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六六章 哎哟,真是阴险
“听你们这么说,这个镇守有点意思啊。”风墨晗摸摸下巴,肯定,“很有眼光。”
但凡在柳家真正危难之际雪中送炭的,都是极有眼光的。
有眼光的人,有后福。
待他回宫后,按功论赏。
“行了啊,你就别搁那画蛇添足了,”一看少年模样,柳知秋跟薛青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就你皇叔那丫急于讨好爷奶爹娘的,还能把机会留给你啊?”
“别聊了,街上人多,马车来去不方便,我把马车停在路边了,你们要逛街的自个下车走着去。”马车吁一声停下,魏蓝吩咐了声就直接下车把马车丢给帮忙看管的人,自己左窜右窜的先走了,“我去看看以前一块摆摊的兄弟,小聚一下,晚点要回去的时候马车上等。”
被撇下的三只连抗议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自己爬下马车一二一。
对此薛青莲极有怨念,“又被蓝叔坑了!”
“我说你就走几步路能掉两块肉啊?你干脆懒死得了!”柳知秋怼,全家没谁能懒得过薛青莲的。
风墨晗立即附和,眼睛随即上下左右的把薛青莲给扫视一遍,“青莲叔,你这样不行,整天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跟桂花婶养的猪有什么区别?不出来活动活动,很快你肚子就得长膘。学学我,天天山珍海味,我也保持得极好,走哪都是一道风景。”
薛青莲冷着脸把风墨晗踹边儿上,“你手臂肌肉坚硬如铁吗?你有八块腹肌吗?剥掉衣服你就是只长了斑的白斩鸡。”
闻言,柳知秋两手分别在风墨晗脸上、露出衣服的手上比了比位置,点头,“长了三处黑斑。”
风墨晗有点后悔自己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上皇室影卫,遇上这种一打二的情形时,就能反过来以多欺少了。
三人一边斗嘴一边在熙攘人潮中慢悠悠的闲逛,虽然身上都换上了很不起眼的粗布灰衣,但是三人都极为出色的外形还是收获了很多目光,慢慢变成小镇街道上一处风景,时而便会遇上含羞带怯的女子迎面走来,煞红着脸羞答答的偷看他们一眼。
三人皆目不斜视。
要论不解风情,谁都不比谁弱。
“先跟我去点心铺子买点酸梅膏……”柳知秋正准备安排接下来的行程,前方不远处突然传来吵闹嘈杂。
“打死人啦!打死人啦!没天理了啊,光天化日的,仗着背后有人,要把我们家给欺负死了啊!”
“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老婆子我要上杏花村去问问,是不是那个村子出来的人都能不讲理,都能这么欺负人!我的儿啊!”
柳知秋三人相视一眼,齐齐皱了眉头,往前头聚满的人堆走去。
越近,里面传来的声音就听得越发清楚。
有人在打架。
周围围观的百姓已经不停指指点点。
三人挤进去后,才看到里面的情况。
竟然是大华跟个中年男人在打架。
作为下坡村出来的混子来说,显然大华是合格的。
下手又狠又阴,打人的时候浑身戾气,眼珠子都是红的。
另一个……
“弱鸡。”薛青莲撇嘴。
“白长那么大个头,连大华这个瘦猴都打不过。”柳知秋摇头。
“哎哟,看不出来,真是阴险!刚那是猴子偷桃吧?”风墨晗好奇的瞪圆了眼,原谅他,他第一次看到市井小民打架,原来是这样的。
嗯,挺精彩。
比影卫出手见血封喉那种,更有烟火气。
这边两个男人打架,旁边人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
当中显然有人是认识大华的,对他表现得很是隐晦、忌惮。
在人群中间,还有个老妇人,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天喊地,句句不离杏花村。
在老妇人斜侧,还有个让柳知秋跟薛青莲意外的人。
含霜。
此时煞白着脸站在那里,唇角紧抿,双手紧握成拳,背脊挺得笔直。
大块头男人最终被大华给打趴下了,躺在地上嚯嚯喘着粗气,起不来。
大华狠狠往地上吐了口唾沫,扔掉手里砖头,“下次再嘴巴犯贱,老子让你以后都用不着开口!”
“还有,那边的婆娘,什么杏花村?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下坡村大华,下坡村!草你娘的,你带上杏花村干啥?柿子挑软的捏是不是?”
“还孤儿寡母,在老子跟前卖惨,我呸!就你生的这命犯克妻的癞蛤蟆,还敢肖想杏花村的人?回去撒泡尿给自己照照,先看看自己什么德性!”
骂完那母子俩,把嘴角血迹抹了抹,大华瞅向还直挺挺站在那里任人指着鼻子骂的女子,“还杵那干啥,就这种的见着了你给老子狠狠打,怕没人撑腰啊?人家看上你银子了死皮赖脸说你是人媳妇,你能不能有点气性?知不知道这丫前头两媳妇咋死的?赶紧走人!”
走过去,大华推了含霜一把,把她推到人群里,想把她弄出去。
后面见着自个儿子满脸是血,出气多进气少的样子,又是猛的一声嚎,扑上来揪住含霜头发,劈头盖脸的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货,明明是我王家媳妇了,拿了彩礼钱你不承认,勾着我儿子整天跟丢了魂似的往你那掏银子!咋?拿了银子翻脸不认人了,转头又勾搭上下坡村的了?大家来看看啊,看看这个没脸没皮的荡货!人尽可夫的贱东西!在外面装得一副贞洁烈女的样子,背地里不知道干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嗷!”
大华磨着牙,抬脚就往妇人身上踹了一脚,把人踹到地上。
撸起袖子,俯身捡起了刚丢掉的砖头,“他妈的,老子不过几年没出来走动,就被当成病猫了是吧?老子说的话你们当我是放屁?!”
就说不能当好人,一当好人人家立马不拿你当回事!
对这种的,就得揍!
揍怕了特码才会乖!
“大华,咋回事呢?”眼看大华举起砖头,柳知秋这才开口,人也往圈子里走。
第一三六七章 真是够白痴的
大华动作顿住,回头看到柳知秋,登时来劲儿了。
“知秋!你们来得正好,喏,这两货色正在欺负你们村人呢!”
一个人的时候虽然说不怕,但是来了靠山,那自然是底气更足。
扔了砖头,大华抬头挺胸,很是嘚瑟的走到柳知秋等人旁边,顺势指了指含霜,“这是住你们村口那位吧?回头可得让村里婆娘好好教教,让人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怎么行?她但凡有点气性,王家这两无赖也不敢欺到她头上去!”
自打大华喊出柳知秋的名字后,周围围观的百姓乃至原本还哭天抢地的妇人一并噤了声。
杏花村的,知秋。
除了柳家大院的柳知秋还能有谁?
那可是他们苍梧镇的大人物,镇上多半人都是认得他的,就算不认得,也熟悉这个名字。
柳家大院的人谁敢惹?
而且,听说柳家人素来护短,所以但凡是杏花村出来的人,整个镇子都会极为礼遇,客客气气,从来不敢怠慢。
因着有杏花村的带携,就连下坡村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今天那个也是杏花村出来的年轻女子之所以会被王家母子欺到头上,听说是因为女子根本不是杏花村人,只是住在杏花村的外来户。
不知道走了什么狗s运,被杏花村接纳进去而已。
“到底怎么回事?”柳知秋环视周围,视线最后落在含霜身上,“被人欺负怎么也不吭声?”
含霜低着头,下唇咬得死死的,极力克制,才没让自己落荒而逃。
周围那些叫骂,那些指指点点,那些异样的眼光,像是瞬间将她拉回了曾经的地狱。
让她想不顾一切转身逃跑。
可是妇人那种指责,又激出了她的不甘心。她若是跑了,就等于坐实了对方骂她哄骗银子、人尽可夫的那些话。
她不能跑。
“看她就是个不会说话的。”大华撇了下嘴角,“还是我来说吧。咱苍梧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镇上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些,这么多年基本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认识谁啊?就王家母子那样的,整个苍梧镇还有谁不知道他们什么德行?王家这老虔婆之前可是生生磋磨死两个儿媳妇的人。好了,现在找不到人愿意嫁到他们家去,把主意打到含霜身上了,愣说含霜收了他们彩礼骗了她儿子的钱,说含霜是他们王家媳妇。我草他娘的,脸咋那么大呢?也不看看自己儿子长得啥样,癞蛤蟆还妄想天鹅肉,他也配?”
大华一段话解释了来龙去脉。
薛青莲跟风墨晗站在人群中间看好戏,闻听始末后不约而同往后退了两步,隐身在人群中。
争取不被柳知秋抓出去掺和。
“青莲叔,住村口的,不是你们之前说的跟七七一块回来那个?”凝着场中女子,风墨晗问道。
“想干嘛?”薛青莲桃花眼一挑,懒洋洋反问。
“我能干啥?不就好奇问一句嘛。”风墨晗翻白眼,问问还不行了?“她不是善睐丫鬟么?当初在柳家大院的时候你们就没仔细问问情况?”
“你指的是七七吧?嗤,人小娃娃在的时候,死命不肯认,现在娃娃跟着你皇叔走了,反倒关心起来了。”
风墨晗沉默。
他不是关心。
只是那天七七追着马车跑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小时候罢了。
那时候其实他跟七七是一样的。
没有了爹娘,只剩下那么一个自己捉摸不透的依靠。
便会时时刻刻害怕,害怕没人管,害怕被抛弃。
所以不管皇叔去哪,那时候的他都像个甩不掉的小尾巴,紧紧跟着皇叔,竭力的去装乖巧,去讨好,想让皇叔喜欢。
与其说关心七七,毋宁说因为曾感同身受,所以怜悯。
淡淡瞧了他一眼,薛青莲启唇,“问过了,她是善睐逃回西凉后才跟在善睐身边伺候的,对于主子回西凉前曾经经历过什么,她一无所知。七七究竟是善睐跟谁的孩子,她也不知道。”
两人短短几句对话,柳知秋那边事情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王氏母子在镇上属于老赖级别,尤其王氏,在镇上是出了名的恶妇。
好吃懒做,尖酸刻薄,贪财贪利。
以前曾经有过两个儿媳妇,全被磋磨死了。
这回突然闹着说含霜是她家儿媳妇,不过是看上含霜住在杏花村,又在酒坊上工,加上一人独居无依无靠,就想着把人赖到他们家,以后由着她把控。
此前王氏有好几次到杏花村口,想找含霜麻烦,都被村口守卫给挡了回去。
这次好容易在镇子上遇上出来赶集添置米粮的含霜,立即带着儿子追上来胡搅蛮缠,没成想却被大华给撞上了,才出现之前那一幕。
“大华,去镇衙报官。”事情了解清楚之后,柳知秋多往那对母子看一眼,对着大华直接道。
一听要报官,还赖在地上的王氏立刻急了,“柳、柳二公子,你这要报官啥意思啊?这个贱、她确实跟我儿子定了亲事的,银子我儿子也给她了!收了聘礼那亲事就是作数了的,你可不能仗着有关系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啊!你你这样做是仗势欺人,是要败坏柳家名声的!”
柳知秋嗤了声,“收没收你们银子,定没定亲,回头镇守审过就一清二楚了。要是拿了,含霜不想嫁,聘礼原数退还便是。若是证明你们污蔑,空口白牙毁一女子名节,那这污蔑罪可就重了,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不知道进了大牢,还有没有出来。”
“……那、那你们的人还打了我儿子呢!看看我儿子被打成什么样了!我我告诉你们,这是光天白日的伤人!伤人也是重罪,要坐大牢的,你们要是真欺我一个孤老婆子,大不了我跟你们鱼死网破!”
“打什么人?光天白日的,你儿子在大街上调戏良家妇女,周围多的是人证。人家打你儿子,那是见义勇为,去了衙门受的是嘉奖。真是有够白痴的。走吧,衙门走一趟。”
王氏脸色彻底白了。
本来就底气不足,色厉内荏,再听柳知秋的话句句好像都占理,要真去了衙门,凭着柳家的关系,他们母子俩还能得着好啊?
王氏母子相互搀扶,灰溜溜跑了。
第一三六八章 人爬的是龙床
事情平息下来,五人已经坐在万金酒楼包厢。
气氛有点沉闷,大华坐在那里像屁股上长了针,坐不住。
到底是平头百姓,明知道旁边坐着个皇帝,还是他们南陵的皇帝,大华心再大他也稳不了。
就怕不小心说错一句话或者哪个举动让皇上看不顺眼了,手一挥就让他脑袋搬家。
想到这里脖子特别凉。
“知秋,人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事我先走了啊。”大华起身准备闪人。
“你去哪?”
“佳人有约,镇东头小寡妇还在等叔呢。”朝柳知秋挤了下眼睛,大华脸上挂着的笑异常猥琐,溜了。
包厢里少了个人,含霜觉得氛围比刚才还压抑,让她觉得心慌。
在座三个人,两个她认识,还有一个,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是在酒坊上工的时候她却是听村里人提起过的。
他们说小风儿来杏花村了,时隔这么多年终于又见着这孩子了。
也说小风儿今天跟大宝他们去了青河,一群青年在青河打闹了小半天。
还说小风儿今天被知秋跟青莲拐去偷人家地里的瓜去了,事情要是传到朝堂,得惊掉那些个大臣的下巴。
诸如这些。
那个被村民们亲切唤做小风儿的青年,是皇上,南陵皇上。
除了他的名字,村民们说起的他的那些事迹,大抵很是好玩搞笑,可是当意识到这个人就坐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依旧觉得不太真实。
她隐约猜到,皇上应该是有话要问她。
“你跟在善睐身边多长时间?”不出她所料,很快,皇上就对她开了口。
“回皇上,奴婢曾伺候她两年多。”那段惨痛的过去,让含霜再不愿对善睐以主子相称。
“即是在她生下七七之前你就在她身边伺候了,那你可曾听她提过有关孩子生父的事情?或者是从别的地方有过耳闻?”
含霜想了想,摇头,“圣女回到西凉之后就一直呆在都城,除了跟当时的巴念王爷偶尔见面之外,她身边没有出现过其他男子。”
善睐回西凉后,她就被调到善睐身边伺候,确实除了当时的王爷巴念之外,善睐从不跟其他男人多有接触,便是都城不少官家夫人前来拜见,善睐也很少会接待。
人际关系极是简单。
听完含霜的话,风墨晗眉头拧起,就连柳知秋跟薛青莲也皱了眉。
虽然知道从含霜这里不会再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来,还是不免有些挫败。
“善睐那样的人,跟周围的关系真会那么简单?我觉得不像,否则她也不可能能煽动当时的边城将军出兵。”柳知秋首先不相信。
薛青莲点头附议,脸上冷冷的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一个内心极为复杂的人,她的生活方式却低调简单得让人诧异,要么她真的是个简单的人,要么,就是她一直在伪装。”
薛青莲所说的第一点,不用考虑就被另外两人啪掉。
那么剩下唯一的可能就是善睐一直在伪装,确切的说是一直在小心翼翼又极为周全的做着防备。
防备露出任何蛛丝马迹,被人抓住破绽。
“卧槽,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她都逃回西凉了,还防了一手,防着将来有一天可能我们会调查七七的事情,所以用尽一切办法,提前掐断所有线索。难道她还能未卜先知,那个时候就知道有一天我们会查七七的身世?”柳知秋自认自己也算见多识广了。
但是像善睐这种的,他真是生平第一次见。
恶毒,心狠,又聪明到极致。
“再可怕,她也已经死了,接下来该头疼的是阎王爷,不是我们。”薛青莲嗤了声,舒展大长腿懒懒挂在椅子上,“至于她生前做的那些,我们未必找不到一点线索。只要是人为,总会有漏洞,只是我们一时之间还没找到罢了。慢慢找,着什么急?反正不管七七是谁的种,小风儿也没打算认他。”
柳知秋,风墨晗,“……”还真是大实话。
“含霜,你再想想,善睐回去后,一直到生下七七,当中真的一点异样都没有?”柳知秋再次看向含霜。
他们年纪上实则差不太多,他便直接以平辈相称了。
含霜咬了下唇瓣,凝眉仔细回想,随后似想到什么,“要说异样,也不知道算不算,圣女生下小主子之前,曾经摔过一跤,导致早产。”
“早产?”薛青莲眸心一动,“七七是几月出生?”
“那时候刚过完年节不久,是一月份,一月初十。”
柳知秋立即踢了下风墨晗,“你是几月被睡的?”
“……皇婶生下红豆巴豆那天晚上。当时我高兴,多喝了几杯酒。”对于被睡这个字眼,风墨晗很排斥,偏偏他么的这是事实。
“那就是说,七七提前了差不多一个月出生。”
“都说了早产,自然提前了,你这不废话吗?这上面找不出毛病,人家生之前不是摔跤了?”
想到这点,三个男人一致脸黑。
他妈的,连早产都有这么正当的理由,真的不是一早计划好的?
可是就算善睐是计算好的,他们也没有任何证据能作为证明。
死无对证。
七七的身世依旧成迷。
而且,照着这么看来,反而七七是风墨晗孩子的可能性变得更大了。
毕竟当时善睐是南陵皇宫里的小医女,出入皇宫并不自由,皇宫里后宫范围更是不允许男子随意进入逗留。
柳知秋反反复复看了风墨晗好几眼,“小风儿,不是叔想给你扣绿帽,你自己琢磨琢磨,善睐会不会在宫里养个什么护卫啊禁卫啊之类的小白脸?”
风墨晗额角轻挑,这要不是他叔,他送他一个滚字。
“嘶,好像有那么点道理。”薛青莲又点头了。
风墨晗额角已经转为暴跳,“你俩啥意思啊?我风墨晗,堂堂南陵皇帝,玉树临风风姿绰约,在你们眼里我这样的还赶不上一个侍卫小白脸有魅力?你们知不知道后宫多少女人想爬龙床!”
“人爬的是龙床,你换咱乡下人睡的木板床看看,你看人家还爬不爬?”
第一三六九章 醒醒吧少年
“醒醒吧少年,别把自个想得太重要,啊。”拍拍风墨晗肩膀,柳知秋安慰,“相信叔,以后你肯定能遇到个人,就算你不是皇帝,她也一样会对你死心塌地。”
风墨晗呵呵,这还不如不安慰。
三人相互讨论加吐槽期间,含霜安静坐在一侧,不敢随意插嘴。
而从他们说的那些话里,她大概听出了点什么,胆战心惊。
善睐从回到西凉之后,对于孩子的生父只字未提。
没人知道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或许除了善睐自己之外,唯一知情的人也只有如今已经成为西凉皇的巴念。
以善睐对巴念曾经的死心塌地,巴念要是想知道真相,善睐一定不会对他隐瞒。
“也许……也许你们日后有机会,可以问问西凉皇帝……”
犹犹豫豫的,她这话刚说出来就被柳知秋翻的大白眼给压了回去。
“问西凉皇?那等于白白送上门给人戏弄。当初巴念来南陵求和,被风青柏抓着坑掉了八座城池,他想剐了风青柏的心都有了。以我们跟风青柏的关系,真要去跟他要答案,他会那么好心告诉我们真相?”
“说来说去,都怪风青柏那个王八蛋。不管在什么地方都能给自己树敌,他是生怕自己还不够招人恨呢?”
转眼柳知秋跟薛青莲吐槽对象就从巴念转到了风青柏身上,趁着他不在的时候,两人用尽所有能想到的词汇,把丫的骂个痛快。
风墨晗抻抻衣袖,优雅起身往外走。
他现在有点不屑与两叔为伍了。人不在跟前的时候才敢放狠话,怂得让人没眼瞧。
跟他们在一块忒降格调。
还是皇叔威武。
“走了,没啥要问的了,回家!”
“回什么回,在万金酒楼不好好吃一顿,那不是白来一趟。你还想帮你金子叔省银子哪?”
“过来坐下,先叫点吃的,回去的时候再打包几个好菜。咱在万金酒楼能免单,不吃白不吃。”
风墨晗怒了,压低了嗓子低吼,“我好歹是皇帝,你们能不能有点格调?跟你们在一块我天威都要掉光了!”
“嫌掉天威你坐下干啥?你先回呗。”
“咳,好在这里没人认识我,先吃再说。”
“装得真像,点菜点菜。”
含霜坐在一旁像被遗忘了般,也因此得以亲眼见识柳家大院各传说级人物的真面目。
极其幻灭。
柳玉笙风青柏航游运河上的日子里,柳家大院每天不变的鸡飞狗跳。风墨晗乐不思蜀,把当初对皇叔承诺的立即回宫给全部忘到了脑后。
因着皇上不在朝,所有朝事一下全压到了身为皇上唯一辅臣的柳知夏身上,每天,都有宫中内侍及宫婢看到温文尔雅的柳大人咬牙切齿的样子。
催促皇上回朝的密信开始一封接一封紧急传回柳家大院,最后的下场,全被风墨晗给烧成了灰。
与此同时,北仓跟东岳两国也接到了南陵传回的密报。
北仓那边这两年的局势很不稳定,自从几年前八皇子突然遇刺死亡之后,北仓皇帝就开始性情大变,越来越多疑,越来越残暴。
北仓皇室几乎来了个大洗牌,诸多皇子被牵扯进八皇子事件中,最后下场不是身首异处就是被打入大牢,或贬为庶子流放。
唯一在这场动荡中存活下来并且还生活得好好的,只有残废的十四王爷,段廷。
密信传到北仓皇手中的时候,他这边也已经得到确切消息。
“风青柏插手凤月国的事了?”将密信看完,段廷眼神浮出兴味。
跟风青柏也多年未见了,以他对风青柏的了解,那人会插手凤月国的事情还真让他有些意外。
不,其实不该意外,他忘了南陵王妃柳玉笙,是神医。
神医医术再神奇,治病救人不也得用药吗?
段廷轻笑出声,“这下好玩了。”
“王爷。”外头传来侍卫声音。
“何事?”
“黎小姐来了。”
刚才还满脸兴味的人登时脸色大变,飞快把密信销毁,坐回轮椅上气急败坏,“本王不是说过不让她上门吗?说的话你们当成耳边风了?!一群饭桶!”
骂声从大到小,很快消停。
门外侍卫只听到房内传来一声砰的异响,之后便回归平静。
这种情形发生很多次了,侍卫们都已经极有经验,一听到那声砰响就知道,王爷这是又跳窗了。
纵观整个北仓,能把王爷逼到这份上的,大概也只有黎家小姐黎瑞白。
东岳那边,接到密报后,东越皇的反应跟段廷大同小异,只是表现出来要沉稳得多。
“皇上,南陵那边早之前就曾有传闻,说南陵王妃有意开班授徒,成立什么医学院造福百姓。凤月国是整个大陆最盛产药材的地方,此番南陵王插手我东岳跟凤月国的事情,当中缘由会不会跟此有关?”
偌大御书房里,几位朝中老臣毕恭毕敬,分析南陵王所为的可能原因。
老臣们对面,长案台后方,俊美少年眉目淡薄,神情不见波动,一双幽深眸子半垂着,这般神态便是眼前老臣们都难以猜测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皇上以前跟南陵王有些许交情,会不会南陵王以此为条件,要我东岳让步?皇上……”猜不透圣意,老臣们心头忐忑,想要旁敲侧击一番,少年抬眸,眸光淡淡扫过来,便吓的老臣禁了声。
“此事朕自有分寸,退下吧。”少年开口,音色如泉水落玉盘,清脆又温润,却又带着泉水伏冬后的凉意。
“皇上——”
“退下。”两个字,那双温润眸子迸射出的威严,让一众老臣急忙躬身后退,不敢再多置一词。
眼前的少年,不是当初被二皇子逼得逃离东岳流落异乡的落魄可怜虫。
他如今,已经是手掌江山的东越皇,凭着自己的手腕,让朝野上下俯首称臣。
闫容谨,是东岳实至名归的王。
臣子退下,书房门由外轻声关上。
整个书房里就剩下长案后头的少年,空间静谧得很。
少年垂眸,重新看向那份密报。
第一三七零章 除了有钱,你别的啥都没有
——南陵王携南陵王妃及一双子女前往凤月国,同行有南陵皇商钱万金,九月将登陆凤月。
九月么。
闫容谨看向窗外,从外飘进来的空气中,带着浅浅淡淡桂花香。
时节已入秋,正是九月。
太阳落山之际,漫天晚霞中,河上一艘航船于凤月国西郊码头靠岸。
“爹爹,我们是不是到啦?”
“这里就是凤月国吗?上面好漂亮!”
两道稚嫩声音几乎同时于船舱中响起,接着便是小小脚步声,蹭蹭的往外跑。
三个小身影先后钻出船舱,跑到船头兴奋的叫喊。
“哎哟喂我的小祖宗们,你们慢点!码头上人多,现在正是船只装货卸货的时候,你们别自己往岸上跑,小心被冲撞了!”钱万金紧跟其后钻出来,一脸紧张担忧,跟个老妈子似的追在娃儿们身后。
柳玉笙跟风青柏是最后走出来的,看到岸边景色的时候,发出跟红豆一样的赞叹,“真美。没想到凤月国连码头旁边的景观都以药园代替,漂亮不说,还别出心裁。”
码头上,往两边延伸,种植着大片的桔梗,此时正当花期,蓝紫色的桔梗花在枝头怒放,如同一条蓝紫色海岸线,壮观又唯美。
风青柏笑道,“凤月国是小国,地域幅员不算辽阔,又因为地质奇特,在这里根本没有办法种植民生所需的稻子麦子等,这里只能成活药材以及一些果树花木。所以在这里每一寸土地都不会被浪费,凤月国需要拿种植出来的药材等东西换取百姓生存的足够粮食。”
“怪不得凤月国会被东岳跟北仓钳制,对方只要掐着粮食不卖给凤月,用不了多久,凤月国就会撑不下去。他们最后只能对东岳跟北仓妥协。”
这就是小国的悲哀。
弱肉强食,在哪里都一样。
岸上,靠近码头的地方停驻着两辆马车,车帘上悬挂着明黄色饰物,马车周围还有一队神情肃穆的侍卫守着。
稍微有点眼力的就能知道,这是皇室马车。而且敢缀明黄色饰品的,车里必然坐着天子无疑。
但是码头上忙忙碌碌的码头工们对此视而不见般,依旧有条不紊忙活自己的事情,丝毫不见慌乱紧张。
在柳玉笙看来,很是奇特。
要是换了别的地方,皇上要到码头来,必然是早早就将码头清空,禁止任何人通行的,就算是想要泊岸的船只,也只能先暂停驻别处,等皇上走了之后码头解禁,才能重新泊岸。
“凤月国的皇上似乎挺亲民。”柳玉笙笑着揶揄一句。
“国朝内形势紧迫,百姓时时等着外面运来的物资维持生活,加上眼下的境况,皇上出行要是还继续摆谱,会使得怨声载道,倒不如像现在这般,更能积累好名声。”
风青柏的解释让柳玉笙抽了下,“你们这些上位者,玩的都是心术。”
全是套路啊。
风青柏低笑。
不懂玩心术,如何上位?
“上岸吧,他们应该等了不短时间了。”
航船靠岸,马车那边就已经有了动静,待得见到风青柏跟柳玉笙走出船舱后,马车上也下来人了。
一马当先的是身着明黄便袍的青年男子,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人,也皆做盛装打扮。要是风墨晗在的话,就会认出来其中一个就是凤月国二王子凤弈。
“凤月国凤麟携臣子恭迎南陵王及南陵王妃莅临,也欢迎钱少东家前来洽商。”
“劳烦王上亲自来迎,风青柏受宠若惊。”风青柏回了对方的礼,举手投足恰到好处。
钱万金带着仨娃儿走在后头,看到前面寒暄的做派,立即压低了嗓子对仨娃儿道,“看到了吗?你们爹爹多会装样子。叔跟你们说,站得高的人都虚伪,你们爹爹就虚伪得史无前例。这些都是学问,你们好好学着,只要学得半成,以后闯荡江湖就只有你们坑别人,别人捞不着的份儿了。”
“金子叔,你也被我爹爹坑得捞不着吗?”巴豆好问。
钱万金鼻子里哼了声,“叔是谁?走南闯北打下一片江山,靠的全是能力,你爹要能坑着我,叔还能成南陵第一豪富?真是说笑话!”
“除了有钱,你别的就啥都没有了。”巴豆撇撇嘴,“傻乎乎的。”
钱万金,“……”抱起七七亲了口,“七七,叔最喜欢的除了红豆就是你了,比巴豆可爱太多太多。”
娃儿不说话有不说话的好处,至少他跟娃儿在一块的时候,不用老被气得内伤。
“金子叔,你别难过,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以后我巴豆罩着你!”
“好!”钱万金笑眯眼,看向雄赳赳气昂昂的小不点,“巴豆,你这话叔记着了,等你罩啊。”
呵呵呵,叔等着看你英雄变狗熊的样子。
不是他看不起巴豆,整个南陵乃至周边各国,三十岁往下数,除了福囡囡之外,能压的住风青柏的人,至今还没出生。
要不是知道风青柏不会真跟他生气出手整治他,他能有那个胆子频频去招惹风青柏啊?
他是长了脑子的。
“钱万金,带娃儿们上车了。”前头,传来女子低唤。
一大三小友好交流的时候,那边的初次寒暄已经告一段落,现在去往凤月国安排下来的驿站安顿。
马车是凤月国皇室迎接贵宾的马车,车帘上挂着皇家专用的徽章,代表车里人身份地位尊贵。
“这马车没有我们自家的舒服。”一上车钱万金就嫌弃上了。
风青柏瞥他一眼,“入境随俗,凤月国王坐的马车,跟这辆是一样的。”
“没想到凤月国寒酸成这样,看来这段时间真的过得挺艰难。”
“金子叔,你怎么知道他们过的很艰难?”巴豆又好奇了。
“但凡皇室都注重颜面,要是连颜面都顾不上了,那肯定不是忘了,也不是不屑,是顾不起。说明风月国现在真的很穷。这是叔的经验之谈,学着点。”
“你座下坐的是凤月国特级沉香木垫,那块垫子,换成银子能打造两辆你家那种马车。”
啪叽,钱万金脸没了。
第一三七一章 身为男人,怎么能口甜舌滑?(4)
凤月国给风青柏柳玉笙一行安排的住处是一座华贵宅院。
宅院外观看着很厚重肃穆,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布置也雅致,正好适合风青柏柳玉笙这样的一家子居住。
能安排得这么恰到好处,可见凤月国是下了功夫的,他们一行出行的消息应是一早就传到凤月国王耳里了。
许是考虑到他们长途劳累,安排他们住下后,吩咐了下人好好伺候,凤麟就带着人离开了。
当晚没再过来打扰。
“爹爹,娘亲,金子叔!我们出去玩吧!”凤麟的好意,巴豆没体会到,到了宅院没多久就闹着要出去玩,精力旺盛。
柳玉笙笑睨,“你不累,妹妹跟弟弟也累,今晚先好好休息,明日再找时间带你们出去玩。”
红豆立即摇头,巴豆小爪子也扳着七七小脑袋往左右摇晃几下,“娘亲,不累!”
他们可是第一次走出南陵来到别的国朝,觉着又新鲜又兴奋,巴不得赶紧到外面见识见识这里跟南陵的不同,哪还会觉出累来。
柳玉笙莞尔。
其实确实不累。
虽然坐船一坐就是近两个月时间,但是在船上的时候她每天都会泡一壶养生茶给大家补充体力回复精神,当中甚至加上了从红豆那儿取来的凝露,是以到得现在,一行几人都没出现萎靡,反而看着极显精神。
“福囡囡,要不咱就出去逛逛,找城中最好的酒楼大吃一顿。我也想尝尝凤月的菜色跟我们南陵有什么不一样。”钱万金也道。
要是这边菜色不行,他的万金酒楼就能开过来捞钱了。
手底下营生遍布整个大陆是他的梦想,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
连钱万金都这么说了,柳玉笙跟仨娃便齐齐看向风青柏,眨巴着眼睛听他的意见。
动作表情几乎一模一样,让风青柏哭笑不得。
翘了下唇角,“想去就去吧。”
“嗷!爹爹最好了!”这种时候,巴豆毫不吝啬拍了劲敌马屁。
先满足自己的小心愿,作对什么的稍微推迟一下也是可以的。
“爹爹最好了!红豆最爱最爱爹爹!”红豆这么一喊,巴豆的彩虹屁立即被彻底忽略。
她爹压根没往他瞧一眼,上前抱起红豆,任由七七拽住他一方袖角,出门了。
“娘,你当初咋挑上……唔唔!”
巴豆话没说完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嘴巴,顺势把他抱起来,“巴豆,听叔一句劝,没有牢靠靠山或者垫背的时候,千万别往你爹那个坑里撞,掉下去死无全尸!看看你金子叔我,你石头婶婶跟二舅舅他们不在的时候,叔从来不去招惹你爹。”
钱万金语重心长。
“叔,这次我听你一回。”
柳玉笙在后头听完一大一小之间的对话,扶着额绕到了前面,尽量远离两人。
不忍耳闻。
她开始隐约明白,巴豆苗儿之所以一路长歪,跟各个叔啊舅啊的“经验之谈”绝对有关。
“笙笙。”前头,行出几步的男子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她时清冷眸子覆着不可见的柔。
“来了。”女子抿唇一笑,加快脚步上前,挽住了男子抱着女儿的手臂。
跟七七正好一左一右占据男子两侧。
从后方看,两大两小的背影异常和谐。
“金子叔走快点!我们就要被我爹娘给落下了!”巴豆急急催促,不肯承认自己心里冒酸泡泡了。
“哎哟喂,这是咋的,小脸皱巴成苦瓜了?”钱万金哪能看不出小娃儿那点小心思,故意逗他,“金子叔不早说了么,只要你认叔做干爹,以后你就有爹爹疼了。”
巴豆立即扬起小下巴,哼道,“我巴豆以后会是全大陆最强的人,我爹爹自然也要是最强的爹爹。你太弱了。”
钱万金自尊啪的四分五裂。
巴豆你可真是好样的,拍了你爹爹的马屁,还把你叔踩到谷底!
“巴豆,你这样咱就没法好好聊天了啊!”
“聊啥啊,你听我指挥就行。”
……
凤月国都城名为凤都,很美的名字。
城中各处角落可见凤凰花,虽然花期将过,仍然时而可见一片火艳的红,映照在华灯初上的晕黄灯光下,极美。
比起南陵京城,凤都不算大,但是街道上的热闹繁华并不比京城逊色多少。
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凤都是凤月国富人聚居地,所以城中看着很繁华,但是出了城门,到其他地方走上一遭,看到的又是另一番景象。在凤月,贫富差距极为悬殊。”边走,风青柏边给妻子普及凤月国情。
“你以前来过凤月?怎么这般了解?”柳玉笙好奇之余,眼中闪烁着对男子的崇拜。
像个小迷妹。
那种目光是风青柏极享受的,“没来过,这是出使一个国朝前,该做的准备功课。”
“你这话意思,是说我笨咯?”连准备功课知己知彼都不知道。
风青柏垂眸,轻笑,“笨点如何?你有我。”
女子脸上嗔怒散去,眼底浮出甜蜜笑意。
这一幕照样落在后方一大一小眼里。
“我最看不起你爹的就是这点,身为男人,怎么能口甜舌滑?一点不稳重,这是南陵王该有的样子吗?简直就是在败我南陵的形象!”钱万金愤愤。
同时暗戳戳把刚才那些对话给记下了。
回头也拿那话去哄哄他家石头去,让石头甜蜜一回。
“太婆经常说你口甜舌滑,金子叔。”巴豆一开口,又是会心一击。
“巴豆,我告诉你,咱俩是一国的,你别动不动就在背后捅刀子,这是卖国行为!”
“我哪有卖国,我只是说说事实。”
“有些事实不能说!”
……
后头对话同样落在前头两大人耳中,柳玉笙只觉脑壳疼。
她是不是该把小金子跟儿子暂时隔绝?
巴豆着年纪,正好是性格塑形的黄金时期,再这么下去,她儿子将来得成歪脖树啊!
“底子歪的人,塑不直。底子直的人,歪了也是直的。”身边男子声音轻轻飘进她耳里。
柳玉笙恍悟,所以男人才那么放心把儿子丢给钱万金跟薛青莲他们。
他怕的就是儿子太正直,最后长成一根筋吧?
柳玉笙觉得,夫君想多了。
第一三七二章 你们是来碰瓷的吧?(5)
“这里这里,去这间!逛了一圈这间酒楼最大最豪华!”在不算长的主街道上逛了一圈,钱万金奔到一处酒楼门前,不走了。
“最大最豪华的酒楼,通常卖的东西最贵,性价比不高。”柳玉笙觉得。
“贵点就贵点,风青柏不差钱!”不等夫妻两走近,钱万金就抱着巴豆率先进了酒楼。
巴豆眨巴眼睛偷看了眼爹爹脸上凉凉神色,跟钱万金咬耳朵,“金子叔,你又招惹我爹了,石头婶婶可不在!”
“抱歉,一时没忍住,我尽量克制克制。”
“那你多克制点,我不一定罩得住你。”
“我觉得你很靠不住,我刚才应该抱红豆。”
“你敢抱红豆你今天甭想走出那座宅门。”
钱万金冷笑,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天他受的憋屈三十年后肯定能还给风青柏。
不,不用三十年,最多十八年。
十八年后由他儿子抱红豆,抱回家那种。
到时候他就站在风青柏面前,看他怎么哭鼻子!
两人进了酒楼,后头柳玉笙跟风青柏则不着急,先看了看酒楼招牌,上书凤都酒楼。
进了大堂后又环顾了下里面环境。
布置跟外观一致,很是豪华,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吃晚饭时间,大堂里几乎人满为患,放眼望去在座的食客无一不华服锦衣,寻常百姓在这里一个见不着。
可见进入这座酒楼的门槛之高。
因为里面人多,跑堂小二穿梭各个桌席间点菜传菜,当中还有客人来来往往,为了避免一直拽着自己袖子的小不点被人不小心踩着,风青柏把七七也抱了起来。
“福囡囡,快点跟上,咱去楼上包厢。”钱万金在最里面招呼了声,跟着热情招待的掌柜开始往楼上走。
从柳玉笙这个距离远看,能看到掌柜脸上热情的笑容,柳玉笙觉着大概是因为钱万金衣裳上绣了金丝线,掌柜是给那些金丝线面子。
像她跟风青柏穿得稍微正常些的,就没人主动上来招呼。
把金子穿在身上,在某些场合还是有点用处的。
“这个酒楼,你有做过功课吗?”上楼的时候,柳玉笙朝身边男子揶揄了句。
男子挑眉,“这个无需做功课,有常识即可。”
柳玉笙觉得自己被鄙视了。
“爹爹,什么常识呀?”红豆歪着脑袋,琉璃眸子里闪着疑惑。
“对都城大酒楼的常识。会来这里的,非富即贵。在这里干活的掌柜跟跑堂,待客态度无非两种。要么一视同仁有客无类,要么店大欺客狗眼看人低。但是不管哪一种,都极有眼色。”
红豆似懂非懂的点头,“那这里的掌柜就是有眼色的狗眼看人低?”
柳玉笙,“……”
风青柏,“对任何人事物,都不能仅凭初次印象就下定论。想要定论,一定要先多方了解。”
“爹爹,那我把刚才那句话收回来。”
“好。”
看着认真教导的男人,以及认真听教的女儿,柳玉笙脸上浮出笑意。
游历中,慢慢教导孩子们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她跟风青柏的目的之一。
这样的教导,远比拿着书本照本宣科要生动灵活的多。
抬手,抚了抚七七小脑袋,柳玉笙道,“七七也要记住这些道理,日后成为跟红豆姐姐一样懂事的娃娃。”
七七扭头对上柳玉笙,黑黝黝的眼睛眨了两下,眼中星光忽闪,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爹爹娘亲放心,七七以后一定是个懂事的娃娃。”七七不会说话,红豆脆生生替他应答。
其后,七七小脑袋在三双眼睛注视下,轻轻的上下动了下。
点头。
柳玉笙跟风青柏不约而同的顿了脚步。
“爹爹,娘亲!七七点头了!七七会点头了!七七好棒!”娃儿尚不懂掩饰情绪,难过了便哭,高兴了便笑。
红豆发现七七竟然点头回应她的话,高兴得嘟起小嘴就在七七脸蛋上亲了下,“啾!”
风青柏俊脸刷一下黑了。
柳玉笙急忙把七七抱到自己怀里,免得男人一个失手把七七甩出去。
“快上去吧,钱万金都到三楼了。”为了缓和男人眼底的狂躁,柳玉笙开口转移男子注意力。
话刚说完就听楼上传来不轻不重一声砰响。
紧接传来钱万金笑呵呵的道歉声,“哎哟喂,抱歉抱歉,抱着孩子一时没顾上看旁边,不知道会有人突然从里面走出来。”
柳玉笙跟风青柏对视一眼,立即加快脚步往上走。
三楼楼梯口稍里的位置,钱万金跟一群华服男子相对而立,刚道歉完。
站在最当先的男子,气场最盛。
钱万金不小心撞到的正是他。
掌柜的看到男子被撞到的时候脸色已经变了,张嘴想要说什么,被男子一声轻笑给吓得,愣是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脚步往后退了些许,远离钱万金。
“不用道歉,”男子笑着,下巴往钱万金身后的楼梯一扬,“从这里滚下去,这件事就算了了。”
钱万金揉揉耳朵,“你说什么?”
“叫你滚下去,没听到?耳背啊?识相的赶紧滚,别磨蹭。”男子身后的人开始冲着钱万金不耐烦低喝。
“这是赶上咱同爷心情好,不跟你计较,再磨蹭下去惹同爷发了怒,后果可就不止滚下楼梯了。”
钱万金看看这群人,再看看他们身后的包厢。
刚才他是直线行走,这群人冷不丁打开包厢走出来,严格来说,是他们送上来给他撞的。
这起码也应该责任各一半啊。
所以他不同意他们的提议。
“你们是来碰瓷的吧?脑子进水了,当爷好骗?嗤,爷比较大方,不跟你们计较,绕道走吧。”挥挥手,钱万金懒得跟一群傻子计较,抱着巴豆继续往前走。
“踹下去。”当先男子并没有因为他的话发怒,也拂袖背手往外走,只是嘴里吐出来的话,让钱万金想返身给他脑门一脚。
反正都被驴踢过了,不差他多补上一脚。
“金子叔,你的三脚猫功夫真给我丢人!”他没抬脚呢,有人动作更快,吓得巴豆怒喊。
气死他了!
钱万金也被吓着了,“风青柏!”
第一三七三章 无非是有嚣张的本钱
楼道上所有人,亲眼看着踹向钱万金的男子,身子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打中,猛地倒飞出去。
咣当,砸上楼道最里间的包厢,包厢门轰然倒地。
这一幕变化让人始料不及,也反应不及。
哒,哒,哒。
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从楼梯下轻轻传来,于这一刻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随着脚步声越近,一道身影缓缓出现在众人视野。
颀长男子,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
男子身着紫袍,黑发如缎,飞眉入鬓,眉下一双眸子如同夜空寒星,泛着清冷星辉。
明明如芝兰玉树,男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势气势,却如狂风席卷而来,压得人几乎透不过气。
那是久居上位者才会有的,于举手投足间自然流出的霸气。
“刚才是不是你动的手偷袭?你敢打我们同爷的人,找死!”有人顶着压力,开口施威。
刚才砸门闹出来的动静,已经引起酒楼食客们的注意,包厢里用餐的客人此时纷纷打开包厢出来探热闹。
这种场面,让被打了的一方顿觉得极为丢脸。在凤都,谁不认识他们这群人?从来只有他们欺人的份,他们可从没被人这么打过脸。如果不说些什么,以后还怎么在凤都混下去?
他们刚才被打的那个人,现在还没爬起来呢。
脚步声停止,紫袍男子已经在楼道口站定,此时听得那人威胁,长眸微抬看去,眸光分明淡得没有什么情绪,却让说话男子被压得呼吸一窒,后背竟然冒出冷汗来。
“闭嘴!”此时,被称为同爷的锦衣男子突然朝那人厉声呵斥了一句,转而看向面前的人,扬起笑脸,“抱歉,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是误会,也是我心情不好,态度急躁了些。不过我这边的人也受了伤,这件事情不若就这么揭过去了如何?”
听得他的话,周围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不可置信的眼神,那种震惊比刚才他身边人被打了更甚。
“这几位客官不如听我一言,既然同爷都说把事情揭过去,对刚才的事情不再计较,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吧?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领路上来的掌柜往前一步,笑呵呵的帮着打圆场。
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心里实则翻江倒海。
同爷是什么人?整个京城上到八旬老翁下至三岁娃儿就没人不认识的。
凤都监国府孙辈第一人!
在凤都能横着走的人物,连王上见着他都要忌惮两分!
整个凤都,谁敢得罪同爷及他身边的人一分?
现在同爷竟然对一个陌生男子示弱,要将这件事情揭过去?
心底打着颤,掌柜不由自主又看向他亲自带上来的这波客人。
两男一女。
一个穿的衣服绣金线,一看就不是差钱的主;一个就是眼下站在楼梯口,恰好把整个楼梯去路给堵住的摄人男子;还有男子身后,于楼梯上静站,在冲突发生后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的年轻妇人。以及三个小娃娃。
各自除了气质较常人更强些之外,乍看真的没有什么特别。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能让同爷转变态度?
“哎哟,说要把小爷踹下楼,就一脚踹过来,说是误会,就要把这件事情给揭过去。怎么,上下嘴皮子一碰,说出来的话都不用负责的?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凭什么呀?小爷刚才被吓得汗毛都竖了,算谁的?”钱万金回过神来,立即反唇相讥。
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快,他妈他真被吓着了。
从对方说踹就踹,到踹人的被打飞出去,再到对方突然示弱,也就是眨眼间的事情。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呢。
好在风青柏救驾及时,不然他现在跟巴豆估计已经躺在楼底了。
想到这里,钱万金一股火气从心底蹭的蹿起,
他钱小金长途跋涉来凤都,可不是赶过来被人欺负的!
立即的,某金往风青柏身边靠,有安全感,“风青柏,他们欺负爷!”
说话的同时,不忘在巴豆小屁股上轻轻拧了下。
“爹爹,他们欺负人!吓死巴豆了!”巴豆的配合相当默契。
那边同爷脸上的笑微微收起,看向钱万金跟巴豆,眼底已经泛开冷意,“让两位受到惊吓,边某已经表达过歉意,我这边的人也受伤了,若要算损失,我这边更甚。两位不依不饶,不知道你们想要如何?大庭广众,看热闹的人多,不如各退一步,见好就收。”
收你妹!钱万金冷笑,不就是纨绔么?不就是非富即贵的富家子么?
他钱小金什么时候怕过?
要比嚣张狂妄,凤都的纨绔子弟全拎出来都不够他钱小金玩的!
敢嚣张狂妄的人,无非是有嚣张的本钱,背后有大依仗。
正好,他的依仗强得很。
“风青柏——”
“滚下去。”
薄唇轻启,风青柏眸子淡淡睨向边同。
面上神色跟眼神一样淡,全然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淡漠之下藏裹的冷酷,让人脚底发寒。
钱万金眼珠子都凸了,卧槽,不愧是他兄弟啊!简直跟他心有灵犀!
对面,边同眼睑缩起,“你说什么?”
风青柏将红豆小脸压进怀里,挡住她视线,另一手牵起被他挡在身后的柳玉笙,举步往楼道里间的包厢走去,空气中只飘出三个字。
“踹下去。”
视周遭一切如无物。
那种睥睨的姿态,重重撞击着在场每个人的心。
几乎是立即的,他话音一落,楼道上就开始响起砰砰声响。
咚咚咚的声音,不是多重,伴随咚声而来的惨嚎却震痛看客耳膜。
这句踹下去,比此前同爷的那句踹下去,威力不可同语。
看客们亲眼看到,横行凤都十数年无人敢招惹的同爷,被突然冒出来的黑衣人一脚踹下了楼,在楼梯上翻滚无数圈,最后才消失在众人视野。
下场,跟他身边的狐朋狗友英犬爪牙毫无二致,没有优待。
掌柜也是亲眼看着的,给吓尿了。
过了今晚,他这酒楼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开。
监国边大人的孙子,在他酒楼被人踹了!
他这个案发现场还能保得住?
估计半夜监国府就会来人把他的酒楼给拆了!
第一三七四章 道破我身份,他不敢
凤都同爷,边同,被人踹下楼。
毫无反抗之力的,从三楼一路骨碌碌滚到一楼楼底。
大堂响起一片尖叫声,乱成一锅粥。
相比楼底下的混乱,三楼整个楼道都静悄悄的,包厢里的食客,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掐掉了一样,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
太吓人了。
虽然能亲眼看到凤都第一纨绔吃瘪被人整治,但是这整治的手段着实是真的吓人。
那么长的楼梯,一路滚到底,得去半条命的吧?
关上包厢门,坐在包厢里,心头依旧剧烈的砰砰跳。
靠楼道最里的包厢里,柳玉笙等人已经坐下了,正在点菜。
站在他们旁边的掌柜,神色间生无可恋,又隐忍不敢言。
连同爷都敢打的人,他敢招惹?
不定说错话对方就是一顿拳脚往自己身上招呼。
亏得之前他打圆场的时候,对方没朝他动手,不然估摸着他会跟同爷一样被踹下去。
“掌柜的,你这表情不行,修炼没到家啊。做酒楼这行的,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笑脸迎人,这是必须的态度。我瞧着你做掌柜应该是个老手了吧?怎么那么不经吓呢?你说说在凤都这个地方你还有什么大阵仗是没见过?至于摆出一副奔丧似的脸吗?啧啧,要是你在我手底下干活,凭着你今儿的表现,我就得把你辞了。”边点菜,钱万金一边数落掌柜的。
没办法,忍不住。
他自己就是做这行的,要是手底下的掌柜们都是这副德性,他一个都不会留。
严重不合格!
“客官,不是我想哭丧脸,实在是你们今儿得罪的人来头太大,我怕我这酒楼也要受连累保不住啊!”掌柜苦笑。
要不是奔着以客为本,他真不想做这波人的生意了,早早把他们打发早好。
可是他又不敢。
说踹人就踹人,比同爷说话做事还利落的人,谁知道他下一句话会说什么来着?
柳玉笙看了掌柜一眼,失笑,“掌柜的无需担心,冤有头债有主,那位同爷便是想找晦气也找不到你头上来,难道他还能怪你们酒楼的楼梯太硬不成。”
“哈哈哈,福囡囡,没想到你也会说笑话,我太喜欢……了,咳。”钱万金最后一个了字是含在喉咙漏出来的。
妈的,风青柏那丫,看别人冷飕飕也就算了,用一样的眼神看他干嘛?
他跟别人能一样啊?
对他的怂样,巴豆悄咪咪给了个鄙视。
金子叔不管在什么场合,都振不了夫纲,一辈子就这样了。
跟爹爹一比简直弱爆。
他就说嘛,他巴豆将来会是整个大陆最厉害的人,他的爹爹,也是这天下最厉害的爹爹。
“爹爹打坏人,好棒!”红豆扑在爹爹怀里,开心的咧开小米牙,笑得见牙不见眼。
“你都没看到,怎么知道是爹爹打坏人?”心里觉得爹爹厉害是一回事,嘴上巴豆是不会承认的,免得爹爹骄傲。
爹爹说的,身为男子汉提升自己的本事,不该是为了得到称赞。过多赞美会使人骄自满。
自我修炼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累,会在日后以事实给予回报。
所以爹爹棒,他就不夸了。
红豆没能意会哥哥的心思,还在认真的作着解释,“我看到啦,爹爹袖子一挥,楼上那个要踢金子叔的人就飞走了。爹爹好厉害的!哥哥跟金子叔就比较笨,离得那么近都不知道把人打飞,还要爹爹出手,爹爹那时候还抱着红豆跟娘亲站在楼梯上呢。”
一踩踩俩。
钱万金跟巴豆同时脸色黑漆漆。
柳玉笙忍了笑,捏捏红豆小脸蛋,她这个宝贝女儿,说话的时候认真又无辜,让人想反驳都不忍心对她说重话,甚至不忍心说她说错了。
唔,这个大概就是女儿的利器。
看向整治了别人一场,却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的男人,“那个同爷估计来头不小,我看周围人对他很是忌惮,你说他会不会回过头找茬报复?”
风青柏笑笑,泰然自若,“他不敢。”
笃定的语气,运筹帷幄的成竹,让掌柜眼皮子抖了抖。
眼前这几位客人,身份绝对不一般。
“他的态度前后不一,变化就在钱万金喊了你的名字之后,他这是认识你?可是他后面的表现又很是奇怪。”在楼梯上的时候,柳玉笙心里就存下了疑惑。
那位同爷的表现值得推敲。
听到风青柏的名字后,他的态度就大为转变,说明他肯定认识风青柏。
可是风青柏站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没有道破风青柏的身份,为什么?
“同爷,本名边同,凤月国监国大人边良的孙子,仗着家世,在凤都无人敢惹,是凤都第一纨绔。但是这个人却不是无脑之辈,虽然没有走上仕途,在商业上却颇有一手,监国府的财富,有近乎一半是他挣下来的。”风青柏慢慢道出边同的身份。
知己知彼,这是他做一件事情必备的手段。
定下要来凤月国之后,他就对这个国朝的朝堂内外关系做了了解。
虽然没有见过边同,但是只听别人对他的称呼,就能猜出他的身份来。
“那你觉得他假装不认识你,存的是什么心思?”柳玉笙又问。
两人之间的对话把钱万金乃至巴豆的注意力都给拉过来了,一大一小两双眼睛眨巴着,等风青柏解答。
“道破我的身份,他不敢。”风青柏唇角轻勾,隐带讥诮,“在外头,他边同得罪一个普通人,道个歉做下姿态,他还能全身而退。但是得罪南陵王,他退不了。”
钱万金登时恍悟,击掌,“我懂了!南陵王的名头谁没听过?南陵王最出名的,除了能力和手腕就是行事作风。睚眦必报的性子在各国都是出了名的!如果他叫破风青柏的身份,以南陵王的作风,他那个狗屁同爷还想全身而退?卧槽这龟孙子,心眼子还真多!”
“还很能忍。”柳玉笙加了句。
以边同在凤都的地位,被人踹下楼梯,那么狼狈他居然还能忍着一声不吭。
这个人城府,比外人看起来的要深得多。
第一三七五章 手太短了,没够着
掌柜的脚都软了。
走出包厢的时候,整个人就跟游魂似的,脑子一片空白。
为了能听点八卦,他故意在里面磨蹭了下。
他没想到这些客人说话完全不避讳他在旁边。
他更没想到他会听到那么惊悚的消息。
南陵王。
那个气势慑人的男子,竟然是南陵王。
怪不得,怪不得同爷会突然之间态度大变。
南陵王要来他们凤月国的消息,凤都百姓其实是早有耳闻的,只是一时之间没有想到,那个对寻常百姓而言遥不可及的人,会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他们面前。
“不知道这家酒楼的饭菜怎么样,待会都好好尝尝,估计下次再想要像这次这样悠闲轻松的走出来,是没有机会了。”掌柜的离开后,钱万金装模作样叹了两声。
柳玉笙好气又好笑,“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喊的那两声,要不然风青柏的身份也不会那么快暴露。”
“这个不能怪我啊,”钱万金不干了,一手拍上心口,“我刚才是真被吓着了,谁知道这里的人那么不讲理,说动手就动手,我要是不喊风青柏救命,躺楼下的就该是我了。”
其实他当时是下意识喊出来的,对于这点,钱万金坚决不承认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相当信任风青柏那丫的。
“你把魏紫他们当空气?”风青柏挑眉,凉凉斜向某金。
刚才情况看似挺险,但是有魏紫他们在,钱万金根本不会出事。
“咳,我那不是一时忘了么。”魏紫?魏紫再厉害,功夫也没风青柏强啊。
找保镖,还是得找风青柏这样的才更可靠。
想到这里,钱万金挪了下屁股,靠近风青柏,“风青柏,这次我是跟着你出来的,你可一定要保护好我的安全啊。我们家石头就我这么个宝贝相公,我爹娘一把年纪了,半辈子也就培养出我这么一个出类拔萃的当家人,还有柳爷爷柳奶奶就我这么一个开心果,我还是福囡囡唯一的干哥哥。我这种分量的人,一根汗毛都不能掉,否则得有多少人会伤心你想想。”
本来他想说自己是福囡囡唯一至交好友,鉴于现在要讨好风青柏,而不是惹怒他,钱万金很识相的把那句话改了下,控制在安全范围。
这样风青柏才找不到理由不管他。
不是他多心,那丫的真干得出来。
一旁柳玉笙对钱万金的行为已经不忍直视,干脆眼不见为净,扭头去照顾三个娃儿。
“刚才怕不怕?”她问的是巴豆。
当时钱万金抱着巴豆就站在楼梯口进去一点点,要是那个人踹中钱万金,一大一小势必摔下楼梯。
巴豆摇头,小脸带着遗憾,“娘亲,刚才我也出手了的,不比爹爹慢,就是手太短了,没够着。”
真想快点长大啊。
柳玉笙,“……”她老了,跟儿子之间已经有代沟了。
再看女儿红豆,正专心致志的教七七数手指头,“这是一个手指头,这是两个,三个……”
三个娃儿的表现,都完全没有受刚才事件的影响。
所以她问那句怕不怕,根本就是多余。
或许她更应该担心的是,男人对招惹了他的人秋风扫落叶般霸道又简单粗暴的做法,会不会让三个孩子持续长歪。
手背被一抹温凉覆上,柳玉笙转头,对上男子含笑的眼睛,心定了。
有风青柏在,就算孩子们真长歪了,他也能把他们给扳回来。
包厢里谈笑声喁喁,包厢外,因着南陵王风青柏的出现,整个凤都已经迅速刮起暗涌。
被踹下楼的人早走了,亲眼目睹这次事件的人,却迟迟不肯散去。
人们汇聚在酒楼包厢或者大堂,一边热烈议论着有关南陵王及南陵王妃的话题,一边等待着楼上包厢里正在吃喝的人出现,想要看上南陵王及王妃一眼。
与此同时,边同也已经回到监国府,被下人搀扶着,浑身狼狈。
“同儿,这是怎么回事?是谁那么大胆子,竟然敢欺负你!”人还没进客厅,里面就传来妇人的惊呼。
坐在厅里的其他人也立即朝边同看去。
这个时间正是晚饭过后,监国府里所有人都在,见着边同突然这副模样回来,厅里人的反应不一而足。
“怎么回事?”待边同走进大厅,坐在上首面相不怒而威的老者沉声问道。
“祖父,爹爹,孩儿有事要跟你们说,”边同行礼,眼神闪过阴鹜,“孩儿在凤都酒楼见到南陵王风青柏了!”
老者豁地从椅子上站起,定了定神,对厅中其他人道,“你们先退下。”
监国府边氏一族家大业大,族中嫡系众多,但是除了大房边泰初一家,其他房在府中说话没什么分量。老爷子让他们退下,没人敢多留。
转眼,大厅里的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连边同亲娘都没敢留下。
“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你跟南陵王起冲突了?”重新坐下,老者问。
“是起了点冲突,这事情是孙儿没处理好,在酒楼遇到南陵王同伴,起了口角争执。孙儿没想到对方竟然是南陵王,这次恐给祖父带来麻烦了。”说着边同就把酒楼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全无隐瞒。
他不傻,就算他想有所隐瞒,也会有人把实情传到祖父耳里。还不如自己老老实实交代了,在祖父那里反而能赢得个诚实的好印象。
听完边同的话后,老者沉默了好一会,转而看向儿子边泰初,“你认为这件事情该如何处理?”
边泰初即道,“孩儿认为,我们最好尽快到南陵王跟前,亲自同他告罪。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同儿不对,总改不了脾气暴躁口无遮拦的性子。这次让他踢到铁板,对他也是一个教训,让他明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日后才能更有长进。至于南陵王那边,虽然他素来睚眦必报,但是我们携诚意道歉,且他也已经整治过同儿了,想来不会再继续与我们为难。如此,在王上面前我们才好交代。”
第一三七六章 不是靠刷脸吗
边良脸色深沉,须臾后摇了摇头,“同儿之前既然装作没认出南陵王,那么对他的身份我们就只能继续装作不知道。他既然来了凤都,王上定会举办宴席隆重招待,届时,在宴席上看到情况再说。”
“还是爹想得周到,既然如此,这件事情我们且按下不表。”边泰初即附和。
边良点头,看向边同,“这段时间你收敛点,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外头的时候别那么招摇,多少人盯着我们监国府想把祖父拉下马你不知道?低调点总没坏事!”
边同低头乖乖听训,“孙儿知道了,祖父。”
大厅的谈话结束,边泰初跟边同父子告退。
离开大厅后,各自回房。
边良没有回休息的厢房,而是转去了主院后的一间密室。
室内点着暗黄灯光,一人坐在桌旁,见着他进来立即起身行礼,“大人。”
“南陵王已经来了南陵,你对他比较了解,跟我说说这个人。”
“是。”
密闭暗室,狭小空间,男人声音低低沉沉,烛火飘忽。
里面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夜半,男人退下后,边良于桌上铺开纸笔,提笔写信。
及后,交给心腹将信传出去。
这一夜,因着南陵王一行到来,整个凤都都显得极不平静。
百姓们对凤都酒楼里那一幕的热议持久不退,对于南陵王的好奇甚至比以前更甚,萦绕整个凤都的氛围空前热烈。
便是他们暂住的这处豪华宅院里,下人们私下聚在一处的时候,谈论的也是南陵王跟同爷的事情。
“我没说错吧,你真的是走到哪里就被人恨到那里,啧啧,风青柏,你不会是投胎的时候身上就被下了什么诸如降头之类的东西吧?不然咋那么招仇恨呢?”一早起来,看到风青柏,钱万金就忍不住凑上去,“听到那边那些下人说什么没?就因为你昨天出的那场风头,现在凤都全城百姓都把你给恨上了。”
彼时风青柏跟柳玉笙正坐在偏厅里准备用早饭,闻言,眉眼不抬,“不要总拿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出来现,免得丢人现眼。”
巴豆,“金子叔,你真的听清楚了吗?那些丫鬟小厮明明都在说爹爹好厉害,连凤都同爷都敢打。”
“你怎么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我听到的啊。”
钱万金觉得自己被鄙视了,重重在桌边坐下来,脑袋一扭,不准备再理会巴豆。
跟他不是一条心的。
自打昨天风青柏威风了一回,巴豆的魂儿就被勾过去了。
立场不坚定!
对他这种比孩子还幼稚的做派,柳玉笙跟风青柏早就司空见惯,把他晾在一边不理会,转而谈起早上宫里来人的事情。
“宫里说今晚设宴,邀请我们入宫,可要带上什么礼物进献王上?”柳玉笙问。
他们怎么说都是客人,来了别人的地盘,献上点礼物会更好些,表明他们对凤月王的尊重。
风青柏摇头,“不用,我们虽然是客,但是贵客。凤月跟南陵的地位不对等,不同南陵跟东越北仓之间的关系,他只是南陵附庸。”
话乍听起来冷酷,但是却是事实。
南陵可以给凤月面子,也可以给尊重,但是身段不能放低。
“这事听风青柏的。何况我们这次过来是因为他们对我们有所求,凤月设宴款待我们是应该的。这些道道福囡囡你不懂,跟着我们就好。”刚在心底立志这个早上不理风青柏的钱万金,立即扭转头来加入讨论,“晚宴的时候,咱就吃吃喝喝,其他什么都别谈。要是有人把话题往凤月现在的难题上面引,咱就装不知道。全交给风青柏处理。”
柳玉笙嘴角抽抽,“你还怕我坏事呢?”
风青柏抬眸,眸光射向钱万金,“管好你自己,晚宴上别犯二。”
“你当爷是笨蛋啊!爷在南陵混得风生水起,靠的是智商!”
“不是靠刷脸吗?”
“靠,风青柏你是不是想打架?!”
风青柏一掌把造反的人压了下去。
这趟凤月国之行,到现在为止不过两个多月,巴豆红豆跟七七三个娃儿已经彻底明白他们金子叔在家里的地位。
真可怜。
还有点活该。
宫宴时间定在下午酉时。
太阳还没落山,凤月国皇宫门口就已经停驻满了马车。
这场盛宴,为了显示出凤月国对南陵王一行到来的隆重欢迎,合朝但凡四品以上官员都需出席。
天际晚霞漫天的时候,入席的人已经基本到齐。
就等南陵王及南陵王妃等到来。
等待的过程中,宴场上看似和乐融融,实则并不平静。
“边大人,昨天晚上听说凤都酒楼出了大事,事情还跟大人孙儿有关,不知道大人可有耳闻了?”
“边大人消息素来灵通,不可能一点没听说吧。要说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沉不住气,一点小事就能闹出天大的动静。边大人,家里后辈是时候该管管了。”
“我等跟边大人几十年同僚,边同要是惹着了别的人,我们还能开个口帮上一帮,这招惹上南陵王,还差点把他的人给打了,一个处理不好,可是要连累整个凤月的,哎……”
边良跟边泰初父子两坐在一席,听着周围群臣明朝暗讽,面上声色不动,“昨晚那个孽孙一身是伤的回来,什么都没说,老夫也是今儿早上才从下人禀报中听到事情始末。确实是家中孩子不懂事所致,索性他也受到惩罚了,以南陵王的气度,应该不会把这件事情一直放在身上。若是南陵王对此依旧耿耿于怀,老夫自当带着孽孙登门道歉。万事,以凤月为重。”
短短交锋,监国大人隐约占据上风,还显出了其对凤月的忠心。
这等表现让刚才嘲讽的几位大臣意兴阑珊,没有继续追击。
宴场另一边的重要席位上,一年约五十来岁的老者泰然静坐,慢慢品茗,没有掺和进这场交锋之中。只在听了边良那席话之后,嘴角噙上若有似无的笑意,高深莫测。
第一三七七章 晚宴
“南陵王到——”
“南陵王妃到——”
“南陵皇商钱少东家到——”
三声唱报响起,哄闹宴场立即安静下来。
所有人视线都往宴场入口方向看去。
原本坐在首席座位上的凤月王凤麟急急起身相迎。
众臣紧随其后。
三道身影很快跃入众人眼帘,慢慢走近,步伐皆不疾不徐,最当先的紫袍男子,尊贵气势浑然天成。
在三人脚边,还跟着三个小娃娃,皆眉眼精致,天真无邪。
也是因着这几个小娃娃的存在,稍微软化了南陵王身上迫人的气息。
“王爷,王妃,钱少东家,你们总算来了,快请入座。”在宴场中央站定,等着风青柏柳玉笙等人走进来后,凤麟亲自把人带入座。
座位就在首席旁边,中间隔了半臂距离的空隙。
之所以把人安排在这里,一为显示凤月对客人的重视程度,二来,也方便凤月王跟南陵王之间交谈。
下方不少臣子暗暗仔细打量风青柏跟柳玉笙,将两人容颜映在脑海里。
甚至连他们身边跟着的钱万金以及三个小娃儿的脸都给记下了,回去之后准备跟家中后辈耳提面命,让他们务必不能招惹这几个人,免得跟监国府一样遭了笑话不说,还得时时担心南陵王会如何报复。
至此,人来齐了,晚宴正式开始。
“凤月国小是小,皇宫看着还不错,布置挺漂亮。”坐定了,钱万金嘴巴又开始闲不住了。
柳玉笙笑笑,“皇宫也相当于一国脸面,要是寒碜了,国朝面子往哪搁?”
面子往哪搁是家里几个不省心的大小孩常用口头禅,柳玉笙开玩笑的时候,就顺便拿来用用。
“这倒是,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是面子先行。”脸这个东西,在钱万金看来是非常重要的。
他长这么大看过无数争端,除了为利益,剩下的就是为争面子。
他们这方低声交谈,另边凤麟也跟风青柏攀谈上了,“本来宫宴应该昨晚就举办,好为王爷王妃一行接风洗尘,只是想着你们舟车劳顿,比起宴会更需要的是先好好休息一场,本王才将宴会延到了今晚,还望王爷王妃莫要嫌本王怠慢。”
柳玉笙朝凤麟友善笑了笑,风青柏则颔首,“王上有心了,多谢。”
“王爷切莫这样说,该道谢的是我凤月才是。”凤麟顿了下,朝旁边招手,“凤弈,你过来,跟本王一道招待王爷王妃。”
继而又朝风青柏跟柳玉笙解释,“此前凤月前去南陵朝贡,就是凤弈领队。他是我凤月二王子,可惜上次过去,没能亲眼见着王爷王妃。”
柳玉笙朝凤弈看去。男子身上穿着凤月国皇室特有的朝服,身姿结实修长,长相虽然不如风青柏惊艳,也不如钱万金俊美,却眉目清秀俊雅,一双眼睛奕奕有神,看着很能让人产生好感。
“凤弈见过王爷,见过王妃,见过钱少东家。”凤弈走过来,中规中矩行礼,没落了这一桌席任何一个人。
钱万金感觉挺不错,至少人家打招呼的时候,没因为他只是个商人把他给漏了。
这种事情不是没有发生过。
士农工商,商人排在最末,要不是他背后靠山强大,肯给他面子的人绝对不会像现在那么多。
“二王子客气了,待会钱某好好跟你喝两杯。”钱万金笑,人家给他面子,他也不是那么不识相。
再者,他也需要在凤月建立自的人脉,以后要跟凤月做生意,他不能什么事情都靠风青柏。那家伙忙的是家国大事,压力本就不轻。
凤弈也朝钱万金笑了笑,“凤弈舍命陪君子。”
大人们开始展开应酬,巴豆红豆两个小的除了吃东西,没别的玩头,坐下来一会功夫,就觉着无聊了。
大人们说话他们插不了嘴,坐在这里被拘着又不能随意乱跑,浑身不得劲。
还是在家里好,在家里吃过饭后,出了门就能招呼上一帮子小伙伴漫山遍野的跑,还不用担心会给爹娘跟南陵丢脸。
巴豆挠着下巴,眼睛骨碌碌转了两下,偷偷拉上妹妹红豆,“红豆,哥哥带你玩去?”
红豆摇头,“不行,爹娘会找不着我们的。”
“就在边上玩会,咱不跑远。来了凤月不把这里转上一圈,等回家里,春子跟狗蛋他们问起凤月皇宫有什么好玩的,咱都说不出来。”
“要是遇上坏人怎么办?”
“有哥哥在呢,怕什么?再说了,不是还有紫叔他们么。跟哥走,带上七七!”
一番游说,成功动摇红豆,顺势把七七也拐了一道。
俩娃儿征求柳玉笙同意的时候,柳玉笙本是要拒绝的,结果红豆对着她爹爹软软喊了声,风青柏先放行了。
“我跟着一块去吧,你们喝酒应酬,我在旁边坐着也无事可干。”柳玉笙放心不下,这里是凤月皇宫,不是南陵,三个三四岁的小娃娃在这里乱跑,谁知道会遇上什么事。
风青柏拉着她的手,把已经起身的女子拉着重新坐下来,“不用跟去,有魏紫看着,就让他们三个在宴场门口玩一会,没什么大碍。”
凤麟闻听夫妻两的对话,再看他们旁边眼巴巴的三个娃娃,笑道,“王爷王妃放心,本王也会着人看着三位小贵客,断不会让他们磕着碰着。”
得了允许,巴豆小脸放光,立即拉着红豆跟七七往外钻,“娘亲放心,我会照顾弟弟妹妹的!你不用跟来了!”
转眼三个小身板就淹没在宴会场地,被交错的人影遮掩。
速度快得,生怕后面有人追上似的。
柳玉笙收回往搜索的视线,端起面前茶杯抿了口。
她们家儿子越大越皮,回去后需要好好修理修理了。免得长出来的枝桠歪七扭八,肆无忌惮。
奔跑途中的巴豆,隐约觉得屁股发凉。
出了宴场,外面宫径两边挂满防风灯笼,把这一片照得透亮,周围的园林修剪得整齐雅致,景观还是不错的。
不过巴豆对这些观赏的东西不感兴趣,拉着妹妹跟七七绕过灯笼,专往更暗些的地方走,“紫叔,橙叔,白叔,快出来,咱玩躲猫猫!”
第一三七八章 你娘亲说,她死不瞑目
隐在暗处的三人齐齐头大,又不可能真的在这种地方现身陪小主子们玩游戏,只好选择沉默。
“你们不玩,那你们不可以偷看。”小家伙眼看唤不出人来,又提要求了。
依旧没有得到回应。
巴豆小鼻子哼了哼,带着红豆跟七七已经钻进宴场门口的园林里,一边借着昏暗光线朝红豆跟七七打起手势。
“我先当猫,你们当老鼠,我去抓你们。开始咯。”
小娃儿身板小,走进园林立即被淹没,外面没办法看到他们的身影,只能凭借里面传来的动静捕捉他们的位置。
而三个娃娃打过手势后,立即分头往各自选择的方向走。
开始游戏。
红豆是带着七七一块走的。
七七不会说话,年纪又最小,要是放他一个人找地方藏,遇上什么事情七七都喊不出声音。
她是姐姐,她就得带着弟弟一块。
在园林另一头找到个能钻进两人的位置,红豆牵着七七挤进去蹲下。
“哥哥很聪明的,他肯定很快就能找到我们,找到我们我们就输了。待会要是哥哥找过来,我出去认输,你不要动。这样哥哥就抓不到你了,等时间到了我再回来找你。记得哦。”
蹲下来后红豆先小声叮嘱了七七一边,然后支棱起耳后开始听周围的动静。
九月末的天气,还很炎热,尤其是蹲在低矮园林下,那种闷热就更增两分,呆的久了人也难受。
加上左等右等不见哥哥找来,红豆受不住了,小手拍拍七七,“七七,我出去看看哥哥在哪,你乖乖呆在这里不要动哦,我一会就来找你。”
七七眼睛眨巴眨巴,像是在回应她的话,很是乖巧。
红豆放心了,又给七七手跟脸上脖子上衣裳没遮住的地方抹了点防虫蚁的药膏,才蹑手蹑脚钻了出去,开始反过来找“猫”。
沿着刚才她跟七七走过来的方向一路找过去,始终没能见到人,红豆越来越疑惑。
难道哥哥找岔道了?
不可能呀,哥哥那么聪明,就算不看她们往什么方向走,听也能听得出来在,怎么会没找到她们呢?
直到红豆走回三人分开的原点,茫茫然四处张望时候,肩膀被人拍了拍。
一回头,就对上一张放大的鬼脸。
“哇哈哈哈!吓到了吧?”巴豆两手叉腰,“哥哥已经抓到你了,乖乖呆在这里的,等哥哥去把另一只小老鼠揪出来。”
红豆气得跺脚,“你根本就没有找,是我来找你的,不算我输!”
“怎么不算?我就知道我要是没动静你肯定会找过来,所以我故意等在这里不走。哥哥这叫守株待兔,你那叫自投罗网。这是玩心术,懂不懂?”巴豆转身朝红豆刚才来的方向走去,末了还不忘又教导妹妹一句,“哥哥刚才那招,还可以叫做以逸待劳,记住了,以后不能被别人用同样的招数骗到。”
老大难为,他就是操心的命。
哎。
后头,红豆被气得小嘴能挂油瓶,眼看着哥哥往七七那边走,忙道,“哥哥,我刚才从那边过来,你还去那边干什么呀,七七不在那里!”
“他在。”前头身影在昏暗光线中若隐若现的小胖墩,背着小手,优哉游哉,“哥哥闻到你手指上防虫膏的味道了,味道还很浓,应该刚擦上不足一刻。但是你手腕跟脖子上没有药膏的味道,所以那个药膏你是帮七七擦的。而且以你的性子你一定会担心七七一个人走丢了不好找,所以你应该叮嘱七七在原地不要动了吧?我从这里找,一刻时辰的路程范围之内,一定能把七七逮出来。再说了,七七要是真不在这个方向,你就不会说他不在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啊,哈哈哈哈!”
红豆瞪圆了眸子,半张小嘴,傻眼了。
好久都没能从哥哥那些话里回过神来。
照着哥哥的话,要是七七真被逮出来,那完全是受了她连累啊!
隐在暗处保护的魏家军三人,沉默好一阵,之后魏橙先开口传音,“以后我绝对不去招惹小世子。诡计多端,小手段层出不穷,跟主子爷一样难缠。”
魏白,“小世子应该是承继了主子的聪敏。主子爷跟小世子一般大的时候,听说才智已经极为惊艳。没能见着主子爷小时候,见着小世子小时候,也无憾了。”
魏紫,“当值期间,再闲聊无关的东西,自己领罚。”
魏橙魏白立即闭嘴,重新专注防卫。
他们差点忘了,这里是凤月,不是杏花村。
另边厢,七七目送红豆离开后,便乖乖蹲在那处园林小空隙,维持红豆离开时的姿势,一动不动。
簌、簌、簌。
鞋底踩上落叶的轻响,停在他身后。
偌大黑影从后将他整个罩住,在他后面蹲了下来。
七七没有回头,一动不动,只是置放在膝盖上的小手慢慢蜷缩,握成了拳。
“你在杏花村过得很好?还记得你娘亲吗?你的娘亲善睐,在地底下哭呢。”
“你知不知道你娘亲受了多少苦?是风青柏跟风墨晗把她赶出南陵,让她无处容身。”
“是薛青莲给她下毒,让她饱受了几年中毒的折磨。”
“是柳玉笙对她见死不救,明明她只要开个口就能为你娘亲求情,但是她始终没说过一句话。”
附在他耳边的声音,轻的几近无声。
像是毒蛇吐出的森冷气息,让人爬出鸡皮颗粒。
七七终于缓缓的,缓缓转头,往身后人看去。
那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深幽的眼睛盯着他,嘴角噙着似有若无的笑,诡异阴森。
“你跟他们玩得那么好,像是一家人,把你娘亲的仇恨都给忘了。你娘亲说,她死不瞑目。”
……
园林外头,传来蹭蹭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七七,出来了,别躲了,我知道你在这里,赶紧的,别让老大亲自去逮你。蹲在这种地方你也不怕蚊子叮你?快点出来出来,我都闻到你身上防虫膏的味儿了。”
小小身板,从园林下空隙中钻出来,走向巴豆。
见着小娃儿,巴豆扬起下巴哼哼笑,“没猜错,你果然在这里,你跟红豆输啦,待会轮到你抓人!”
两个小娃儿,手牵手往回走,一路都是巴豆咋咋呼呼的声音。
在他们身后,园林空隙后头,一只手软软耷拉下来,垂在地上,慢慢僵硬。
第一三七九章 可见七七有多懒惰
“七七,你真的被哥哥找到啦?”看到七七跟哥哥一块回来,红豆沮丧了小脸,“都怪我,是我连累的你,哥哥一看到我,就猜到你在那边了。”
巴豆嘚瑟,“红豆,哥哥告诉你,哥哥以后会是比爹爹还要厉害的人,所以你输在哥哥手里一点不冤。看开点,输着输着就习惯了。”
红豆小嘴撅得更高了。七七站在她面前,看着她难过的样子,垂在腿侧的手指动了动,慢慢往红豆小手伸去。
“好啦好啦,轮到我躲一回了,七七,轮到你抓人,闭上眼睛数五十下,不许偷看哦。”旁边小胖墩一掌拍在七七肩膀上,把小娃儿拍得一个踉跄,眼看要握住小女娃的手错了开去。
“哥哥你欺负人,七七都不会说话,怎么抓人!”
“抓人用不着说话,会找就行。赶紧的,我先躲着去了!”
红豆犹豫了下,看向七七,“七七,我来抓人吧,你去躲。”
七七摇头。
“那好吧,那我去躲啦。”说罢红豆就往刚才她跟七七躲的方向跑去。
衣摆被一只手揪住,她看到小娃儿细瘦手指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
“你要我躲那边?那你不是知道我躲在哪里了?”红豆讶异,随后哎呀一声,“对哦,刚才那里我们已经躲过了,我要是再去那里,你肯定马上就能找着我,我去另一边!”
娃儿们的游戏继续,那边宴席上的热闹也在持续。
“昨晚凤都酒楼的时候本王听说了,没想到王爷王妃跟钱少东家初到凤都就发生这样不愉快的事情,是本王疏忽。本王在这里敬几位一杯,聊表歉意。”酒过三巡之后,凤麟主动提起了昨晚的事情,面上带着歉意。
“就道个歉就完了?我以为王上至少会给我们出口恶气呢。”钱万金撇嘴,对凤麟的致歉不以为意。
当时还差一点点他跟巴豆就滚下去了,哪有那么容易原谅。
一句道歉就准备把事情揭过去,这凤月国王可真够护短的。
对凤麟的道歉,风青柏跟柳玉笙的反应也跟钱万金差不多,不置可否,可有可无。
落在凤麟跟凤弈两人眼里,分明是南陵王跟王妃不满意。
见状,凤麟跟凤弈对视一眼,皆流出苦笑。
“王爷,王妃,少东家,不是我们诚意不够,实在是力有未逮。”凤弈往群臣席位看了眼,声音放轻,“凤月看起来并不像表面那么和谐,朝堂上势力四分五裂,众多大臣手把一方权势,我皇兄虽身为凤月王,却受诸方掣肘。”
对于凤弈会如此开诚布公,柳玉笙略有意外。
这种事情,算得上是皇室密辛了。虽然她相信风青柏只要想调查,一定能查得出来,但是凤弈亲口把这些事情告诉他们,还是当着凤月王的面,感觉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凤麟也自嘲开来,“我这个王上,做得实不至名不符,让王爷王妃见笑了。”
“这种乱相,跟南陵以前有得一拼啊。”钱万金咂嘴,“以前南陵朝堂上的势力同样四分五裂,被瓜分得极为细致。好在南陵王风青柏有魄力,最后硬是把权利给收回来了。”
说到这里看看凤麟模样,钱万金没有继续往下说。
凤麟,长得一副小白脸模样,一看就不是个能像风青柏那样有魄力的。
所以想要期望他能做到风青柏那样,把被分裂的权势给收回来,钱万金笃定不可能。
这天下,只有一个风青柏。
他未竟的意思,凤麟跟凤弈都能看得出来,嘴角苦笑更甚。
这番对话期间,风青柏只在旁静静听着,没发表过任何意见,凤麟凤弈摸不着他的态度,也不敢开口细问。
同为皇族,南陵王跟他们两个的地位以及分量却有着天壤之别。
南陵王,一直是他们这些小国仰望的存在。
凤麟长叹,“本王自认对国朝也算兢兢业业,奈何能力平庸,很多事情有心无力,有时候本王真怕,祖辈打下的江山,最后毁在本王手里。可惜……”
最后两个字凤麟说得很轻,几近无声,也只有风青柏听清了。
周围气氛多了几许沉闷,席位见暂时安静下来。
另边厢,巴豆窝在一株景观树上,快要抓狂了。
他躲在这里差不多半个时辰了,到现在就没见着七七踪影。
从一开始的希望不被找到,到最后迫切希望被找到,这过程中,他身上已经被蚊子叮了无数个包。
最失策的就是这一点,他嫌身上踹着药瓶累赘,没问娘亲要防虫膏。
“玩个躲猫猫而已,找到现在都没找着人,七七也太笨了!”
“……不会是迷路了吧?这片地方不算大啊。”
“紫叔,橙叔,白叔,你们看到七七那家伙了吗?他走哪去了?”
回应巴豆的话,让他瞬间悲伤成河。
“小世子交代我们不许偷看,所以,我们也不知道七七走哪去了。”
巴豆觉得,紫叔这话,更像是特地等在这里好将他一军的。
让他尝尝自讨苦吃的滋味。
脖子后头又传来蚊子嗡嗡嗡的声音,巴豆啪一下打上去,把自己给打疼了,把蚊子给打跑了。
“不等了!爷找他去!我要看看他到底是怎么找的,这屁大点地方能找半天还到不了我跟前!”
亏他花好大力气找到的这处绝佳藏身点,浪费!
等他找到七七,非好好教育一下不可!学了半年多的东西了,一点没派上用场,学哪去了都?
跳下树,巴豆抡起两只小短腿就在周围满场跑。
说屁大点地方,真的是屁大点地方,反正小半个时辰时间,他能把这一片跑商二十个来回。
可见七七到底有多懒惰。
不教育不行。
在刚才巴豆藏身景观树的侧后方,大概两丈远的位置,半人高的灌木园林旁,红豆也跟做贼似的蹲在那里,时不时小手合什碎碎念,“七七找不到我,七七找不到我,我是躲得最严实的小老鼠……”
一臂灌木之隔,另一道小身影,安安静静蹲在那里。
听着身后时不时传来的娃娃奶声奶气的祈祷,漆黑眼眸里闪烁柔软星光。
第一三八零章 死得蹊跷
“哎哟喂我去!现在到底谁是老鼠谁是猫?怎么变成我找人了!”在外围跑了整整两圈没看到小娃儿身影,巴豆简直要抓狂。
明明他该是那个藏着等人找的,他是老鼠!为什么反而是他在找七七?
他就没见过有老鼠主动去找猫的,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
“七七,你到底藏哪去了?快点出来!不玩了不玩了!一点都不好玩,我快睡着了你都还没找到我!”
“七七,红豆,出来了,不玩了!”
再玩下去,他满身都是包了。
摸摸小肚子,跑了大两圈,都把他给累饿了。
“赶紧出来,咱回去吃东西去。跟你们玩忒没意思了,要是春子跟狗蛋他们在,那才叫真热闹……”
巴豆嗓门洪亮,红豆藏在内围里听得一清二楚,小心翼翼把小脑袋支棱起来,越过灌木往声音来源方向看去,晕黄光线里,能隐约看到娃儿小身板在那转着圈圈的蹦跶。
红豆咻的一下又蹲回去了。
哥哥肯定在骗她,就像之前骗得她主动去找他一样。
他又想守株待兔,以逸待劳。
红豆从小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这次,她一定不会去自投罗网了。
“不对,没看到七七!”小脑袋反应过来后,红豆又往巴豆方向看去,真的没看到七七。
红豆一下急了。
哥哥喊得那么大声,七七不可能没听到。他现在是猫呢,他听到哥哥的声音,应该马上跑过去把哥哥逮住才对啊。
七七哪去了。
“七七,七七!——”红豆站起来就要往前找去,突然听到身后灌木丛发出轻微的窸窣声,伴随极轻的脚步。
红豆回头,便看到七七正拨开那片灌木,从里走了出来。
“七七!原来你在这里!你找到我了,哈哈哈!”
小女娃儿一点没有被抓到的沮丧,看到他的时候,高兴的咧了嘴,笑弯眼睛。
七七手指头动了动,上前两步,握住了小女娃的手,拉。
带着她往外头咋咋呼呼的巴豆走去。
小女娃兀自咯咯咯的开心笑着,一点没反应过来,以前都是她牵着弟弟,带着她走。
这次,是弟弟带着她走。
一场小游戏,巴豆玩得意兴阑珊。
深刻的教训告诉他一个道理,以后出门在外,一定要备上一瓶防虫膏。
宴席散场已经是亥时,很晚了。
凤月王携皇室成员及臣子们恭送,目送载着南陵王的马车走远才返回宫中。
刚在寝殿坐下,酒意未散,就听得外面侍卫急急来报,“王上,宫中有宫婢莫名死亡,就死在宴场不远的园林旁!”
凤弈眼睛一眯,沉了脸,“莫名死亡?什么意思?”
“即查不出死亡原因,御医验过了,那名宫婢身上没有任何伤痕,现场也没有打斗挣扎过的痕迹,且死者脸上表情安详,御医说她死的时候没有感觉到痛苦。”
“哪个宫的宫婢?”
“经查,那名宫婢是浣衣坊一名浆洗宫婢,脸生得很,平时应是很少出来走动。只在敬室房的备案上记载着一个名字,其他资料全没有。”
闻言,凤麟眸色深了下来,“再去查查,看能不能查出更多信息,另外查一下,一个浆洗宫婢,为何会出现在宴场外头。”
“是。”
侍卫下去后,凤麟坐了片刻,又开口唤人,“来人,把二王子叫来。”
太监传唤得急,凤弈来得也很快。
一进寝殿,即开口问道,“皇兄这么晚召我过来,可是有何要事?”
“有宫婢死在宴场外头,朕总觉得是有蹊跷,凤弈,你有没有什么看法?”
宫婢莫名死亡的事情凤弈在来的路上听太监提过了,沉吟片刻,“皇兄怀疑这件事跟南陵王有关?”
凤麟立即摇头,“不会,不可能跟南陵王有关。从入场之后一直到散席,南陵王跟南陵王妃,以及钱万金三人就没离开过席位。再者,他们都是第一次来凤月,有什么理由在凤月皇宫杀人?便是真杀了,以南陵王的为人秉性,也定然会跟朕知会一声。一个宫婢罢了,朕还能由着她得罪南陵王不成?”
凤弈沉默下来,若有所思。
他也知道,事情跟南陵王的关系不大。只是那名宫婢出现的时间跟地点都很突兀,死因更是奇怪。
在皇宫里,但凡死人,总能找到或多或少的痕迹,能猜测到些许缘由。
唯有这名宫婢,出现的原因成迷,死因更成迷。
“你亲自去调查一下,查查这名宫婢平日里跟谁有深交,跟朝中各位大臣之间有没有过接触,最后查查她离奇死亡的原因。朕不相信她是猝死。”
“皇兄稍安勿躁,我这就去查。”拱手行礼,凤弈退下。
走到门口之际,身后传来凤麟一声轻唤,“凤弈。”
凤弈回头,对上凤麟极为复杂的目光,闪着沉重,以及歉意。
“委屈你了。”
凤弈笑笑,“皇兄,我不委屈。这条路是我自己选择的,只要能帮上皇兄,什么都不委屈。”
男子扭头匆匆离去,修长背影转眼融入夜色。
殿内,响起一声悠长叹息。
与此同时,城中某处豪华府邸内,幽暗密室里,一男人坐在灯下,眼睛盯着面前飘忽闪烁的烛火,久久没有说话。
烛光映照在他脸上,照出一脸的阴郁深沉。
他身后站着全身包裹严实的黑衣人,安安静静的,期间也不曾开口说话,像个隐形人般。
流动在空气中的氛围,极为讶异。
良久,灯前男人才挤出声音,“一点原因都查不出来?”
“回主子,一点原因都查不出来,但是属下可以确定,她是被人杀死的。”
“可以确定,被人杀死的。”男人冷笑,回眸,“那你查出她是如何被杀死的了吗?没有伤痕,没有挣扎,甚至连痛苦都没有!”
黑衣人静默须臾,抬眸,“主子,属下怀疑,或许跟蛊有关。整个大陆四国,能做到让人完全看不出痕迹的杀人方法,唯有蛊。”
砰!男人一掌拍在桌上,嘴角冷笑更甚,“你以为我不懂蛊?若是为蛊所杀,那么体内也必然会留下蛊虫呆过的痕迹!中了蛊的人,流出的血液是不一样的!你找到痕迹了吗?血液呢?是什么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