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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74章 心算

    山村之外,湖水之上,画舫之前,三名高手对战,声势浩大,却没有引来山村之中,任何一人的围观。而画舫之上,楚宁月此刻化身的少年,依旧如雕塑一般,矗立于船头,只得动弹手指。

    这里最初对于她而言,只不过是乾炎宗秘境之中,一项传承考验而已。所以面对这些幻象,她心中并无触动,亦无感觉,只是不知如何破局。

    可是在发现这些人施展的招式,既不像是丹青天下的武者,也不像是术法修士之后,心底却也是产生了一丝异样,开始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因为幻境无论再如何天马行空,也必定与创造者的经历有关,或于书本典籍,或是道听途说,若无所见所闻可联想于此,是很难造就出此等幻象的。

    这让楚宁月不禁思索,乾炎宗留下此传承之人,必定不是普通修士。可若不是普通修士,便不该藉藉无名,至少乾炎宗不该至今尚未进入品级。

    “这...”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便是自己的思绪,似乎出现了某种偏差。竟是忽然间,开始浮想联翩,这可不是自己以往的作风。

    眼下最该关注的,乃是自己如何脱困,而不是思考眼前幻境的真假,亦或是布置幻境之人的经历。

    心念至此,她立时将心底产生的无数念头抛诸脑后,双目微凝之间,再度朝着眼前战局望去。

    “公孙坊主!!”

    就在此时,面具老者忽然大呼一声,声音尖锐宛如杀猪。只因他与紫裙女子,虽然共同联手对付白须老者,但是后者还手之时,却是厚此薄彼。

    每每对上紫裙女子之时,大多只是震开或者闪躲,可是招呼面具老者之时,却是势大力沉,可破千钧。

    而面具老者更是能够看出,公孙坊主所用的葵水宝典,虽然于自己而言颇为玄妙,可是对于这许老鬼来说,却是家常便饭。

    葵水宝典对他几乎起不到任何作用,有时还会被利用,引导攻势,妨碍自己。这让面具老者心中颇为不悦,甚至开始怀疑公孙坊主,是否和这许老鬼联起手来戏弄自己。

    只不过他虽然怀疑,却还不至于点破,因为自己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更何况,如今的战局虽然看似对自己不利,但实际上许老鬼这般出手,对于体力的消耗更为严重。

    方才交手之时,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许老鬼的内力,比之二十年前只强不弱,但也没有强到自己预估的地步。

    反观自己这些年,武学之上没有太多进境,但是却将机关术与铸术融合,创出了一套特殊的功法,而且修习难度不高,足以改变整个唐家堡。

    他此战本是打算留着此功法,作为出其不意的杀手锏对付白须老者,因为他很清楚,自己与许老鬼之间,必须用上这二十年来新创的招式,方有可能一击制敌。

    如若施展的皆是二十年前,彼此交锋之时惯用的手段,那么这场战斗,便会沦为消耗战,那考究的,便是双方的续航能力,而非武学精妙。

    可是如今,眼前的局势,让他心中开始有了动摇,他一时间开始分不清,自己想要斩杀眼前之人,究竟是为了报当年之仇,了结心愿,还是证明自己比对方强。

    若是为了报仇,眼下自己只需继续拖延,拖延到许老鬼体力不支,气空力尽,届时自己施展机关傀儡术,自可不费吹灰之力灭而杀之。

    但若是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强,那么这种方式,就只会让自己,遗憾终生.....

    “哼...”

    另一旁,紫裙女子闻言,只是冷哼一声,出手之间,却仍旧保持着自己的节奏,并未受旁人的言语干扰。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兴许她真会信了唐老怪的鬼话,真心与其联手,对抗眼前昔日的师父。但如今的她,在经历了玄机门覆灭,经历了同门手足相残之后,早已不是当初的心性。

    她虽然想要从眼前之人口中,得到一个满意的答案,为此不惜联合外人,想要重伤于他,证明自己是对的,而当年他的选择是错的。

    可是她却并不想要了眼前之人的性命,同样不想将自己的性命,交由旁人左右。

    作为昔日玄机门三大亲传之中,心思最为活泛的弟子,她当然知道想要击败白须老者,就必须出其不意。若是循规蹈矩,无论是葵水宝典,还是玄机掌法,都无法取胜。

    而她也同样清楚,唐老怪想要的,不过是自己与眼前之人两败俱伤,他再坐收渔利。所以她自然不会让对方如愿,但也不会就此停手,因为她想要击败昔日师父,需要唐老怪的助力。

    所以她与面具老者此时,看似联手对敌,实则各怀鬼胎。而她更是明白,自己在这场战斗之中,最大的优势并不是葵水宝典,也不是玄机掌法,更加不是万树飞花。

    而是...

    年轻!

    没错,这二十年的岁月流逝,虽然让昔日的唐门主,成为了如今的唐老怪,也让昔日风度翩翩的师尊,成为了如今风烛残年的老者,虽然并未夺走他们的功体,甚至增加了他们的实力。

    可是武者一旦年老,即便内力远超年轻之时,可是身体的续航能力,却会大大不如从前,这便是体力对于武者的限制。

    所以作为武林前辈,一般不会出手,而一旦出手,就会速战速决。面对战斗之时,往往追求速决与爆发,而非循序渐进,累积优势,更加不会用以伤换伤的打法,兵行险着。

    然而眼下这两人,显然是让算计占据了思维的大半,从而忽略掉了这种最为根本的问题。只要战局继续僵持之下,这两人的体力终究会不支,而那时便是自己占据主导权的时机。

    若自己是男子,如今便正值不惑之年,而眼前两人,却已是花甲之末,临近古稀。更何况,修习葵水宝典之人,本就不易衰老,所以若是比体力,自己定是远在两人之上。

    “哎...”

    就在此时,一声少年轻叹,忽然传入紫裙女子耳中,这让她为之一愣。手中发动的葵水之术,立时偏移了三分准头,险些将面具老者击中,引得对方怀疑加深几分。

    而此事的始作俑者,如今却也同样为之一愣。站在画舫船头的她,忽然间意识到两个问题。第一是自己原本全身动弹不得,可此时竟然可以开口说话。

    这第二,便是她愣神的主要原因,那便是自己的叹气声,被紫裙女子察觉。

    也就是说,她能够看到自己的存在,甚至自己可以相信,其余两名老者也同样能够看到自己的存在。可是他们对于自己这个大活人,竟是没有丝毫防备,或者说根本没有在意。

    这对于高手来说,可是足够致命的错误,除非....

    他们觉得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左右战局,又或者说没有理由左右战局。

    难道....难道自己方才动弹不得,是这三人所为?那若是这样的话,自己的处境便有些危险了,因为三人此战的结局,将影响自己的走向。

    毕竟自己无法判断出,自己方才动弹不得,是受了三人之中谁的影响。虽然眼下,紫裙女子最贴近那个答案,但无疑她在三人之中,实力最低。

    心念至此,楚宁月不禁升起一阵危机之感,而她此时已经能够开口说话,更是可以简单移动手指。这虽然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乃是轻而易举之事,可对于如今的她来说,已是难得。

    所以眼下必须将时间运用起来,最大可能在三人的战局完成之下,获取足够的筹码。如此战局落定之后,她才有一战或是自保的实力。

    但下一刻,当其凭借简单术印加持,催动功法凝聚灵气之时,却是发现自己的残阳神诀,竟然停滞运转,没有丝毫反应。

    她先前便怀疑此地灵气不足,如今一探之下,更是确定了此事。而作为修士,没有灵气便无法施展术法,更加无法冲破此刻所受的桎梏。

    不过在她看来,这既然是考验,便一定会有破局之法。兴许此地并非完全没有灵气,只是灵气太过稀薄,而自己单纯催动功法的吸收力不足。

    故而心念一转之间,术诀出口...

    “...八方灵谷,清虚行气,汇于吾身,敕..”

    自其入残阳宫以来,已经有百年未用过这引气入体的引灵诀,因为修士一旦成为修士,便无需再依靠引灵诀吸纳那一丝灵气。

    可是眼下,自己的功法已经停止运转,自己唯一能够吸纳灵气的手段,便只剩下了这丹青天下修士,人人皆会,但也是最不常用的基础法门。

    她在开口之时,便已经预料到,那紫裙女子能够发现自己一次,就必定能够发现第二次。但是她却笃定,对方深陷战局之中,无法脱身,而自己也无法作用战局。

    可是当她真正运转灵诀之时,方才发现自己所想,与事实大相径庭。非但影响了眼下战局,更是让场上局势瞬息变化,同样引来了其余两人的注意。

第1675章 变数

    楚宁月心念一动,所施展的,正是丹青天下修士,人人皆会的基础引气法门。之所以说是基础,便是因为只有在成为修士之前,才会利用此术诀牵引灵气。

    只要能够让灵气入体而不散,便算是引气入体,成功步入修士之列。

    但因为由此种术法牵引而来的灵气,乃是最为浑浊的低品灵气,对于修士的增益,远在功法自行运转之下,更加比不上主动运转功法。

    所以修士一般进入凝气境后,便会彻底舍弃此法门,一生不再使用。故而修行时间越久的修士,对于这套法门便越是生疏。

    可是楚宁月,却偏偏是一个例外,因为她曾散功重修,引气入体也不过是半年前的事。更是因为修习残阳神诀的缘故,使得其凝气的法门,要高于一般修士。

    因此她才会选择在此时,无法全力运转功法的情况之下,施展此引灵诀,试图牵引一丝灵气入体,使得停滞的功法恢复运转。

    虽然楚宁月早有心理准备,知晓自己一旦开口施术,那紫裙女子必有所察。可是她却未想到,对方的反应竟会如此之大。

    “嗯?!”

    一声惊疑出口,紫裙女子愕然转身,一眼朝着画舫船头的少年望去。而就在其转身之际,身前三丈水雾所化利箭,却在此时骤然失控,化为层层水雾,朝着画舫席卷而去。

    如今的中原,最为了解葵水宝典者,并非公孙坊主,而是他们此时围攻的白须老者。公孙坊主能够察觉方才异样,白须老者自然同样可以。

    但他心中所想,却与公孙坊主不同,因为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这位昔日的弟子,为何会做出此等匪夷所思之事?

    “逆徒!你将你师弟如何了?”

    一句质问入耳,紫裙女子立时感觉身后一阵寒意席卷而来。方才交手之间,白须老者针对她时,偶有保留,可是此刻出手,却是截然不同,宛如雷霆之势。

    原因很是简单,在白须老者看来,眼前弟子只是深陷迷途,尚有知返的可能。更何况,自己当年的大弟子虽然为人恪守成规,但与此女却交情匪浅。

    他并不相信,事实真如对方所引导的那般残酷,他并不相信自己的二弟子可以为了功法,杀死与她情同手足的姐妹。

    可是眼下,他却清晰的看到,眼前出现的离奇一幕。原本此女施展的葵水宝典,竟然顷刻之间瓦解,化为层层水雾,朝着画舫而去。

    这只有一种可能,便是来人施展的,同样是葵水宝典,而且是三部合一的完整葵水宝典。唯有如此,以那少年的年纪,方才有可能强行中断此女的攻势。

    可是当年被自己拆分的三部宝典之中,最为重要的那一部分,却被自己留给了自己的小弟子。他即便如今不在中原,也不可能将葵水宝典的心法篇传于外人。

    除非,他身不由己,或是这少年是他再三考量之下,决定的传人。

    对于这位关门弟子,白须老者很是清楚,他的武学天赋,乃是三人之中最高,但却偏偏无心于武道,更是从不干预门派之事。

    当年自己仍是玄机门主之时,他的两位师姐,皆对他不错,也知晓他的为人。所以自己当年才会将这本至关重要的部分,交由他来保管。

    “我...”

    紫裙女子听闻质问,下意识之间便有了回应,然而此一字方才出口,便觉一股莫大压力,席卷周身。此刻凝神之间,一字之后的言语已然无法出口,只得抬手一掌,拦在胸前。

    “轰!!”

    掌与掌交接瞬间,发出一声震响,一道星光自紫裙女子背后离体而出,周围立时荡起三丈水浪。而水浪之中,紫裙女子的身形,便如炮弹一般倒飞而起,于空中喷洒出一道血雾。

    这一刻,紫裙女子方才知道,自己的实力与眼前之人相比,究竟有何种差距。这一掌自己虽然应接不暇,但若是实力相当,也不该如此狼狈。

    而她也在这一刻明白,原来眼前之人从一开始,便一直在对自己留手。但也就在她脱离三丈水浪范围之时,却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三丈水浪之外,此刻已多出了数十道人影,个个皆如唐老怪。

    “小心!”

    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紫裙女子倒飞之际,竟是开口喊出了这样一句提醒。白须老者闻言一愣,望向自己方才击出的一掌,略有短暂失神。

    而也就在此时,一直没有动静的面具老者,亦同时出声道:

    “今日,你便能亲眼见一见,何为真正的万树飞花!”

    面具老者自然不会蠢到,出招之前喊出一句,给对方预警。故而声出同时,数十道人影,已然同时出手。

    而这一次的人影,与之前的替身不同,每一道人影出手之时,皆是暗器如雨,连绵不绝。顷刻之间,三丈水浪之外,便被无数暗器笼罩,似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每一道人影所用的,皆是万树飞花,此刻威力叠加之下,白须老者所处方位已是一处死地,绝无利用身法躲闪的可能。

    而下一刻,万千暗器侵入三丈水浪范围之中,顷刻之间便将白须老者所在方位吞没,传出无数金铁交击之声。

    “噗...”

    与此同时,紫裙女子摔落在画舫之上,又是喷出一口血雾,使得其本就苍白的面孔,更加惨淡了一些。然而她此时虽然伤势沉重,却不是场上最为危机之人,此刻望着战局中心,强撑起身。

    “公孙坊主,二十年已经过去,你还没有放下,究竟该说你们师徒当年情深义重,还是该说你们师门上下,污秽不堪呢?”

    就在此时,面具老者的声音,自数十道人影之中,同时响起。而这些声音之中,皆夹杂着一丝内力,可干扰心神。

    紫裙女子如今已是重伤之身,加之对方所言,正是她二十年来的心结。此刻愤怒之下,牵动伤势,原本刚刚站起的身形,又是一阵踉跄,最终只得席地而坐,闭目调息。

    但同时,她却也已放心下来,因为她对唐老怪也有一定的了解。如若在对方的判断之中,方才的偷袭,真能全然得手的话,他根本不会浪费内力,说出这些话来。

    如今他这般开口,唯一的可能,便是师父安然无恙。

    三丈水浪退去,显露出内中情形,白须老者此刻站在水面之上,周身却笼罩着数面无形光壁。漫天如雨一般的暗器袭来之时,却只能在光壁之外留下一点火花,随即便落在湖水之间。

    而白须老者此时,虽然肩头也已中了一枚暗器,但好在方位并不致命。方才虽有分身,但及时催动先天罡气,仍是可以抵挡住眼下攻击。

    的确,此刻在场最为凶险之人,并非紫裙女子,也并非白须老者,更加不是唐老怪。此刻处境最为凶险之人,乃是楚宁月所化身的少年。

    少年此刻仍旧立于画舫船头,可是紫裙女子却已经落在了他身后不远处。虽然此女重伤不支,正在调息,可是自己冲破气机锁定的速度,却未必有她恢复行动能力来得快。

    在楚宁月看来,紫裙女子一旦恢复行动能力,那自己便会首当其冲。因为方才变故,虽然不知为何,但的确是由自己一手造成。

    不过虽是如此,楚宁月也并非一无所获,因为她方才施展引灵诀时,虽然没有感觉到灵气入体,却让自己的行动能力,又恢复了几分。

    如今的她,已然可以缓慢移动,虽然速度堪忧,根本不可能在紫裙的注意下离开此地。但是能够恢复到此种程度,却已经足够她主动运转功法,吸纳灵气。

    心念一动之间,残阳神诀再度运转,身体的桎梏正在不断恢复,速度比之从前快上许多。只是她却发现,自己体内虽然仍旧存在灵气,准确说自己的境界仍在。

    可是却无法发动遁术,亦无法施展匿形术,也就是说自己仍旧无法脱离此地。

    而对于那紫裙女子,还有其他两名老者,楚宁月心中略有估算,却拿不准他们的实力。她很清楚,如若自己展现出能可为战局添加变数的力量,那么那两名老者便不会继续忽视自己。

    如此一来,自己能够行动的范围,便会大大缩减。

    因此如今的境况虽然看似凶险,却是对自己最为有利的情形。自己能做的事很多,但同样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

    如若一击无法取胜,错估三人实力,无法将紫裙女子拿下,或是离开此地的话。那么自己的处境,无疑会再添几分凶险。

    “救...救.....”

    就在此时,楚宁月耳中,忽然响起了一个微弱的声音。这并不是修士传音,而是因为她功体恢复,神识流转,听觉远超常人所致。

    此刻的她虽未转身,但恢复的一丝神识,却已经朝着呼救之人扫去。却见此人的穿着,似是先前自己经过的山村之中的村民。

    只是这男子如今身上,有着一道可怖的刀痕,深可见骨。他此时虽然在坚持前行,但所凭借的也不过是一口余气,和不知为何的信念而已。

    余气一尽,或是信念有所动摇,便会立即一命呜呼,便是修士也无法轻易救回。

    重伤的男子越发靠近此地,目光却落在了湖水之上,白须老者之身,眼神越发炙热,用尽全身气力,喊出了最后的一句.....

    “许老...”

    只可惜,他也只能喊出两字,最后的气力用尽,身形踉跄而倒,倒地不起.....

第1676章 用毒

    两字出口,虽是声音沙哑,却是临终之前,最后的信念爆发所致,因此声音不弱。而此两字传出之时,白须老者亦有所察,下意识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可就在其分神的瞬间,身前无形气壁,立时发出一阵脆响,一片薄如蝉翼的银片,穿过无形壁障,攻入其三寸之间。

    白须老者虽立即反应,奈何这暗器速度奇快,而且已然穿过了罡气壁障,此刻躲闪不及,只得尽力避开要害。

    “嗤...”

    下一刻,这小小的一枚银片,自白须老者肩头划过,却带起一片血雾,根本不似被这小小银片划出的伤口所致。

    顷刻之间,白须老者血流不止,伤势急剧恶化,但他此时却来不及自救,因为他很清楚,一旦罡气全面瓦解,自己便不只是流血这般简单。

    可就在此时,湖畔两岸树林之中,忽然传来一阵竹哨之声。声出同时,原本步步紧逼的面具老者,此时隐藏在面具下的面色,却是陡然一变。

    随即看向眼前对手之时,眼底闪过一丝犹豫,因为他知道,眼下是击杀此人最好的时机。可是对方方才之所以受创,却是因为战局之外忽生变故,分心所致。

    公孙坊主于他而言,乃是互相利用,同样互相掣肘,属于此局之中的一份子。因此利用她来对付白须老者,自己不会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因为那是自己的谋划,亦算是实力的一部分。

    可是战局之外的不速之客,却不属于自己的实力,而是干扰此局的变数。既然这变数不是因为自己而产生的,便不能将之当成是自己实力的一部分。

    所以利用这种变数之下取得优势,即便最终击杀对手,得到的也是一时愉悦,却决计有违自己了却心结的初衷。

    “哎...”

    面具老者心下既定,当即右手一挥,数十道人影顷刻之间变得模糊不堪。下一刻竟是纷纷解体,化为无数零件,被其迅速收回袍袖之中,几无落水。

    眼见对手撤招,白须老者为之一愣,但同时心中却也排除了一个可能。他原以为,是唐老怪为了让自己分心,方才命人演了之前的一出戏。

    可是如今看来,他既然撤手,那此事多半便与他无关。

    作为二十年前的对手,这一点了解乃是最为基本的常识,他很清楚唐老怪虽然为人处事不择手段,但却有着他自己的行事准则和底线。

    最了解你的人,也许并不是朋友,而是你的对手,这两人正是完美诠释了这一点。在面具老者撤手的下一刻,白须老者便运使轻功,一步踏在湖面之上,随后便朝岸上飞掠而去。

    他此刻身后几无防备,如若面具老者此刻偷袭,有七成概率能可当场将之击杀。可是一者没有设防,而另一者则也真的没有出手的打算。

    这便是二十年来的对手,彼此之间的莫名信任与默契....

    画舫之上,楚宁月见了眼前一幕,颇为不解。她的人生之中,并未出现过这等对手,身边之人也没有这样的例子,所以她很是不解,这两人为何忽然罢手。

    但她很清楚,这两人的罢手,与之前那名重伤而死的村民有关,同样这也意味着,影响自己的因素,从紫裙女子一人,转化为了这三人。

    正当楚宁月心中思索之际,便见面具老者朝着自己望来,两人四目相对之间,前者心中立时升起一丝寒意。这种感觉,像极了丹青天下之中,修士之间的神魂攻击,但又有着本质的差异。

    而一瞥之下,面具老者最终还是将注意力,放在了白须老者的身上。准确地说,是方才干扰战局的变数。

    他此行并非一人独自前来,除了与紫裙女子合作之外,还暗中带了三名门徒。这三人的功力虽然不强,但是轻功与侦查能力却是尽得其真传。

    方才竹哨之声,便是他们之间的传讯暗号,而此暗号代表的含义,乃是忽生变故,强敌入侵。

    面具老者心中知晓,自己的三名弟子,没有自己的命令,绝对不会主动与人交手,定是会隐藏在暗处窥视,所以他并不担心三人的安危。

    此刻他想要知道的,唯有究竟是何人,胆敢打扰自己的战局,让自己错过这最有可能击杀心结的机会,自己一定要对方付出惨痛的代价。

    至于公孙坊主,方才的一幕,已然算是撕破了脸皮,面具老者自是不会去假意关心对方。对于此等没有利用价值的人,他素来不屑一顾,也免得勾心斗角。

    画舫之上,紫裙女子闭目调息,压制体内伤势。喘息之间,得见湖上两人,此刻竟是罢手停战,虽然心中不解,但也暂时放下心来,得以全力运功。

    此刻的她,根本无心“关照”楚宁月,这对于后者来说,自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只可惜,眼下不同于方才,其他两人已经罢手,此刻楚宁月要考虑的,已不止眼下一人。

    另一旁,白须老者已经来到那名村民身旁,如此距离,足以他判断对方的生死。此刻自是知道,从他口中,定然得不到有用的信息,而村落之中,必有事发生。

    与此同时,面具老者亦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其身后,不过作为二十年的对头,白须老者自是有所察觉,却淡淡出声道:

    “我知道,村中之事与你无关。”

    “哼。”

    面具老者闻言,先是冷哼一声,随后却又一语道破了对方的心思,可谓不留半分面子:

    “许老鬼,你若当真相信,就不会出言试探。我要杀你不假,但却必须由我亲自完成,即便是布局,也该是我的局,旁人...没有这个资格。”

    说话间,面具老者便要朝山村的方向而去,他知道今日的战斗,多半已经无法继续,心中自是十分不快。但杀眼前对手,自己已经等了二十年,不介意再等一时片刻,所以并不急于一时。

    可是那些干扰自己的战局,让自己陷入此等境地的不速之客,却是有了自己的取死之道。自己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敢利用自己。

    这位唐家堡先任堡主,本就是善于算计之人,此刻轻易之间,便想到了那些不速之客的到来,绝非偶然。而许老鬼这些年来,隐居在此山村之中不曾离开,如今想来这山村怕是也有不凡之处。

    那些不速之客早也不来,晚也不来,偏偏等到这个时候,方才进入山村。要么便是等着自己牵制住许老鬼,要么便是想要坐收渔利。

    前者是在利用自己,后者则是想要自己的命,唐家堡虽然因为位处西疆与中原交界之处,加之行事作风诡谲,门下多出杀手,而不被武林人士接纳,所以并未有幸列入五大世家之中。

    可是其实力,却不比五大世家差上多少,这其中便有一半,是这位先堡主的功劳。如今有人敢在他的头上,玩弄这些他玩剩下的阴谋诡计,他自是不会善罢甘休。

    “嗯?”

    可就在其行出七步之时,却察觉身后的许老鬼,仍旧站在原地,未有离开的打算,这让他心中颇为疑惑。虽然他已经将那些不速之客,列入了死亡名单,但是却不想自己一人出手。

    唐家从来不是什么名门正派,行事但凭本心,随心所欲。至于什么行侠仗义,与自己没有半分干系,想杀就杀,想救便救,一切但看心情。

    可是下一刻,当其转过身来,看向白须老者之时,眉头却微微一皱。而随即,便听对方吐出了一句让自己意外的言语:

    “唐老怪,我本以为你这二十年来,只是另辟蹊径,尚有一丝枭雄风骨。如今看来,却是偏离了本心呐。”

    “这...”

    面具老者看向眼前之人,见其肩头虽然血流不止,但那等伤势,却不足以让此人失去行动能力。如果他那般好杀,二十年前他就会身死在玄机门,根本不会活到今日。

    可是下一刻,当面具老者仔细打量过后,便看出眼前之人内息紊乱,这绝不是外伤所致。而自己方才施展的,乃是以万树飞花为基础的暗器,虽然其中夹杂内力,却不会致人内伤。

    既然不是内伤,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中毒....

    “毒不是你下的?”

    作为对手,白须老者很是清楚对方的心性,如若是对方所为,他定然不会否认,至少在自己这个“杰作”面前不会。

    而眼下的反应,足以说明此毒并非对方所为,可是又有什么人,能够在他的视线之中,给他随身的暗器喂毒呢?

    “这不可能!”

    面具老者一声出口,却是当场席地而坐,运功内视。因为狡黠如他,早已想到了可能。当今中原之中,绝不可能有高手,能够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自己的随身暗器下毒。

    除非问题不是出在高手身上,而是出在人身上,那么既然他能够给自己的暗器喂毒,就自然也能够.....

    给自己下毒。

第1677章 来敌(上)

    眼见面具老者席地而坐,闭目凝神,白须老者虽猜不出他发生何事,却也知晓此事必定非同寻常。而自己此刻所中之毒,生平罕见,虽不致命,却也足够将自己留在此地,无法行动。

    凭借一身内力,想要压制此毒素不发作,并非难事。可是眼下山村遭逢大难,自己若不前往,那些普通百姓必遭屠戮,更何况这其中有大半之人,皆与他相识十余年。

    可是他却也清楚,下毒之人要的便是自己陷入此两难境地之中,此刻回去,多半已是赶不及。而一旦自己贸然行动,导致毒素爆发,便是连为那些人报仇,也成了奢求之事。

    但既然幕后之人能在唐老怪暗器之中下毒,便说明其知晓自己与其之间的恩怨,他既是想要自己与唐老怪两败俱伤,那么他就必定会在某一个时间现身。

    所以自己此刻应该做的,乃是养精蓄锐,尽可能压制体内毒素。既是无法相救,便为他们报仇雪恨。

    玄机门素来中立,并无正道中人那般,或真或假的以大义为先。因此这位老门主此刻,并未选择盲从大义,抱着渺茫机会,回到山村,而是选择了最正确的路。

    可单是这一点,落在一些正道中人眼中,便会成了见死不救,冷血无情之人。

    “嗯?”

    面具老者运功过后,睁开了双眼,眼中尽是狐疑之色。只因其内省之下,并未发现自己体内存在任何毒素,或者说可能存在的毒素,自己从未见过。

    不过转念一想,他却也已释然,因为自己若当真中毒在先的话,方才与许老鬼交手之时,便早已毒发,如何会等到现在?

    心念及此,面具老者心中愠怒更盛几分,只觉得自己非但被人算计,而且还有愚弄之意。最让他无法接受的,乃是与自己同行的三人之中,很可能存在一个内鬼。

    因为能够在自己随身暗器下毒,而让自己毫无所查的人,唯有这三人。

    他虽相信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但却不相信自己的实力会和隐世之人相差如此之多。所以在这种自信之下,他能够想到的可能,便只有内鬼。

    “许老鬼,你的毒....”

    面具老者起身之间,看向眼前的老对手,察觉到对方气息仍旧紊乱,但面上却是看不出端倪。玄机门素来以掌阵双绝闻名,但作为老对手的他,却很是清楚玄机门最强的乃是心法。

    所以若说许老鬼能够以强大内力,压制这股毒素,甚至排出体外,他是一丝也不会怀疑。他此刻心中所想的,乃是自己此刻应当清理门户,还是为自己的老对手护法。

    他的确想要对方的命,但却希望对方是在自己的算计和实力之下身死,而非为旁人所害。唯有如此,自己才能了却心中执念,赶赴雪山。

    “无碍。”

    白须老者淡淡开口,随即却是朝着画舫的方向瞥了一眼。面具老者见状,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位公孙坊主,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见眼前之人,已经打坐入定,闭目凝神。

    “公孙坊主,你的伤势如何啊?”

    面具老者开口之间,自然不是真心关心紫裙女子,他这样问,只是想要从对方口中,探听一些有用的信息。

    方才的一战,他已看清了此女的心思,虽然嘴上说着要与自己联手,击败许老鬼,但实际上危机关头,却还是向着她这位昔日师尊。

    如此心态的盟友,于自己而言实在是一个随时可能引爆的危机,所以他方才才没有关心对方的死活,甚至很希望对方伤重不治。

    可是如今,此地显然已经出现了其他的不速之客,自己同行的三名门徒之中,更有可能存在内鬼。但是单凭那弟子一人的品级,根本不够谋划此事,所以此事背后必定还有旁人牵扯。

    那么这个人选,除了公孙坊主之外,又能有谁呢?

    画舫之上,紫裙女子缓缓睁开双眼,面具老者的话,她听得十分清晰。但方才自己与他,已然算是撕破了脸皮,故而对于这一句虚伪的关心,紫裙女子并未回应。

    眼见对方不搭理自己,面具老者冷笑一声,随后看向身前不远处的白须老者,而后接着开口道:

    “我只知公孙坊主天资过人,不仅将葵水宝典融会贯通,更是创出了一门未曾施展过的剑法。却不知公孙坊主何时,学会了用毒之道,便是连我也是望尘莫及呀。”

    说到此处,面具老者抬手朝着白须老者肩头按去,一只手在紫裙女子的注视下,落在了白须老者的肩头,而后者却毫无反应。

    这一幕落入其眼中,立时让其心中一颤,看出了端倪,再联想起对方方才那句话,心中不免生疑。而也就在这时,面具老者再度开口,十分适时。

    “许老鬼这毒,便是连我也看不出路数,公孙坊主当真好手段。只是....我要的乃是智计与武力结合的公平一战,不是凭借变数取胜,公孙坊主的好意,我恐怕无福消受啊。”

    “你什么意思?!”

    紫裙女子闻言,立时发出一声轻斥,而她如此反应,在面具老者看来,却是十分真切。心中对于她的怀疑,立时减轻了几分,但嘴上却仍旧阴阳怪气道:

    “许老鬼如今身中奇毒,动弹不得,公孙坊主就不必再演戏了。不如叫暗处的朋友也出来,我们一同商议,如何处置许老鬼,如何啊?”

    面具老者此时开口,不过是单纯的试探,他并未察觉暗处有人。只是远远看到山村方向,火光冲天,如今怕是已被屠戮殆尽。

    如此一来,那些人若是得逞就会离开,如果没有得逞,便会赶来此处。所以他这句话,既算是未雨绸缪,也算是料敌机先。

    却不想这一句话,落入画舫之上,被三人忽视的楚宁月耳中,却让其产生了错误的判断。

    楚宁月此刻,虽然周身仍旧是行动迟滞,但却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体内残阳神诀也已经开始运转。虽说无法施展遁术离开此地,但神识之力,却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

    如今方圆十里之内,其一念扫过,便能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她自然清楚,山村之中发生了什么事。此刻的山村,早已付之一炬,宛如人间炼狱。

    而焦土之上,却是两股截然不同的势力,分别穿着蓝衣与红衣。两股势力看似合作,实则却是互相提防,其中蓝衣的一方,大多只是击晕村民,伤而不杀,但红衣的一方却如炼狱修罗。

    这两方人马,似是在寻找什么东西,而如今村落付之一炬,他们显然没有找到目标之物。两方首领碰面之下,不知说了些什么,红衣的一方,便有一人朝着湖泊的方向而来。

    而此人方才走出村落不久,便又有另外一名同样戴着面具的人现身与之碰面,此刻两人正朝此地而来,速度不慢.....

    可是自己能够发现对方存在,乃是因为自己是修士之身,能可神识离体。这些人并非修士,如何能做到这一点,若是仅凭耳目之力,那此方世界之中的武者,实力便不容小觑了。

    紫裙女子闻言,此刻面色微寒,她不想与对方解释什么,也知晓解释无用。但她如此反应,看在面具老者眼中,却已足够自证清白。

    但同时,面具老者也更加疑惑,幕后之人,究竟图谋什么,竟然连自己也不知道。

第1678章 来敌(中)

    画舫之上,紫裙女子缓缓起身,抬眼朝着船头少年望去,眼底闪过一丝戒备。但短暂迟疑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岸边,当即施展轻功落在了两人身边。

    “公孙坊主,许老鬼这毒,着实有些诡异啊。”

    眼见此女落在身旁不远处,面具老者立时出声,但他此刻心中,却已经判断出眼前此女,多半与此地搅局之人并无关系,所以这些话只是单纯的挤兑。

    “他是如何中毒,此刻你最清楚。”

    紫裙女子瞥向一旁闭目凝神的白须老者,眼底流露出一丝复杂,她这二十年来所想的,便是这样一个说话的机会。

    可眼下目标虽在眼前,虽然也同样失去了行动能力,却与自己心中所想的,终归有所不同。那一个隐藏在心底多年,却又无数次强迫自己看淡的问题,此刻变得尤为沉重。

    难以出口....

    同一时间,画舫之上,化身为少年的楚宁月,此时倒是无心关注这些人的恩怨情仇。她此刻心中所想,唯有如何在不惊动这三人的情况下,离开此处。

    如今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先前遭受锁定的的强大气机,并非来自于这三人。但自己,或者说这少年出现在这里,绝对与那紫裙女子脱不开干系。

    而自己如今的状况,说起来颇为诡异,因为自己的修为境界仍在,却无法正常地施展术法神通。准确说,应是自己的一切术法,皆被大幅削弱了效果。

    就比如自己的遁术,变成了只在数丈范围之内,快速行进的步法。而自己的火相术法,在此地更是只剩下一丝火苗,好在这三人似乎看不到术法轨迹。

    如今唯一能够证实自己修士身份的,便只剩下转脉境修士的神识,虽能洞察方圆十里一切藏身之人,可是没有相应的战力,仍旧难以破局。

    “等...”

    虽然有些无奈,但眼下最好的选择,却是继续等待时机。既然山村之内发生了变故,那么不速之客,定会找上这三人。

    一旦三人交手,便是自己离开的最佳时机,唯有先离开此处,弄清楚自己术法受限的原因,方才拥有在此方世界之中游走的本钱。

    “来了...”

    就在此时,楚宁月心念一动,方才散出的神识,已然锁定在不速之客的身上。而此时,那名红衣人距离此地已然不远,与他同行的黑衣面具男子,却是躲藏在了树林之内。

    不多时,岸边一阵清风拂过,吹起一片落叶。而落叶飞起的瞬间,面具老者的双眼之中,却闪过一丝寒芒,如鹰眼一般锐利,猛然回身朝着树林之中望去。

    虽然相隔丛林万叶,但他的目光却好似洞穿了一切阻碍,落在了隐藏在树林深处,与他穿着有些相似的黑衣面具男子。

    而下一刻,面具老者淡淡出声,声音之中却夹杂内力,周身不断有落叶飞起,在其身旁凝而不散。而他的声音,虽然听上去颇为平淡,但却带着一股凌厉杀意,以及一分无奈。

    “每一个杀手都有自己的准则,将钱当成准则,也是一种准则。你做得没错,只是我很好奇,对方究竟开出了什么价码,让你冒着此等风险,与我为敌?”

    话音落定,清风已尽,林中却了无生息。可下一刻,林中却有一阵落叶,朝着此方吹拂而来,这既是决心,亦是答案。

    面具老者周身落叶,仿佛察觉了眼前危机,忽然间如大军开拔,亦如万箭齐发,直朝林中而去。顷刻之间,便与林内飞叶碰撞在一起,却是发出了阵阵轻响,带起道道火花。

    “叮叮叮....”

    火花落尽,清风再起,一道人影却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具老者百步之外,一块巨石之上。此人一身红衣,头戴斗笠,背后背着一柄由麻布包裹的长兵,满是神秘气息。

    这人虽然看不清容貌,但却有着时不时自抚胡须的习惯,至少乃是一名中年人。而其一身红衣,虽然看似寻常,但胸前却有一颗半月纹章,其上皆由宝石点缀,颇为显眼。

    其刚刚现身,目光便落在了紫裙女子的身上,上下打量之间,隐藏在斗笠下的脸颊上,出现了一丝不屑。但下一刻,其却忽然朝着腰间摸去,而后面色陡然一变。

    紧接着,目光却已不再注视紫裙女子,而是有意无意朝着四方望去,仿佛在寻找什么,但绝对不是眼前的三人。

    “素闻唐堡主快意恩仇,行事随心所欲,却未想到仇敌在前,仍能如此镇定,当真心性过人呐。敢问唐堡主,对于这份大礼,可还满意?”

    此人说话之间,声音洪亮,更是在说话之时,暗运内劲,使得每一次停顿,都有一道无形气浪,朝着前方席卷而去。

    他如此做的目的唯有一个,便是试探眼前三人如今的状况,他不相信这三人互斗之下,会毫无损伤。眼下已经可以确定,昔日的玄机门主,如今已经身负重伤,那其余两人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嗯,为了送这份礼,你的确诚意十足,只不过这送礼之人,也该报出名号,让我知道欠了谁的人情吧?”

    面具老者说话之间,语气如旧,却是踏前一步,面对迎来的无形音浪,不避不闪,毫不回应。但他无形之间,却是为身后两人,挡住了大半试探,这对于他而言轻而易举,只是随手而为。

    他虽然自视见识广博,但单凭对方施展的音波手段,以及对方这红衣穿着,却还是推断不出对方的身份的。不过他却可以确定,眼前之人并不是自己的对手,其实力只是与公孙坊主半斤八两。

    根本达不到自己与许老鬼这种层次。

    不过既是如此,那此人便不大可能是真正的幕后黑手,也就是说此地还有旁人存在。那么眼前之人的到来,多半便是为了试探自己等人的深浅。

    自己虽无惧于人,但也不想平白将情报送给对方,所以此刻才会随手拦下试探,要的便是对方摸不清头脑,必须出手一试。

    至于方才面具老者的话,却不是与对方客气,更加不是承了对方的人情。因为他说的话,和对方表达的根本不是同一个意思。

    在他看来,对方送出的大礼,并不是许老鬼的毒,而是对方自己。因为他正想找人出气,这人便自己送上门来,如何能说不是诚意十足?

    “这...唐堡主当真认不出么?”

    红衣男子闻言,似乎有些意外,双臂张开的同时,朝着自己大量了一番,仿佛单凭自己的行头,便足以说明他的身份。

    只可惜,他忘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便是眼前老者,乃是常年闭关不出的类型,这些年来一直在研究傀儡之术,对于近年来的大事根本无从了解。

    “怎么?我该认得出么?”

    面具老者闻言出声,语气中却带着几分轻视和若有若无的压迫力。他此刻越是强势,对方便越不拿不准其所剩实力,开口之间便越发没有底气。

    其实方才一战,面具老者与白须老者,皆都未尽全力,若非有紫裙女子在旁牵制,加之山村变故,这一战根本不会如此草率结束。

    因此面具老者如今的状况,便是用全盛来说也不为过。面对眼前的红衣人,他自是有恃无恐,但却不得不担心,其背后暗藏之人。

    至于与自己同行的三人,他却丝毫不担心他们的安危,虽然他们其中出现了一个叛徒,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两人便凶多吉少。

    更何况,身为杀手,外出执行任务,本就有陨落的风险,如若他们犯了和自己一样的错误,那只能说明他们学艺不精,怪不得旁人。

    可就在此时,一旁的紫裙女子,却双眸微凝,目光落在了红衣人胸前的纹章之上。而下一刻,其面色却是隐约有所变化,心下亦是一沉。

    她与面具老者不同,当年她叛出玄机门,便开始自立门户,如今已是一派之主。靠的可不只是葵水宝典,仍有江湖阅历,所以她并非是闭关不出,不问天下事的类型。

    自五年前,玄机门覆灭之后,中原便风云变幻,人才层出不穷。如今江湖之上,最为强大的组织,便是三盟四会五大家。

    而三盟之中,一盟中立,内中之人大多富家弟子,世家中人,势力庞大,盘根错节,却几乎不插手江湖之事。

    其余两盟则是一正一邪,正者名曰正气,其内大多人如其名,但也有沽名钓誉,勾心斗角之辈。而邪者,则名为日月,行事作风雷厉风行,杀伐果断。

第1679章 来敌(下)

    “日月盟左判官陆游,见过两位前辈。”

    红衣男子沉声开口,虽然说得是恭敬的言语,但语气之中却听不出半分恭敬之意。而其话音落定,树林之内潜藏之人的暗器,亦同时停止,不再出手。

    “日月盟?”

    面具老者听闻这三字后,不禁眉头微皱,他对于这个名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一时半刻却又无法想起。他当然不会记得,自己闭关研究傀儡术时,自己那倒霉侄子,曾来拜访过自己一次。

    说是今日唐家堡的杀手生意不好做,原因便是三盟崛起,互相制衡,因此江湖人买凶杀人的行当,莫名减少了许多。

    更是有一个叫日月盟的组织,想要收拢唐家堡,只是碍于机关大阵,一时之间找不到真正的唐家堡所在,因此只得无功而返。

    当时面具老者正在专心闭关,听了此事之后,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吩咐他那倒霉侄子,也就是如今的唐家堡主,加固机关大阵,要来人有去无回。

    后来日月盟觉得唐家堡这股势力太难控制,所以便放弃了与他们合作的念头,并暗中将唐家培养杀手之事,公布于众,使得正气盟之人对其深恶痛绝。

    本是想要以这种方法,逼得唐家堡无路可走,只能来投日月盟,却未想到此举非但没能击溃唐家堡,反而促使江湖暗杀的行当飞速发展。

    当然,这便是后话了....

    “如今江湖,最大的势力便是三盟四会五大家,而日月盟如今的势力,堪比书山一部。”

    书山一部四字入耳,面具老者当即心下一沉,他倒不是惧怕日月盟中,能有什么超过自己的高手,而是担忧此等势力,今日前来,意义非凡。

    因为红衣人,方才已经自报家门,这就意味着,在他的判断之中,今日没有人能够活着离开此地。可是单凭他的实力,如何能敌得过自己三人,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有恃无恐的?

    “唐老堡主闭关多年,不问江湖之事,许是不清楚日月之辉。当年唐家堡与我日月盟之间的恩怨,今日自可一偿,亦算天道循环了。”

    话音方落,红衣人缓缓抬手,速度颇为缓慢,仿佛是在运使某种功法。只是如今他与面具老者三人,相隔百步,纵使发动内招,威力也有所减损,实在匪夷所思。

    这一点,公孙坊主已能知晓,面具老者自然不会看不出,所以此时他的心中,倒没有几分在意。他真正的关注点,乃是树林之中,自己那名叛门弟子,还有可能存在的日月盟高手。

    “嗖...”

    下一刻,红衣人出手之间,竟是朝天一掌,掌力迸射而出,顷刻之间,夕阳之下便浮现出一片星海。而星海左右,日月同辉,声势浩大,仿佛皆是由其一掌所致。

    “这....”

    红衣人的一掌,落入公孙坊主眼中,乃是离奇莫测,因为这同样不属于武学范畴,而她又从未听过,日月盟之人,修习了什么西疆奇术。

    至于面具老者,则是对此嗤之以鼻,因为他清楚,对方如此举动,既是造势,亦是在召唤同伴。但他如此举动,同样也就说明了底气不足。

    只是他们两人所见的,一者乃是表象,一者乃是揣度,皆非事情的原貌。唯有此刻不在视线之中,仍在画舫之上的楚宁月,看清了此事的本相。

    她此刻的面上,带着一丝狐疑,原本对这个世界武者的高看,甚至都随着此人的迷之操作,而变得松动了几分。

    她方才以神识锁定红衣人,却分明见到他向天一掌之前,自袍袖之中,丢出了一项物品。虽然没有看清楚那物品的细节,但他那一掌,却是击中了那项物品,使得其炸裂开来。

    简单来说,此刻的异象,根本不是天生异象,而是认为所致。那项物品,多半是触发类禁制,亦或者阵盘之类的辅助物品。

    并不是说如此作为本身有何低劣之处,而是那红衣人现身之时底气十足,如今却需要用这种骗术造势,这种感觉,实在有些落差。

    这让她不禁思索,此方世界的武者,当真拥有自己预想中的那般实力么?自己是否当真高估了他们,又或者说低估了自己呢?

    而楚宁月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终究还是高估了那名红衣人,因为他丢出的物件,根本不是什么触发类禁制,也不是发动阵盘,而是一款较为高级的特制烟花。

    不仅是日月盟,江湖中其他的势力中,也不乏此类传讯工具。只不过日月盟将这种传讯烟花,做得如此招摇罢了。

    此刻所能产生的威慑力,全然是建立在目睹者的无知之上。

    “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

    就在此时,面具老者忽然出声,声音却不复先前的平淡,而是多了几分肃杀之意。红衣人闻言,面上并无丝毫反应,显得镇定自若,因为他笃定对方心思多疑,不敢贸然出手。

    更何况,自己的实力在同辈人中,亦算是佼佼者,便是对上这些老一辈,也未必没有胜算。更何况,自己这次前来,还带着一张底牌,如若真到了非用不可的时候,也只能施展这张底牌。

    “什么错?”

    然而就在红衣人三字出口之际,却见眼前的面具老者,消失在了原地,又或者说场地之上,忽然出现了三个面具老者。

    此刻三道人影,正朝着两个不同的方向而去,一人留在原地,一人朝着树林行进,而一人则是正对自己冲来。

    日月盟之所以能够在短时间内崛起,靠的绝对不只是单纯的武力。他今日既敢来此,算计两名高手,便已是做足了功课,知晓唐家堡除了擅长轻身之术外,更擅傀儡机关。

    而先前,他又买通了唐家堡内部之人,知晓了这位唐老堡主,已经研制出了人形傀儡。所以此刻立即判断出,三道傀儡之中,唯有一道是真身。

    只可惜,他判断出这点,却无法看穿谁是真身,眼下唯一的选择,便是避其锋芒,等待援军。虽然他平日里同样自负,但却不是无知,不会在此选择硬碰硬的方式。

    更何况,此次前来,并不是只有自己一方势力,如若自己在此虚耗太多,甚至是使用了那张底牌,那么在另一股势力面前,便会失去主动权。

    这绝对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所以此刻,唯有,退!

    心念至此,红衣人抬手一掌,一道赤色掌印便离体而出,朝着前方人影轰击而去,同时身形向后疾退。如此反应,落入面具老者眼中,却是让其颇为意外。

    那一道留在白须老者身前的人影,此刻眼中流露出一丝冰冷,身形忽然一阵抽搐,紧接着其便与先前冲出的那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擦身而过,不过是半息之间。

    而黑影交替瞬间,一枚银针便自其指尖飞射而出,无形无影,直朝红衣人而去。后者眼中,只见眼前人影追击而来,却不见那一枚无影针。

    这是因为面具老者出手之时,便将周围光线的因素算计在内,数十年的经验,足以让他将这一枚无影针,释放的无声无息。

    不过施展这一招之前,自己身上却有着明显的气息变化,所以这一招用来对付许老鬼这等老对手,功效渺茫。可是用来对付这种,并不清楚自己手段的对手,却可以出奇制胜。

    “小心。”

    就在此时,树林之中,一个沙哑的声音忽然响起。而与此同时,一道人影便朝此而来,先前停歇的树叶,又再次翻涌而出,不过这一次却并非是朝着白须老者,而是红衣人。

    作为真传弟子,这名唐家堡叛徒,自然是清楚老门主的手段。此时已经判断出,其施展了无影针。可是便是自己,也无法轻易判断出无影针的行动轨迹,所以只得以面概点,试图拦截此针。

    无影针本身,只是破体摧穴的手段,即便被击中,也只是行动迟滞,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速度大幅降低,但却并不致命。

    可是这林中窜出的人影却是知晓,这枚无影针上,同样被自己淬了奇毒。如若此无影针击中红衣人,那么后者的状况比起白须老者,只会更加恶劣。

    “哼...”

    面具老者眼见逆徒现身,立时便判断出这枚无影针应该是被对方动了手脚,否则他没有必要为了拦阻此针,而放弃有利的地形。但同样,也能看得出来,他对眼前红衣的看重程度。

    此刻面具老者无喜无悲,因为眼前的叛徒在他眼中,已然是一个死人。当即身形一动,改换轨迹,不再追击红衣来者,而是朝着这名自林中窜出的叛徒而去。

    两人皆是擅长速度的武者,根基相差悬殊之下,后者根本避无可避,此刻也意识到自己错判了局势。可就在此时,他却喊出了一句:

    “门主,你不顾他们了么?”

    只可惜,这句乱心之语,救不了他的性命....

第1680章 书山

    林中潜藏之人,乃是唐家堡叛逆,同样也是一名有着自己准则的杀手。此番与日月盟合作,并非自己一人暗中行事,而是牵连甚多。

    所以在交易完美结束之前,日月盟此次行事的领头人,自然不能死在当场。

    只是他虽然出于对任务的重视,而不想要红衣人身死当场,但却也绝对没有达到舍身忘死的地步。刚刚出手之时,他便已经猜到自己可能面临危险,所以抛出了足以乱心的筹码。

    然而此时,他的判断却出现了致命的误差,眼前的老门主并未被他的言语所乱,甚至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瞬分神。

    这让他一时间如坠冰窟,一阵刺骨寒意,立时席卷周身,一时间便是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对方的杀意所致,亦或心境不足。

    另一旁,红衣人疾退落地,此刻已然见到眼前危机不复,而是朝着自己的盟友攻去。可是他心中所想,却与唐家叛逆不同,因为在他眼中,这些人不过是工具,而非朋友。

    所以莫说自己这个距离,根本来不及救援,便是能够救援,也不会贸然出手。

    这一点,唐家叛逆心中知晓,此刻胆颤之间,无数个念头自心中升起。不过杀手之道,讲究一往无前,他这无数个念头之间,倒是真的没有后悔接下这单任务。

    面具老者的身影疾驰而来,顷刻之间,距离眼前叛逆,已不足三丈。如此距离,他若施展暗器,以眼前之人的根基而言,便是有同阶高手在旁,也决计无法拦阻,眼前之人必死无疑。

    可是他此时却没有施展暗器,而是想要亲手清理门户,让他为自己的抉择,付出代价。至于对方口中言语,于他而言不过是乱心之语,不足为惧。

    想要自己面前,玩弄这些自己最为擅长的把戏,也不知该不该感叹一声,唐家堡后继无人了。

    “嗡....”

    然而就在此时,周围一阵嗡鸣之声忽然响起,仿佛又摄人心魄之力。随即唐家叛逆脚下,便升腾起七道蓝色符文,字迹颇为潦草。

    面具老者的一掌,随即便印在了符文之上,发出一阵巨响。可下一刻,本该气绝当场的唐家叛逆,如今却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十丈之外。

    而这名唐家叛逆身旁,却多出了一名身穿绿衣的青年男子,手中持着一柄布幡,面上则带着一丝微笑。

    面具老者看清眼前之人的装束,又联想起方才发生的一幕,双眼定睛在其手持的那柄布幡之上,果然自其上找到了一副青鸟图案。

    心下一沉的同时,便是他这般心性,都不禁一字出口...

    “你...”

    只是其一字方落,便感觉到身后一股庞大气流席卷而来,呼啸四方。下意识回身之际,却见一名同样身穿绿衣的女子,正朝此方倒飞而出。

    不过此女将将落地之时,却在空中旋飞卸力,落地之间偶有几分飘然之姿。

    相对于之前现身的青年男子,这绿衣女子的表情,便有些严肃。此刻虽然安然落地,但背后握着一根玉笛的手,此时却轻颤不已。

    看向身前十丈开外,正席地而坐的白须老者,眼中尽是戒备。因为她没有想到,自己此番下山的命运,竟然如此多磨。

    先是因为自己回到家乡,见宗族被人欺侮,故而出手震慑来敌,助宗族巩固地位。却不想被师门执事一封传讯,直接以门规二字,逐出师门。

    此后打算回转山门,讨要一个说法,却在路上遭遇昔日下山游历时结下的仇家,使得自己同行的师姐身受重伤,急需丹药救治。

    而如今,为了寻找药材,更是不得不做起了悬赏令,在不知细节的情况下,跟随这些人来了这山村,又为此对上了一名实力未知的高手。

    她此刻只希望,这高手背后,不会牵扯出什么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也希望眼前这些人,能够冤有头债有主,莫要将这些事算在自己与师弟的头上。

    虽然自己三人,如今已经被逐出师门,但前生所学,却仍旧不大愿意与日月盟之流为伍。若非是为了那两项药材,也不必来此。

    “素闻贵派高风亮节,如何今日会与这些人为伍,行此滥杀无辜之事呢?”

    白须老者仍旧坐在原地,此刻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但另一侧的面具老者,却能看得出来,他此刻的状况绝不乐观。

    怕是方才运功之际,被强行打断,更又运出一掌,此刻体内毒素,只怕已经开始涌动。他此刻看似镇定,实则却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只不过,自己虽然不想他死在旁人手中,但也并不将对方当做朋友。所以此刻,并不担心对方的死活,而是为眼前这两名年轻人的介入,感觉到棘手。

    并不是因为他们的实力,而是因为他们背后的势力。虽然这势力素来避世,不问江湖,但其实力却是冠绝天下,其中卧虎藏龙无数。

    如若这小小山村之中,当真有他们在意的秘密,亦或者许老鬼的存在,已经足够引起书山的重视,那今日之局,将会大为不利。

    “我们来此自有自己的行事准则,不劳阁下费心。”

    绿衣女子淡淡开口,但眼中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自己三人,皆是自幼便拜入山门,从此与世隔绝,不问世事。

    所学所闻,皆是师门所授,知君子之行,晓君子之义。然而如今却有不得不为之的理由,需得割舍往日所学。更何况,学习道理易,实践道理难,事情一旦关乎自己,便很难维系平衡。

    若活一人需杀一人,而此二人皆与自己萍水相逢,那平日里自有分断。可若其中有一人,乃自己至亲之人,在意之人,此事却难免会另当别论。

    “不错,我与师姐此行,只代表个人立场,无关师门。”

    绿衣青年亦在此时笑着开口,可对于在场之人来说,却是一句提醒。这一句话落入面具老者耳中,立时让他心中放松了几分,因为若此事没有书山介入,倒是简单许多。

    可是他的这句话,虽然对于白须老者三人而言,乃是有利之事。可是对于红衣人而言,却是失势之举,相当于变相削弱了他们的实力。

    只不过,他亦知这绿衣男女的底细,不敢轻易得罪,所以只得抢先一步,阻止事态继续朝着自己预想之外发展。

    “世人皆知,玄机门掌阵双绝,更擅观星仆算之术。却不知玄机门主之阵法,相较我这位小友如何啊?”

    红衣人说话之间,绿衣青年的目光,亦落在了白须老者身上。前者所在师门,其实最闻名于天下的,并非武学造诣,而是博览群书。

    他们两人,虽然只是书山外门,但对于武林之事的见识,亦比得上一些江湖门派之中的长老。玄机门三字入耳之间,这绿衣青年便已心中有数。

    而其开口之间,先是微微作揖一礼,随即便是婉转之言。

    “玄机门当年勾结西疆魔教之事,虽记录在案,但亦有可疑之处。而师者每每讲述于此,皆会为许前辈之作为,感慨一声,又叹无缘相见。

    如今晚辈得见昔日玄机门主,实属幸事。前辈身上有伤,我二人若与前辈切磋武艺,未免有伤风雅。不知可否请前辈指点晚辈阵道一二,亦算成全晚辈,代师者拜会前辈之心。”

    话音落定,其言下之意,在场之人无人不明,只是各有所思。方才短暂交手,红衣人已能看出,这两名书山弟子的功力虽强,但却终究敌不过玄机门主。

    若是能以阵法之道,牵制住对方,那么待自己援军一到,以多凌寡之下,对付其他两人并不是难事。自己日月盟的阵法,虽然不适合对付速度型武者,但另一方人马之中却有克制之道。

    至于那紫裙女子,莫说她此刻好似已经受伤不轻,便是全盛,自己一人也足矣拿下。

    而面具老者此时,心中则对这绿衣青年嗤之以鼻,不但厌恶他这种说话的方式,更是厌恶他的为人。眼下分明是想要牵制住许老鬼,与日月盟这些家伙同流合污,却又想要一个好名声。

    不过眼下之局,已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若是继续留下去,恐怕对自己不利。可是若就这般离开,却又终究有些舍不得。

    只是他并不知道,早在自己开始思索之际,眼下的两名阵师,便已经开始了对决。两人举手投足之间,不过是以内息改变了周围些许细节,但阵法与阵法之间的较量,却已经开始....

    “哎...”

    画舫之上,化神锦衣少年的楚宁月,此时正以神识笼罩方圆十里。自方才天空之上的信号发出之后,山村方向便陆续有人朝此赶来。

    只不过这些人的速度,实在难以恭维,若这些人早些赶到,自己也不必在此继续纠缠。

    等待,总是让人感到无奈,但等待同时也会创造契机。楚宁月此时,周身的行动力,已然恢复了九成,除了因为站得太久,身体的自然反应之外,已经完好如初。

    只是她多次尝试之下,却仍旧是无法施展遁术,只得在画舫之上移动,找寻一个视觉死角,观察岸上动向。

    她一直在等待一个时机,便是岸上之人悉数交手,不可开交,而那时自己便可以离开。殊料这些武者,交手之间大多以攻心为主,进展实在缓慢。

    若不是自己担心,贸然暗中出手,会被对方所察,引起众人关注甚至联手,她早已离开了此地。但眼下,她却知道自己终于要等到了这个时机。。。

第1681章 冲突

    阵法之斗,不同于武者之斗,于普通武者而言,倒有几分虚无缥缈之意。此刻白须老者与绿衣青年相隔数十丈,两人皆在各自的一丈空间,彼此之间并无交集。

    若非在场之人,虽不擅阵法之道,却亦多少有所见闻的话,恐怕真要以为这两人彼此熟识,眼下是在演戏。

    两人虽然看似并无太大的动作,实则却在自己的一丈方圆,通过改变细微之处,布置无形高墙,固筑城防。便如两股大军对垒之前,所做之准备。

    此番举动,落入旁人眼中,自是索然无味,甚至会引人怀疑。但眼下于红衣人而言,这绿衣青年已经牵制住了白须老者,即便他二人是在做戏,于大局而言,亦是顺势。

    心下既定,其心思自然便放在了面具老者的身上,眼下只要解决他这个变数,此行便再无失败的可能。但既然结局多半已经注定,能否在促成此局的过程之中,尽可能减少代价,便是此刻应考虑之事。

    “怎么还不来?”

    这位日月盟判官,如今面上不动声色,来到唐家堡叛逆身边,俨然有以二对一之势。但心中,却是不大愿意在此刻,与眼前唐家先任门主交手。

    唐家堡最善机关暗器,门下弟子又多以江湖刺杀为行当,令江湖之人防不胜防。虽说自己身旁,便有一名唐家堡精锐,对上这面具老者亦算是知己知彼,但却难免对方没有什么底牌。

    他虽然对自己的实力自信,但那也只是针对同辈中人,面对此等根基远在自己之上者,在不施展那张底牌的情况下,着实没有什么把握。

    “唐老门主,眼下大局已定,我若是你,便会审时度势,现在就此离去,不插手后续之事。我与唐老门主并无个人恩怨,唯有立场不同,这一点还请见谅。”

    判官陆游缓缓开口,但他并未注意到,自己说这些话时,站在自己身旁的唐家叛逆,眼神陡然一变。因为眼下自己已经与老门主决裂,倘若此战让他活着回去,唐家必定大乱。

    而先前的合作,亦是建立在此战必杀眼前之人的前提之下。此时日月盟单方面想要出尔反尔,这便是陷自己于危难之中。

    可是偏偏眼下的局势,自己无法左右日月盟判官之作为,只得期盼另一势力之人,赶紧赶到。毕竟此次合作,自己的盟友并不只是日月盟,而是两大势力。

    其实陆游心中所虑,又岂是说出了唐家叛逆一人的期望?此刻处于画舫之上的楚宁月,同样期望所谓日月盟的援军赶到。

    只有将面具老者与紫裙女子,同时拉入战团,自己方才没有后顾之忧,可以放心离开此地,探寻术法失灵的原因。

    可是神识所见,那援军的行进速度,却是十分感人,丝毫不像是一群武者,倒像是散兵游勇。这群援军之中,同样也不乏身着红衣之人,但此刻红衣为首者,却同样进军缓慢。

    楚宁月深知不知细节,不可轻下判断的道理,但若此事落入旁人眼中,倒真要好生考量一番,这群人是不是与这判官陆游有仇,想要刻意拖延,让其罹难。

    “哼哼,我若离开,你要如何向他交代?”

    面具老者闻言,并未动怒,开口之间只是冷笑一声,目光落在了叛逆的身上。面具老者此刻,心中倒是真在思考,自己要不要就此离去。

    如果离去,许老鬼的下场不用多说,今日怕是必死无疑。而他死于旁人之手,自己多半是留下些许遗憾。

    可是若自己坚持留下,那么便势必要成为眼前这些人的阻力,变相之下便相当于相助了许老鬼,为他挡下这些无妄之灾。

    自己与许老鬼,虽说不上不共戴天,可却也是敌非友。自己当真要为了心中不留遗憾,亲手取他性命,便与这些人为敌,拖延时间么?

    更何况退一步来讲,便是自己当真拖延了这些人,许老鬼身上中的毒,也不可能自行痊愈。更何况,他此刻被书山之人牵制,又能分出多少心神疗伤?

    这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买卖,自己如何选择,似乎已经....

    “老门主,你今日定然无法离开此地,无需多费唇舌了。”

    唐家叛逆闻言,心知这位判官陆游,当真可能干得出放眼前之人离开,单方面背弃盟约之事。所以自己必须做些什么,让他没有选择,因此便抢先一步开口。

    其如此举动,落入面具老者眼中,倒并非是什么嘲讽之言,而是暴露了他们这联盟的脆弱之处。可是其正想开口,让这道合作的裂隙变得更大之时,却未想到这位日月盟判官竟然主动开口道:

    “唐老门主此言差矣,我日月盟行事,何时需要向一个外人交代了?”

    说话之间,日月盟判官陆游,当即身形疾退,与唐家叛逆拉开距离,倒真有几分弃子之意。如此一幕落入后者眼中,立时让其心中忐忑,不知此人是在做戏,还是当真要撕毁盟约。

    但他同样也清楚,自己不过是合作之中的一枚棋子,并不能代表身后的势力。自己虽然名义上,乃是此次行动的代表,但实际上双方都不会在乎自己的性命。

    “哈哈哈哈。”

    面具老者大笑一声,看向眼前叛逆,眼中神色平淡。而下一刻,其并未立即出手,而是继续扩大对方心中的恐惧,想要让此子在恐惧之中,付出性命。

    “阁下既有如此诚意,我若再不答应,怕是.....”

    然而就在面具老者的一句话,即将落定之时,其却忽闻惊涛拍岸之声,此刻下意识朝湖边望去,却见无数拳头大小的水球,正朝日月盟判官攻去。

    与此同时,一直沉默不语的紫裙女子,赫然开口:

    “你们真以为自己的实力,可以吓退唐家堡主?若他真今日被你们吓退,落荒而逃,此事传扬出去,不止六十年名声尽毁,更要贻笑江湖了!”

    判官陆游对这紫裙女子并不了解,亦或者说从一开始,便没有正视此女。因为他刚刚现身之时,便察觉到此女有伤,而且内息在自己之下,不足为虑。

    然而如今眼见对方忽然出手,所施展的却是当年西疆两大奇术之一,当即心中一惊。西疆奇术之所以被中原之人视为邪魔外道,不只是因为其招法玄妙,更是因为其本质离经叛道。

    天下招式武学万千,出手之时威力强弱,但看武者本身内力修为如何,经验如何。可是西疆奇术,却与武者之道不同,个人修为在于能否运用奇术,而非影响威力。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御使奇术,便是三岁孩童,亦能发挥出惊人威力。这无关内息强弱,更是颠覆了武者思维,若是人人皆可修习此术,那又将至天下武者于何地呢?

    日月盟虽是出身邪道,但却仍是地处中原,与魔道有所不同。所以这种念头,在判官陆游心中,亦是根深蒂固。

    眼见此人施展出二十年前,祸乱天下的葵水宝典,这位日月盟判官的眼中,当即浮现起一丝杀意。这一刻,眼前女子已然被其列入了必杀名单,因为他当年亦曾受西疆魔教之害。

    “公孙坊主...”

    面具老者见状,如何不知紫裙女子这话,无非是在断自己后路。她怕是看出了自己有所动摇,担心自己当真离开此地,那么单凭他们两人,结局自无悬念。

    所以她想要拉自己下水....

    葵水宝典,作为西疆奇术的招牌之一,修炼条件极为苛刻,功法本身亦是绝不外传。所以一旦施展此术,几乎就可以确定魔教妖人的身份。

    因此在中原之中,有着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便是无论正邪两道,眼见魔教入侵,皆需联手一战。这份仇恨,事关当年西疆与中原之战,已涉及到宗族本源,根深蒂固,无关正邪立场。

    “唐老门主,这是怎么回事?!”

    判官陆游身形疾退而出,同时急声开口,语气之中,却已经带着几分质问之意。他虽知道唐家之人往往离经叛道,但也不觉得他们会勾结西疆妖人。

    他之所以这样说,不过是为了让面具老者给出一个说法,或者与自己联手而已。

    “这...”

    面具老者闻言语塞,他很是清楚这位公孙坊主,并不是什么西疆妖人,而是玄机门徒。更是清楚,此女用意,所以不愿意为对方所用,此时已经动了离去的念头。

    可若是就这样离去,恐怕当真如同对方所说的那般,乃是被人吓退,落荒而逃。所以为了让自己心念通达,也为了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当即拿准时机,身形一闪,便朝着那名唐家叛逆攻去。

    他正是要在离去之前,将这叛逆斩杀于此,让这些人清楚,自己想来便来想走便走,想杀谁便能杀谁。

    然而就在其出手的同时,他却万万没有想到,公孙坊主竟是为了拉自己下水,喊出了这一句二十年来不曾说过的两字,但这目标却不是许老鬼,而是自己。

    “师父!时至如今,便无需再隐瞒了,此人必须要死!”

    师父二字入耳,判官陆游当即心下一沉,不过他却仍旧不大相信,这西疆妖人,会是唐家门主的弟子。可是下一刻,眼前女子袍袖一挥,当即落叶纷飞而起。

    水球散去的同时,空中万点寒芒忽现,以事实将唐老怪弟子这个身份坐实,容不得旁人不信。因为此女所施展的,正是唐家秘传的暗器手法,唯有亲信嫡传方可习练。

    只是判官陆游,惊愕之间的一句话尚未出口,一直被众人忽视,亦是自方才斗阵开始之后,便一直无所作为的绿衣女子,却是轻斥一声。

    “西疆妖人,其心当诛。今日便由此剑,一斩妖氛!”

第1682章 周旋

    话音方落,白须老者与绿衣青年两人,同时身形一震,因为两人此刻之较量,已发生实质之上的逆转。先前绿衣青年提出阵斗,大多是有拖延之意,但同样也是暗中相助对方。

    因为他始终觉得,日月盟之行径,与自己平生所学大为相悖,滥杀无辜的行为,自己无法苟同,但为了他们手中的药材,却也不得不为之。

    所以便选择在尽可能的情况下,给白须老者恢复伤势的时间,如此也算是为此局增添一点变数。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位玄机门主当年遭逢之事,竟然并无冤屈。

    与他同行的女子,真是西疆妖人,当众使出了葵水宝典和万树飞花,身上的内功气息,却又是玄机门的路数。

    心念至此,绿衣青年心境改变,面对眼前白须老者不再留手。方才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如今却是要布阵除魔。

    “铿...”

    随着一阵金铁交击之声传出,判官陆游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刀。而其刀锋落地之间,卷起三丈狂沙,与空中飞叶对撞在一起,发出阵阵声响。

    他心知此刻自己已成了对方想要灭口之人,自是无法再置身事外。虽说眼下情形,还未必需要自己动用到那张底牌,但若自身实力再有所保留的话,恐怕便当真有身死的可能。

    至于眼下状况,其实已经十分明显,自己若是抽身疾退,以唐家老门主的轻功,自己万不可能逃走。而且一旦自己将后背留给对方,那些暗器便会是自己黄泉路上的送终物。

    所以眼下正确的选择并非是逃走,而是倾力一战。但虽是一战,目标却尤为重要。他自然不会选择正面对上唐老门主,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使出葵水宝典的紫裙女子身上。

    先前他便已经察觉到此女身上有伤,虽然西疆奇术发动之时,威力不会随着施展者的内力而有太多改变,但是其身上的伤势,却会影响其防御力。

    既然这三人皆是一路人,那么只要自己拿下此女,便可要挟其他两人,至少自己可以立于不败之地。至于那唐老怪么,自然是交给书山之人对付!

    “你先拖住唐老怪,待我拿下此女便来助你!”

    判官陆游开口之间,便将自己的心声说了出去,可是他当做工具一般的绿衣女子,却并未按照他所想行事。此刻竟是分毫不顾唐老怪的攻势,手中玉笛一斜,便朝紫裙女子攻去。

    “啊!!!”

    就在此时,一声惨呼自战局之中响起,立时吸引了陆游的注意力。此声惨呼并非来源于两名女子,而是那名自己的盟友,唐家堡叛逆。

    此时唐老怪一只手掌,正按在其龙骨之上,以摧破功法,废了其经脉。此时的唐老怪,心中对此人已经动了杀念,根本没有打算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此刻要的,便是对方在痛苦与绝望之中失去性命,要此刻可能暗藏在某处的其余两名唐家之人知道,背叛自己究竟是什么下场。

    葵水宝典擅长远攻而不擅近战,加之紫裙女子先前出手,本就是为了拉唐老怪下水,并不想当真以身犯险。所以其发动万树飞花之后,便抽身而退,不再出手。

    可是眼下,这书山门徒,竟是对自己穷追不舍,而速度隐约间还在自己之上。紫裙女子心中恼怒,若非自己身上有伤,面对这比自己年轻十余载的后辈,又岂会如此狼狈?

    即便书山所学,玄妙非常,两人的根基也是巨大鸿沟,自己何须如此?

    不过心中虽是无奈,她却也清楚眼下情形,自己施展了葵水宝典,落入此等正统势力眼中,自是非除不可的存在,此战不可避免。

    但自己却也不会明知不敌,而故意敌之,所以心念一转之间,计上心头.....

    与此同时,画舫之上,楚宁月以神识窥探此方战局。眼下在场之人,尽皆入战,不可开交,自己等待已久的良机,终于浮现。

    时机之事,转瞬即逝,楚宁月很是清楚这个道理,所以自然不肯轻易错过。当即心念一转,便施展出了遁术,在此方天地未知的限制之下,她的遁术只能在十丈方圆之内快速移动。

    但眼下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彼此对手的身上,无人看顾于她。十丈或是百丈,本质上并无太多区别,只需数次发动即可。

    于是下一刻,楚宁月便出现在了湖面荷叶之上,她如今虽是少年模样,但修为仍在。立身于湖面之上,并非什么难事。

    “嗯?!”

    可就在其现身之时,其心中与身后,却同时响起一声轻疑。她所疑者,乃是自己的遁术,竟在此刻失灵,如同那些术法一般,不仅威力大为削弱,更是无法连续施展。

    而其身后传来的声音,却是来源于绿衣女子.....

    楚宁月如今化身的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的模样,可立于湖面之上,若非西疆奇术,便需极为上乘的轻功与心境,缺一不可。

    绿衣女子本是追击紫裙女子而来,却未想到湖面之上,竟又忽然出现一人。而看此人气息,应是早在此地,偏偏自己与师弟却毫无察觉,足见此少年不凡。

    楚宁月见状,心下立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因为她本身并不会武道轻功,若无法施展遁术,便无法离开这一片荷叶,相当于画地为牢。

    而下一刻,紫裙女子眼见绿衣女子眼中惊疑,当即开口之间,又是故技重施:

    “少主,请您出手,助我拿下此女!”

    这公孙坊主,不愧是戏坊之主,说起谎来面色镇定自若,仿佛真有其事。一声少主入耳,楚宁月面色微沉,知道对方用意,而绿衣女子,则是重新打量起楚宁月,同时继续追击紫裙女子。

    只可惜...如今的楚宁月,已并非是当初那个空有百年修为,却涉世不深之人。在神秘人的耳濡目染之下,她的心境早已发生改变。

    开口之间,竟是....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将我掳来此地,封我修为,如今又想借旁人之手杀我。如此行径,对得起我师父当年的收留之恩么?”

    绿衣女子本就对先前那声少主存疑,眼下听闻此言,更觉西疆妖人狡诈非常,本就不打算转移目标的她,此刻更是不会转头去攻击楚宁月。

    不过她虽然没有主动攻击,却不代表她对楚宁月没有防备,而在这种防备的分心之下,也让她的速度有所减缓。

    紫裙女子没有想到,这少年信口胡诌的能力,与自己相比竟是不相上下。但是自己方才,却是亲身感应到其拆解了葵水宝典,即便其修炼的并非葵水宝典,也必定有所渊源。

    此刻的她,已经来不及细思,这少年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的画舫之上,又为何会身负此等功法。她所想的,只有借助这少年之手,牵制住书山之人。

    “少主!你这是想要让我做弃子么?你好狠的心呐!”

    一句出口的同时,紫裙女子躲闪的身形一滞,随即右手一挥,周围立时升腾起无数绿豆大小的水珠,顷刻之间便将楚宁月围绕其中。

    而下一刻,水珠崩裂开来,化为数十道水形长枪,直朝楚宁月攻去。紫裙女子此刻心中想得很是简单,她要的便是对方出手应招。

    只要她故技重施,当着书山门徒的面,施展出方才的手段,那么她就势必会被对方列入攻击的对象。如此一来,自己便可以得到喘息的时间。

    她这般引祸的心思,楚宁月方才以神识窥探全局,如何不知?那绿衣女子,之所以忽然改变态度,便是因为眼见此女施展出了葵水宝典。

    所以自己决计不能以水相术法应对,否则便会被其一道牵连。

    面对眼前这些水形长枪,楚宁月镇定自若,因为她毕竟乃是修士之身,见惯了比这声势骇人数倍的术法,根本不觉得眼前功法,有何骇人之处。

    此刻微微抬手之间,袖中短剑滑落手中,指向紫裙女子,看似镇定自若。可是下一刻,让她没有想到的是,那名绿衣女子,竟是一个闪身来到自己身前。

    而下一刻,其周身一阵凌厉劲风,便朝着四方席卷而出。顷刻之间,便将周围水形长枪震散,但也因此被紫裙女子拉开一定距离。

    楚宁月不知此女用意,正想出声应对,却见对方已经朝着紫裙女子追去,丝毫没有解释的打算,这让她有些茫然。

    不过有了这番缓冲,按照之前以术法实验的结果,她已经可以施展第二次遁术。当即心念一动,再度出现在了十丈之外,距离岸边不过数丈之遥。

    紫裙女子见状,眼中满是怒火,可偏偏此刻自己距离少年太远,葵水宝典无法触及。而少年施展诡异身法之时,又是在书山门人身后,对方无所察觉。

    当真,恼人!

    可就在此时,一只利箭,如有破空穿云之势,自天际而来,紫裙女子见状,眼中满是意外之喜。

第1683章 逆转

    山村之外,湖水之边,白须老者与绿衣青年斗阵,此刻已不复当初切磋之意,而是要决出胜负生死。两人虽看似不动如山,实则却是在不断蓄势,此刻周身十七丈皆为阵域。

    凡是进入此地之人,则受多重阵法影响,难以脱出。两人之所以选择这种累积布阵的方式,而非直接在对方脚下布阵,并不是因为无法做到,而是因为知道这样做毫无意义。

    若是普通单重阵法之间的碰撞,比拼的便不再是阵道本身,而是两人的耐心。

    唯有以这种缓慢布局,叠加优势的方式所布置出的多重阵法,方才是两人实力的体现。一旦阵域交集之时,便是冲突爆发之际。

    另一旁,面具老者因为紫裙女子方才当众施展出葵水宝典,以及万树飞花,此刻已被日月盟判官视作魔教之人,不得不加入此战之中。

    对于这日月的判官,面具老者原本并不将其放在眼内,觉得对方的内息,也就与公孙坊主不相上下,相比自己与许老鬼相差甚远。

    然而此时交手之时,却是发现此人功体之异常。眼前之人,虽然内息不如自己,但对方每每出手之际,体内气息都会发生细微的改变,仿佛能够从交手之中,不断累积真气。

    唐家堡擅长轻功暗器,机关之术,但对于内功其实只是偶有涉猎,既算不得闻名天下,亦算不得登堂入室。

    而偏偏眼前对手,似乎身上穿有宝甲,以自己如今手中的普通暗器,竟是无法摧破其身,只得频繁以身法与外招累积优势。

    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阵烦躁与不安,却在面具老者心底不断攀升。总觉得自己应该离去,不该继续缠斗。又或者,应该早些拿出底牌,将此人斩杀于此。

    “嗖...”

    就在此时,一道羽箭其山村方向,破空而来,如有穿云之势,却又无声无息。不过面具老者,身为唐家堡前任门主,乃是暗器之道的绝顶高手,想要察觉这羽箭,并非难事。

    此刻对于危机的感应,让他捕捉到了这一道羽箭的轨迹,但下一刻他心底却升起了一丝疑惑。因为这羽箭的目标,竟然不是自己。

    与此同时,湖水之边,楚宁月距离岸上不过数丈,奈何她此刻不知为何,所有术法以及遁术,皆无法发挥全功。

    这数丈距离,往日不过眨眼可至,如今却显得有些漫长。除非她此刻主动落水,游上岸边,否则便需等待自己的遁术,可以发动为止。

    身为修士,她亦是有着自己的思维定式,以及包袱。若非万不得已,自是不会主动落水,让自己陷入狼狈之中。

    可是就在她等候第三次遁术之时,神识之中却见一股磅礴气劲,正朝自己袭来。

    “嗯?!”

    心念一动,楚宁月看向天边,正见一道羽箭朝自己袭来,已至身前。这羽箭之上虽无灵气,但却与出云山中,那些破魔羽箭有着几分相似。

    如此距离,纵身躲闪根本无法躲避,而她身为百年玄丹,已然本能做出了反应。只是她却忘记了一件事,如今的自己,已然莫名成了这少年,而非是楚宁月。

    虽然修为仍在,但自己此举一出,怕是很难再隐藏实力,更会引起那绿衣女子的注意。

    “砰!”

    羽箭破空而来,却在即将射中楚宁月之时,被一块拔地而起的巨石挡住,发出一阵土石碎裂之声。楚宁月闻声同时,第三次遁术已然可以发动,此刻身形已然消失在原地,出现在岸上。

    而几乎就在其踏足岸边的同时,那道羽箭成功破土而出,落入水面之内,却带起数丈惊涛,足见威力强横。

    与此同时,楚宁月的神识,已然朝着箭矢袭来的方向锁定而去,一念之间可覆盖方圆十里。此刻箭矢虽已落地,但来人既然能够发出一箭,那就势必会发出第二箭。

    而自己如今,已经踏足地面之上,在神识探知之下,除非出手之人乃是修士,能令羽箭瞬息而至,否则绝无伤到自己的可能。

    可是下一刻,楚宁月化身少年的面上,却出现了一丝狐疑之色。因为神识之中,并未见到有人射出第二箭,而羽箭之上附带的气息,此刻也是消失得无影无踪,好似不曾出现。

    “恭喜少主神功大成!”

    而就在楚宁月思索之际,湖面之上却响起了紫裙女子的声音。她想要陷害自己之心,当真是丝毫未减。

    方才她的注意力,便在楚宁月的身上,她本以为那道羽箭,可以逼出楚宁月的葵水宝典。可是她却没有想到,羽箭临身之时,出现了更为诡异的一幕。

    岸边地面之中,竟有一块巨石破体而出,拦在半空。

    如若自己没有习得葵水宝典,定然觉得此事天方夜谭,匪夷所思。可是如今,自己便身负葵水宝典,眼见这巨石破体而出的一幕,自然也就可以理解。

    但她虽然不确定,楚宁月用得究竟是不是自己未知的西疆奇术,又或者是什么其他的特殊功法,却还是选择了诬陷。

    眼下只要让这绿衣女子生疑,将注意力放在,或者说分担在此子的身上,自己的压力便会减轻许多,亦会让战局出现更多转机。

    “嗯?”

    方才利箭袭来之时,绿衣女子并无所察,但利箭落水之时的动静,却吸引了她的注意。如今也就不难看到,那一块被利箭贯穿的巨石。

    她从未听说过什么功法,可以做到这一点,不过她却也并不觉得,这便一定是西疆奇术。毕竟先前紫裙女子,已经算计了那少年一次,有了前车之鉴。

    楚宁月所化身的少年,此刻站在岸边,却已经感觉到在场之人中,有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虽说如今自己双足落地,已经恢复了行动自由,但在无法御空的情况下,想要毫发无损地对付所有人,还是有些牵强。

    更何况,她仍旧不知自己为何出现在此,又是什么在压制着自己的术法。在没有弄清楚这一点之前,便展露如今所有的实力,实在是一件愚蠢之事。

    于是虽然心底对这种做法有些排斥,但还是利用如今少年的外貌,做出了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看着那块于地面之上凸起的巨石,久久过后,转向白须老者,做出一副试探的模样开口道:

    “多..多谢前辈相救..”

    紫裙女子闻言,当即面色有些难看,她方才所为,正是在引祸于此少年。可如今这少年所言,却是在引祸于自己昔日的师父。

    倘若他是魔教妖人,那么自己师父勾结魔教之事,便会再深一层。抱着这种心思的紫裙女子,一时之间,只觉得眼前少年阴险至极,当真该死。

    却是未曾想过,白须老者身上背负的骂名,又何止差这一个。即便没有勾结魔教这件事,今日他们也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这,便是关心则乱....

    楚宁月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足以让绿衣女子听得清楚,其此刻只是瞥了一眼白须老者,而后便将视线自楚宁月的身上收回,专心对付眼前的紫裙女子。

    至于后者,此刻则是在心中犹豫之下,不知是否该继续针对楚宁月,分神之际,被绿衣女子以玉笛剑气击中右腿,速度再减三分。

    吃痛之下,紫裙女子被迫做出了选择,眼下只得放弃构陷楚宁月,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书山弟子身上。至于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在她看来却不是什么难事。

    因为道理很简单,这些大势力刚刚走出江湖的年轻人,往往不懂得收敛锋芒。出手之时,亦不会过多保留底牌。

    而自己如今,看似是处处下风,却有着保命底牌存在。只是这张底牌,发动起来条件极为苛刻,眼下尚不能满足,更何况眼下局势,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那般严峻。

    因为只要唐老怪抽出手来,战局便会逆转....

    “退...”

    楚宁月此时心知,方才偷袭自己之人,此刻必定还藏身在暗处,这绝非偶然。而眼下各方高手,皆有着自己的对手,正是对自己的注意力,最为薄弱之时。

    此刻若不脱身,便没有更好的脱身时机,只需暗中留意那神秘弓手的偷袭即可....

    然而正当楚宁月,开始朝着下游行进之时,一个意外的声音和举动,吸引了她与紫裙女子的注意,亦让此方战局瞬息逆转....

    “今日尔等之赐,他日我势必一一讨还!”

    “你!”

    紫裙女子原本以为,只要唐老怪击败日月盟判官,自己这一方便会稳操胜券。殊料此刻的唐老怪,竟是在放出一句狠话之后,借助眼前之人攻击之力,抽身朝着密林退去。

    以他的轻功,在场之人根本没人可以跟得上,而距离他最近的日月盟判官,却在最后一击被对方震退,此刻只得望尘莫及。

    紫裙女子见状,只觉体内一阵气血翻涌,双眼一黑,体内压制的伤势,登时因为心境起伏过大而重新爆发,周身气息变得狂躁非常。

    而与此同时,日月盟判官所发信号,迟迟不来的援兵,终于现身在百丈之外,为首一人身穿银色盔甲,腰间佩剑,手握长弓.....

第1684章 一线

    湖边之局,变故突生,面具老者弃战而走,加之日月盟援军到达,顷刻之间,便让紫裙女子与白须老者,陷入绝境。

    而另一侧,楚宁月以神识笼罩四方,却迟迟未发现方才射出那一箭偷袭自己的元凶,直到此时日月盟援军赶到,她亦未从带头之人身上,感觉到方才半分类似的气息。

    只是这一群人中,唯有那银甲男子,手握长弓,所以不难推测,但这同样也可能是一种误导。此时楚宁月来不及判断来人实力,她心知此时不退,便再无退走之机。

    于是立即朝着下游的方向跑去,此刻倒也顾不上什么修士风度之类的问题。只是她如今遁术遭受压制,只得移动十丈方圆,便使得她这堂堂修士,只得凭借肉身之力移动。

    而此时她也终于发现了一件事,便是自己以这少年的身体,虽然可以施展不属于他本身的术法,可是这肉身之力,却是他原本的体质。

    此刻奔跑起来,相较世俗凡人,自是中规中矩,可若相较武者,速度却太过牵强了一些。

    “轰!!”

    与此同时,湖面之上,一声震响,三丈水浪拍岸而起,同时带出一道狼狈身影,朝着白雪老者所在方位,倒飞而出,正是紫裙女子。

    其此刻由于心境起伏过大,导致压制的伤势爆发,被绿衣女子以剑气所伤,伤上加伤。若非最后一击,有葵水宝典护住心脉,此刻怕是不死也要气若游丝了。

    而同一时间,取得绝对上风的绿衣女子,却看到了楚宁月的动作。而她的目光,第一时间便被楚宁月捕捉,使得后者心下一沉。

    如今紫裙女子重伤,此女自然是没了对手,若是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身上,怕是....

    正当楚宁月心念至此之时,那绿衣女子却似有了感应一般,立时有了动作。足尖自水面荷叶一点,随即身形便朝楚宁月飘飞而来。

    前者的轻功相较后者肉身徒步之速,快过百倍不止,这让楚宁月心下升起一丝无奈。眼见对方距离自己越来越近,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自心底翻涌而起。

    第一,自是立即出手,若以术法攻之,若此方世界之武者,亦无法看到术法痕迹,或许还可出其不意,取而胜之。可是这一点,却需建立在未知的情报之上,有着极大风险。

    第二,却是不作为,任由对方近身,以不变应万变。这看起来虽是愚蠢,实则大智若愚,因为此时的绿衣女子,并非朝自己出手,若她当真抱有敌意,此刻大可剑气脱手而来。

    心念急转之间,楚宁月已然做出了判断,可几乎就在其完成判断之时,空中的身影,却又一步落在一块巨石之上,借力之间翻身落在了她身前。

    “你等等。”

    三字出口同时,绿衣女子抬手拦住了楚宁月所化身少年的去路,而后者见其抬手拦阻,而非直接出手,于是当真停了下来。

    不是因为她当真相信眼前此女,而是因为这等距离,自己已经失去了先机。与其直接动手,让自己陷入危机之中,倒不如虚与委蛇,看看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今日之事于你而言,亦算是无妄之灾,但..江湖险恶,你离去之后,切不可将今日之事外传,否则后患无穷。”

    眼见绿衣女子开口之间,神色中似有歉意,这让楚宁月心中有些不解,不过却并未展现在面上,只是做出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有些怯懦地望着对方。

    想要一个人保密,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对方成为死人。但眼下此女,并未对自己出手,而是出言相劝,足见此女还有一丝底线。

    而同时,楚宁月也庆幸自己方才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若是贸然出手,此刻恐怕已经又要多了一个不必要的敌人。

    “此物交你,稍后自小路下山,如若被人所阻,便将此物示人。但若你利用此物为非作歹,无论天涯海角,我定会找到你。”

    说话间,绿衣女子自怀中取出一块玉雕,直接塞到了楚宁月手中。后者虽不知这玉雕为何物,但也猜得出多半是信物之类,此刻虽知对方此举于自己而言,未必是福非祸,但也只能收下。

    而眼见少年收下此物,绿衣女子立时点了点头道:

    “走吧,你的时间不多,若是被双盟之人发现,恐难以脱身,届时我亦无法救你。”

    话音落定,绿衣女子当即转身,朝着紫裙女子与白须老者所在方位走去,此时后方空门大开,似是对少年毫无防备。

    “多谢。”

    楚宁月对于此女本就没有敌意,此刻自然不会出手偷袭,开口吐出两字之后,亦是转身欲走。不过她却是清楚,绿衣女子此举,多半是对自己的最后试探。

    倘若自己真的以为对方没有防备而出手,那么取得先机的,一定不是自己....

    “嗖...”

    就在此时,空中一声轻响,一只利箭再度破风而来,目标竟又是楚宁月。后者神识所及,虽是背对利箭,却早有所察,但她此刻却陷入了两难境地之内。

    因为如若自己施展术法抵挡此箭,便会在绿衣女子面上,暴露出可能被其当做对手的端倪。但若不施展术法,却又几乎无法躲开这一箭。

    这一刻,让她不禁思索,对方的这一箭,究竟是巧合,还是绿衣女子试探之中的一环。

    “退!”

    正当楚宁月心中思索之际,身后却传来绿衣女子的声音,而与此同时,后者已是一个闪身,来到了其身侧,同时抬手一指点出,一道凌厉气劲脱手而出,朝着利箭而去。

    气劲与利箭交接,于空中炸裂开来,带起一道气浪。但与此同时,楚宁月却感觉到了一丝疑惑,并不是因为绿衣女子出手相助,而是因为这利箭的力道与气息,与之前偷袭自己的一箭截然不同。

    而另一个疑问,便是这出手之人,为何要攻击自己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而不是选择白须老者为目标,击杀自己显然对战局来说,毫无影响。

    “速速离开!”

    绿衣女子对楚宁月,只是动了恻隐之心,而非当真要为了她,背弃此番合作。眼下她挡住箭矢,只因这箭矢是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尚有托辞。

    可一旦对方开口道破自己的行为,那么自己便再无立场拦阻。届时少年的生死,便全看他自己的造化,自己不会为了恻隐之心,偏离此行的初心。

    楚宁月闻言之间,立即动身而走,只可惜速度仍旧不容恭维。而身后利箭,却又接二连三射出,但无一例外,皆被绿衣女子拦阻下来。

    这些箭矢的威力虽然不弱,但是比起第一道偷袭的箭矢,却皆都相差甚远。楚宁月此时无法判断,对方所为究竟是否是在演戏,此时只得凭借肉身之力,尽可能迅速离开。

    “哎...”

    与此同时,一直闭目凝神的白须老者,此时忽然睁开双目,叹息一声。而与此同时,日月盟判官与另一名绿衣青年,皆都来到了其身前十丈。

    方才两人斗阵,原本是白须老者略占上风,可是方才紫裙女子落在其身旁的那一刻,便将他先前累积的优势,悉数瓦解。

    如今阵势已破,昔日师徒二人,今日在劫难逃,白须老者望向身后,一身狼狈的紫裙女子,吐出了一句:

    “老二,你今日实在不该来此啊。”

    多年不曾听闻的两字入耳,使得紫裙女子原本便难看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几分。但其身形,却是下意识轻颤了一瞬,看向眼前老者,目光中隐约带着一丝压抑和决然。

    只是她却没有发现,眼前之人的气息,有些虚无缥缈。

    “西疆妖人,人人得而诛之!今日,日月盟便要破例做一次替天行道之事,斩了你们这对奸邪!”

    判官陆游,眼见援军已至,此时中气十足。而眼前两人,显然已是到了穷山僻壤,山穷水尽的地步,正是自己取得最后一击的时机,万不能被旁人抢了功劳。

    可就在其准备出手之时,其身旁的绿衣青年,却忽然开口道:

    “不对,速退!”

    说话间,少年已然抽身退去,同时手中掷出三道阵旗,落在原本所在的方位,因为他察觉到了白须老者此刻身上的气息。

    作为顶尖高手,如今中毒在身,身体下意识便会运转内力,压制毒素,所以他的身上,必有内息。可是方才的白须老者,却是内息内敛,仿若常人。

    如此情形,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此人中毒已解,内力收发自如,此刻是在诱自己两人出手以图反制。第二种可能,便是自己两人已落入了对方的多重阵法之中,身在阵中而不自知。

    可是绿衣青年明白这个道理,一旁的判官陆游却不明白,反而因为他的示警,让手中运发之招慢了三分,此刻出手之时,威力锐减。

    一道刀芒脱手而出,斩向白须老者,而绿衣青年亦在此时,心底升起一丝对危机的感应,立即转攻为守,想要护住眼前盟友。

    亦在此时,听闻白须老者淡淡出声:

    “但好在,尚有一线生机。”

第1685章 阻拦

    身为书山弟子,虽是外门,却也通晓江湖往事。绿衣青年对于眼前的玄机门主,心中始终有所忌惮,只是一直没有表现出来。

    如今江湖之上,虽然已经不再有玄机门,但于书山典籍之中,却有相关的留存。故而对于书山弟子来说,玄机门主之能为,并非是什么秘密。

    先前他之所以要与对方斗阵,一是抱着暗中相助的念头,二来却也是忌惮对方的底牌。因此即便是后来,坐实了对方勾结魔教之事,有了正魔对立的大义作为支持,仍旧是选择以阵道相较。

    如今眼见白须老者气息不定,又口吐惊人之语,绿衣青年心底压抑的警觉,瞬间爆发开来。只以为眼前老者,终于穷途末路,想要施展玄机门历代门主一脉相传的那项底牌。

    而此底牌一旦施展,以自己的根基,根本无法招架,唯有耗去他这张底牌,方有取胜的可能。只是这些事,他不会也不想告知日月盟之人,更何况就算告知了对方,怕是对方也不会相信。

    “嗖...”

    日月盟判官,一刀劈出,即将落在白须老者身上,这一幕看得绿衣青年胆颤心惊。只因为他很清楚,玄机门主那项底牌,名为移星换命,唯有在重伤之时方可施展。

    而这项底牌最为可怖之处,便是越临近濒死,所逆转的天命便越强。不过也是因为这项底牌过于逆天,因此一生之中,也只能施展三次。

    书山典籍之中曾经记载,眼前这位玄机门主,一生之中已然施展过两次此术。第一次乃是为救同道之人,力战邪道三宗十名高手,不得已施展此术,最终七死三重伤。

    而第二次,则是为了救下当年他所勾结的魔教妖人,被正道各大门派围攻,最终折损半数正道高手。而此役最终之局,典籍之上所记载者,乃是玄机门主力尽而亡。

    但如今重见此玄机门主,足见典籍所记载的,亦有所出入。故而绿衣青年也不敢确定,眼前的白须老者,是否还能发动一次移星换命。

    然而就在日月盟判官,一刀击中白须老者之际,后者身形却瞬间被其一分为二,倒是并未出现血腥的一幕,而是就此消散,宛如梦幻泡影。

    “你...”

    日月盟判官对于阵法之道,一窍不通,但此刻亦知自己是深陷阵法之中,方才会出现这一幕。所以心中无名火起,自是迁怒于身后的绿衣青年。

    而后者此时,亦是反应过来,知道自己乃是被这玄机门主算计,在不知不觉间,落入了对方的阵法之中,当即一掌朝着左前方三丈之处的一块碎石劈去。

    随着掌风落地,碎石崩裂开来,两人眼前光景,立时物换星移。却正见白须老者,此时宛如一只蝙蝠一般,将紫裙女子抓起,朝着下游的方向疾退而去。

    “拦住他!”

    眼见对方退走,判官陆游立即追击,只是以他的轻功,自知是追不上这位玄机门主的,不过他却看到了此刻正处于下游方向的绿衣女子。

    虽然不知,她为何会与另一方势力的为首者交手,但此时除了她之外,也无人可以来得及拦下白须老者了。

    绿衣女子此刻正频繁以笛代剑,接下空中飞来羽箭,此刻听闻另一方战局之中的嘶吼,下意识朝其望去,正见白须老者的身形朝自己掠来。

    她与绿衣青年虽然同行,但心性却是相差甚远。不会顾及玄机门主可能存在的移星换命,面对他身旁此时带着的紫裙女子,自是一往无前。

    而与此同时,天空之上的箭矢,亦调转了方向,不再朝着绿衣女子身后方位的楚宁月攻击,而是转向于白须老者。

    这让绿衣女子,瞬间腾出双手,前一刻的对手,如今已然成了合作伙伴。她立时判断出远方箭手根基不俗,只要自己拦下白须老者瞬息功夫,定能取得夹击之势。

    所以心念一转之间,周身内息翻涌而出,手中玉笛之上,亦泛起一阵绿光。她自是心知,即便白须老者中毒在先,自己与他的根基仍旧无法轻易弥补。

    所以自己所能取得的优势,便是对方此刻穷途末路,想要遁走,必经此地。而与对方交手之前的时间,便是自己累积筹码的机会所在。

    随着气息不断攀升,玉笛之上的光辉,亦出现了改变,颜色由绿转青,由青入蓝。只可惜,她的根基终究有限,而时间同样不足,在青光转为蓝芒的瞬间,白须老者已至。

    “留下!”

    两字出口,玉笛随即刺出,看似朴实无华的一剑,却在出手的同时,化出四道七尺剑影,由四个不同的方向朝一点斩落。

    而那一点,却并非白须老者,而是其身旁的紫裙女子!

    “砰...”

    随着一声闷响,绿衣女子只觉身前一股无可匹敌之力席卷而来,随即整个人便不受控制,朝后倒飞而去,无论她如何催动内力,都无法化消这一股巨力。

    可是她此时,心中却满是疑惑,因为对方这一掌,只是将自己震飞,而并未将自己重伤。准确地说,应是震而不伤,能够做到这一点,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对方对于内力的掌控出神入化,且对自己刻意留手,所以才能做到势大力沉,让自己无可抵挡,却又不会伤及根本。

    第二,却是此人用了何种特殊的手段,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这一掌空有蛮力,而无内息支持。其攻击力,已然悉数被自己的护体真气化解,实属强弩之末,后继无力。

    但无论是哪一点,如今的自己,都无法改变眼下事实。自己竟在此人面前,没有一击之力,蓄力而出的一剑,没有取到丝毫效果。

    平生所学,竟在此刻显得如此无力.....

    “嗖...”

    然而就在其被震飞的同时,天际一箭亦破空而来,直朝紫裙女子后心而去。那弓手与绿衣女子所想相同,皆知以自己的能为,想要留下白须老者并未易事,更可能被对方以伤势换取优势。

    但若全力攻击紫裙女子,以其如今重伤的情况,每一招都可能致其余死地,则势必让白须老者束手束脚,不得已应招。而一旦应招,速度便会大幅减缓。

    这一箭,几乎与绿衣女子擦身而过,而她此时面对这一箭,亦因为先前的震力,毫无躲闪的可能。如若那弓手,此时还念着上一刻自己拦阻于他,这一箭自己怕是不死也要重伤。

    只是绿衣女子并不知道,自己的拦截,并非看上去那般无力。因为白须老者方才一掌击出,的确是后继无力,已然用去了他方才打坐调息,恢复的七成实力。

    之所以震而不伤,要的便是她胡思乱想,揣度心意,如此一来,远比伤而不死来得更为有用。因为白须老者对于自己如今的状况十分清楚,那一掌根本造不成太多的伤势。

    而此刻的白须老者,一掌方出,正是回气空隙之时,若是放在寻常,这空隙不过刹那之间,可是如今中毒在身,却让这空隙变得长了许多。

    而这破空一箭,却像是早就算计好了一般,续接绿衣女子的攻击而来。这一箭,于紫裙女子而言,凶险万分。

    感觉到危机临身,白须老者当即旋身而起,残存的内力,化为一道掌风,便要朝空中一箭迎去。他知晓此箭威力,所以不可能置之不理,自己弟子如今的情况,既然岌岌可危。

    可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忽然自林中响起。而与此同时,一道弩箭亦从林中激射而出,速度比那破空羽箭更要快上数倍,顷刻之间便与羽箭对撞在一起。

    “铿!!”

    弩箭与羽箭碰撞之间,产生一道气浪,只是此气浪尚未来得及波及白须老者与紫裙女子,便有一道人影自一旁丛林之中飞掠而出,将两人直接带起。

    而同一时间,两人原本所在方位,却又多出了一道肥硕身影,身穿一身华服。此刻看向眼前追兵的同时,人畜无害的脸上,却浮现起一丝残忍之色。

    而下一刻,其手中便丢出了一袋黑色弹丸,同时转身,朝着先前人影消失的方位而去。

    “不好!”

    除去绿衣女子,如今追在最前方的,便是日月盟判官。而他此刻看到那一袋弹丸之后,却是第一时间做出了反应,此刻根本顾不得绿衣女子的死活,当即抽身疾退。

    而其身后的其余追兵,亦是纷纷转身便走,更有甚者直接跳湖逃生。

    只因....

    “轰!!”

    震耳欲聋之声,随即响起,声传四野,连绵不断。而这一袋黑色弹丸,正是千金难买的霹雳雷火弹。。。。

    楚宁月此时闻声回身,却正见远方土石崩裂,碎木横飞,一道肥硕身影,却是朝着自己而来,心中立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1686章 夭夭

    神识之中,眼见来人朝着自己的方向而来,目光已然是落在了自己的身上,更有几分苦寻之意,这让楚宁月立时感觉到了危机。

    如今的她,虽然仍旧记得,自己进入此地,化身成为这少年,是因为接受了乾炎宗后山秘境之中的传承考验。也就是说,眼下所见的一切,皆是考验中的一部分。

    但是她却无法理解,此方考验之中,存在的武者比斗,与丹青天下的武者相差甚远。如若眼下一切,皆是考验,那自己所做出的选择,亦不知是错是对。

    思索之间,肥硕男子便已经来到了楚宁月身后十丈,其速度丝毫不受其体型影响,虽然比不得之前消失的那道黑影,但也相差无几。

    楚宁月见状,当即收拢心神,心中两个念头,再度翻涌而出。只是这一次,她并未犹豫,亦未深思,便直接选择了第二个办法。

    只因为这肥硕男子的气息,仍要在绿衣女子之上,如若自己弄巧成拙,怕是极为不妥。

    “我们走!”

    就在楚宁月决定不暗中出手之时,肥硕男子的身形,也已经出现在了其身旁。此刻却如老鹰抓小鸡一般,一把将其拦腰扛起,而后吐出三字。

    先前的楚宁月,仍有选择的余地,而如今的她却是受制于人,以少年本身的肉身之力,根本无法挣脱此人。但她也能够感觉得出来,此人似乎对自己并无恶意。

    与此同时,湖岸之上,轰鸣之声稍稍停歇,硝烟过处,一片狼藉。其中有逃之不及者,葬身在雷火弹下尸骨无存,亦有宝甲内力护体者,伤而不死,哀嚎不断。

    判断陆游此刻发髻凌乱,颇为狼狈,手中长刀已然断了半截,此刻宛如一根拐杖,杵在地面之上,方才能够支撑其身形不倒。

    而其身旁的银甲中年男子,虽然长弓碎裂,但样貌却显得游刃有余,方才他本就距离雷火弹甚远,加之轻功卓越,自是受到的影响最低。

    “陆判官,日月盟的能力,今日我算是见识了,不知是否该说一句武林之幸。”

    银甲男子开口之间,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加掩饰的嘲讽之意。这句话落入判官陆游耳中,自是尖锐无比,于是冷哼一声道:

    “哼,今日之事,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同样难辞其咎。好在这几人,并不知晓你我真正的目的,否则......”

    “陆判官,慎言呐。”

    判官陆游闻言,只是白了对方一眼,却并未继续就这个话题继续开口,只是心中郁气难消。半息过后,方才出声道: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如今那两人已是强弩之末,你我若不追击,定会让其生疑。届时若玄机门主折回,恐会发现你我两盟之秘。”

    听到对方如此说,银甲男子双眼微咪,他自是清楚,对方是想要借助自己的力量,为其剪除后患。不过对方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如果此刻自己等人不追击的话,的确会引起怀疑。

    心念至此,纵使知晓对方有意利用自己,此刻也不得不为他所用一次。只是,这先锋的位置,不该是自己。

    “既是如此,便请陆判官先行一步,我等整军之后,自会跟上。”

    说罢,银甲中年便开始发号施令,命令所属他之人,汇聚于此,却开始了打扫战场,安葬身死之人,丝毫不顾及日月盟的感受。

    判官陆游心中愠怒,此刻却知机不可失,于是冷哼一声,便继续朝着下游方向追击而去,只带了少数精锐,不过他们的速度,却要比追击的目标,慢上太多。

    至于此番追击,究竟只是走走形式,还是无奈于此,便只有追击之人心中知晓了....

    .....

    山村之外,湖畔下游,一座瀑布从底部望去,不知高约几何。瀑布周围,溪水嘈杂之声不断,却难掩日月盟之人搜寻之声。

    这些人追至下游,便失去了追击的目标,此刻大造声势,亦不知是想要刻意打草惊蛇,还是别有所图,总之声势骇人。

    只是他们如何知道,他们要找之人,如今便在这瀑布之内。而日月盟最擅长的血气追踪之法,亦因此地瀑布的缘故,被大幅削弱,导致他们无法继续追击。

    瀑布之内,别有洞天,乃是一处数十丈方圆的山洞。这山洞之内,朴实无华,既无什么神兵宝甲,也没有什么神功秘籍,有的只是五名打破此方宁静的外来者。

    “哈哈哈...今日,多谢..多谢了。”

    洞穴深处,白须老者瘫坐在地,背靠石壁,此刻面上带着一丝苦笑,周身气息微弱,却看不出濒死之相,仿佛心情不错。

    白须老者身旁,躺着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子,此时气息平稳,双眼微闭,不像重伤之人,倒像是在安然入睡。

    而其身前不远处,一名蓝衣人,此刻正背对于他,双手负于身后。对于其言语,似乎不屑一顾,但其注意力,却始终在洞穴外围的两人身上,眼中尽是戒备。

    “唐兄,你不必如此戒备于我,若我动手,这山洞早已化为一片废墟了。”

    山洞外围,一名身穿华服,身材肥硕的中年男子,此刻脸上堆着一道极不真诚的笑容,一看便是笑里藏刀。此时开口之间,像极了在与老友打趣,但其手中,却一直没有离开两颗黑色圆珠。

    “哼,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荒郊野岭?”

    说话间,蓝衣人转过身来,露出正脸,正是先前离去的面具老者。他之所以折回,绝不是因为良心发现,而是因为在退走的过程中,遭遇了这肥硕男子。

    而对方开口之间,便提出了与自己合作,趁机制造混乱,各取利益。

    “诶,黑某人一向以诚待人,先前便已说过,此番过来是为了访友。与唐兄联手制造混乱,是为了各取所需。”

    眼见肥硕男子说话之时,双眼笑成了月牙,面具老者心中对他的厌烦,便多了几分。唐家堡讲究杀伐果断,并非笑里藏刀,而唐老怪虽然行事诡计多端,但也不是喜欢背后捅刀之人。

    这一点,倒是与眼前的中年男子,大为不同。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这个道理,这天南地北,两大杀手组织的首领碰面,自是互看不爽。

    是了,唐家堡弟子,擅长机关暗器之术,闻名天下,同时也几乎人人皆是以杀手行当营生。所以唐家堡于江湖人心中,自然而然便是一个巨大的杀手组织。

    但只有唐家之人心中清楚,虽然族中存在诸多派系分支,但大部分人却只是出身于唐家堡,并非属于唐家堡。

    所以若说唐家乃是杀手组织,其实并不严谨....

    可是眼前的肥硕中年男子,却是江湖之上,三盟四会五大家中,位列四会之一的,丰都会主。在台面之上,此丰都自非彼酆都,乃是以江湖经商为主,服务于更大门派建设。

    但只有少部分人知晓,丰都会的地下,实则暗藏着酆都会。乃是江湖之上,神秘的杀手组织,所过之处,从不留下名号,只谈任务。

    若非唐家堡于生意之上,曾与丰都会打过交道,又自酆都会杀手手中,见识过自家打造的随身暗器,这位唐老门主,也不会有机会认得眼前的酆都会主。

    “哼哼,酆都会主口中的友,该不会说得是许老鬼吧?”

    此言一出,面具老者心中警觉再升三分,此刻竟是担心起,对方抢在自己之前,杀了许老鬼。怕是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生出这种荒唐的念头。

    却不想此言方落,便见眼前的酆都会主,看向了许老鬼,而后便见其面上笑容逐渐凝固,随即吐出一句: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呐。”

    “嗯?”

    面具老者闻言之间,一字出口,同时袖中暗器,已然临阵待发。不过此刻他们三人,处在瀑布洞穴的身处,而对方则是处在洞穴外围。

    倘若当真动起手来,以酆都会财大气粗的底气,说不准身上就真的还有霹雳雷火弹。如若此洞穴坍塌,恐怕便是以自己的轻功,也未必能够逃生。

    现下之际,唯有利用此地光线不足,施展出无影金针,出奇制胜了。

    只是他却没有想到,下一刻眼前的肥硕男子,却转身看向了他身旁的锦衣少年,而后一把抓住了少年的双手,拉到了胸前道:

    “宋小友,你可叫我好找哟!”

    楚宁月此时见状,愣愣出神,她之前虽然猜到,自己化身的少年,必有身份,却未想到,这身份的因果来得如此之快。

    若是寻常关系,自己或许还可临场发挥一番,但眼下此少年与这肥硕中年能够成为朋友,其定有特殊之处。

    那自己,怕是要暴露了....

第1687章 摇摆

    楚宁月如今虽化身少年,但她却并非是夺舍于少年,因此对于少年本身之事,一无所知。眼下面对这肥硕中年,面上只得不动声色,心下却是颇为无奈。

    眼下多说多错,既然此人认准了少年,便是他口中的“宋小友”,那么自己只需保持沉默即可,无需做出太多的应对。

    一言不发,还可以用惊吓过度,或是受伤失忆等说辞来解释,可若是万一言辞出错,便会引来更多的怀疑。此时自己修为未复,不得不小心行事,小心为上。

    “既然你是来找他,那如今人已经找到了,为何还不离去呢?”

    面具老者心中,对于这位酆都会主甚是忌惮,虽然对方的年岁不如自己,但论杀手组织的庞大,却要在唐家堡之上。更何况,酆都会最为可怕的并不是杀手能力,而是财大气粗。

    例如千金难买的霹雳雷火弹,根本不知这胖子身上还有多少。一旦贸然出手,最好的结局也是两败俱伤,更何况酆都会主,又岂是寻常之辈呢?

    “唐兄此言差矣,如今这瀑布之外,双盟之人虎视眈眈,你我于此相见亦算是有缘,我又岂能坐视不管呢?”

    肥硕中年说话之时,松开了抓着楚宁月的手,此刻面上仍旧堆笑。心中却是在想,如何从这三人身上得到好处。因为他除了酆都会主的身份之外,还有丰都会主这个身份。

    而丰都会,乃是生意起家,从不做赔本的买卖。虽说他此行本就是为了寻人,不过顺手搭救了他们几人,但眼前可以轻而易举获取的利益,要他如此轻易放过,自是不可能的。

    “既如此,不知酆都会主有何妙计脱身呐?”

    面具老者开口之时,脸上尽是不屑之色,好在他戴着面具,对方无法察觉。而楚宁月的反应,他亦是全然看在眼内,这两人多半不是对方说的那种关系。

    眼下面具老者所担心的,自然不是许老鬼的安危,而是担心眼前这位酆都会主,打起葵水宝典的主意。若是如此的话,一旦动手,这山洞地形于自己等人极为不利。

    所以如果能够诱导其暂时离开山洞,或者让自己三人,有走出山洞的可能,那么局面便会发生巨大改变。一旦自己不再受地形所制,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欸,黑某一向以诚待人,这论妙计,自是不如唐兄了。”

    对于酆都会主的假客套,面具老者心中十分鄙夷,见其又将这皮球踢回给了自己,当即眉头微皱。可正当其准备开口,再行试探之时,却见眼前之人,笑容一僵,随即道:

    “不过唐兄若执意看重于黑某,黑某倒是有一条毒计。”

    肥硕男子话音落定,自地面灵活起身,随即轻车熟路般,自腰间掏出一柄折扇,开扇之间带起一阵油腻之风,引得面具老者颇为警惕。

    而眼见面具老者如此,肥硕中年看向其身后白须老者的目光中,更加多了几分耐人寻味,此刻嘿嘿一笑道:

    “你我皆是一门一会之主,自是不能被一些后辈折了威名,如今双盟之人就在山洞之外,这对你我而言,也是一个切磋的好机会。

    不如就用这些后生晚辈的性命,看看究竟是唐家堡的机关暗器更强,还是我酆都会的手段层出不绝,如何啊?”

    面具老者闻言,此刻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思绪飞转。酆都会主并非无智之人,也并不嗜杀成性,如何会当真想要与自己联手,将双盟之人赶尽杀绝?

    如若真想如此,方才又何须遁走,直接动手便是。

    他如今提出这种邀请,应是想要让自己离开此地,或者说与他一同离开此地。可是站在他的角度上思考,他有什么理由,一定要自己离开?

    心念至此,面具老者便将目光落在了楚宁月所化身的少年身上,而肥硕中年却似是有所察觉,同样将目光毫无保留地落在白须老者与紫裙女子的身上。

    半息过后,两道目光的主人,对视一眼,而后大笑出声....

    “哈哈哈,酆都会主有心了,既然你我相见如此有缘,便借这个机会,切磋一番吧。”

    说罢,面具老者便朝洞外的方向走来,但这同样也是肥硕中年所在的方向。后者面上堆笑,实则心中戒备非常,他亦知晓唐家堡的暗器手段,在这缺乏光线的洞穴之中,更加防不胜防。

    他同样知晓,方才唐老怪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便是对自己的一种试探。如若自己表现出对这少年的在意,那么他便有可能加害于少年,所以自己只得以其之道,还施其身。

    只是如今,他要出这洞府,就势必会经过此地。这段看似不长的道路,如今却是显得漫长无比,对于二人而言,更是心境之上的考验。

    因为双方都清楚,越是靠近洞口,便越肆无忌惮,越是可能直接动手。而肥硕中年更加明白,此刻唐老怪距离自己越近,自己对他的威胁便越小。

    当他最终判断,自己无法对他产生的威胁不足之时,很有可能便是动手之时。而届时一旦动手,自己怕是护不住...

    “既是切磋比斗,想来两位是需要一个公证人了。”

    就在此时,楚宁月忽然起身开口,掷地有声,与先前湖水之边,佯装而出的慌张模样,判若两人。她本想要一直沉默下去,亦知晓多说多错的道理,可是如今的情形,却容不得她继续沉默。

    原因很简单,肥硕中年能够看出的道理,她同样能够猜出。同时她有神识在身,更是能够清楚地感觉到,面具老者的注意力一直在自己的身上。

    直觉告诉自己,如若自己当真不作为的话,当他走到自己身边之时,定会暴起出手。虽然这肥硕中年隐藏得不错,但他却还是在细节上,暴露了他对此少年的在意。

    如果自己是面具老者,也定会以此为要挟,占据足够的优势,让此局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她并不打算沉默,坐以待毙,而是要在此展露出足够的强势。

    至少需要让面具老者将自己的因素考量在内,不能让他觉得自己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存在。如果他觉得动手的把握很大,不会付出代价,那么自然更加倾向于动手。

    “哦?宋小友是想....”

    肥硕男子听闻少年开口,心中虽不解其意,但也还是顺着他的话继续问了下去。见他如此反应,楚宁月与面具老者,都更加确定他与这少年关系匪浅。

    但下一刻,楚宁月却是沉声开口道:

    “虽然我的功力不比二位,但眼下也只有这一个选择,所以我自是需要临危受命了。”

    楚宁月并未自称晚辈,因为肥硕男子的态度和对少年的称谓,让她觉得此少年的身份并不简单。至于面具老者,此刻自己要的,便是他多疑乱想。

    按照常理,少年自是会自称晚辈,对两大门主,颇为恭敬。可是眼下楚宁月表现出的,却是不按常理出牌,并未将两人摆在高处。

    如此举动,若是落入江湖正道,一些长老门主眼中,定是不知礼数,狂傲不逊。但在此种情况之下,落入唐老怪眼中,却是另外一种信息。

    楚宁月此时利用的,正是此人的多疑,只要对方多将自己看重几分,那么他出手的可能,便会降低几分。

    “既然宋小友有意做这公证人,黑某自是十分乐意,眼下就要看唐门主如何看待此事了。”

    肥硕中年的本意,乃是自己将这唐老怪带走,如此一来,洞穴之内便只剩下三人,于少年而言,颇为安全。却是的确未想过唐老怪走出洞口这段路程之中,可能会生出乱事。

    眼下少年自己提出,要为此行公证,那他便能理所应当待在自己身旁,也倒也算是一个机会,所以他自然不会反对。只是他如何不知,唐老怪绝不会如此轻易答应此事。

    “哼...”

    面具老者的反应,果然没有让肥硕中年失望,因为这声冷哼,足够说明问题。但他却未想到,下一刻对方给出的理由,却正中楚宁月下怀。

    “你我皆是一门之主,便是不直接交手,所用武学又岂是普通人能够看懂的?此子看上去,不过舞勺之年,即便天资卓越,根基也难免不足吧?”

    说话间,面具老者再度踏前一步,步步紧逼。但他这句话,却已经展现了试探之意,这在楚宁月看来,乃是极为有利之事。

    眼下自己只需....

    “哈哈哈哈,唐兄果然是误会了。”

    未及楚宁月细思,肥硕中年却先她一步开口,朗盛大笑之间,仿佛真有什么可笑之事,立时引起了唐老怪和楚宁月的注意。

    只是他下一刻说出的话,于唐老怪而言,自是匪夷所思,而于楚宁月而言,则是尴尬莫名...

    正是...

    “宋小友虽看似只是舞勺之年的模样,实则却已然弱冠,只因体质特殊,方才如此。而且宋小友虽然功力不如你我,但家学渊源,对于武学的见解,黑某亦是自愧不如啊。”

第1688章 试探

    此言落定,楚宁月与面具老者相互对望一眼,各自无言,气氛一阵死寂。前者的确是有意造势,想要在对方心中种下猜疑之种,让对方不敢轻易动手。

    可是这个造势的程度,却需把控完好,便如同钓鱼一般,切不可操之过急。需得以温水煮青蛙,循序渐进,而非一记猛药。

    如今肥硕中年开口之间,一踩一捧,却是将楚宁月的位置瞬间提高。而此种高度,已经超出了面具老者所能相信的限度,此时在他看来,这谎话说得当真脸不红心不跳。

    原本的面具老者,已然对楚宁月生出几分戒心,可是如今被这肥硕中年如此一说,当即便以为自己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他此刻不由得心想,既然你这酆都会主,想要这种方式,保护眼前这少年,便说明此人对你而言,的确至关重要。

    而在你的判断之中,我对他的威胁极大,大到必须用情报迷阵来干扰我的判断。所以,拿下这少年,也许会是当下之局,最好的解法。

    “酆都会主如此看重这少年,想必定有不凡之处,倒是让我想要讨教一番了。”

    话音方落,面具老者的目光,不加掩饰地落在楚宁月的身上,这一举动,立时引起了肥硕中年的警觉,也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可能让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

    但,也并未毫无转圜的余地。

    心念至此,肥硕男子忽然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只见其非但没有挡在楚宁月化身的少年身前,反而是将其让了出来。

    如此举动,立时又让面具老者,心中有所疑虑。不禁思考起,对方此举究竟是故布迷阵,还是当真对这少年十分信任。

    不过下一刻,面具老者便做出了选择,笑着开口,问出了一句:

    “敢问少年,你可识得我唐家堡的...无影针?”

    最后三字出口之时,面具老者指尖一枚纤细如发的银针,已然朝着楚宁月攻去。在此缺乏光线的洞穴完美掩饰之下,当真是无形无影,防不胜防。

    不过他此时出手,并不是想要取少年的性命,单凭这无影针,也取不得对方的性命。这一针既是试探,也是警告,所以他并不想要对方身死,更不想撕破脸。

    所以在出手之前,做了讨教的铺垫,更是在出手之时,出声预警。只不过,以他无影针的速度,若真凭借他出声预警,入耳反应却是决计来不及的。

    这不过是他留的一个后手而已。

    “你...”

    肥硕中年闻声之间,心头一颤,然而他此时却也看不到无影针的存在。心中一瞬之间,当真动了使用霹雳雷火弹,让唐老怪永埋于此的打算,但下一刻,却听到身旁响起一声....

    “唐门主的无影针的确速度不凡,也许真是无影,但却并非无形,所以有迹可循。”

    无影针出手之时,速度奇快无比,肥硕中年纵使有心救援,当他听到这三字之时,也根本来不及出手。

    面具老者便是笃定这一点,所以才会以此试探少年的深浅。却是没有想到,这少年从始至终,都站在原地,可是半息已然过去,他却完好无损。

    这少年的根基,不可能练有许老鬼那等绝顶内力,也不可能拥有先天罡气。而若是身穿宝甲,无影针落,亦会有所反馈。

    然而如今的情形,却说明无影针根本没有击中对手,便好似眼前少年,根本不是实体,所以才让这必中的无影针,穿过了他的身体。

    只是他如何知道,眼前的少年,如今已是楚宁月,乃是修士之身。虽然一众术法,皆受不明原因压制,无法发挥本来的威力,而遁术也只能在十丈空间之内移动。

    但....

    转脉境的神识所带来的的料敌机先,和其全力施展的遁术,又岂是他能够理解的?

    楚宁月方才一瞬间,正是发动了遁术,虽看似始终站在原地,实则却是在十丈空间之内,极速变换了两个方位。

    因为速度太快,所以给人一种留在原地的残影错觉,实则却是利用无影针抵达身前的瞬间空隙,完成了此遁术。

    如此反应与算计,若非修士之身,神识在体,亦或得天独厚,气运非凡,断无可能做到,便是能可算到,也注定无法突破人体极限,反应不及。

    “哈哈哈,唐兄,我方才所言,你如今可相信了?”

    方才一瞬之间,已动杀念的肥硕中年,如今杀意尽敛,面上再度露出一副标志性的笑容。而他如今的表情,则好似早有预料,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只可惜,他这神色,也许能够骗过一般江湖人,甚至是白须老者,但却骗不过唐老怪。不过唐老怪如今,却是的确无法看穿,方才少年如何躲过无影针。

    “此处有蹊跷,随我来!”

    就在此时,山洞之外,忽然传来细语之声。但这细语,却是经由瀑布流水之声,筛选而出,足见原本的声音不弱。

    此声方出,面具老者当即神色微变,只不过其戴着面具,完美隐藏了这一点,只是将目光落在了肥硕中年的身上。

    而下一刻,后者亦对其点了点头,紧接着面具老者便不再步步靠近洞口,而是陡然加速,化作一道残影,与肥硕中年一同,直接冲出了洞口。

    肥硕中年并非轻信于人,而是方才出现的一幕,已经足够让面具老者重新考量。加之如今,外敌已现,两人皆都是攻于算计之人,自是不会在此时给旁人坐收渔利的机会。

    所以此刻联手,亦是势在必行,直接冲出了山洞,开始二人所谓的比赛。只可惜了那一支发现洞口的日月盟小队,如今已然在惨呼之中,化为二人手下的亡魂。

    楚宁月目送两人冲出山洞,对于此方世界武者的实力,更有了几分了解。他们二人爆发出的速度,应是与自己见过的明心道人差不多。

    可是明心道人的武道实力,转换为修士修为,却是玄丹之境,没有道理看不破自己转脉境的遁术。所以此方世界武者的实力,还需多加考证。

    不过眼下至少可以确定,自己刚刚现身此地之时,遭受的神秘气机锁定,并非来源于这二人。既不是这二人,那自己便没有太大的危险。

    心念至此,她又想起了岸边之时,那一道朝自己袭来的飞箭。自己不会看错,那第一箭之中蕴含的特殊力量,的确与出云山的破魔羽箭颇为相似,可是后续的几箭,却无此威力。

    而是否是破魔羽箭,最大的区别,便在于是否针对修士之身。而能够针对自己,又知晓自己修士之身的,应该便是此方世界之中的考验所在,与自己息息相关。

    只是她不理解,为何对方只射出一箭,便已然没了后续。亦不知晓,这场所谓的考验,究竟何时才会结束,又会以何种方式结束。

    眼下...眼下还是应当找个机会,离开此地,..

    “少侠...”

    就在此时,洞穴深处,忽然响起了一个有些突兀的声音。而此声音入耳的同时,楚宁月方才意识到,自己三人刚刚,好像一直忽略了此人。

    此时楚宁月朝着洞穴深处的白须老者望去,却见其正笑着看向自己,而他这笑容,倒是要比肥硕中年真诚许多。

    这白须老者的实力,应是与面具老者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自己方才竟是完全忽略了其存在,实在是一项重大的失误。

    加之此老者先前于湖面之上,施展的阵法,与丹青天下的阵法有些相似。出手之时,更是与如今借助在自己残阳宫后山的,星宗女子有几分相似。

    这让她不禁思索,此方世界之武者,是否与丹青天下,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若是如此的话,兴许这白须老者,方才已经看破了自己的手段。

    “何事?”

    楚宁月开口之间,仍旧未以晚辈自居,并非是因为她不知礼数,而是因为丹青天下,除了宗门与宗族之外,一向以实力定辈分。

    更何况,就算是一定要以年岁论辈分的话,曾为百年玄丹的她,亦是要比这白须老者年长许多。只不过计算修士的年纪,意义不大而已。

    “可否请少侠,过来一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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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