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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橙子澄澄     农女福妃别太甜txt下载     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零二一章 苗疆早就没了

    男子扬唇,明明是笑着说的,这句话语调也轻轻柔柔的。柳玉笙就是感觉头顶凉飕飕,小身板一抖,笑得谄媚。

    “那是自然的,阿修哥哥肯定不会出错,错的一定是薛红莲。”柳玉笙着重强调,说完了还重重点头。马屁拍的无声无息,方才消掉男子身上冒出来的冷气。

    面对一个随时能打翻的醋坛子,你也必须无原则,否则搞不定。

    这是嫁给一个醋坛子之后柳玉笙最大的领悟。

    “什么我的错?”两人身后突然冒出一个幽幽的声音,把柳玉笙吓得差点跳起来。回头就看到了薛红莲面无表情的脸。

    指着山脚下的寨子,柳玉笙抽着嘴问,“你不是应该从山脚下上来的吗?为什么你会从这里钻出来?”

    “我有说我会从下面上来?”

    “……”好像还真没有。

    风青柏侧眸,淡淡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男子。在男子出声之前,他就已经知道他在附近了,刚才说那些话,就是故意让他听见的。

    当然,风青柏绝对不承认自己是小心眼。

    “甩尾巴?”

    “嗯。”薛红莲视线往山另一边示意,“那边三步一哨五步一岗,整个寨子周围都有隐藏的哨卫。出来花了点功夫。”

    他其实很早就已经准备出来了。只是出院门之后接二连三碰到寨子里面的人,纷纷跟他打招呼,热情的拉着他说话。那种情况下,他没有办法甩脸就走。

    打发了好几拨人之后,才找着机会溜出来。

    “那个寨子是什么地方?你又怎么会出现在漠城?怎么进来的?”柳玉笙比较心急,一问就问重点。

    薛红莲先朝山脚下看了一眼。晨光下的寨子沐浴朝阳,看起来祥和宁静,又处处充满生活气息。要是周围没有那么严密的守卫,就跟普通的寨子无二。

    他们站的地方居高临下,从这里看去好像距离村子不是很远,实际上至少有几里的距离,已经出了监视的范围。

    “会出现在这里,进入漠城完全是个意外。当初收到风青柏的信息,我立刻就往这边赶。到达西北没多久便撞上一场追杀,阴差阳错,混进了这个地方。”薛红莲将这几日里发生的事情详说了一刹那。

    他不是个情感充沛的人,说话的时候语气总是平平淡淡不含感情,哪怕是对两个好友,语调依旧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柳玉笙却听得津津有味。虽然讲故事的人不合格,但是不影响故事的精彩程度。

    “这么说来你能进入漠城,还是因祸得福。那位叫千漪的姑娘挺旺你的。”柳玉笙感叹,“不过她的部族听起来有些可怜。女子能助人延年益寿,这在当权者的眼里比仙丹灵药还要诱惑,注定了圣巫族女子的命运。”

    虽然听起来有些玄幻,柳玉笙却并不怀疑这个说法的可信度。

    如果不是真的,当朝皇帝也不会每年都派人过来挑人了吧?

    何况皇宫那种地方,女子为争夺圣宠,无所不用其极。像圣巫族女子这样的弱势群体,背后没有强大的实力可以依靠,倘若连能助人延年益寿也是妄言,那么她们入了宫就是被人生吞活剥的份。

    柳玉笙为这个部族感到悲哀。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果可以,大多数圣巫族女子可能更宁愿自己是普通人,至少还有些许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在寨子里呆了几天,可还有别的什么发现?”柳玉笙在感叹唏嘘的时候,风青柏开口问薛红莲。

    “是有些发现,但是还没有最后证实。等我找到更多证据把事情确定下来再告诉你们。”薛红莲沉吟须臾,没有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

    猜测不一定是事实,他不喜欢打诳语。

    “你们又怎么会出现在西凉国境内?南陵朝堂现在那么清闲?摄政王还能跑出来游山玩水?”

    柳玉笙脸又抽了一下,伸手在男子眼前晃,“你是红莲还是青莲?顶着红莲的脸说的话怎么跟青莲一样幽默风趣?”

    风青柏,“一半红一半青。两人本就是合体,性格融合也不奇怪。”

    薛红莲,“……”这是夫妻档唱双簧?

    男子被怼得无言的模样让柳玉笙捂住嘴闷笑。

    知道他跟青莲的性格不太一样,比较肃杀刻板,遂不再同他玩笑,“我们过来是为了帮你寻找苗疆,人多力量大嘛。而且苗疆排外,我们担心你就算是找到了地方可能也进不去。所以我们还特地带了个人过来,就是你昨日见到的那个跟我们坐在一块的女子。她很有可能就是苗疆后人,有她在,找到地方之后,我们能进入苗疆的机会会大的多。”

    “可惜到现在我们都还没有找到苗疆的具体位置。此前我曾经推测苗疆很有可能就在漠城附近,但是昨日我看了漠城地形图,在上面没有找到一处契合的地方。想要把苗疆找出来,可能还需花费不少功夫。”风青柏也淡声解释了两句。

    “不用找了,苗疆早就没了。”

    “……”

    “……”

    “没了是什么意思?”柳玉笙还是有点反应不过来。

    他们千里迢迢带着人跑过来,还想着有个敲门砖,如果找到了地方能够更加顺利进入那个地方,结果薛红莲说苗疆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的意思。那个地方已经不存在了。曾经的苗疆族人或是死了,也或许是流散各地了,没有人知道。纵然找到苗疆曾经所在的地方,也只是一片遗址。”

    “你听谁说的。”

    “听千漪说的,她还说这件事情西凉国几乎人人都知道。为了证实,昨日在街上我还特意问过几个本地人,得到的答案一致,苗疆确实没了。”

    刘玉个脸色慢慢白下来,“没了,苗疆没了,那你身上的蛊……”

    后面的话她没法说下去,唯一可能的希望没有了,那红莲青莲怎么办?难道真的只能眼睁睁等死?

    “这段时间你身上可有感觉不适的地方?”凝着男子,风青柏问。

    薛红莲摇头,沉默片刻才道,“只要他没事我就没事。”

第一零二二章 真正的幕后黑手

    时至今日,他已经不想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的命会以这样的方式跟那个人相连,讽刺无比。

    “不管那个地方是真没还是假没了,我还是决定继续找一找,或许能找到些什么线索也不一定。”风青柏顿了顿,“只要事情还没有真正走到绝地,那就不代表完全没有希望。”

    愣了下,薛红莲微微垂眸。他没想到风青柏这样的人居然还会说话安慰人。以他那样的性子说出这种话来,只怕他自己也很不习惯吧。

    大概,这就是朋友。

    对于风青柏的话,柳玉笙赞同,“我跟风青柏意见一致,不管别人怎么说,没有亲自确认过我不会死心。”

    “……多谢。”这句话,薛红莲是对两人说的。这辈子长这么大,以薛红莲的身份他从未对任何人说过谢字,所以显得生硬又别扭。

    柳玉笙抿唇乐了,轻声闷笑冲淡了因为得知苗疆没了这个消息而凝聚起来的些许沉闷。

    “现在你有何打算,跟我们一块走还是继续待在这个寨子里?”风青柏问。

    不等薛红林回答,柳玉笙就道,“他自是要继续呆在这个寨子里的。不是说那个什么特使这两天就要来了吗?如果薛红莲不在,那千漪怎么办?她血统纯正,特使肯定不会放过她。”

    风青柏挑眉,“他什么时候是个有同情心的人了?如果他选择留下,绝对不会是为了那个什么千漪。”

    薛红莲抬眸,并不惊讶风青柏能看穿他的心思,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人恰恰是你的对手。以前他们之间斗过那么多年,风青柏对他的了解不会比他身边任何一个人少。

    “这个寨子里有不少秘密,在把秘密揭开之前,我暂时不会离开。”

    “到底是什么秘密?你以一个外来者的身份留下来,待得那个特使来了,看到你他不可能会不怀疑。哪怕有圣巫族族人保你,结果也不一定会如你所料,能平平安安的揭过去。只怕到时候会引起更大的波澜。”柳玉笙对他的选择不太乐观。

    从正式踏进漠城之后身边被暗线监视,她就隐隐猜测到西凉皇帝的性子以及行事作风。他那么忌惮有他国人出入西凉,而圣巫族对他而言的意义又如此重大,他绝对不会容忍一个外来者待在圣巫族,哪怕是以守护者的名义。

    薛红莲不是个天真的人,她相信这一点他不会不懂。是以柳玉笙也好奇这个寨子里究竟有什么秘密,能让薛红莲选择铤而走险留下来。

    犹豫好一会,薛红莲最终松了口,“这个寨子里有人能驱使毒物,比如说蜈蚣跟蝎子之类。”

    这句话足够聪明人衍生出无数猜测,也算点到为止。

    以他的性子在没有最终确定之前,他本是不愿意说出口的,但是他更不愿意让两个真心担心他的人,浪费大量时间去做无用功,去寻找一个可能真的已经不存在的海市蜃楼。

    果然他这句话立即引起两人震惊。

    “能驱蛇虫鼠蚁……这不是苗疆人才懂的技艺吗?”柳玉笙震惊。

    风青柏则道,“所以你怀疑圣巫族人很有可能就是当年的苗疆人,就算不是,至少也跟苗疆有关?”

    薛红莲点头,“所以我想留下来看能不能找到更多证据证明我的推测。对了,我曾经在寨民们口中听说,西凉除了有个圣巫族之外,还有个蛊医族,听名字跟蛊有关。”

    风青柏沉吟,随后点头,“那边我会派人去查看,这边交给你。以一个月时间为限,一个月后再在这里聚首。

    薛红莲道,“好。”

    一个月时间并不多,但是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也不算短。而且风青柏的身份不可能长时间在漠城停留,否则会引起西凉国极大忌惮,很可能引出其他事来。

    再加上南陵那边的国事他也不能丢开太久,所以一个月对风青柏来说已经是极限。

    事情说定,三人就地分别。

    分别前薛红莲递了个药瓶给柳玉笙,“这是从西疆蛇身上提取的毒液,有麻痹的作用,我试验过,效果不比麻沸散差,且更方便。只要用量得当,对人体亦没有什么损害,你治病救人的时候能用得着。”

    柳玉笙收下药瓶的时候,风青柏整张脸都是黑的。

    薛红莲视而不见,送了自己想送的东西,闪身消失。

    “没想到还有这么神奇的毒液,回去之后我再试验几次,如果真跟红莲说的一样,用途会非常大。”

    话音刚落便觉腰身一紧,落入男子怀抱,男子脸色漆黑,“回去。”

    “……”柳玉笙哭笑不得。

    回去的路上,柳玉笙又想起来一件事,“不是说西凉这边有很多人在暗中监视我们吗?本来应该在客栈客房里的人,却从外面回来,岂非徒惹人生疑?”

    “不会,魏紫已经打点好了。事情的经过只会是,南陵王携王妃出游,半道上使计甩开了眼线。我们现在回去,不过是出游归来,没什么好值得怀疑的。”风青柏淡道。

    他做事情自然不会留下任何把柄破绽,女子能想到的他都想到了,女子没想到的他也已经做了。那些人就算暗中监视着他们,也拿他们没辙,只会暗自气的要死罢了。

    事实也的确如风青柏所料。

    回去的时候他们是光明正大从城门进去的,城门守卫看到他们的时候,虽然有讶异却并不震惊,可见他们跟探子之间是有联系的。守卫也是监视他们的探子之一。

    回到客栈,风青柏立即吩咐魏紫去打探消息,从当地百姓口中探听苗疆是不是真的已经消失了。

    倘若是,他们依旧继续会去寻找,但是重心不会再放在找出苗疆具体位置上。

    去证实薛红莲的猜测才是目前重中之重。

    倘若他们的猜测为真,证明了圣巫族跟蛊医族真的是苗疆后人,亦或是跟消失的苗疆有关,那么也就证明,原本独立于各国之外的苗疆,很可能在几十年前就已经被西凉悄悄据为己有。

第一零二三章 听说是个小寡妇

    如此,南陵皇室出现的那些会用蛊的人,诸如善睐跟薛仲,很有可能就是西凉人。

    甚至十几年前风墨晗中蛊,也很可能是西凉下的手。

    那么,隐在各国皇室背后兴风作浪的真正幕后黑手,也真正浮出水面了。

    “西凉。”站在客房窗前,轻念这两个字,风青柏眼底渗出无尽寒意。

    此刻他心底已经趋向于西凉就是幕后黑手。只有如此偌大的强国,才有能力掀起那些风浪。也才能吞得下其他三国。

    以前他一直以为有那个野心的是百草谷,是他想岔了。

    薛仲有那样的野心,但是没有那样的实力。仅凭一个隐形世家不可能撬得动三大强国,就好像蚂蚁吞象只能撑死。

    但是西凉却绝对有这样的实力。

    “风青柏,在想什么?”身后响起女子担忧的声音。

    风青柏收回思绪,知道是自己身上刚才外放的杀气吓到女子了,反手将她拉过来抱在怀中,跟她一起看楼下繁华,“如果最后证实是真的,这片大陆恐怕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办法安宁了。”

    柳玉笙轻道,“是啊,事情一旦爆开来,必定风起云涌,甚至掀起血雨腥风。”

    哪一国的皇室不是心高气傲,又有哪个国家能容忍别人觊觎?

    发现真相之后,各国必定会对西凉发起反击。

    届时整片大陆都会动荡。

    风雨飘摇。

    因为风清的身份特殊,时时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之下,想要做些什么极为困难。

    要调查蛊医族的事情需要再做安排。

    好在之前风青柏一直叫魏橙跟进薛青莲的事情,所以魏橙也是跟来西北了的。而他没有暴露身份在西凉眼线之下,只要跟他联系上,便可让他暗中调查蛊医族的事情。

    当天晚上魏紫便悄悄放出了特殊信号。

    至于风青柏跟柳玉笙则留在城中牵制那些眼线。

    这边事情开始步入轨道。

    此时已经是三月中。

    骄阳绚烂,花开春暖。

    杏花村春播的日子到了,整个村庄朝气蓬勃。

    庄户人家家家户户都几乎倾巢而动,一起为了春播忙活。

    皇太后跟秦啸都是生平第一次亲眼看到这样的场景。

    忙碌辛苦却充实。人们脸上没有劳累过后的疲惫跟愁苦,有的是喜悦的笑容跟对收获的向往。

    壮劳力们在田地里忙活,老人们负责送茶送水,小娃儿们穿梭在田埂间玩耍嬉戏。

    处处是一派热火朝天又欢乐的景象。

    柳家大院也是老少齐上阵。这几天知道家里面肯定要忙着春播,就连柳知夏跟傅玉筝都从云州赶回来帮忙了,为此柳知夏还特地向上头告了假。

    一大早的院子里老少爷们就要吆喝准备上田地。

    柳知夏、柳知秋以及魏蓝年轻力壮,负责了挑秧的活计,将育好的秧苗从大院挑到地头间。

    柳大柳二带着自个媳妇则负责带一些要用到的农具。

    最轻松的是柳老爷子跟刘柳老婆子,两手空空轻装上阵,只在颈间搭上一条汗巾,用作擦汗之用。

    柳老婆子自然没有把皇太后落下,拉扯着她出门一道往田地那边走。

    当初叫她留下来的时候,就是想让她看看他们村子里的春播有多热闹,怎么能让她在家里面躲懒呢?

    皇太后去了,秦啸大将军不用人请,便自动自发的跟上。

    整个大院里就留下傅玉筝跟柳慕秋帮着看娃,到午饭时间的时候帮忙做一顿晌午饭,除此这院子就没有其他人了,就连酒老都抱着一壶酒屁颠屁颠去田地间凑热闹。

    “你这细皮嫩肉的看也知道干不了粗活,不用你帮忙,待会你在田埂上看着就好。累了就到路边的树脚下坐坐,感受一下咱们村子里春播的气氛。我当初就跟你说了,春播的时候很热闹,肯定不骗你。”走往田地的一路都是柳老婆子絮絮叨叨声音。

    “你别拉我,我会自己走。”皇太后皱着眉头轻斥,挣开柳老婆子拉她的手。

    莽妇力气大的很,抓住她的时候那手跟铁钳子一样。都不知道她一个妇人哪练出来的那么大力气。

    皇太后揉揉自己微红的手腕,疼死了。

    柳老婆子也看到了老妇人手腕上的红印,“哎呦,怎么轻轻碰一下就红了?说你细皮嫩肉还真是没说错,比小娃儿还嫩。”

    皇太后立即脸色涨红,怒道,“这是在外头,你能不能收敛点说话,口无遮拦的让人听了也不怕被人笑话!”

    “这有啥好笑的?,嫩就嫩……”

    “你还说!”

    一路都是两个老妇人斗嘴的声音,周围人听得直乐呵。

    柳老爷子跟秦啸并肩走在后头,听着自家老婆子生气十足的大嗓门,看她跟皇太后说话时精气十足的样子,笑道,“我家这老婆子几十年都是这性子。老夫老妻这么多年,看惯了她这个样子,偶尔有一次她稍微安静些,老头子我反而不习惯。”

    老婆子要是不咋呼了,他一准担心,怕她是不是身子不舒服了,还是心情不好了。

    秦啸视线落在另一道雍容优雅的身影,眼底悄然浮上柔和,“都说少时夫妻老来伴。像你跟柳老夫人之间这样挺好,一家人和和睦睦热热闹闹,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乐天模样,叫人羡慕。”

    “那是,我家老婆子最是乐天,她看事情看得开,就是以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时候也很少露出愁眉苦脸的样子。用她的话说,只要一家子齐齐整整平平安安,就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老爷子没觉得自己是在夸老媳妇,他都说的实话,随后以过来人身份拍拍秦啸大将军肩膀,“你也甭羡慕,虽然你一把年纪了,但是想要找个知冷知热的人还是能找着的,你是咱南陵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多少人仰慕你大名?前儿我在大槐树唠嗑的时候还有人悄悄跟我打听呢,问你身边纳不纳人。听说是个小寡妇,不过年纪很轻,才二十来岁……”

    秦啸做了几十年大将军,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泰山崩于前亦能不改色。但是眼下柳老头不经意的一句话,他突然就有脖子发凉之感。

    下意识的往前面看去,正正对上银发老妇人回头。

第一零二四章 你先别吵,我在走路呢

    秦啸张口想解释,然在注意到老妇人的眼神时,心头微动,什么都没说。

    “秦老想成亲?”

    秦啸笑了一下,“刚才只不过是柳老哥的玩笑话罢了。”

    他只说是他人的玩笑话,却对皇太后的问题避而不答。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皇太后淡淡眼眸中浮上了一层什么东西,将那股淡色包裹其中,让人看不真切。继而扭转头,将视线从秦啸身上收了回去。

    “秦老一生戎马,为我南陵朝做出了诸多贡献,如今南陵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当中也有秦老一份功劳。你既然已经卸甲留任京城,想要找个人安定下来亦无可厚非。秦老若是有心,待回京城之后哀家可以为秦老操持操持,从世家贵女当中选人。虽说你已经年近花甲,凭着身份地位想要找个人也不是难事。至于小寡妇什么的就莫要理会了,配不上秦老的身份,若是将人带回去只恐贻笑大方,让秦老成为朝中同僚的笑柄。”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话,语气平平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但是再仔细听会发现她的话有些凌乱,透着莫名的生硬。

    柳老婆子没听得那么仔细,只知道老妇人说了好长一段话,惊叹道,“平时说话都是能短则短,好像多说几个字要花银子似的。真是难得能听到你这般一口气说老长一段话,要是平常也这样多好,那样聊起天来才有意思嘛。”

    说罢看看皇太后又看看秦啸,了然点头,“秦老为南陵做了好多的贡献,又一路护送你来杏花村,你对他好些也是应该的,是该为他想想。”

    皇太后被说的脸色持续涨红,一直淡然镇定的眸子出现波动,忍不住生出怒火,瞪着柳老婆子就要反驳。

    冷不丁被老婆子拉着往前跑了两步,把她想说的话全部打断了。

    “到了,就是这里。从前面往里数第二块田开始,左右两边都是我们柳家的田地。哎哟,知夏知秋已经在抛秧了,我得去帮帮忙去。”老婆子风风火火,说着话的功夫人已经开始往田埂走,不忘叮嘱还杵在路边的老妇人,“下面田埂比较窄,你穿着锦服就别下去了,免得把衣服弄脏,再说我也怕你脚滑摔倒,到时候一朝皇太后的面子就全没了。”

    老婆子小脚踩在窄窄的田埂上,速度不减,居然走得稳稳当当,如履平地。

    皇太后在后头瞪着老婆子背影,漆黑眸子被怒火烧的晶亮。她要是真把她当皇太后,就不会敢对她这么说话了!

    她倒好,话一说完人就跑了,贼精,把自己落在路边一股气堵在心口不上不下。

    “到了到了,我也下去忙活去,”柳老爷子跟秦啸也从后边赶上来了,却没有放秦啸在旁边清闲,“脱鞋,跟我一块下田帮忙去大老爷们的你要是只站在旁边看,得被笑话的。”

    秦啸当真把鞋拖了放在路边,赤脚往田里走,一点没有大将军的架子,“你拉我来不就是要我帮忙的。”

    这老头子跟老婆子开始就没打算放过他,要不也不能把皇太后拉过来。

    那对他而言,就像在驴子面前吊上最爱的胡萝卜,驴子还能不被牵着鼻子走?

    老夫妻两都精着呢。

    柳老爷子听出秦啸吐槽,大笑,“咱家里十几亩地呢,就算咱们这么多人,也要两三天的功夫才能忙活完。春播的时候得抢时间,家里能干活的劳力肯定要齐齐出动。种得越快,秧苗成活越好。”

    周围田地里很多村民已经开始在插秧了,听着两人说话,高声笑着插进来,“春播的时候秧苗种好了,到秋收的时候收成就好,那时候,就是最高兴的时候。”

    “虽然说现在咱村子里也算是不愁吃不愁穿了,但是地里的活计没人舍得丢,尤其是稻田。秦老吃过咱杏花村大米了吧?是不是比在别的地方吃的要好吃得多?就冲这个,咱就得把秧苗伺候精细。”

    “可不是,吃惯了咱自己种的大米,再吃外面卖的真吃不惯。我家小孙子还嚷嚷,让家里再多弄两块水田,说是要多种一些呢。”

    “要不下坡村那些家伙怎么会从咱们这边引水?就是给馋的。”

    哄笑声响彻整个青河边,惊动了河对岸的人,隐隐约约听到这边的对话,扯着嗓子朝这边吆喝。

    两个村子的人隔着一条青河,愣是聊得火热,嬉笑怒骂不断,热闹欢快极为感染人。

    皇太后心头那点子怒火在这样的氛围里不知不觉散去,环视整个田野,入目是一个个忙碌的身影,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他们的确是在辛苦劳作,可是她们也在这样的劳作当中快乐着。

    因为对生活充满希望。

    那样生动的神情,跟她在皇宫里见多了的麻木空洞截然不同。

    她一生尊荣,享尽常人望而不得的风光,可是此刻,她竟然羡慕眼前的这些人。

    粗布灰衣,一身泥泞,却能放肆欢笑。

    天际朝阳和煦,柔柔金光洒落田野,和风从前面拂来,带来稻田间泥土的芬芳,全部都是生活的气息。

    伴随此起彼落的笑语,穿插孩童们稚嫩的喊叫,皇太后不自觉柔和了神情。

    瞧着柳老婆子等人在田地间忙碌的身影,无意识的就抬脚走了过去。

    绣花鞋底踩上田埂,堪堪能放下两脚的宽度,确实极窄,可是那种踏上柔软泥土的实质感让她觉莫名欢快。

    一股从未有过的新鲜刺激陡然喜上心头,只觉欲罢不能。

    “哎哟!你怎么下来了,你看看你裙摆,都沾上泥巴了!”田里老婆子一眼瞄到晃晃悠悠走来的身影,先是眉毛一跳,继而乐开了,“算了算了,脏了回去洗洗就是,你是不是想帮忙?插秧你不会,你就在田埂边上帮着抛秧苗吧!这个是最简单的。”

    “你先别吵,我在走路呢,你在旁边咋咋呼呼的,万一我一不小心真摔下去了,我唯你是问!”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狭窄田埂,皇太后每跨出一步都小心翼翼,神情里紧张兴奋。

第一零二五章 先撩者贱

    那种将走路当成极为不得了大事的神情,不止柳老婆子乐,周围杏花村村民都乐开了。

    “老夫人,您小心着些,遇上有泥水的地方尽量跨过去,不然一准打滑。”

    “老夫人,把前面裙摆提一提,仔细别踩着了,不然得摔跟头。”

    “诶哟,看老夫人这路走得,看得我心头直跳,就怕她摔。”

    微微展开双手尽力保持平衡,本就走得吃力,再听旁边人一口一个脚滑一口一个摔,皇太后怒了,“哀家又不是三岁小娃儿,还能不会走路了?听听你们说的,又摔又滑,诅咒哀家呢?”

    “就是,成何体统!”柳老婆子顺口接上。

    周围静默一瞬,哄笑震天。

    知道这些人在笑话自己,皇太后却不生气,微抬下巴哼了句,“你们这些刁民。”

    “噗哈哈哈哈!”

    田地里,大家伙儿笑得直打跌。

    来了杏花村后,皇太后多数呆在柳家大院里,很少出门,便是被柳老婆子拽着去大槐树底下唠嗑,她也很少开口说话。

    保持着皇太后该有的威严跟持重。

    是以村民们心里是存着敬畏的,并不敢对皇太后太过随意。

    但是今天这一幕,颠覆了村民们对皇太后的认知,开始有一种原来她是这样的老太太的既视感。

    慢慢散去了敬畏之后,再看皇太后的眼神自然而然多了亲切。

    秦啸在田里,手里抓着一把秧苗跟柳老爷子齐头并进,时而抬头看看还在跟田埂较劲的老妇人,眼底全是敛藏的笑意。

    他并没有过去扶持,因为她现在很开心。

    哪怕是脚滑了真摔了,她也觉得开心。

    这里不是处处都要恪守规矩的皇宫,她不需要那么守规矩,更不需要时时在意体面。

    柳老婆子跟陈秀兰、杜鹃也没过去,但是大家都时刻注意着那边,要是人真摔了,能第一时间过去扶持。

    “娘,真的不用过去?”陈秀兰性子软和,担心得要多些。

    柳老婆子手一挥,“不用,你过去了太后才不高兴呢,她最不喜欢被人小看。”

    说这话的时候,老婆子没有掩饰音量,清晰传到哈谁能太后耳朵里。

    皇太后哼了哼,这莽妇,难得有识相的时候。

    现在时间还早,反正在他们收工回去吃饭前,她肯定走到他们旁边去。

    另边厢,柳知夏柳知秋跟魏蓝已经挑着第二担秧苗过来了。

    魏蓝一马当先健步如飞,柳知秋挑着也不见吃力,慢慢悠悠的走在柳知夏前头,一点不赶,时不时还回头看一眼。

    “啧啧,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哥,你看你越来越弱不禁风,你还挑得动吗?”

    “肩膀疼不疼?好几年没干农活,肩膀磨破皮了吧?”

    柳知夏淡淡瞧着二货幸灾乐祸的嘴脸,提步靠近。

    柳知秋以为大哥上来踹他屁股,这是他们老柳家已经普及了的动作,先把屁股一扭准备避开,没成想男子却是把自己担上的秧苗一捆捆丢进他框里。

    淡然自若。

    “年纪大了,干重活确实不怎么行,你天天地里头忙活,皮糙肉厚的,多担点。”

    柳知秋眼睁睁瞅着男子担小半框秧苗从他身边轻轻松松走到前面,再看看自己肩膀上被坠得弯出大弧度的扁担,抽一脸。

    他干什么要嘴贱?

    明知大哥是个心黑还不走寻常路的主,招惹他干嘛。

    “哥,你等等,把秧苗拿点回去,全堆我这里,下面的秧苗要被压死了!”

    “别走啊!我的扁担要断了!我错了成不成,咱得爱惜农具!”

    前头男子充耳不闻,只丢给他幽幽两个字,“二货。”

    “亏你是读书人呢,没学过孔融让梨?知不知道礼让小辈?”

    “孔融让梨教的是恃弱凌强,三观不正你不知道?那几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柳知秋抹脸,他服。

    几人走到田边的时候,皇太后还杵在田埂上,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柳知秋怪笑,担着担子从另一边田埂绕过去,“太后,您这跟蹒跚学步的小娃儿似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地方?要不还是回路边呆着得了。”

    话音刚落,迎面飞来一株秧苗,凭他的身手竟然避不过。

    扑通。

    整个连人带框栽进水田,站起来的时候浑像个泥人。

    穿梭在田间的小娃儿们见了,拍着手又叫又笑,“知秋叔叔变泥人咯!知秋叔叔变泥人咯!”

    田野里再次响起爆笑声。

    皇太后站在田埂上雍容华贵,瞅着柳知秋狼狈模样,心情好极。

    柳知秋木然抹脸,抹掉眼睛上的泥水,指着幸灾乐祸的小娃娃们,“你们这是在恃弱凌强!”

    “略略略略——”娃儿们做着鬼脸,一点不怵。

    把柳知秋气笑了。

    这帮小鬼头,以后有出息。

    接二连三被收拾,柳知秋认识到先撩者贱的道理。

    将秧苗抛进田里,拎起扁担箩筐到附近河边连同自己一并清洗干净。

    他吸取教训了,日后再嘴贱,一定要看时机。

    身后田野,小娃儿们取笑过柳知秋后,看着皇太后还慢吞吞的在田埂上挪,相互觑了觑,齐齐跑过去。

    或踩着田埂,或直接踩在水田里,围到皇太后身边的时候,伸出小手仰头看她,“太后奶奶,我们扶你!”

    他们年纪是小,但是也懂事了,知道住在柳家大院里那个看起来很富贵的老奶奶叫皇太后。

    所以他们叫她太后奶奶,应该没错。村子里这般年纪的老太太,他们都喊奶奶。

    周围村民们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头皆凸了下。

    虽然他们对皇太后的敬畏感散了很多,但是也改变不了皇太后尊贵的事实,看看小娃儿们伸出的小手,上面有的还沾着脏污泥巴,这不是寒碜皇太后么?

    他们一方面担心皇太后生气,一方面担心小娃儿们被打击了会难过,心里忽上忽下的忐忑。

    皇太后垂眸,看看围在身边这些娃子,大的约莫七八岁年纪,小的四岁五岁,这个年纪的小娃娃,眼睛里全是天真无邪,还没有被俗世染浊。

    他们的心干净又纯真,像是透明的琉璃,不染杂质。

    皇太后伸出了手。

第一零二六章 她给他十个胆子

    那只手白皙细腻,保养得宜。

    只从那只手便可看出主人的尊贵。

    跟她手里握住的,脏兮兮沾满半干泥巴的小手形成鲜明对比。

    可是老妇人脸上没有一点嫌弃,她将那些小手握得很紧,反似担心他们走路不稳摔着了。

    田间,村民们放松了神情,笑着继续低头插秧。

    柳老婆子从那边收回视线,脸上始终带着笑意,她就没怀疑过皇太后会变脸。

    那个老婆子,刀子嘴豆腐心,尤其对小娃儿最是没辙。

    被小娃儿们牵着推着,在窄得堪堪只能站一个人的湿滑田埂上,皇太后走得还真快了不少。

    到得柳老婆子们跟前的时候,小娃儿们才呼啦一下散开,又在田野、沟渠间钻来钻去玩耍嬉戏,刚才对他们而言,真的就只是帮助老奶奶一回,极为纯粹。

    柳老婆子指了下堆在田边的一扎扎秧苗,“别干站在那里,都走过来了,就帮着抛秧苗吧,扔到我们附近就行。”

    “哀家知道,不用你教。”皇太后俯身拿起秧苗,开始一扎扎扔到插秧的人附近。

    这么简单的活计,她看一眼就会了,莽妇还特意交代一句,显得她很蠢笨。

    不就是按照他们插秧的直线,从这头扔到那头吗。

    皇太后觉得自己完全能胜任,甚至把跟她一道抛秧苗的陈秀兰跟杜鹃给赶走了。

    这么点秧子,不够她一个人玩。

    俯身拿起,抛。

    俯身拿起,再抛。

    一刻钟后,皇太后脸掉了。

    腰开始直不起来。

    但是她不能说。

    之前贪大把人赶走,要是把人叫回来,她就真的是没用了,不得被莽妇笑话死?

    再说周围还有那么多村民,个个都在看着她,她丢不起那人。

    柳老婆子跟其他柳家人手上插着秧,一时半会的也没往皇太后那边瞧。

    实在是庄户人家做惯了农活,抛秧对他们来说是最简单的活计了,根本不累人,所以他们没想到养尊处优的皇太后会连一刻钟都顶不了。

    再次强撑着腰站直,皇太后举目,看着散落在田地周围的秧苗堆,脸色变幻。

    就算不把十几亩田一并算上,按照莽妇跟柳大柳二他们的插秧速度,一早上时间至少也能解决三亩。

    意味着她得抛三亩的秧。

    她现在想回大院。

    眼睛不自觉的往秦啸那边瞄。

    老男人还在那边专心致志的干活,根本没留意到她已经累了。

    他是不是忘了他现在等同她的护卫?

    她需要帮忙的时候,他就该来救驾,怎么能看都不往她这边看一眼。

    失职!

    真不知道当初是怎么当上的大将军,一点眼力都没有!

    “咳!”皇太后咳了一声。

    声音不够大,田里的人全无反应。

    “咳咳!”再咳的时候老妇人眼睛已经开始半瞪圆了。

    要不是实在撑不住,一弯腰腰板就跟要断了似的疼,她能这么丢人?

    秦啸这个老东西,明明听到了却不理她!

    他那身功夫可是跟风青柏不相上下的,她都咳得那么明显了他能不知道?

    怒了,皇太后也不咳了,把手上还剩下的一扎秧苗瞄准就往秦啸身上扎去。

    距离有点远,没瞄准,秧苗啪嗒一声落在老男人前面了。

    不过秧苗溅起的泥水也恰恰好洒了老男人一头一脸。

    见状,皇太后浑身舒坦。

    将手里未插完的秧苗放下,扯起衣袖顺手抹掉脸上的泥水,大将军直起身来看向站在田埂上佯作若无其事的老妇人。好脾气的笑笑,淌着泥水朝她走去。

    皇太后故作淡定,风姿优雅的扭头看风景,对秦啸走过来不置一词。

    他还敢发她脾气不成?她给他十个胆子。

    大将军走到皇太后面前,长臂一探将小山堆似的秧苗拢在手臂间,施力一甩。

    小山堆的一半错落有致的分散在田间各个角落,把皇太后看傻了眼。

    “撒的这么快,你刚才怎么不过来帮忙?”

    “我以为你想玩。”男人无奈。

    “……”皇太后轻咳一声,“既然你撒的这么快,剩下的秧苗就交给你了。早点干完活,早些回去吃饭。”

    “好。”男人应了一声,看她的眼神流淌着浓郁的纵容跟温柔。

    虽然他立即就低下头去继续忙活,掩住了眼底流动的情绪,但是那短短一瞬间,足够皇太后将他眼神里装载的东西看的清清楚楚。

    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拉了下,重重一颤。

    慌得皇太后猛的往后退去。

    田埂就那么大,退后一步就是水田,皇太后不可控制的往后栽。

    饶是秦啸反应灵敏,也只堪堪来得及拉住她手臂防止她整个人栽进水田,却没能救回她脚上那双绣花鞋。

    彻底成了泥鞋。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周围人愣住,随后在看到皇太后瞪着泥鞋的神情时笑的不行。

    皇太后是真的在瞪着脚上那双鞋子,表情跟看怪物似的不可置信。

    脚上传来的又凉又黏腻的感觉,让她想立即把脚上那双鞋子脱了扔掉。

    可是她是皇太后,万万不能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她不能像柳老婆子跟村里其他妇女那么随意,可以在村民们面前脱了鞋子踩进泥田。她一直以来所受的教导,就是女子的脚绝对不能让夫君以外的人看到。

    她只能强忍这种不适感,气得满脸通红。抬起眼睛瞪向还站在她旁边的秦啸,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是把脚上的鞋子砸到他脸上。

    是他把她吓着了她才会这么狼狈。

    大庭广众的,他那样看着她作甚?既然要藏就藏的严实一点,丁点都别让她看到。

    想到这里,皇太后的脸红得更不正常。她知道秦啸其实已经很久没有掩藏。

    “干活去!”慌乱斥责秦啸一声,皇太后自己站稳,扭过身不再看他。

    凝着老妇人背影,将她那些慌乱看在眼里,秦啸眼眸深了几分,什么话都没说,回到原来的位置上继续插秧。

    过犹不及,他深谙这个道理。

    那边厢柳老婆子插完手上那抓秧苗,朝这边碎碎念的走过来了。

    “你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田埂就那么点大,本来就又窄又滑,你挪脚的时候不看着点,一不小心就得往两边滑下去。好在秦老搭手及时,不然你就跟知秋一样要摔成泥人了。”

第一零二七章 春播结束了

    走到皇太后身边,在一旁的水沟里就着水洗了下手,然后扶着皇太后往青河那边走去,“我带你去洗一洗,先把鞋子上的泥洗干净了,回头回到家的时候再换上干净的。”

    能洗干净脚上的泥,皇太后很心动,只是面上拉不下来,“哀家没那么娇贵。你先忙活完,待会去洗也一样。”

    “你还以为我们几个女眷真的是要过来干半天活呀?只是过来凑凑热闹,顺手帮帮忙。一会我们也得回家了,”柳老婆子好笑的嗔了皇太后一眼,顺便解释,“家里玉筝跟慕秋两个人又要带孩子又要做饭,可能忙不过来。再说她们做饭的手艺没有我好,家里这一堆的人可吃不惯她们做的饭。”

    “既然如此,那走吧。”皇太后挺直背脊,很是自然的下谕旨。

    柳老婆子听了牙酸,她们现在不是在走着吗?真是什么时候都得摆架子。

    站在田埂上,能把这里当成养心殿的,估计就皇太后一个人了。

    带着皇太后走到村里妇人浆洗衣裳的石阶上,选了一块干燥石阶让她坐下来,把脚放进河里,帮她搓洗掉鞋面上厚厚的一层淤泥。

    现在刚刚开春没多久,天气虽然已经开始变得暖和,但是河水依旧沁凉。

    双脚浸到河水中时,皇太后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很冷,可是却能清晰感觉到河水缓慢流淌。

    隔着一双鞋子,也能感受到那种水流冲刷脚背的感觉。

    看着河水冲刷而过,从鞋子上带走的一波波污浊,皇太后觉得新奇。而且适应了河水的温度之后,最初的沁冷已经散了,随之而来的是能让人浑身放松的舒适感。

    柳老婆子叫她起身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有一些留恋。

    “舒服吧。”柳老婆子读懂了她的微表情,“现在水温还有些凉,等到夏天的时候过来洗脚,那才舒服呢。而且你脚上现在还穿了鞋,在河里洗脚就跟隔靴抓痒似的,什么都感觉不到。淌水玩,赤脚那才痛快。”

    “又在胡说八道。女子的脚唯有夫君才能看。你在外头打赤脚,光天化日的,成何体统。”

    “看你说的。咱虽说是乡户人家,但是也是守规矩的,谁会随意在外人面前露出脚来,你没看我脚上还裹着袜子呢吗?”说着柳老婆子抬脚,在河水里随意淌了两下,冲刷掉表面污泥之后,脚上露出已经被泥水染成黄色的白袜子。

    见皇太后又露出黑脸的表情,柳老婆子还故意在袜子里面动了两下脚趾头示威。

    皇太后把脸一撇,幼稚。

    “娘,太后,洗好了咱们直接回家吧,田里的事情不用咱们帮忙了。爹让咱们回家做饭去。”后头陈秀兰跟杜鹃手里拎着几双鞋子过来了,当中就有老婆子的。

    “知夏知秋挑完秧了?”柳老婆子问道。

    “挑完了,已经在帮着插秧了。”

    “那行,”柳老婆子点点头,“那咱们回去吧。”

    三个女眷都知道,老爷们叫她们现在回家做饭,不过是心疼她们在田里忙活的累,让她们早点回家。这些年田地里的事情,家里几个老爷们已经很少让她们插手了。

    回到柳家大院之后,首先看到的便是在院子中间草席上玩耍的三豆。

    又爬又滚的打得热乎。

    厨房里传出咄咄的声音,一听就知道肯定是魏红在劈柴。

    傅玉筝跟柳慕秋坐在厨房门口,一边摘菜一边闲聊,顺便照看三个娃儿。

    看到几人回来,柳慕秋立即放下手上活计,在厨房里打来干净的水让几人洗手洗脚。把手脚捯饬干净了,换上干净衣裳,稍后就得准备煮饭了。

    洗手的时候柳老婆子注意到两个孙儿媳妇脸上未散的笑意,乐呵道,“刚才在聊什么呢?笑的这么开心。”

    “聊知秋以前吓人的事情。”提起这个话题,傅玉筝忍俊不尽,“以前知秋吓人,说要做他媳妇就得下地干活,不能在家当少奶奶,当时把人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后来再没上过门来。再看他现在把暮秋宝贝得,连田边都不让她去。想起他以前说的那些话,便觉着好笑了。”

    暮秋煞红着脸,“光说我,大哥不也宝贝你。”

    “你们俩谁也别笑谁。咱们柳家老爷们哪个不疼媳妇?就我这一把年纪了,早上起来忙活事情的时候,老头子还爬起来给我烧火呢。”老太太显摆了一回,回房换衣裳去了。

    两个孙儿媳妇在厨房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捂嘴偷笑。

    每个人眼里都藏着属于自己的,悄悄的幸福。

    厨房的锅里烧着热水,老嬷嬷提水到沐浴房里伺候皇太后沐浴的时候,皇太后轻道,“嬷嬷,这里是不是很好?”

    老嬷嬷笑说道,“是极好的。”

    听着那些笑声,听着小娃儿们咿呀学语的奶气声,甚至是厨房里传出来的劈材声,都能让人感到心里安宁,让人放松。

    这里没有皇宫的波云诡谲,没有皇宫的沉闷压抑,所有的一切都能让人觉得温暖。

    对于她们这样的人来说,这是一个极容易让人产生眷恋的地方。

    皇太后不说话了,老嬷嬷也没敢再说太多。

    春播过后她们就要返回京城,能这么轻松自在的日子不多了。

    她知道太后心里是不舍的,不然也不会突然问出那句话来。可惜这么好的地方不属于她们,她们更不可能长时间逗留,始终要走。

    柳家大院整整忙活了三日,才将十几亩田地种完。

    三天时间,家里几个老爷们全部累瘫了,歇下来之后连手指头都没力气动。

    柳知夏这个百无一用的书生,又被柳知秋嘲笑了一番。然后柳知秋被精力充沛的老婆子举着火钳,在院子里追了好几圈,成功把嘴贱的人打得满头包。

    而每次柳知秋被教训的时候,也是柳家大院里笑声最响最欢乐的时候。

    就连还不懂事的三个小娃娃,看着他被追得满院跑的滑稽模样也被逗得咯咯直笑。

    春播结束了。

第一零二八章 他脸皮厚是公认的

    春播既已结束,只待秦啸稍微休整恢复一番之后,一行人就要准备返回京城。

    也就意味着巴豆红豆也要离开杏花村了。

    老爷子老婆子以及柳大林陈秀兰等人自然是极为不舍。

    但是他们不能不放行。

    他们虽然想留下巴豆红豆,但是巴豆红豆除了是他们柳家的外孙之外,更是皇室血脉。

    皇太后不远千里前来迎接,真心拳拳。

    他们做不到视若罔闻,又如何拒绝?

    临走的那天,柳老婆子跟老爷子舍不得俩豆儿,跟着皇太后一块上了马车,将人送到云州码头再回来。

    整个杏花村老老少少也都涌到大槐树下面,为皇太后送行。

    虽然跟村子里面的人并不是非常熟悉,但是那些真心质朴的叮嘱落在耳里,依旧能让皇太后动容。

    除了杏花村村民出来送行之外,下坡村那边的人也赶来了。

    恭送皇太后之余,不少人还溜到随行护卫身边,对他们勾肩搭背哥俩好的,邀请他们下次再过来玩。瞅着护卫们极力隐忍都忍不住脸上的嫌弃,周围捧腹大笑。

    当初下坡村那一赖,赖着护卫们足足帮他们干了一个月的活,就连春播农忙的时候都没放过。

    好在叫人干完活之后还知道招呼人上家里吃饭,没有谁做出小家子气的事来。护卫们看着倒是比刚来的时候精气神显得更要好一些。

    他们这里的水土确实养人。

    马车在众人的目送中慢慢悠悠离开了杏花村。

    马车里柳老婆子抱着红豆,眼睛红红的尽是不舍,“你说你非要这么快回去做啥?宫里又不是有事情着急你回去处理。除了那些妃子啊嫔啊的每日里过来请安,你还有什么可做的?不如呆在杏花村每天往大树下一坐,跟人唠嗑来的轻松自在。”

    “你懂什么,哀家是皇太后。”瞧着莽妇眼睛红红的,皇太后甚是嫌弃。

    “每次都是这句话。皇太后,皇太后,皇太后就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你都是一国太后了,不应该比别人更加自由才是?这个身份就算你真的在外面玩个一年半载的才回去,又有谁敢说你不是?就算有人敢,你还有小风儿跟阿修护着你呢,你有什么好怕的?”老妇人不满的絮叨,“你这一辈子啊,都是为了别人的眼光而活。你就不觉得累吗?人生是你自己的,别人怎么看你又有什么关系呢?你自己开心才是最重要的。亏得你总是说自己是皇太后,活的还没有我一个老婆子通透。”

    皇太后沉默不语。

    柳老婆子说的道理她如何不明白,只是站在高处的人看似风光,却比寻常人更加身不由己。

    柳老婆子不懂,她没有任性的资格。

    下巴被一只软软的小手轻轻触碰,垂眸对上怀里小娃娃澄澈的眼睛,皇太后心头绵软。

    她已经这把年纪了,早就没什么可求。现在她只想陪着巴豆红豆,看他们长大成人,在他们身上享一享她渴求已久的天伦。到死的那天,她也能安然的闭上眼睛了。

    后面一辆马车,柳老爷子跟秦啸同坐。

    本来四个人可以同坐一辆马车,现在多了巴豆红豆两个宝贝,皇太后要把车里最宽敞的座位割舍两个娃儿躺着。是以两个老头就被赶到另一辆车上。

    听着马车轱辘的声音,看着从车窗外掠过的风景,秦笑眸色深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转眼你们来这里一个多月了,时间过得太快。感觉你们是昨天刚来,今天就要走了一样。”柳老爷子叹息,“你走了,我想下棋的时候,在村子里就找不到对手了。也不知道下次跟你下棋又是个什么光景?”

    “你说错了,我走了,村子里但凡会下棋的都能跟你势均力敌。之前是我一直让着你,不然你以为你一个臭棋篓子真能跟我拼杀那么久?你还上瘾了。”秦啸好气又好笑。

    在村子里轻松惬意,下棋也是以娱乐为主,无需较真。

    遂每每柳老爷子摆出棋盘的时候,他便让着他,免得败了大家伙唠嗑的兴致。结果他还来上劲了。

    真不知道自己那点臭棋艺到什么程度咋的?

    柳老爷子不知道吗?知道的。

    是以被秦笑揭穿他一点都不恼,甚至翘起胡子颇为得意,“就是你让我,我才更喜欢找你下棋。这世上能得大将军相让的,除了我之外还有几个?老头子我凭的是实力。”

    大放厥词厚脸皮,把大将军逗乐了。

    “知秋小子确实是你的血脉,厚脸皮的性子全是从你这里继承过去的。”

    两个老头子相互斗嘴,气氛其乐融融。。

    柳知秋在车头赶车,听着里面的对话还扯到自己身上了,也不生气,哼着小调乐呵的很。

    他脸皮厚是公认的,用不着否认。脸皮厚有什么不好?脸皮厚有糖吃。

    一大早从家里出发,到云州的时候刚好是正午时。

    入城后柳知秋直接将马车赶到城中最大酒楼门口,带着皇太后跟爷爷奶奶先吃饭。

    钱氏酒楼,钱万金家开的。饭菜好吃还能打折。

    掌柜的看到是柳家人,立即把一行人往楼上包厢请,坐下后柳知秋开口报出一串长长的菜名。

    把家里老爷子老太太都给砸晕了。

    “咱们就五个人,你点那么多菜吃得完吗?”柳老婆子心疼,吃不完多浪费啊。

    柳知秋笑嘻嘻的,“放心,吃不完打包肯定不会浪费。”

    闻言老爷子跟老婆子才放松下来。

    皇太后脸色则有些漆黑。吃不完的东西打包?传出去了,她皇太后的脸面往哪搁?

    待会吃完了她就先走,免得被莽妇给拖累了。

    用膳前,酒楼后厨先上了两碗鸡蛋羹。

    把巴豆红豆喂饱了,先哄着他们在包厢旁边的木榻上睡下,几人才坐上饭桌开始闲聊,话题始终绕着白豆红豆打转。

    说起巴豆红豆,下意识就会扯到风青柏跟柳玉笙身上。

    两个人离开已经两个多月了,中间没有传过任何消息回来。便是他们听过的有关于传言也只有沧州的那次事情。

    除此之外再无音讯。好像突然之间就断了联系似的,难免让人担忧。

第一零二九章 死老婆子你眼瞎呀?

    柳老婆子道,“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到西北了吧,也不知道跟青莲碰没碰上。”

    “肯定碰上了。”老爷子开口安抚,“他们这些后辈相互之间联系的时候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我们不懂的。”

    秦啸点头肯定了两人的说法。

    “要会合不是难事,难的是能不能找出苗疆。外界对于苗疆的信息知之甚少,就算有苗疆后人拿出的那张地图,想要短时间内在西北把苗疆找出来也不是易事。何况那里近西凉,风青柏身份过于敏感,当中会不会遭到阻滞还很难说。”

    “再难也得找啊,”柳老婆子叹息,脸上露出愁容,“要是找不到。青莲怎么办?”

    说到这里柳老婆子狠狠一拍大腿,怒道,“说来说去都怪他那个叔父,简直没有人性!青莲那么好一个后生,为他做了多少事情?结果野心失败居然给青莲下同命蛊!他是怎么做的出来的?这样的人必定会遭报应!”

    “你骂人就骂人,你拍大腿干什么?那么大力。你要是拍在那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身上倒也罢了,你拍自个身上你不疼啊?”听着老婆子大力拍出的声音,老爷子别的听不进去了,只觉肉疼。

    他们家老婆子什么都好,就是不论高兴还是生气都喜欢拍大腿。这毛病不好,他要是真喜欢拍,身边那么多人,她拍谁不行?

    柳知秋非常敏感,察觉到爷爷眼神往自己身上瞄,立即有菊花一紧之感,悄悄往后挪了挪。爷爷肯定是希望刚才那一巴掌拍在他身上。这种时候,他就不是亲生的。

    倒是皇太后习惯了老婆子这样咋咋呼呼的性情,瞥了她一眼,“有什么好生气的?那个薛仲不是已经遭到报应了?现在人就被囚禁在南陵王府里,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动都动不了,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经此一事,哪怕薛青莲再是孝顺,被伤到体无完肤之后,只怕也不会想再跟这个叔父有任何关联。

    众叛亲离,这对薛仲来说就是最大的报应。

    听得皇太后的话,柳老婆子心气才顺了些,不忘叮嘱两人,“现在阿修和囡囡不在京城,南陵王府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形,你们回京之后偶尔也去王府里看看,可别让那狗东西跑了。以他那样的性情,一旦跑出去肯定还得祸害人,到时候不知道还会弄出什么蛊来控制青莲呢。”

    “那些事情风青柏自有安排,用不着你操心那么多,你就安心待在杏花村种你的田,闲来无事去大槐树下唠唠嗑,等着人回来就行了。”

    “太后说的对。奶奶,风青柏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但凡是他布置下来的事情,绝对不会有漏洞。就算他跟囡囡现在不在王府,薛仲那个狗东西也跑不了。他余生就那样了。你要是心气实在不顺,有时间的时候就搭船上京城,去王府里看看薛仲落魄的样儿,包管你心情能好一整年。”

    老婆子被柳知秋逗乐了,“行,就照你说的,心情不好了就上京去!”

    情绪来得快去得快,那股难受散去了,柳老婆子整个人就放松下来了,用膳的时候吃得贼香。

    吃饱喝足,大伙坐着消食稍作歇息的时候,老婆子扭头,正好从窗户看到酒楼斜对面有一个小摊子,上面卖的是特色小吃艾糍。

    “趁着这会功夫,我去给你买点艾糍去。那是我们云州的特色小吃,有时令性的,等清明过后想吃都吃不到了,需得等到明年开春三四月份才有的吃。那东西香的很。”跟皇太后说了一声,老婆子就风风火火下楼,让人拦都拦不及。

    柳老爷子笑道,“让她去吧,要是拘着她,她得好几天心里不舒坦。而且这个艾糍确实好吃,像这种东西宫里应该是没有的吧?你们带在路上就当尝尝味。”

    听他这样说,皇太后便放下了。买就买吧,反正就在楼对面,而且这些街边小吃也不值几个钱。

    重的是老婆子的心意。

    几人继续聊天的功夫,柳知秋就趴在包厢窗口,看着自家老太太踮着小脚从这边穿过大街走到对面,到得卖艾糍的小摊面前,不知道跟摊贩说了什么,笑呵呵的。

    柳知秋不自禁弯了唇角。

    他就爱看他们家老太太整个笑呵呵的模样。

    这次爷爷奶奶出来,乘坐的马车本来是大哥府里的。他不放心老爷子老太太身边没个人看着,抢了车夫的位置负责赶车。

    只要离了杏花村,在外头的时候他总担心老爷子老太太不懂外面的人心复杂,会被人欺负。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比拿刀直接戳在他身上更疼。

    见天粘在爷奶身边,他没少被身边伙伴笑话一把年纪了还没断奶。

    笑话就笑话吧,反正他乐意。

    单手支颌,在老太太买东西的时间里,柳知秋眼睛一刻没离开老太太。

    看着小摊贩包好了一小包艾糍,付了帐后,接过油纸包,老婆子还凑近了闻那股独属于艾叶的味道。

    特别清香,混合着艾糍里包裹的花生芝麻的香味,闻闻便让人流口水。

    这东西是地方小吃,老百姓自己做的,比起宫中那些拇指大小一块都要在上面捏出花来的精致点心,自然不可比拟。

    胜在有风味。

    这是宫里没有的。

    估摸着皇太后的口味,她应该会喜欢吃。老婆子脸上带笑,朝着对面酒楼方向走,刚转身就跟人迎面撞上了。

    “对不起,对不起,没撞着吧?……”下意识的柳老婆子开口道歉,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对方长什么样,便迎来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死老婆子你眼瞎呀?走路不看路,知不知道你撞的是谁?要是我家夫人磕着碰着了,卖了你全家你都赔不起!没眼力见的东西滚远点!”

    尖锐的骂声让柳老婆子停下了道歉,抬头正对上一张尖酸刻薄的脸,看打扮也是一个嬷嬷模样,但是气质比皇太后身边的贴身嬷嬷差远了。

第一零三零章 动我奶奶一根汗毛试试?

    对方五官算得端正,唯那双眼睛却特别惹人讨厌。高高在上透着鄙夷,好似自己高人一等一样。

    柳老婆子再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立即明了那个嬷嬷的优越感从哪来。

    因为是呆在村里,为了方便干活,她穿的都是粗布衣裳。

    而且她平日本就不喜欢太过显摆,免得自己跟村里人格格不入。所以她很少穿孙子孙女们给她买的那些金贵衣裳,今天穿的就是一套粗布灰衣。

    没想到让自己成了被人鄙夷的对象。

    老婆子气笑了,视线从站在嬷嬷后面,面相富态眉眼倨傲的中年贵妇身上扫过,“狗东西?怎么,只有你们这些穿锦衣华服的才能称作为人,我们穿的差一些的就成狗东西了?有两个钱就了不起,?有两个钱就能看不起穷人了?你们这种人才叫狗仗人势!”

    “贱民,你敢回嘴?!”

    “我为什么不敢回嘴?一口一个狗东西,一口一个贱民。就你这种臭嘴。我只骂你都是轻的!”柳老婆子来了气性,瞪圆了眼。

    亏得眼前这两个穿的人模狗样的,教养比起他们村里三岁小娃儿都不如。她要是不发威,他们还真把自个当人物了!

    这边的吵嚷几乎是立即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周围百姓驻足围观,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话里话外皆暗指那对付主仆的不对,但是又对柳老婆子抱有同情。

    那对主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跟她们刚起来老妇人只有吃亏的份。在他们看来柳老婆子一身粗布灰衣是极为寻常的装扮,应是普通平民出身,平民又如何跟富贵人家斗?

    这个老妇人的下场估计好不了了。

    许是因为被人围观,激起了贵妇的不耐,冷冷道,“掌嘴。”

    这般肆意妄为,把柳老婆子气的仰倒。

    要论高贵,皇太后胜过眼前贵妇不知凡几。那么尊贵的一个人都从来没有看不起她这个乡下老婆子,眼前这个贵妇又算什么东西?仗着家世欺压百姓,嘴脸难看至极!

    那个老嬷嬷得了主子吩咐,抬起下巴朝着柳老婆子盛气凌人走过来,二话不说举手就往老婆子打去。

    在周围百姓倒抽凉气的时候,不知从哪里飞过来的一颗小石子,直接穿过老嬷嬷手掌。慢了半拍之后,那个嬷嬷才突然抱住手掌哀嚎,同时愤恨的看向拨开人群走进来的青年。

    “狗东西,敢动我奶奶一根汗毛试试?”青年眼神极冷,身上透出来的气势满是肃杀,犀锐锋利。

    在酒楼窗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他身上就已经暴起想杀人的戾气。

    瞅着自家孙子过来了,而且还把狗东西三个字还了回去,柳老婆子脸色稍霁,站到了小孙子旁边。

    “你是什么人?敢伤害我身边的老嬷嬷,简直找死!”贵夫人朝柳知秋暗来,阴冷怒喝。

    柳知秋冷笑一声,“不管我是什么人,我现在就站在这里。你让我看看什么叫找死?”

    这般嚣张的挑衅,让周围百姓又倒抽一口凉气。

    看柳知秋跟被欺负的老妇人同样都是寻常百姓打扮,这样的人家是断然不会有什么后台的,哪怕眼前小伙子似乎有点手上功夫稍微能打,但是对上富贵人家招手就能叫来几十个看家护院,如何抵得过?

    双拳难敌四手。小伙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不懂得忍耐,却没有想过后果承不承受得住。

    到底是年轻啊。

    孝顺可嘉,可是这种情况下做出这般行为只会给整个家族带来灾祸。

    围观百姓同情更甚,当中已经有人开始暗暗摇头。

    “夫人,这两个贱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都说打狗还需看主人,你看看他们把我的手伤的!求夫人为奴才做主啊!”捂着血流不止的手,那个嬷嬷蹒跚走到贵妇身边,看柳知秋的眼神恶毒阴,“告诉你们,惹了我家夫人,你们别想有好日子过!我丁家当家主母夫人跟云州知府夫人交好,上头还有个哥哥官拜户部侍郎,岂容你们这等贱民羞辱!”

    闻言了老婆子脸沉了下来,跟知府夫人交好,那不就是玉筝吗?这些都是什么人!行走在外居然用他们家孙媳妇的名头招摇过市,简直就是在败坏知夏跟玉筝的名声!

    太膈应人了!

    “你们……”柳老婆指着对方便要破口大骂,被柳知秋拦了下来。

    下巴微抬,看着对面贵妇,柳知秋冷冷勾唇,“如此身世背景,我还真想见识一下,看看这光天化日之下,因为一点口角冲突,你们要拿我怎么着?召回去上大刑还是就地格杀?来,小爷等着。”

    挑衅越盛,丝毫不收敛。

    刚开始柳知秋出场的时候,以一颗石子射穿嬷嬷的手掌,贵妇心里起过一瞬间的犹疑。

    若真是寻常百姓,断不可能养出一个手上功夫这么好的人来,但是再看他们身上穿着以及那个老妇人言行气质,又跟富贵搭不上一点边。那一瞬间的犹疑便又立即散去。

    此时听得柳知秋再次挑衅,贵妇哪里还忍得,看两人的眼神阴鸷沉鹜,“辱骂朝廷命官家眷,出手威胁,视为重罪!来人,给我把这两个贱民拿下,若有反抗,就地打杀!”

    从贵妇身后呼啦啦冲过来一群人,将柳知秋跟柳老婆子团团围在中间。动作干净利落颇有章法,明显是训练过的,并非寻常的家丁护院,而是训练有素的侍卫。

    晃眼一扫足有二十个之多。

    见到这般阵仗,周围百姓怕被殃及池鱼,纷纷退后避走。

    虽然同情那个青年跟老妇人,但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他们都是普通百姓,哪敢得罪富贵人家。

    只是百姓躲开了,却没有离去,站的远远的,继续看着这场热闹。看那个贵妇是不是真要把那两个人随便找个名目打杀掉。

    在富贵人眼里,底层百姓的命贱如草芥,根本不值钱。他们随意打得杀得。

    而百姓们受了这等冤屈,却是有怨无处诉。上流圈子里口口相护,从来没有百姓的求生门。

第一零三一章 波及无辜,凭你?

    横扫周围杀气外泄的侍卫,柳知秋嗤笑一声,伸手把奶奶护到身后。并没有立即动作,而是直视贵妇,眼底满含讥诮。

    “还在等什么?把他们给我抓起来!”看着双方一时之间没有动作,贵妇又厉喝了一声,脸上已经冷沉下来。

    “不过一个世家夫人,真是好大的威风。你想抓谁。”淡然的声音从人群外传进来。

    人群自动分开,便见一个雍容华贵的银发老妇人,怀里抱着个小娃娃,在另一个同样抱着小娃娃的老嬷嬷陪同下款步而来。

    步伐不紧不慢,悠然自得,但是身上自然流露出来的高贵尊崇,让人只看一眼便觉自惭形秽,心底下意识浮出卑微。

    银发老妇人脸上并没有怒色,平平静静的看着很是平和,然那双清亮眼睛看人的时候却不怒自威,淡淡扫过来便能让人心惊胆战,不敢直视。

    这是一个上位者而且富贵程度比起那个贵妇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看到来人贵妇明显愣了一愣,眉宇间的倨傲下意识收敛起来,不敢在老妇人面前造次。凭直觉她察觉出眼前这个老妇人绝对不是她能惹得起的人物。

    震惊之余,不停猜测银发老妇人跟两个贱民之间的关系。

    一个极为富贵,一方却是普普通通,明明云泥之别的两方人,彼此之间不应该有关联才对。可是老妇人为什么会为那两个贱民出头?

    “敢问老夫人是哪个世家贵族的?”问这话的时候,贵妇下意识低垂的眉眼露出尊敬之态。

    “你还不配知道。”淡淡的回答,让贵妇一下涨红了脸。

    常年处在高位被人捧着奉承着,从未受过此等憋屈。对方丝毫不给面子,激起了贵妇不愤,冷下脸,“老夫人,此事本跟你无关,是我跟这两个贱民之间的冲突。老夫人还是莫要多管的好,免得我波及无辜!”

    “波及无辜,凭你?”走到柳老婆子身边,把怀里红豆交给她,又从她手里接过她为她买的艾糍,皇太后朝贵妇瞧去,眼神转为凌厉,“跪下,道个歉,这事便算了了。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否则便是户部侍郎丁家年亲自求到我面前来,也救不了你一条狗命!”

    贵妇脸色陡然惨白,目光颤动,不可置信看着皇太后。

    她居然知道她大哥名字叫做丁家年?能清楚叫出户部侍郎丁家年这个名字……“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又问,虽然不敢期望银发老妇人一定会回答,但是她更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如此回应!

    “嬷嬷,掌嘴。”银发老妇人说。掌嘴两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竟然透着让人不敢反抗的气势。

    “是,太后。”

    “……”太、太后?!

    嬷嬷的回答犹如在人群中投下一个惊雷,瞬间在人群炸开。

    贵妇跟她身边的默默更是双腿一软瘫倒在地。

    太后,面前这人竟然是太后?!

    她们很想说是假的,因为没有人见过太后究竟是什么模样,可是她们也知道不可能是假的。

    大庭广众之下冒认皇族视为死罪,要判抄家灭族。谁会为了面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没有人有那个胆子!那么眼前这个人定然真的是太后!

    老嬷嬷将巴豆交给柳知秋,转身朝瘫软在地的贵妇走去,挥巴掌的时候毫不留情。

    “丁家当家主母跟知府夫人交好?上有大哥官居户部侍郎?你以为你身份地位尊贵得过云州知府的亲奶奶?贵得过南陵王妃柳玉笙的亲奶奶?贵的过南陵王的姻亲奶奶?小小妇人无知可笑,仗着有点家世背景就敢在外头耀武扬威,你这样的才叫找死!”

    一边打,老嬷嬷一边骂?是她自己想骂的。皇太后护着的人,岂容他人欺辱?

    嬷嬷话里没有带一个脏字,却让贵妇极具骇然。每听见一句话,瞳孔便扩大一分。

    嘴上传来的疼痛都压不下那股惊惧。

    之前趾高气扬盛气凌人的丁府嬷嬷,整个人伏在地上抖如糠筛,连呼吸都不敢放大半分。

    那些话已经道明了她们刚才欺负的那个老妇人的身份。

    知府大人的亲奶奶,那是柳家人,是柳家老夫人!是皇亲国戚都不敢得罪的人物!

    在皇亲国戚面前,他们家夫人又算老几?

    此时他们已经顾不得众目睽睽之下所受的羞辱,脑中唯一念头就是完了。

    先是得罪了柳家老夫人,现在还惹怒了皇太后,她们丁家日后还能在云州立足?因为一点口角之争使得整个家族败落,只怕丁家合族都会撕了夫人。

    丁家主母带来的二十名侍卫,已经被秦啸的人拿下了,强压着跪在地上。

    助纣为虐就该惩罚。

    刚才这些人虽然没有动手,那也只是他们还没来得及罢了。

    今日恰恰好他们遇上的是柳老婆子跟皇太后,倘若遭遇这般践踏的真是寻常百姓,那么下场是什么显而易见。

    平白丢掉性命,又有谁替他们申诉冤屈。

    看丁家主母刚才所下的命令,就地打杀。如此冷酷无情,做这种事情分明不是第一次。

    终日打雁,眼下只能算作是报应。

    这边掌嘴还在继续。太后没说停,老嬷嬷便不会停。

    而另一边,皇太后则开始训斥柳老婆子,恨铁不成钢。

    “对这种人你跟她说那么多干什么?我一早就教过你的仗势欺人,你到现在都学不会,简直是朽木不可雕!这次发生这种事情,若是知秋不在,若是我们都不在,你不把自己的身份亮出来,你知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后果?很可能你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以后再见不到巴豆红豆了,你是不是蠢?别总是说什么不想穿着富贵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场合不一样,你就得换不一样的做法。否则岂非平白被那些有眼无珠的人羞辱。你真是给柳家掉份,你要气死哀家!”

    皇太后的训斥周围百姓听的一清二楚,下巴接二连三掉落地。

    人人还沉浸在皇太后的身份中无法回神,结果就听到这样一番话。

第一零三二章 睚眦必报,不输南陵王

    教柳家老夫人仗势欺人?这真是被百姓们仰望的皇太后说的?

    百姓们表情变换精彩,柳老婆子脸色也便来便去。

    她知道皇太后这次是真的被气着了,不然不能一口气数落下来,就差没把手指指到她鼻子上。

    看她那一头白发给颤的……

    柳老婆子抱着红豆稍稍往后退了一步,避过老妇人喷出来的怒气,免得自己被烧着,“我一开始也没想到她们会那么野蛮,开口就要掌嘴。我当时都准备撸袖子跟她干上了,这不混小子快了一步,把人手掌射穿了吗?你放心,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力气大着呢,就这种四肢不勤的老婆子打起来能是我对手?”

    皇太后仰倒,“你还能耐上了!看不见旁边还有二十个侍卫?你能打一个狗奴才,还能打二十个狗奴才不成?以后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出门,出门你就是被人欺负的份!”

    “以后我一定把她看的牢牢的,免得老遇上一些自恃身份狗仗人势的东西。欺负我家老婆子,动不动就比后台,那么能耐你咋不上天呢?!”柳老爷子同样被气的发抖,现在才勉强顺下气开口说话,“回家我就问柳知夏去,是不是当了个知府就开始飘飘然了,什么不是东西的东西都跟人结交!我要问问他这丁家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他不会功夫,看到下面老婆子有危险的时候,没办法像知秋一样从窗户一跃而下。等他气喘吁吁跑下来的时候,那边已经在掌嘴了,可是饶是这样,他依旧气难消。

    他们从不仗势欺人,遇上事情能说理就说理。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各退一步就揭过去了。就算真有什么小冲突,你欺负他可以,你不能欺负他家老婆子。不然那就是逼他搬后台!

    这里发生的事情有人去通知了丁家。

    丁家家主丁家华赶过来的时候,恰好听到柳老爷子这句话。眼前一黑,差点没撅过去。

    跟丁家家主一起来的还有丁加年。南陵王不在朝,朝中亦无大事,他便告假回家探探亲,正好赶上这个时候。

    看到人群中间那一头白发时,丁家年就已经乱了。

    越过人群走到进去,发现旁边居然连秦啸秦大将军也在,丁家年直接跪了下去,“下臣丁家年叩见皇太后,见过秦总教头!”

    家主丁家华也跪了,腿软的。

    大哥的话直接证实了眼前两人的身份。

    顾不得去看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的贵妇,丁家华高呼告罪,“是草民管教无方,让内宅妇人冒犯了柳家老夫人,冒犯了太后。求太后跟老夫人恕罪!”

    “求太后跟老夫人恕罪!”

    真的、真的是皇太后,还有柳家老夫人……一旁,丁家主母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皇太后这才开口把老嬷嬷叫回来,对于地上跪着的两人,却是看也没看一眼,“丁家女眷欺负的不是哀家,轮不到哀家来恕罪。她们得罪的是柳老夫人,这间事情,之后哀家会着人告知柳大人跟南陵王,他们肯不肯恕你们的罪,到时候你们自己去问他们去。”

    提起裙摆,皇太后带着柳老婆子跟老嬷嬷,一并上了旁边停着的马车,“知秋,去码头,别误了开船的时辰,再晚些你们回杏花村要入夜了。”

    “来了,太后。”散去了身上隐隐浮动的戾气,柳知秋笑嘻嘻跳上马车,驱车疾行。

    另一辆马车紧随在后。

    秦啸带的一队护卫在翻身上马之前,纷纷将手中压着的丁家侍卫踹倒在地,用的力气不损筋也伤骨。

    让他们助纣为虐!

    在马车起行的时候,还被刚才那一幕所震惊的百姓们终于彻底回过神来,纷纷避让,跪在街道两侧伏地高呼,“恭送皇太后,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而刚才发生事端的那一小片地方,丁家人或昏倒或呆滞跪着。在他们周身萦绕的全是恐惧。

    皇太后说要将此事通知柳大人,告诉南陵王。

    柳大人那里,他们或许还能着人求情,可是南陵王那里如何求!

    南陵王是什么样的性情?整个南陵上层圈子谁人不知!

    那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怪物!

    他在乎的东西谁敢招惹一星半点,势必生不如死!

    当初的京都柳家,曾经的左相府都是前车之鉴。

    “你这个贱妇……你这个贱妇!!”猛的从地上爬起,丁家华冲过去就朝还昏倒在地上的贵妇狠踹,一点不留情,他甚至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个贱妇,“你这是在亡我丁家,你这是在亡我丁家!”

    丁家嬷嬷伏在地上面无人色,浑身发抖,一声不敢吭。

    此前当家夫人曾经问过那个青年是什么人,如果当时青年报上名字,事情绝对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柳知秋这个名字在上流圈子里早已家喻户晓,甚至柳家每个人的名字都在上流圈子的熟记名单里,被列为最不可招惹的人。

    夫人明明问了,青年却不说,她现在已经可以肯定柳知秋是故意不说的。

    他是故意要将事情闹大,让他们丁家跌入万劫不复之地,让他们无法及时回头。

    就因为她辱骂了柳家老太太一句,他就要将丁家弄至如斯田地,若论睚眦必报,柳知秋绝对不输给南陵王!

    丁家这边的闹剧没有任何一个人进去掺和。

    百姓们恭送了皇太后之后,心情仍然久久处在激动之中不能平静。

    谁能想到他们这个地方竟然连皇太后都来了。

    如今仔细想一想,真的是托了柳家的福,使得他们这个州城来了好几个当朝数一数二的大人物。

    比如南陵王,皇上,皇太后还有秦总教头。

    因为秦啸是南陵朝大将军,所以百姓们对他的消息总是格外留意。

    他从大将军位置上卸下来转而留任京城,出任培养武官的总教头,这件事情整个南陵朝百姓都知道,早就传遍了。

    因此刚才丁家年叫了一声秦总教头,落在百姓们耳中,头脑反应快的立即意会过来,这就是曾经大名鼎鼎的南陵战神——秦啸!

第一零三三章 把丁家狠狠记下了

    有生之年能亲眼得见太后一面,亲眼得见秦啸大将军一面,对他们来说是天大的福气。

    而这福气是柳家带来的。

    不期然的就有人想到多年前听到的那个小道传闻。柳家小女柳玉笙有个别名叫福娃娃,天生带着厚福。但凡跟她沾边的人听说总能沾染到她的福气。

    如今福娃娃的福气已经惠泽整个云州城,这是云州百姓的幸事啊。

    云州城大街上,百姓们交头接耳,嘴里议论的都是皇太后、是秦大将军以及福娃娃柳玉笙。

    至于招惹出这一出事端来的丁家人,一时之间竟然无人留意,连他们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但是可以想见丁家之后的下场只怕不会好了。

    本来丁家在他们云州城里乃是四大家族之一,拥有极好的口碑。

    丁家这一辈的千金小姐也跟知府夫人交好,还曾为云舟灾民筹集过物资,使得丁家声望一度攀高。

    若不出意外,凭丁家小姐跟知府夫人的交情,定能得知府照拂,加上他们家族里面还出了个京官,官拜侍郎。丁家前景可谓一片光明。

    谁知最后竟然会毁在一个内宅妇人手上。丁家当家主母典型就是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最后这个主母讨不了好不说,丁家同样也得跟着玩完,甚至就连丁家侍郎还坐不坐得稳都不一定。

    敢欺负柳家老夫人,那不是在打柳知府跟南陵王的脸吗?

    他们能把这件事情轻易揭过去?绝对不可能。

    日后再提起丁家,只怕就不是人人羡慕的显赫贵族,而是各阶层人们口中的笑柄。

    从太后出现在云州这件事情的激荡中缓过神来之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投放到了丁家身上。

    而此时皇太后跟秦啸和老嬷嬷,已经带着巴豆红豆登上了回京的客船。

    临走前皇太后都没忘了耳提面命,要莽妇学会仗势欺人。

    她性子太过随和,遇上事情总是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样只会被人欺负。

    太后上船都上的不放心,就担心没人看着的时候,莽妇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吃了亏。

    柳老婆子只差没双手合十打保证。她都不知道太后怎么会操心那么多事情。

    她一个糟老婆子,平时没事的时候呆在杏花村连门都不出,到哪受欺负去?难道还有人敢找上门欺她不成?除非那人打定主意横着出杏花村。

    他们杏花村村民可不是吃素的,说是一呼百应也不为过。而且受下坡村人感染,现在越发抱团,还学起了下陂村人那些无赖不要脸的小手段,能把人整的怀疑人生。

    本以为打发了皇太后就能清静下来,结果坐上马车之后就对上自家老爷子冷沉沉的眼神,柳老婆子肩膀缩了一下。

    平时家里都是她说了算,那是因为老头子让着她宠着她,一旦老头子认真起来,她也是怕的。就比如现在。老头子就认真了。

    “我真没啥事……”

    “要怎样才叫有事?人家都叫人掌嘴了,要不是知秋小子石子打的快,那巴掌就落你脸上去了,你知不知道?你就顾着你自己不疼!”柳老爷子怒。

    他当时心疼的都快流眼泪了。

    他们家老婆子哪能叫人那样子欺负。

    居然敢骂他老婆子狗东西还要掌嘴,他把丁家狠狠记下了!

    “你看你说就说咋眼睛还红了呢。我做事有分寸,哪能真让她打着。你说我这一把年纪了,要真挨上个一两巴掌的,不得去半条命啊?我可惜命了,我还要看看咱家仨豆长大呢。”

    “惜命还撸了袖子要跟人打架,你真以为你力气大了点就在外头无敌了?人家二十个侍卫杵在后头你没看见?你还没动手人家就先把你手给剁了!今儿你这条命就是捡回来的!万事不放在心上,你就可劲儿气我吧!”

    “哎哟喂,我家老头子这是真犯了气性了。行行行,是我错,是我小看了人心险恶行不?以后要是再遇上这种情况,我先自报家门。要是自报家门不管用,那我就跑。行不行?”

    “以后出门一定要把大红带在身边,否则你就哪里也别去,乖乖呆在杏花村里。”柳老爷子吸了下鼻头,硬声道。

    “好,都听你的!”柳老婆子拍着胸口一口应承。她要是不顺着他,怕她家老爷们得流马尿了,回头冷静下来再想起这一着多丢人?

    他们家老头子是很要面子的。

    车厢里有两个老人絮絮叨叨说说话,一个训导,一个附和,气氛渐渐缓和下来。

    而坐在车头的柳知秋望着前方的眼神极深沉,眸底依旧闪烁寒光。

    那个狗东西朝奶奶脸上挥巴掌的场景,一直在他脑子里挥之不去。每浮出这个画面,他眼里寒意就浓郁两分。

    日后爷奶要去哪,他一定得跟着,不管有没有红姨在,他都要陪在他们身边。

    他受不了他们任何一个人受一点点伤。

    回到柳家大院已经入夜,大院里人声喁喁,宁静祥和,回家的感觉能沉淀人心的浮躁。

    灶房里已经备好晚膳,但是尚未开动,都在等着他们回来。

    放好马车,净了手,柳知秋坐上膳桌,他是最后一个入席的,等他做好一家子就开饭了。

    柳老爷子跟老太太面上什么异样,饭间并未提起云州发生的事情。

    柳知秋知道爷奶是不想坏了家人吃饭的心情,应该是打算饭后再找大哥,提一提这档事。

    他没破坏爷奶的打算,只是这顿饭,吃得有史以来最快,引起桌上人侧目。

    “怎么了?在云州吃了好东西,饱了?”柳知夏揶揄。

    这家伙每回出门,从来不会委屈自己,想吃什么就吃,想买什么就买。

    这回估计也不例外。

    加上带着爷奶,肯定不会让爷奶饿着。

    柳知秋朝他看去,冷哼一声,走了。

    众人,“……”

    柳知夏眼睛闪了闪,并没有追出去,若无其事吃饭,待得家里人快要吃饱的时候,才提前些许离开饭桌。

    没被爷奶给逮着。

    走出大院门,在大院拐角菜园子旁,看到了蹲在那里看月亮的二货。

    “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第一零三四章 动谁,别动她柳家人!

    “现在才出来,没诚意。”男子头都每回,继续冷哼。

    话音刚落脑袋就被拍了一记,“好好说话。”

    柳知秋这才慢悠悠道,“托你的福,有人顶着跟知府交好的名头,把奶奶给欺负了。叫狗奴才掌奶奶嘴呢。”

    柳知夏眼神骤冷,“谁?”

    一个字,冷锐如刀,似能一刀扎进人心。

    柳知秋瑟了下,“丁家的,什么鬼当家主母。在街上跟奶奶撞上了,骂得那叫一个难听。诶哥,你跟人交好就找这样的人家?素质还比不上我们村里的三岁小娃儿。那样的人,怎么当上当家主母的?趾高气扬高高在上,整得自己跟王母娘娘似的。当时我可是眼睁睁看着的,咱奶可没撞上她,及时收住脚了,就这还被骂死老婆子,骂贱民,让奶奶滚呢。我去护着奶奶的时候,那丫的居然还叫了几十个护卫,准备把我跟奶奶就地打杀。最毒妇人心!哥,你可得给我们出气啊。”

    添油加醋,煽风点火,柳知秋不遗余力。

    他也就在自个大哥面前如此不掩本性。

    “结果。”柳知夏走到墙边,斜倚墙壁,那个地方,柳知秋观察不着表情了。

    撇撇嘴,就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大哥,“结果,被太后给吓得屁滚尿流的。她那些护卫也被秦将军的人压住了,没蹦跶起来。最后给吓晕在大街上。”

    最解气的是老嬷嬷掌嘴,还边打边骂。

    不过他不就不告诉大哥,让他难受难受去。

    身为知府,居然是他手底下管着的人蹦出来欺负老太君,说明大哥护家不到位。

    “我知道了。”身后,男子声音淡淡的,已经完美敛藏了情绪。

    真没劲。

    起身拍拍裤腿,柳知秋慢悠悠往大院里走,今儿累了半天,他洗洗睡去。

    至于之后的后续,自然是扔给大哥。

    先护好家,再去护好他的百姓。

    反正,这是他定的柳家的规矩,就算是大哥,也得照着家规来。

    大院外头,柳知夏靠墙看了好一会月亮,直到发丝上沾染了水汽,才转而回屋。

    回到的时候爷奶已经打算睡了。

    两个老人,跑云州一个来回,在马车上坐了六个时辰,便是身体健朗也吃不消。

    在老人家回房前,柳知夏过去抱住老太太,“奶,让你受委屈了。”

    老婆子愣了下,笑道,“知秋小子跟你说了吧?还好,都还回去了,我跟你爷爷原本是打算着回来跟你说来着,后来想想事情已经解决了,咱也没吃什么亏,反而是那丁家,恐怕这段时间都会乌烟瘴气。你是云州父母官,做事公平公正,不徇私,不偏倚,这样才能服众,才是个好官。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肯定有很多百姓受着这样那样的不公,你若能成为他们信任倚赖的青天,我跟你爷爷才最高兴。”

    今日,若她只是个寻常百姓,下场不是死就是伤,定受尽冤屈。百姓有冤,能找谁诉去?只能找父母官。

    如果父母官不作为,那百姓就无出头日。

    她希望他们家知夏,能成为为民请命的好官。不仅仅只是护着这个家,更要护着一方百姓。

    因为他是朝廷命官,那是他的使命跟责任。

    柳老爷子在旁,伸手拍拍大孙子肩膀,“不早了,赶紧洗洗睡去,我知道你们当官的,都有自己的规划,照着你的规划走,不要打乱了脚步。”

    打发了大孙子,老爷子心情颇好,已经没了回来时的那股怨气。

    “咋,心结打开了?”

    “打开了,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没事就行。”笑呵呵哄睡老伴儿,柳老爷子做梦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他的孙子他还能不了解?

    以后丁家势必鸡飞狗跳,反正那啥主母的不会有好下场。

    他还有啥想不开?

    云州的插曲,两老包括柳知秋都没对家里其他人说,无谓让他们再犯气性。

    第二日一早,柳知夏带着媳妇儿子就赶回云州去了。

    身为父母官,告农忙假的他是第一个,所以假期并不长,躲在家里呆上一日已经是极限。

    刚回到衙门,外面就报丁家来人了。

    来的是丁家家主丁家华,户部侍郎丁家年,还有丁家大小姐,两年前已经出嫁的丁文萱。

    “丁小姐回来了?”听到报丁文萱来了时,傅玉筝还有些惊讶。

    丁文萱嫁的人家离云州不算近,回来一趟得坐上半天的船。回去农忙之前她并没有听说对方回来,想来是农忙期间回到的。

    “来得倒是快,连她都拉回来了,这是想打感情牌。”柳知夏勾唇,笑意极淡。

    傅玉筝皱眉,“出什么事了?”

    在唤对方进来之前,柳知夏把事情简单跟傅玉筝说了遍,傅玉筝冷笑一声,抱起毛豆,对通禀的小厮道,“去告诉丁小姐,本夫人不舒服,不见客。”

    说罢就往后院走,浑身凛冽气息压都压不住。她是曾经因为丁文萱通透性子也好,跟她有不错的私交,但是有底线。触了她的底线,谁的面子她都不会给。

    柳知夏失笑,“把人传进来吧。”

    小厮这才退下。

    门口,丁家一行三人疾步往里走,人还没进客厅就拱手连声告罪了。

    丁文萱得到小厮传话,也并未离去,跟着进了来。

    “丁家主,丁大人,宁夫人,请坐,”将三人引入座,着小厮奉茶,“不知三位一大早过来,有何要事?”

    丁家华脸色尴尬又颓丧,知道知府大人是在寒碜他,叹道,“昨日内子在大街上冒犯了柳老夫人,这事情想必大人已经知晓,今日丁某特地过来跟大人告罪,还请大人能网开一面,日后我定严加管束内子德行。”

    对方开门见山,柳知夏也不再装面上功夫,眼神淡下来,“丁家主原来也知晓令夫人德行有亏?丁家为云州名门世家,以商为主,乃是名门商贾。名门商贾的当家夫人,出门带随行侍卫?对着百姓出口便是就地打杀?本官想知道,除了昨日那一着,以往本官所不知道的,枉死在尊夫人手底下的冤魂,有多少?”

第一零三五章 必须推一人背黑锅

    丁家华顿时浑身凉透。

    在南陵,除了皇室之外,其他任何人都是禁止圈养私家侍卫的。一经发现严惩不贷。

    就如柳知夏出任云州知府已经两年多,到现在为止身边也没有私人护卫。倘若有事出行最多只能调朝廷拨给他的官差随行。

    和他丁家只不过是一户名门商贾,在士农工商中排在最末。家族的一位当家夫人出门的时候竟然带二十个护卫随行,甚至当街开口对普通百姓就地打杀。何等嚣张跋扈?

    正如柳知夏所说,死在他夫人手下的冤魂有多少连他都不知道。以前不是没有闹出过乱子,只是后来都被压下去了。而云州换了柳知夏之后,他家夫人闹出来的事端多集中在宅院里,没有往外传,是以没有跟新任知府造成冲突。

    唯独这次没有躲过去,而且一冲撞直接冲撞到太岁头上了。

    所以对于柳知夏的质问,他竟不知如何回答。私带护卫,罔顾性命,横行乡里,这些罪名哪一个都不轻。

    若是只针对个人不波及丁家还好。一旦波及,能让丁家直接从云州四大家族中除名。

    瞧着弟弟恍惚神色,丁加年面露惭愧,“柳大人,这事情确实是我弟弟管束无方。身为一家之主,却管束不住一个后宅妇人,实在惭愧已极。这件事情发生后,我们一家子都没能睡好,想着定要同柳大人告罪解释,这才在柳大人回来的第一时间登门造访。老夫厚着脸皮恳求柳大人,能否网开一面,通融通融?柳大人若肯点头,老夫保证日后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丁大人在朝为官多年,虽与在下同为四品官职,但是在朝中资历却比我高的多。大人当知道我南陵律法严明。带着私家护卫招摇过市,肆意打杀百姓,浑然不将律法放在眼里!此等为恶行径,一经发现当严惩不贷。倘若我今日因着几位求情,又看在往日交情上就网开一面,那是徇私枉法。在下这个父母官还当来何用?”

    柳知夏的话让人哑口无言,且无计可施。

    沉默好一会后,丁家华才哑声问道,“柳大人,真的半点通融不得?”

    “本官说话行事历来一是一二是二。出任云州知府以来从不曾徇私枉法,也从不曾冤枉无辜。丁夫人的事情该如何便如何。几位若只为这件事情而来便请回吧。”

    听着柳知夏开始下逐客令,丁家华有些心急了,一咬牙,“大人能否给我点时间?等我再解释解释。这件事情因我夫人而起,但是确实跟整个丁家无关。我等都知道大人为官公正清廉,绝对不会牵扯无辜!”

    柳知夏垂眸没有立即说话,待他面前几人把心提到极致的时候,才道,“这两年本官在云州,对丁家的口碑素有耳闻,百姓对整个丁家还是称赞有加的。本官自是信得过丁家主的人品。倘若事情最后查明真的跟丁家无关,本官自是不会将丁家牵扯在内。”

    丁家年跟丁家华相视一眼,皆知柳知夏这话背后的意思。

    丁家究竟是不是真的干净,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丁夫人身为当家主母,这么多年来她做的事情丁家不可能一无所知。直到现在丁夫人依旧好好待在主母的位置上,说明丁家对她做的那些事情从未有过作为,更甚者说他们是包庇着的。

    如今出了事情,他们想将丁家摘出来,柳知夏不是看不明白,但是他默许了。

    那也就意味着,丁家必须推一个人出来背黑锅,这个人是谁毋庸置疑。

    羞辱了柳家老夫人,身为知府柳知夏怎么可能真的咽下这口气?很多话都是面上说的冠冕堂皇,私底下如何大家心照不宣。

    想明白之后,丁家华咬牙准备豁出去了,丁家年在旁并没有阻止。他们现在是同样的想法,丁夫人可以栽进去,但是丁家绝对不能有事。各大家族一旦没落,想要再爬起来难于登天,他们不能用自己整个家族给人陪葬。

    哪怕她的背景再深,能深得过柳知夏?

    倘若今天云州知府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丁家都能想到办法继续把人包庇下来。偏偏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是柳知夏。

    他的背景之深厚连皇上都动不了,更何况皇上也是他的背景之一。

    深吸一口气,丁家华开始开口解释,期间丁家年跟丁文萱都异常沉默。

    “我说这次的事情跟丁家无关,是因为内子那日所带的侍卫并非丁家所豢养,那是她个人的私人侍卫,是她娘家人赠与她的。内子这些年做了什么事情我确实是不甚清楚,因为她的身份背景远远高于我丁家。自加入丁家之后,她在族中也一直是高高在上。因着忌惮她的背景,就连家中老母亲都得对她退让三分,我又哪里敢对她多加管束?最后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当然我也有错,但是我是实属无奈。”

    “丁夫人身份背景远高于丁家?”柳知夏抬起眸子,眸光淡淡的,“不知尊夫人是何身份?”

    他在云州期间大多数时候都忙于政务,偶尔跟城中权贵有应酬往来,见的也全是各家家主。对于各家当家夫人或其他有身份背景的女眷,他并未打听过,所以不是很了解。

    丁夫人的名头在这件事情发生以前,他从未听过。

    丁家年叹了口气,“我这位弟妹,要说本身的家世背景并不算高,只是京城一户寻常商贾世家千金,嫁入我丁家可说是高嫁,但是她家族中有亲戚在朝中的地位极高,连带的也给她涨了身份,是以嫁入丁家之后,才有趾高气扬的资本。”

    因为族人对她每每都是恭敬有加捧着供着,养成了她越发跋扈的性子,也才有了今日闯下祸端。

    一切都有因果。

    “她是三朝元老袁大人的侄孙女。”

    柳知夏眼底波动了一下,脑海中浮出一个老态龙钟的身影。

    三朝元老袁大人德高望重,在各方倾轧的权力漩涡中始终保持中立,威望极高。没想到他竟然跟丁夫人有如此牵扯。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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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85/ 第一时间欣赏农女福妃别太甜最新章节! 作者:橙子澄澄所写的《农女福妃别太甜》为转载作品,农女福妃别太甜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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