也做不到

    “再废话一句,我让你没有轮椅可坐,爬着走。”

    这要不是柳家大院,忌血腥,她根本不可能跟眼前人废话。

    “大姐,我给了银子的,”段廷笑着讲理,“在客栈,付了银子的客人也有四处行走的权力吧?”

    “可惜了,这里不是客栈,是柳家。”院墙暗影处突然冒出个脑袋来,“大红,要不咱静悄悄把他处理掉得了,横竖老爷子老夫人他们也不会知晓。你看他贼眉鼠眼的,还想闯囡囡的小院,分明不安好心!”

    “在暗处好好呆着!”魏红喝了声,冒出来的脑袋立即缩了回去。

    段廷摸摸鼻子,转着轮椅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扬声,“柳姑娘,不知方不方便让我进去?”

    魏红脸色一沉,“无赖!”

    执剑便往段廷座下砍去。

    顷刻间内院门口便是一片打斗声。

    内院房间里,柳玉笙揉眉,“红姨,让他进来吧。”

    “囡囡?!”魏红停下攻势,皱眉,“他是男子,便是想进内院,也该白日里再来,这个时辰放他进去,不好。”

    “无妨。”

    “怎么无妨,这样会坏了你名声的!”魏蓝也轻叫道,不敢大声,免得扰了柳家长辈安眠。

    房门咿呀打开,柳玉笙站在门内,看着院门口模糊的身影,笑了笑,“放心,便是他想,他也做不到。”

    魏蓝立即突了眼珠子,这话信息量太大!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察觉身前刚才还跟他交手的两人,此时投注在他身上的眼神既怪异又同情,段廷,“……”

    突然很想揍人。

    既然没有威胁,魏红跟魏蓝没再阻拦,顷刻消失了身影。

    段廷黑着脸,驱动轮椅进入内院,“没想到一户小小农家,院子里竟然藏了侍卫。”

    “公子想不到的事情多的是,只是尚未遇到罢了。”出了房门,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柳玉笙看向缓缓驶近的男子,“这么晚闯我内院,公子不止是想进来晒月光吧?”

    “你先说清楚,我做不到是什么意思?”驱着轮椅,直逼少女,至几乎膝盖相贴才堪堪停下。

    寡淡月色下,男人一双眼睛深沉难辨,紧迫盯着她。

    柳玉笙不闪不避,直视男子,笑了下,“我说的什么意思,公子不知?你的身体,你自己最是清楚。”

    白色广袖之下,段廷搭在扶手上十指缓缓扣紧,指节泛白变形。

    好一会之后,整个人突然松了下来,靠在轮椅靠背上,扶额轻笑。

    “不过一次诊脉,就能诊出这种东西,小神医不愧为小神医,名副其实。”

    “这倒并非完全诊出来的,是看出来的。”边说,少女眼神边落在他垂在轮椅前的双腿。

    段廷觉得,今天这月光,晒得很不愉快。

    敛了神色,抬手捶上毫无知觉的双腿,“大陆四国六洲,几乎所有名医我都看过,无一能医。近半年来,小神医名声鹊起,你这里是我最后希望,若是连你也束手无策……呵。”

    段廷苦笑,身上力气像被抽去大半,抬头仰望头顶月色。

    月色寡淡昏暗,照着他精致眉眼,覆上一层朦胧。

    失去了表情的脸,多了一股迷茫。

    柳玉笙也仰望月光,单手撑腮,“今日只是诊了脉,明日再行用金针探查一次,我才能给出确切结果。大夫亦是寻常人,能医便医,不能医,那是你的命。”

    顿了下,“我有个朋友,对研究疑难杂症尤为感兴趣,倘若他在此,有他跟我一起探讨,或许把握会大些。”

    “你朋友?”

    “你既曾寻遍名医,南陵死不医的名头你该听过吧?”

    段廷慢慢坐直了身子,深深凝着女子,最后轻笑两声,“柳姑娘之聪慧,大出我所料,能认识你这样的女子,我很高兴。”

    她说,南陵死不医。

    意即,她知道他非南陵人。

    “我也只是猜测。”柳玉笙笑笑。

    “一猜即中,已是不简单。”

    “北仓廷王,传闻身有残疾,是坐着轮椅来使南陵的。”柳玉笙歪头看向男子,“我只是有些费解,明明该在边关九死一生的人,为何会于这个时间,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杏花村。”

    被道破身份,段廷也不瞒着了,耸肩,“边关那个,是替身。”

    “你觉得你的替身,现在是死是活?”

    “八成死了吧。坐着轮椅,还能怎么跑?”

    柳玉笙默然。

    上位者眼里,他人的命,皆是草芥。

    从他们嘴里说出一个人的死亡,总是不痛不痒。

    “夜深了,公子若是无事,早些回房歇着吧。内院的月光跟外院一样,没什么好看的。”

    “要不你在内院给我辟个房间,我在这里歇息得了,我倒是挺喜欢这里的布置,雅致幽静。”

    柳玉笙起身,朝着空气道了句,“红姨,将廷王现身柳家大院的事情告诉风青柏,让他直接来这里逮人,这段时间把人好好看着,莫让他离开大院一步。”

    剧情陡变。

    段廷坐在原地,看着少女施施然回房,关门,熄灯。

    好半晌回不过神。

    所以,他成了自投罗网的傻缺?

    此时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笼罩着同样朦胧的月色。

    御书房里,灯光未眠。

    风青柏坐在长案旁侧,单手支颌,眸光幽深莫测,叫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视线转向窗外,看着圆月流泻下来的如水月华,顷刻后,眸心突然骤缩,整个人豁地站起。

    “皇叔?”风墨晗小心翼翼,这几日皇叔脸色都不好看,搞得他说话都要小情小意,不敢撒野。男子已然拂袖往外疾走,“好好处理政务,我需离京一趟,归期不定。”

    “……”不是,皇叔,你好歹交代清楚再走啊!你要去哪里!

    等他反应过来想要问出口,门外早没了男子影子。

    说走就走,什么时候想把他丢下就把他丢下。

    我、去!

    城郊码头停泊的客船,夜半,直往云州。

    坐在船上,风青柏脸色比前几日更为难看。

    疏忽大意,竟至现在才想起!

    以段廷的心机城府,在京中都能寻他南陵王府为自己庇护,挡去了好几拨的刺客攻击,他会不知道随时有人想要他的命?

第六百五十三章 你要杀我灭口么

    既然知道,就绝对不可能全无防范。

    北仓廷王若是那么容易被人算计了去,他就不是今日的廷王。

    假设廷王根本没死,一早就做下了布防,那么在整个南陵以及北仓两国人齐齐搜寻他的时候,他都没有露面。

    他会去了哪里?

    ——杏花村,在云州香山?

    这句话跳出他脑海的时候,他有种想把眼前看见的所有毁灭的冲动。

    望着船舱外河面波光粼粼,折射星点渔火,风青柏眼底一片沉冷,凝结成霜。

    第二日,用过早饭,柳玉笙就开始着手为段廷行针。

    屏退左右,将小诊室门窗紧闭,密不透风,为了光线更亮,柳玉笙甚至在周围点上了几盏照明用小灯笼。

    将金针等用具准备好后,走近已经躺在诊室内小榻子上的人,柳玉笙俯身为他除衫。

    手被男子一把抓住。

    “柳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要脱我衣服,事情传出去,我是无碍,只怕对你名声不太好。”

    淡然挣开他的手,柳玉笙道,“我是大夫,你是病患,在我眼里,你跟菜市场上摆着的猪肉没区别。谁会传我跟一块猪肉的闲话?”

    段廷闭眼,“我自己来,腿不能走,我还没废到连衣服都不能脱的地步。”

    柳玉笙直起身,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就站在榻子前看着他,看他脱衣服。

    饶是段廷脸皮再厚,心里也想骂娘了。

    咬牙,几下将身上外袍脱掉,直挺挺躺在榻子上一动不动。

    破罐子破摔。

    金针行遍男子周身大穴,看着针头颤抖的幅度,柳玉笙面无表情,只眉头慢慢蹙起。

    “我觉着我现在的形象,跟山野里的箭猪相差无几。”苦中作乐,段廷自嘲。

    “差不多。”半晌后,收回金针,柳玉笙再次动手,去扒男子身上仅剩的一件纯白内衫。

    这次段廷彻底绷不住了,紧紧捏住她手腕,眸色阴冷了下来,“柳姑娘,适可而止!你若医术不精,不治也罢!”

    柳玉笙抬眸,静静看着他的眼睛,“你来找我,不仅因为我是最后一丝希望,也因为,我是女子。不是么?”

    段廷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看着她,眸光颤动,震碎了覆裹的阴鸷,“你……”

    “你要杀我灭口么?”少女淡定自若,浑然不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只是抽回了手,“你是患者,我尊重你的意愿,倘若你真不想医,那便不医,我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

    再次深深将少女打量一遍,段廷轻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昨日给你诊脉的时候。”

    “所以,我是自己暴露了?”

    “大概因为你不知道,女大夫比男大夫,在某些方面要细腻敏感。”

    长叹,段廷松了紧绷的身子,看着头顶横梁,“治吧,索性走到这一步,治不治的你都知道了,我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你已经知道了。”

    少女看了看他,有点犹豫,“你会不会杀我灭口?”

    “……不会!”

    除了内衫,上身不着一缕,段廷苍白脸色泛起一团可以红云,将头扭过一边,“你快点,不穿衣服我冷!”

    “现在刚入秋,白日温度便是不着衫,也不会风寒。”把对方堵得哑口无言,柳玉笙检查的动作并未停止,最后将他轻轻翻了个身。

    视线顺着段廷平滑背脊往下,继而定在脊椎骨某处,伸手往那处按压。

    “如何?可痛?”

    段廷抿唇,摇头,“全无感觉。”

    “这里少了一截骨头。”

    段廷双手骤然扣住身下床单,不可置信转头看向少女。

    “或是因为你下半身全无知觉,所以并未察觉体内残缺,而且,从外观上看,这处没有伤痕。”再次在少了一截脊椎骨的地方按压了下,柳玉笙道,“取走你骨头的人,医术极为高明。”

    颤着唇,眸光浮动,段廷脸色在灯笼光照下,显得极为惨白,“这就是我双腿不能行走的原因?”

    柳玉笙点头。

    之后段廷一直没说过话,任由柳玉笙帮他把衣裳穿上,熄了灯笼准备打开房门时,才轻轻开口,“柳姑娘,少了一截骨头,还能医吗?”

    “有点难度,可以试试。”柳玉笙所谓的难度,在于现有的医疗环境条件不够。

    脊椎骨短缺,想要医治,需得植骨融合。

    “柳姑娘这份恩情,我记下了。”

    “我是大夫,此乃医者本分,无需记情。”

    朝他笑笑,柳玉笙步出诊室。

    接下来一段时间,有得她忙活。

    这里是古代,要进行手术,条件本就简陋。

    若非有灵泉傍身,纵使她医术再高,她也不敢接下这个患者。

    对于柳玉笙的诊治结果,柳家人没有多问。

    他们对这些一窍不通,问也是白问。

    一家子的生活没有因为家里多了个来求医的人而有所改变,该干活的干活,该收钱的收钱。

    在柳家大院呆了几日,段廷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节奏。

    每日里一到饭点,便跟酒老一样准时出现在饭桌,大快朵颐的同时,保持他的优雅。

    饭后,由侍女推着轮椅,跟在柳老爷子屁股后头,或者去青河边上药田附近转悠转悠,或者去村口古槐树下听村子里老家伙交换八卦,端是自在悠闲。

    杏花村,水土确实养人,只在柳家吃了几日饭菜,就觉出身子跟以往截然不同的变化。

    不是很明显,但是对于他这种病久了的人来说,哪怕只是一点点,他也能感觉得到。

    这日午后,随着柳知秋一道去了趟杏花岭,在岭后摘了一篮子的葡萄,边回大院边往嘴里塞。

    甫进门,还没将嘴里的葡萄皮儿吐出来,迎面便袭来一道劲风。

    轮椅迅速后退,再次停稳之后,抬眸,看到了门里沉肃冷然的紫衣。

    “王爷,多日未见,真是巧。”段廷笑道。

    风青柏勾了下唇角,“是挺巧的,哦,对了,回来闻听廷王在此,我已经吩咐人将消息传给北仓。免得那边为了寻廷王,兴师动众,劳民伤财。”

第六百五十四章 跟王爷是同一种人

    连路赶回来,本是满腹戾气,直到置身柳家大院,看到一家子平安,才勉强将那股戾气散去。

    不过,不代表他不记仇。

    廷王此人行事,至今风青柏都没能摸个全透。

    忌惮必须,提防也不能少。

    “阿修,他是廷王?就是那个在边关被刺杀失踪的廷王?”

    此时柳家大院里,所有人都在。

    因着风青柏回来,老爷子老太太乐呵,全部聚在堂屋里闲聊,闻听他们对话,个个脸上浮出震惊。

    怪不得阿修这个时候赶回来,原来原因在这!

    “风青柏,先回来,别杵在门口了,有什么事坐下来说。”屋子里,少女探出小脑袋,往外喊了声。

    段廷便见对着他冷眉冷眼的人立即转身,往堂屋走。

    端像只听话的小宠。

    难得一见啊。

    将手里的小蓝子递给侍女,段廷也转着轮椅跟了上去,身份被道破,总得解释解释。

    免得柳家长辈不高兴,将他扫地出门。

    好在他有共犯,所以,问题不大。

    “我之前着红姨给你递了信,没想到你这么快赶回来了。”待男子在身边坐下,柳玉笙莞尔。

    “我没有收到密信,只是猜测他大概会出现在这里。”坐在少女身边,风青柏身上的气势自然而然收起,说话也更为柔和几分。

    段廷见状,唇角几不可见轻挑,凑过去,直到几乎贴着少女才停下,“王爷心思缜密,教人佩服,来得也太快了。”

    那个距离,果然让他再次看到男子变脸。

    身上收起的冷意也再次浮出。

    柳玉笙握住他的手,斜睨段廷,弯起唇瓣,“无需跟廷王生气,他得了重病,比太监还要无能,难免心性有些扭曲,见不得人好。”

    “比太监更无能?”男子挑眉。

    段廷,“……”揭人不揭短。

    若是换了在北仓,谁敢这样说他,早就人头落地了!

    可惜这里是南陵,是柳家大院,说话的还是个拽着他希望的人。

    得罪不起,段廷默默退开些许,忍了。

    柳老爷子已经摆开架势,沉沉看着段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廷王应该在边关才对,却出现在我们家大院?你不知道朝廷官兵跟北仓到处在寻你?人没事也不吭声,你是不是想我们两国打仗!”

    柳知秋点头附和,“我看应该差不多,不然他干嘛住了这么多天一声不吭?还玩隐姓埋名,囡囡,要不别给他治什么病了,他挑事呢!”

    “既然寻着人了,让阿修赶紧把人交出去,免得北仓那边寻着这个借口乱我南陵边境!”柳大在家少有出头,此时说出的话分外有力。

    柳玉笙跟风青柏并坐,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谁都不替段廷开口解释。

    段廷摸着鼻子,无奈,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宁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

    他面前这两位,都不宜得罪,偏生他都得罪了。

    不道出个一二三来,他没办法收场。

    挥退身边随侍的侍女,没了外人,段廷才开口,缓缓解释。

    “并非我有意隐瞒,而是我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恐会带给柳家麻烦。”顿了下,看向风青柏,“王爷定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我猜测,这次回来,你并未将实情告诉任何人。多谢。”

    风青柏眼神暗了下。

    他确实没将实情透露给任何人。

    段廷在柳家大院,一旦消息泄露,刺客必然随后而至,到时候整个杏花村都会遭殃。

    “你既知道会拖累他人,何故还要来此?”

    段廷摊手,“柳姑娘是我最后希望了,事实证明,我没有来错。皇室争斗有多激烈王爷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然是个残废,那些人都不肯放过我。我若不自己寻求生机,唯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他看向风青柏眼眸变深,“我以为我跟王爷是同一种人。不认输,不认命。”

    虽然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是柳家人脸色并没有好转。

    如果只是他们柳家大院可能受牵连,他们或许不会那么生气。

    可是廷王是北仓人,是北仓皇室,他这般作为很可能挑起两国战争。

    再者,也极有可能连累整个杏花村的人,那可是几百条人命!

    他一句不认输不认命,就能把其他人性命置若罔闻了?

    见状,廷王闭眼轻叹,“如果诸位真的如此难以接受,我稍后就走,放心,这里的事情,我身边人不会往外传。”

    屋子沉默,风青柏面无波动,对他的话不置可否。

    只柳玉笙突然道,“你是不是知道害你变成这样的人是谁了?”

    看向少女,廷王抿唇,没有回答。

    这般,已经是默认。

    柳玉笙无声叹息。

    怕又是一出皇室密辛,“我这里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半月时间,你或能恢复。但是我不能连累杏花村及我家人。”

    “笙笙。”风青柏皱眉。

    他听出少女话中意思,只是,他并不想她卷入这些纷争里。

    那边,闻听少女的话,段廷则眼眸一亮,随后郑重点头,“柳姑娘放心,半月之内,杏花村定然安全无虞。且及后,这里的事情也不会往外透露一丝一毫,我以性命保证!”

    “你的命,算不得值钱。”风青柏冷声。

    “我的回馈,或许有一日你们会需要。”靠着椅背,段廷与风青柏四目相对。

    “你的保证只是保证,能不能做到才是首要,我如何信你?”柳玉笙再问。

    环视整个屋子里的人,这些时日相处,段廷自问,对他们的品行为人已经了解的一清二楚。

    这是他挥退了侍女却没有要求遣散柳家人的原因。

    在他心里,莫名觉得这些人,比他身边心腹更为可信。

    “我手里握有些许权柄,护卫杏花村绰绰有余。北仓那边有人想要我的命,就是想要从我手里夺走这股势力。那些人爱惜羽翼,所以每每出手都是躲在暗处,绝对不会跟我硬碰硬。他日我康复离开,他们也不会为了泄愤寻仇,而自断臂膀。”

    说着从怀里掏出块令牌扔给风青柏,“为证明我并非信口雌黄,南陵王可持令牌去验证。”

第六百五十五章 你把我当女人?

    接过令牌,看到上面的花纹,风青柏眼睑猛烈一缩,面色丕变。

    见状,柳玉笙立即朝家人使了个眼色。

    柳家人纷纷站起,离开了堂屋。

    有些事他们不宜知道。

    这般默契让段廷叹为观止。

    柳玉笙这般,并非不信任自家人,而是有时候,有些事知道得越少,反而越好。

    “风青柏,你认得这令牌?”等家人走开了,柳玉笙问。

    看了少女一眼,风青柏从怀中也掏出一块令牌,乍看,与他手里那块竟然无异。

    黑色,半个巴掌大,令牌上皆刻画着金色纹理。

    最为奇异的是,当风青柏将两块令牌并在一处,边缘竟然无比契合,而两个令牌上的纹理,赫然连成了一副完整图案!

    腾云而上的金龙!

    只是,少了下半部。

    “圣龙令。”风青柏低声同少女解释,“有传闻,得圣龙令者能得天下,只是圣龙令一分为四,谁也不知道其他部件在谁手中。数百年来,都没人能集齐全。”

    段廷补充道,“每块圣龙令背后都掌管着一股势力,是各国都想要争相抢夺的。倘若能集齐四块,将背后势力整合起来,能抵千军万马。”

    柳玉笙恍然,看向风青柏,“所以你手里还有一股比隐卫更强悍的势力,就是圣龙令?”

    “那些人,被称为圣龙卫。”风青柏道,“但凡手中拥有这块令牌的,都会将消息捂得紧紧,免得泄露风声成为众矢之的。廷王会变成如今这般,我猜测,也跟圣龙令有关。”

    靠着轮椅背,段廷流出苦笑,“什么你都猜得着。确实如此。当初我外祖家在北仓显赫一时,是北仓第一武将世家,第一大将军的名头,封了两百多年。后来家族巨变,一夕分崩离析,第一大将军也易主。我娘亲在我五岁的时候离世。我会变成这样,便是那些人得知我身上有外祖家传下的圣龙令,遍寻不着,又不能看着我坐大。”

    后面的话他不说,柳玉笙也了然了。

    所以那些人将段廷弄成残废,且让他丧失生育能力。

    这般,段廷只能保持残废之身,且一生不会有后代,于皇位争夺上,他便无缘。

    日后段廷一死,他这一支也等于断绝。

    圣龙令后继无人,那些人才有更大机会。

    至于残害段廷的人,不外北仓皇室。

    柳玉笙叹了口气,“我能让你重新站起来,但是你的后代,我无能为力。”

    “能站起来已经极好,我奢求不大。”段廷顿了下,认真看着两人,“此前对于你们的试探,我很抱歉。只是我必须要确定你们足够我信任,否则今日,我也不敢抛出圣龙令。”

    圣龙令一出,知道它作用的人都难以抑制贪婪。

    而他确定,风青柏是例外,否则,风青柏同样不会在他面前掏出圣龙令。

    柳玉笙亦是。

    他们,都是将情排在权势利益之上的人。

    “以后离笙笙远点。”风青柏将圣龙令抛回给他。

    将令牌接住,段廷扬唇,“醋意那么大作甚?我这般,还能跟你抢人不成?”

    柳玉笙点头,“确实如此,廷王可做得闺蜜。”

    “……你把我当女人?”

    “你跟女人,也就差了个身体。”

    段廷心里骂娘。

    事情已经说开,段廷的手术也要提上日程。

    他不能一直窝在杏花村,否则边关得乱。

    时间定在第二日。

    这天晚上柳老婆子带着两个媳妇将晚膳弄得极是丰盛。

    自然是用来招待他们家阿修的,顺便也让段廷在上手术台前饱吃一顿。

    看在段廷眼里,就有种最后晚膳的错觉。

    犯人临上断头台前,通常都会有顿饱饭吃。

    送他上路。

    柳家大院的,是觉得他下不了手术台么。

    “明日我就要开始诊治了,好歹大家也认识了这么多天,你们就一点都不担心我?”他觉得甚不是滋味。

    “我们家囡囡既然决定为你医治,自然是有把握的,有什么好担心?”柳老婆子道。

    “要是治不好,你也就是继续坐轮椅,不会更差了。”柳老爷子附和。

    其他柳家人纷纷点头,甚至对他展现的那点子担忧颇为嗤之以鼻。

    段廷确定,柳家大院里个个都是奇葩,跟一般乡户人家完全不一样。

    一般人哪个有他们那么心大。

    尤其柳玉笙跟风青柏,面上连点波动都没有,对于明天即将要将他剖开皮骨,完全无动于衷。

    想起女子曾经说过,他在她眼里只是一块猪肉,这让他感觉他就是一只即将上屠宰场的猪。

    那种感觉别提有多差了。

    是夜,夜深人静。

    内院少女闺房里又来了常客。

    潜入的动作熟练无比,转身就钻进了小姑娘的被窝,将人拥进怀里。

    柳玉笙打了个哈欠,勉强撑开惺忪的眼睛,“内院里还有人呢,不许乱来。看一会就赶紧回去睡吧。”

    闻着少女身上传来的幽香,男子低低应了声,“今晚不闹你,睡吧。”

    明日她须耗费极大的精神精力,他不会选在这种时候胡来,只想在旁静静陪着她罢了。

    小姑娘困极,闻言也不答话,只在他怀里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继而沉沉睡去。

    风青柏翘了下唇角,眸光柔软,低头在少女额角亲了下,闭上了眼睛。

    翌日用过早膳之后,小诊室的门便关上了。

    知道里面在进行一场大手术,接下来的时间里,柳家大院的人下意识将动作放轻,尽量不弄出一点声响,以免扰到诊室里面的人。

    便是有人上门来串门子,柳老婆子也是将人拉到院外,低低说上两句,然后将人打发走。

    “要是囡囡将人治好了,事情一传出去,咱们家囡囡的名声只怕会传得更广。”柳知秋跟风青柏凑在一处,感叹道。

    能让多年不良于行的人重新站起来,在他们南陵乃至整个天下,只怕都是独一无二的创举,将会造成的震动可想而知。

    听得他的话,风青柏摇头,“此事绝对不能外传,否则会给柳家带来麻烦。”

    柳知秋撇嘴,“知道,我就是那么一说,要是真的传出去了,囡囡的名声固然会更响,只怕那些想廷王死的人,也会找上我们家门来。”

    真当他是个没脑子的二愣子啊。

第六百五十六章 只愿守护

    柳慕秋也在旁边,只是关注点跟他们完全不一样,“知秋哥哥,你说他要是治好了,能付多少银子诊金?”

    柳知秋嘴角抽了下,有些无言,总觉得好像有些东西发展的方向不太对。

    难道是他整天把债务挂在嘴边,所以把小白莲养成一只小财迷了?

    还能改吗?

    “廷王是王爷,肯定很有钱。等囡囡把他治好了,接下来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的休养,要是我每天给他端上茶水热水,再将他照顾周到些,估计还能得点银子。”

    柳知秋直接扶额,教导小白莲,“做这些又累又麻烦,得的银子还少,你不如帮我记下一些囡囡的生活日常以及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到时候转手卖给风青柏,最低都有千两往上,只挣一两十两的,有什么意思?那得存到猴年马月,才能存出一笔钱。还有,我跟你说,想挣钱,从钱万金身上抠也很容易,过来,我教你办法……”

    柳慕秋两眼发光。

    风青柏直接起身走人,不想再跟他们聊下去。

    现在家里年轻一辈的,就只剩下柳知秋柳慕秋在家,可是这两人都盯着他兜里的钱。

    还明目张胆在他面前商量怎样从他手里抠出银子。

    他要是不走,担心自己失手把人打死。

    诊室里,柳玉笙已经给段廷上过麻沸散,取出已经消毒过的手术用具。

    在对方看到手术用具时过于讶异的盯视中,朝他走去。

    等段廷眼皮子渐渐下坠的时候,开始往他身上下刀。

    古代的医疗条件太过简陋,想要进行植骨融合,所需要的材料并不周全。

    她只能先从段廷身上取下他自身的两块骼骨,然后填充到脊柱上所缺的那一块,进行融合生长,最后加以固定。

    对她来说,这个手术比之当初给常凯开颅取瘤难度更大。

    过程中更是需要大量的灵泉水。

    否则别说骨骼再生,光是感染都能要了段廷的命。

    而且这一次主刀只有她一个人,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大挑战,所耗的精力时间更是不用说。

    早上开始的手术,等到她神情疲惫走出诊室的时候,已经是下午。

    用时近三个时辰。

    这样的手术若放在现代,两个小时已经足够。

    门口等了不少人。

    看到诊室门打开,少女走出来,风青柏第一时间上前把她抱了起来,就准备往内院走。

    柳玉笙连忙把他止住,“风青柏,等等,我还有话要交代。”

    门口除了他,还有段廷的两个侍女,以及柳知秋、柳慕秋、老爷子跟老太太等人。

    等风青柏顿住脚步后,柳玉笙同两个侍女详细交代了一些术后照顾及恢复需要注意的细节,“……至少再过两个时辰,他才会醒。期间不要翻动他。我先去休息一会,有什么事情等我睡醒了再说。”

    不等其他人回应,风青柏再次迈步,直往内院行去。

    寻常人只是在外面站三个时辰,时间久了,腿脚也累的慌。何况少女在里面做手术,花了那么大的精力。她脸上流露出来的疲惫,只看着就让人心疼。

    柳玉笙沾床即睡,再醒来的时候外面夜幕已降。

    房中不知何时已经掌了灯。

    她床前,男子静静陪伴。

    “风青柏,我睡了多久了?”她朝男子笑笑。

    摸了下她脸颊,风青柏轻道,“不足两个时辰。要是还困就再睡会,诊室里的人还没醒。若是睡醒了,我再叫你。”

    柳玉笙摇头,慢慢坐起,“睡醒了就睡不着了,我过去看看。家里人对术后护理不太懂,免得有什么问题无人可问。”

    风青柏阻止不得,只得陪同她一道前往诊室。

    少女在某些方面有着异常的执着,这是她身为医者的责任感。

    这样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

    他不愿禁锢,只愿守护。

    进得诊室,段廷的两个侍女守在旁边安静坐着,等待昏睡的人醒来。只是身子有些紧绷,显得无措,看到柳玉笙进来的时候,明显松了一口气。

    身为侍女,自然是要照顾主子的。

    只是现在王爷刚刚动完手术,人还没有醒来。伤口的部位绑着厚厚的布带,渗出来的血迹,看着便渗人。她们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便是想要侍候也无从着手。

    “柳姑娘。”两人同时站起,朝柳玉笙及风青柏行了一礼。

    柳玉笙摆摆手,对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榻子旁给昏睡中的人切脉,复查他手术后的状况。

    手刚搭上对方手腕,男子便悠悠醒来,静静看着她,也不出声。

    直到她切脉完毕,才问道,“如何?”

    声音沙哑,极是虚弱。

    从后背脊椎处传来的疼痛,更是让他皱起了眉,同时,眼底闪过惊喜。

    以往,那个部位是毫无知觉的,可是现在他竟然能感觉到痛意,那是不是说明,他下半身的知觉正在慢慢恢复?

    “麻沸散的药效已经开始过了,接下来你会逐渐感觉到疼痛,会痛得越来越厉害。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忍着,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再唤我,我给你吃止痛药。”柳玉笙淡淡叮嘱。

    “我什么时候能恢复?”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休养半个月时间骨头应该能完整融合。届时能勉强坐起身,但是不能随便活动。倘若神经恢复的好,大概两三个月时间能下地行走,想要真正恢复到活动自如的地步,必须半年以上。而且便是恢复了,也不能如真正的正常人一样,不能做太过剧烈折损骨头的活动,避免二次损伤。”

    “必须半年以上?”这几个字让段廷皱了眉头。

    柳玉笙没理会他,瞧向两个侍女道,“在他骨头融合这段时间,不能随意搬动。就让他暂时躺在这里吧,平时的日常照顾,还需你们仔细些。待会我开一张药方,抓了药之后每日喝两贴,半个月之内不能间断。”

    “多谢柳姑娘。”两位侍女再次行礼。

    对于半年之后才能完全好转,她们并没有异议。

第六百五十七章 你们买不买?

    王爷不良于行多年,期间寻遍名医,个个束手无策。

    幸得柳小神医出手,总算抓到了希望。半年能够行走,对她们来说其实已经是极大的惊喜。

    不能再贪心了。

    段廷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待柳玉笙跟两位侍女吩咐完以后,轻道了一声,“谢谢。”

    转身之际,风青柏深深看了段廷一眼。

    他亲眼见证他的小姑娘又创造了一项奇迹。

    这是属于她的荣耀。

    他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至于背后会有什么隐忧,全由他来解决。

    目送两人离开,感受着脊椎处传来的一阵胜过一阵的痛意,段廷咬牙隐忍,漆黑的眸子却越来越亮。

    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感觉到自己抓住了希望,真真切切体会到抓住希望之后的那种欣喜若狂。

    柳玉笙,那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凭借一双回春妙手,不仅救了他的命,还将改变他整个人生。

    晚膳过后,柳慕秋没有如往常那般钻回房间绣她的松鹤图,而是缠着柳玉笙,仔仔细细问了她好几遍关于手术后护理的问题。

    确定自己全部记牢之后,才笑容满面的放人。

    “她又想出什么幺蛾子?”风青柏嘴角微抽。

    柳玉笙掩唇而笑,“她呀,八成是想着怎么从段廷身上抠出钱。她现在爱钱的程度,比起我二哥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风青柏轻哼了一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知秋种了什么果,日后只有他自己尝。”

    “你在幸灾乐祸?”

    “我以为幸灾乐祸的是你。”

    “嘘,别让我二哥听到。”

    瞧着小姑娘贼头贼脑的模样,风青柏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将人拥进怀里,慢慢往内院走。

    “段廷至少还要停留半个月,我可能等不到,须得先行赶回京收拾后头的烂摊子。”

    柳玉笙点头,现在两国的人为了寻找段廷,可谓兴师动众。

    虽然段廷就在他们柳家大院里,但是事情却不能往外传。

    风青柏回去之后需要做出一些掩饰,同时想办法降低北仓那边的怒火,也要安抚边关百姓因此而出的骚乱。

    只怕他这次回去之后,真的会忙得分不开身。

    “没关系,你尽管去忙你的事情。我什么时候都在这里等你。”

    将人拥进怀里,风青柏闭眼,汲取少女身上传出的温暖与幽香。

    因着国事奔忙,能陪她的时间极少极少。两地相思,其实他很对不起她。

    但是那三个字他不会说。

    他会加紧步伐,尽快卸下一切。

    余生,只用来陪她。

    小情人在内院里你侬我侬喁喁私语的时候,外院,柳慕秋在灶房里舀了开水,备上干净的布巾,然后将东西送到诊室。

    柳知秋刚刚在堂屋里哄了两老一轮,准备回自己的二进院,走出堂屋便看到女子进入诊室的背影。

    顿了下,举步跟上去。

    还没走近,便听到诊室里传来小白莲的声音。

    “廷王还需休养半个月的时间才能略做活动,在此之前只能在诊室里养伤恢复,我们家囡囡说手术的伤口是非常容易感染的,一旦感染很可能危及生命。所以一应护理用具都需要干净,还要消过毒。王爷出门在外,两个侍女都需要在你身边贴身伺候,琐事太多,恐会忙不过来。这些东西我每天都能为你准备,左右不过是些耗费精力的事情,我也用不着多谢,只需给些柴火钱、给些开水以及消毒布巾的钱就行了。”

    “…那是多少?”

    “不多不多,每日只需五两银子。王爷是一定付得起的吧?”

    段廷及两个侍女看着摆在面前的一小盆开水,几块叠得干净整齐的布巾,脸色变化很精彩。

    就这么些东西,每日要五两银子?

    眼前这小村姑,当他们生活得太富贵,不懂乡下民情怎么的?

    逮着就坑?

    “王爷,您可别嫌贵,别看我准备的这些东西很简单,但是你手术之后有不懂的地方,或者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我们家囡囡都会继续帮你看诊。这且不说,你现在住的可是我们家。等于是我们一家子都在照顾你一个。除了我准备的这些之外,你们待在这里,住我们家的客房,用我们家的水吃我们家的饭,还有我们家囡囡时时为你们解答疑惑……这些可都没有额外收你们的钱。五两银子真的不贵!”

    柳知秋不知道里面的人是什么表情,背靠在诊室门外的墙壁,单手捂着肚子,俊脸忍到扭曲。

    即便没看里面的情形,只听着小白莲的声音,他脑子里便自动浮现出小白莲一本正经说服人付钱的表情。

    他娘的,简直能勾得他心发痒。

    “我们家囡囡说的,这是一种……一种服务,你们买不买?不买的话,以后这些东西你们就得自己准备了。得自己买米粮,自己烧饭做菜,得自己烧水提水,还得自己给布巾消毒。很麻烦的。每天只要花五两银子,就能省去那么多麻烦,对王爷来说实则非常划算。五两银子还不够你们平时去酒楼吃一小碟菜呢。”

    里面的声音停下后,室内出现片刻沉寂,紧接着柳知秋听到廷王生无可恋的声音,“买……”

    手捧银子,脚步欢快从小诊室里走出来,全然没察觉身后墙壁上靠着个人,于昏暗光线中,双目灼灼看着她的背影。

    在她即将踏进堂屋前,开口唤人,“小白莲,爷奶刚睡下了。”

    柳慕秋飞快转身,看着他的时候水眸晶亮,“知秋哥哥!”

    蹭蹭跑过来拉了他就往二进院跑,直到男子房门口才停下,把身上揣的银子一股脑掏出来,“知秋哥哥,七十五两银子!廷王那边赚的!”

    “他一次买了十五天的‘服务’?”

    柳慕秋愣了下,随即恍然定是自己在诊室里说的做的都被男子知晓了,双颊有些烧,“你不要小看这些小钱,积少成多,过个一两年的再数数,可能就等于在王爷那边赚的一大笔呢!反正就是些花点功夫的事情,不赚白不赚!”

    “小白莲,你咋这么财迷了?”凝着她,他似开玩笑般随口一问。

    “我们多攒钱,这样你就不用还一百年了。”

第六百五十八章 搂钱二人组

    话说完之后,好一会没有听到回音,柳慕秋忍不住抬起头朝男子看去,正撞上男子幽深的眼眸。

    瞬间,如同跌入一汪无边深海,让她心慌神乱,心跳骤然加急。

    “知秋哥哥…”

    男子还是没有说话,柳慕秋心更慌了。

    他不高兴她这样去别人面前死皮赖脸赚钱吗?

    “如果你不高兴,以后我不这样做了,这些银子我待会就还回去。你说的对,这些都是小钱,有那些时间我还不如帮你写写册子,多记一些囡囡的事情……”

    话未说完,便听男子长叹一声,伸手将她拥入了怀里。

    薄布衫下,是男子结实有力的身躯,散发着能灼伤她肌肤的热度。

    胸腔里,心跳乱如擂鼓。

    柳慕秋整个便痴了。

    无法抑制的欢喜若狂之余,眼眸微微发烫。

    这是第一次,他正式的,正面的,将她拥入怀里,表达了他对她的态度。

    “真不用那么乖。”

    “你不喜欢乖的吗?”她略带哽咽问道

    男子顿了下,砸嘴,“挺喜欢的。”

    额角抵着他坚实的胸膛,柳慕秋悄悄弯了眼睛。

    不过片刻工夫,男子就把她推开了,搓着手,“赶紧再数数银子,万一没给够,趁着人现在还在,咱们去找他补数。”

    柳慕秋立即将银子摊开来,两人就着淡淡月光,头抵头,真个就这样子数起银子来。

    “七个银锭子,七十两,还有五两碎银,数目没错,”接着柳慕秋将其中三锭银子拨到一边,“知秋哥哥,这三十银子咱们给爷奶吧。平时家里大小事情都是他们操心,很辛苦的。”

    她知道爷奶有钱,他们给的这些根本算不上多。

    但是是心意。

    她想孝敬他们。

    人最怕,不过是子欲养而亲不待。

    柳知秋点头,“这三十两就给爷奶。奶奶向来开明,咱给她的这点银子,回头她自会分给大伯大伯娘跟爹娘他们,剩下的四十五两,让她存着,等攒够整数了,就先还一笔。”

    “一年三百多天呢,以咱们囡囡的医术跟名声,以后上门求医的富人肯定不少。那些都是咱们赚银子的机会。这样算下来一年攒个几百两银子应该不成问题,存十年可就是几千两银子呢!”

    “那你就攒小钱,我去赚大的,风青柏跟钱万金那里肯定不能放过,过年过节的还能从大哥那里抠上一笔,这般算下来,咱手里能攥不少钱。”

    “等把钱还掉,你就轻松了。”

    柳知秋看着小白莲,然后慢慢摇头,“不,我准备还一百年来着,每年还个五百两,剩下的钱自己用。”

    “……”柳慕秋木了,为什么一定要还一百年?有钱不是应该先赶紧把债还掉吗?怎么还留着自己花呢,“我们可能活不了一百年。”

    她试图把话说得委婉。

    “那有啥,我们活不了一百年不是还有子孙吗?让他们还,父债子偿也是应该的嘛。”男子摆手,丝毫不以为意。

    “……”

    “看着我干什么,你不同意?”

    “……我听你的!”

    “真乖!”

    这晚柳家大院里正式出现了搂钱二人组。

    在日后的生活中,见缝插针的抠钱,但凡是柳家后辈无一能幸免。

    连带跟柳家关系密切的友人,也没一个能跑的掉。

    没少被钱万金他们唾骂,柳知秋皮厚,完全不痛不痒。

    钱要紧着抠,债要慢慢还,这样的生活才有意思。

    对他来说,是一种情趣。

    俗人不懂。

    风青柏在柳家大院里待了两天,确定杏花村周围布防严密,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出现隐忧之后,马不停蹄赶回京城,处理后续事宜。

    段廷则在诊室里整整过了十五天时间,期间一动不能动。

    直到第十五日,柳玉笙再次给他复诊,亲口告诉他,可以尝试着慢慢坐起来的时候,他才脱离了死猪一般的生活。

    这段时间的恢复很好,没有出现感染迹象,也没有什么并发症,所以段廷提出辞行的时候,柳玉笙没有阻拦。

    后期的恢复需要很长的过程,以段廷的身份,不可能一直呆在杏花村,待得越久危险越大。

    她只在人走之前,赠了他几瓶药水,交代他伤口部位痛得不行的时候喝上一瓶,用以止痛。

    那是她以灵泉水稀释过淬炼出来的。

    止痛的同时也能加速骨骼的愈合以及融合,吞噬里头产生的炎症。

    段廷走了,离开杏花村的时候,在村口的位置回头眺望。

    这里是他命运改写的地方,他一辈子不会忘,对这里的人,心存感激。

    忙活完这些事情,时间已经进入十月末。

    天气变得寒凉。

    而柳家大院并没有清闲下来。

    傅玉筝生产的时间临近了。

    估算着时间,柳老婆子早早就叫了陈秀兰一道收拾好包裹,准备近两日赶去云州。

    再有一个多月,玉筝就要生了,这是他们柳家第一个曾孙,一家子人都跟着紧张,打算提前一些去州城,陪着傅玉筝待产。

    十月末,地头上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忙活的了,家里能去的都赶去了云州,就剩下柳知秋跟柳暮秋两人看家。

    至于柳玉笙,那势必要随同一块去的。

    她是大夫,如果生产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能够及时医治。

    有她在,柳家长辈们心不慌。

    再次看到傅玉筝,人已经圆润了一大圈。尤其是肚子大得让人心惊。

    柳玉笙只看着她扶着肚子走路的样子,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稍微震一下,那个肚子就得掉下来。

    “爷,奶,爹,娘,二叔二婶,囡囡,你们怎么这么久才过来?我一直惦着你们,又没办法回去,家里不忙你们就往这边多跑跑嘛。”

    “家里事情也多呢,要不然我早就赶过来了,哪用你惦记。”柳老婆子嗔道。

    陈秀兰坐在傅玉筝旁边,看着她如今红润富态的模样,越看越满意。

    尤其是看到她怀里托着的肚子,满意得不得了。

    等娃娃出生以后,她的辈分就能往上提一辈,她是做奶奶的人了。

    日后膝下有孙儿环绕,共享天伦。

    想想,就觉日子极美。

第六百五十九章 事起

    小小寒暄过后,柳老婆子就催着傅玉筝回房歇着,自己熟门熟路带着儿子儿媳往客院忙活,选好自己要住的房间。

    在府里没看到柳知夏。

    柳玉笙在扶傅玉筝回房的间隙问了她,才知道段廷失踪之后,南陵各个州城连带的受了影响。

    衙门应皇上圣令,在辖地内四处帮着寻人。

    段廷在柳家大院养伤恢复的时间里,她家大哥正为此事忙得团团转,连回家都没办法按时。

    “今儿一早,你大哥不知又接到什么命令,急急忙忙赶去衙门了。”傅玉筝轻道,“是飞鸽传来的密信,我猜测应该是王爷那边递来的消息,当时你大哥脸色都变了,也不知道到底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扶着肚子,走得小心翼翼,走几步就需得停下来歇一歇,缓解腹部坠胀,以及胯骨被撑开压坠带来的疼痛。

    “北仓使臣团来这一趟,接连发生事情,没有一刻能安稳。现在廷王依旧寻不着踪迹,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只怕……”

    后面的话傅玉筝没说出来,唇线微抿。

    倘若廷王真在南陵出了事,两国的和谈就彻底作废了,这一次再起冲突,绝对是大事。

    见着她担忧的模样,柳玉笙抬手将跟随的丫鬟挥退些许,才凑到傅玉筝耳边低低说了几句话。

    “真的?”傅玉筝瞪大眸子,眸底闪过喜意。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拿这种事情骗你开心不成。”柳玉笙笑嗔。

    傅玉筝即抬手拍拍胸脯,整个人放松下来,“如此便好,只要他能安全回去,那两国之间一触即发的局面就能得到缓解,边关的仗也打不起来,百姓能够重新安稳。”

    “哟,才跟着我大哥短短时间,大嫂就开始跟着他一道忧国忧民了?”柳玉笙打趣。

    被女子轻轻拧了一把。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大哥是知府,他忧心的东西我自然也忧心,王爷同样为江山社稷奔波,你不也在背后支持?五十步笑百步。”

    柳玉笙轻咳,没敢再回嘴。

    她大嫂嘴巴厉着呢。

    将人扶回房间睡下后,柳玉笙也回了自己在府里的睡房,小睡了半个时辰,出得大厅,正好迎上刚赶回来的柳知夏。

    “大哥,脸色这么难看,出了什么事情?”一见着对方,柳玉笙就皱了眉头。

    她大哥是个很能掌控情绪的人,尤其是在家人面前,几乎从来不会泄露负面情绪。

    可是眼下,大哥分明皱着眉头,在看到她的时候才勉强将眉间褶皱压下去。

    “你跟爷奶今日过来,我没能接你们,忧心爷奶怪罪我呢。”

    “这话哄爷奶可以,哄我哄不着,周围没别人,你就不能跟我说实话?”

    柳知夏揉眉,跟少女并肩,慢慢往客厅走,没再瞒着她。

    要是风青柏在,只要囡囡问,他也定然是不会瞒着的。

    “北仓使臣团那边又出事了,早晨接到密报,北仓大将军在边城遇刺,距离他穿过国境,只隔着一道城门。”

    “……”柳玉笙呼吸一滞,心跟着往下沉。

    大哥的意思,是有人在边境关卡行刺了北仓大将军。

    没穿过城门,即是对方依旧还在南陵国土。

    这边段廷刚刚离开,那边北仓大将军就遇刺,事情一桩接着一桩,感觉有人在背后把控着节奏一般。

    就是不让南陵得到平静!

    “大将军……死了?”

    “死了,身首异处。”柳知夏脸上沉色驱不散,“北仓大将军在边关驻守十几年,跟我们南陵打过战役无数,对于北仓人来说,他身上战功赫赫,几乎是北仓百姓的信仰。人现在死在我们南陵,北仓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一将功成万骨枯。

    可想而知将才有多难得。

    北仓骤然损失了一个驻守边疆的大将,就算廷王安全回去,这件事情也绝对不可能善了。

    那风青柏,要如何应对?

    莫不是,真要打仗不成?

    战火一起,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不得安稳,南陵将会大乱。

    背后刺杀北仓大将军的,到底是什么人。

    一再挑起边关不合,又藏着什么样的目的?

    柳玉笙觉得头隐隐作痛。

    随即,脑中蓦然浮出那张战书!

    浑身冰冷。

    那群人,不断挑起事端真的只是为了游戏吗?

    不,不可能这么简单。

    背后,定然有极大的阴谋!

    “大哥,你收到密信,上面可说要如何处理?”

    “暂时没有,不过我猜想,两国之间肯定会再次上谈判桌。”柳知夏道,“北仓固然会愤怒,但是要打仗,也不是说打就打的。我们这边还有老将秦啸,他们那边能跟秦啸相比的将才,却不多见。”

    “风青柏很可能需要去北仓,亲自与北仓皇室谈?”虽然用的是问句,但是柳玉笙几乎可以确定。

    除了他,没人有资格跟北仓皇平起平坐,两相协商。

    柳知夏没有回答她的话,难以回答。

    风青柏会做出什么决定,现在暂时不知。

    他们只能等。

    面前已经是客厅,厅里柳老爷子、老太太等长辈们都在,品着茶,言笑晏晏,正在谈论孩子生下来后取什么名字。

    两人同时将面部表情一整,压下沉重,露出笑脸,跨进大厅。

    “爷,奶,想到什么好听的名字了没?”柳玉笙笑问。

    “想不出来,书到用时方恨少,咱们几个都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取个名都想不到寓意好的字,还是让知夏亲自取名,再不然,咱还去寺庙里求字去?”老婆子道。

    以前他们家囡囡的名字就是老头子找的寺庙方丈算命求字,他们囡囡从小到大,身上便总带着福气,定然是得了佛祖庇佑。

    “爷、奶,爹,娘,不用那么麻烦,名字可以晚些取,我跟玉筝商量着,等孩子出生,就先叫个小名儿,咱乡户人家不都这样嘛?”

    “行啊!取小名儿我们几个老家伙拿手,随口就能叫出好几个来!”

    长辈几个顿时眉开眼笑。

    丝毫没察觉到孩子们身上隐秘的沉重。

    柳知夏跟柳知秋相视一眼,应和着跟长辈们谈起轻松话题。

    此时的京城,皇宫,氛围压抑。

第六百六十章 何必再念前尘

    金銮大殿,满朝文武分立两侧。

    上首龙椅少年天子脸色黑沉冷凝。

    整个大殿氛围沉闷又压抑。

    风青柏站在百官之首,微侧了身子环视众人,“廷王失踪,北仓大将军遇刺,事情都发生在我朝边境。如今北仓皇室震怒,两国随时可能兴兵。诸位同僚可有解困之法?”

    百官静默。

    文官之列左相为首,双手交叠,眼观鼻鼻观心,不发一言。

    武官之列秦啸为首,视线微垂,不置一词。

    风青柏眯了眯眼睛,点名,“秦啸大将军曾经于阵前跟北仓大将军交手无数次,今他遇刺,两国形势一触即发,大将军对此可有什么看法?”

    秦啸出列拱手,“回王爷,北仓大将军骆北川在边关驻守十几年,于北仓百姓心中地位极高,此次他遇刺身亡,北仓上下震怒,事情恐难以善了。臣以为此事乃是有心人在背后算计挑拨。然不管形势如何,我南陵泱泱大国,断然不会惧了他北仓,要战便战!臣随时候命披甲上阵,护我国威!”

    他身后武官之列,众臣立即纷纷附和。

    “大将军说得对!我南陵国富民强,还会怕了他北仓不成!要战便战!”

    “人虽然是在我们南陵出事,但是事情究竟源于为何都还未调查清楚,北仓就将矛头对准我南陵,不辨是非曲直,想欺我南陵,休想!”

    “臣亦附议,要战便战!”

    整个武官之列,一片要战便战的铿锵之声。

    风青柏凝着秦啸,淡道,“大将军对我南陵忠心可表,战,我南陵不惧。然则一旦掀起战争,百姓定然深受战乱之苦。且也会让幕后之人如愿,旁观两虎相斗,坐收渔人之利。如此我南陵,岂非成了他人手中棋子,贻笑天下!”

    此话一出,附议声逐渐低了下去。

    秦啸再次拱手,“王爷所言极是。臣终日镇守边关,布阵打仗不在话下,然于这些弯弯道道,实在一头糊涂。无法为皇上、王爷分忧,老臣惭愧。”

    风墨晗在龙椅上脸色更沉,暗骂一声老狐狸。

    都这种时候了,还在那里装模作样,除了在百官面前又表了一次忠心,说出来的话屁用没有!

    “将军乃是我南陵镇国大将,守边关安定,护百姓安稳,将军功不可没,岂可妄自菲薄。”风青柏朝秦啸虚抬手臂,随即转向文官之列,“左相贵为文官之首,对此事就没有何话可说?”

    左相出列,“回皇上,回王爷,臣的态度始终如一,不管皇上跟王爷作何决定,臣必定拥护。王爷胸有谋略,具经世之才,臣以为王爷心中必然已经有所决断。”

    “臣等但凭王爷吩咐!”

    这般早朝议事,已经持续了好几天,每一日都是如此胶着。

    从最初的争相热议,到现在说无可说,根本没有任何进展。

    散朝后,回到御书房,叔侄俩脸色如出一撤的沉凝。

    “满朝文武,南陵号称泱泱大国,结果遇上这样的事情,没一个能给出有用的意见,要么主战,要么主和!养的全是一群废物!”风墨晗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人人还揣着那点小心思!国破,人还能全?”

    风青柏听着少年喋喋不休怒骂一通,脸上没有多余波动。

    “国乱,是揽权的最好时机,有心思的人岂会错过,别以为他们傻,人人心里都端着称。”

    “两国势态紧急,事情发生在南陵,不管原因为何,我们都势必要给北仓一个交代,出使北仓势在必行。”风墨晗一点即通,眼底冰冷,“皇叔,那些人是想趁着你此次出使,在朝野兴风作浪?”

    “真要出行,我定然要去,我一走,剩下你独立难支,就是那些人的机会。”

    “他们也太小瞧我了!”风墨晗冷笑。

    风青柏轻飘飘瞥了他一眼,“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

    “……”摸了下鼻子,风墨晗转为狗腿,“我知道皇叔便是要出行,也必然会帮我打点好一切再走。我不是高看自己,我是信任皇叔。”

    食指轻敲膝盖,风青柏看向窗外,目光悠远。

    风墨晗的话,他没有回答。

    金銮大殿早朝散得比往日迟。

    皇上跟王爷走往后殿的时间,群臣从前门散去,一路上交相接耳,议论此番朝中大事,人人脸上讳莫如深。

    秦啸跟左相并肩,缓步而行。

    “大将军在朝上说的话,铿锵在耳,老夫对将军一片赤诚甚为佩服。”

    “左相也不遑多让,国难在即,左相能放下成见以王爷唯马首是瞻,亦叫老夫钦佩。”

    左相笑笑,“国难在即,我等自当同结一心,抵御外敌。此次王爷北仓之行势必成行,天子尚年少,王爷人一走,朝中之事恐无人打理,身为朝臣,当为皇上分忧。这也是老夫仅能做的了。”

    “左相说的是,天子年少,身边缺不了人,左相腹有经纶,是辅佐不二人选,老夫在这里先行恭贺左相一声。”

    “不敢不敢。”

    走下金銮殿外长长阶梯,两人分道扬镳。

    左相走出几步后回头,看着秦啸往另一方行去的背影,嘴角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养心殿位在后宫最北,左右殿宇不多,周围园林花卉环绕,最为清幽静雅。

    适合修心静养。

    走近了,能听到殿中传来木鱼声声。

    一下一下,落在人耳中,颇能让人心浮躁平复。

    见着殿前来人,宫婢立即福身见礼,秦啸摆摆手,将人挥退,推开虚掩殿门走了进去。

    越近,木鱼声越清晰。

    待得走至正殿门前,秦啸才停下脚步,闭眼,最后长长一叹。

    “我来看看你,可能进来?”

    里面木鱼声略有停顿,复又继续,却无人声传出。

    “南陵将乱,我随时可能出战,便是一见,你都不愿么?”

    “身份有别,老身终日常伴青灯古佛,不理俗事,将军何必再来念前尘?”

    静默片刻,秦啸伸手,抚上殿门前青铜扣,“到现在,你依旧不能释怀吗……阿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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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85/ 第一时间欣赏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作者:橙子澄澄所写的《农女福妃别太甜》为转载作品,农女福妃别太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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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玉笙在家人身后笑得像朵花。一支金针医天下,空间灵泉百病消,陪伴家人红红火火,可是有个男人。
“笙笙,今天还没给我治病。”
“……那个王爷,虽然我是神医,可是我真的不懂治精神病。”
“我不是精神病。”
“你是。”
“我不是。”
“……”
他是权势滔天的南陵王,世人都说南陵王风光霁月君子谦谦,如天上明月圣洁。
可是当他有了柳玉笙,他就变成了疯子。为她,不疯魔不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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