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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99章 回城

    若说先前林中之时,楚宁月只是略微察觉李丹心的异样,并未放在心上的话。那么此刻的她,便已情绪认识到,李丹心怕是猜出了什么对她打击严重的真相。

    此间真相,自来时开始,楚宁月便已知晓对于李丹心来说势必沉重。但既然对方选择前往,她也不会拦阻,所能做的,便是陪同保护。

    可是她没有想到,原以为只是此界武者之间的江湖仇杀,竟会牵扯出那等血色阵法。天空之上的血色虚影,还有方才施展的那一击,虽然自己感觉不到半分灵气,但已经超出了四品武者的范畴。

    更令人疑惑的是,那些人口中的“大人”既然拥有此种手段和能力,为何不亲自动手杀李丹心,而非要假手于人?

    除非,那人不是真的想要杀李丹心,而是想借追杀之事,做一些文章手脚。

    但如今,自己的到来,可谓是彻底打破了那人的计划,虽然自己对那人一无所知,但看李丹心的反应,她应该知道那人的身份。

    “又是阵法...”

    看到眼前溃散的阵法,还有先前消失的血色虚影,让楚宁月不禁想起之前自己见过的神秘修士。可是那人虽然精通阵法,但他身上的气息,自己已经掌握了七成。

    如果适才的血色阵法,便是他所驱动的话,方才那一击之下,自己不可能毫无察觉。所以这个人,应该不是那名神秘修士。

    但,对方却很有可能是此事的突破口。

    “你...你!”

    同一时间,山顶崖边,五名黑衣人之首,此刻望着化为焦土的四名同伴,口中支支吾吾,似是被眼前一幕彻底扰乱了心神。

    他此刻,只以为自己是陷入了一场梦境之中,所以才会出现如此荒诞的一幕。

    自己的四名同伴,皆都是五品之境,虽然在五品之中算不上高手,但合力出手之下,也不可能被对方瞬间斩杀,死得尸骨无存。

    听到一声惊呼,楚宁月这才想起,此地还有一个活口。在真阳离火的席卷之下,此人还能存活下来,不得不说他的运气的确十分上乘。

    如果自己没有临时削弱离火罩的威力,又或者他所站的位置再向前一步,那么他此刻便会像其余四人一般化为焦土。

    “只剩下你一人了,你应该清楚如何才能活命。”

    黑衣人闻言,如坠冰窟,因为楚宁月在说话之时,已然施展气机,朝着眼前之人铺天盖地压下。理由只有一个,担心他当场自尽,断了线索。

    楚宁月先前已经做出了判断,这五名黑衣人对那所谓的“大人”十分推崇,与其他受雇佣的杀手不同。所以她担心对方任务失败,会直接自尽,毁灭证据。

    只是她并不知道,这五人之所以看上去如此虔诚,那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他们知道自己被人下了剧毒,唯有听命行事,才有活路可寻。

    如今她挥手之间,便让其中四人化为焦土的一幕落在最后一人眼中,已成了与“那位大人”比肩的危险人物。

    所以,这最后一名幸存的黑衣人,心中开始有了盘算,他知道若自己不去争取,那么横竖都是一死,所以便提起勇气,试探着开口道:

    “我若将一切和盘托出,大人可有办法保住我?”

    说话间,黑衣人便朝腰间摸去,而楚宁月此时以气机锁定此人,所以根本不担心他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可以。”

    楚宁月淡淡开口,但说这话时,她只是为了获取信息,并没有真心许诺。这黑衣人滥杀无辜,灭了山腰村落,自己不杀他已是极限,又如何会当真去保他?

    “嗯?”

    半息过后,楚宁月发现了端倪,因为低头摸向腰间的黑衣人,迟迟没有起身,依旧保持着上一刻的姿势,宛若定格。

    眉头微皱间,楚宁月收回气机锁定,一道神识朝对方覆盖而去,紧接着眉头皱得更深。

    因为眼前之人..

    已死。

    “咒杀?”

    楚宁月身为残阳宫长老,自然听过一些邪修手段,这其中便包括了咒杀之术。这类修士,往往是为了控制旁人,所以会在对方体内种下某种禁制。

    一旦对方触发此种禁制,便会爆体身亡,甚至连带附近之人都无法幸免。往往是用来让旁人保守秘密,或者防止叛变投敌。

    不过,眼前之人所中之术,威力便没有咒杀术那般强大,只是死得无声无息,没有爆体反噬周遭之人。

    然而,此人如今身死,此事的线索便算是断绝,眼下想要获取更多信息,便只能将注意力,放在李丹心的身上。

    可是她...

    望向一旁正在发呆,眼中泪水却止不住落下的李丹心,楚宁月知道她恐怕是猜出了背后害她之人是谁。

    虽然楚宁月想要知道那血色虚影的相关信息,因为那人很有可能是自己来到此界之后,除风鸣院神秘修士之外,遇到的第二个修行者。

    可是,她如今已将李丹心视作同等存在,与之相交,所以也不会罔顾她的感受。若对方不肯说,她也不会追问。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楚宁月来到李丹心身旁,但对于安慰人这种事,她的确不大擅长,所以能够做得便只有陪伴。至于李丹心,她的确是感激身旁少年,但两人只是相识半日,所以绝不会投怀送抱。

    随着时间的流逝,楚宁月越发无奈,因为此女最初只是流泪,但如今却是痛哭出声,委屈万分。这让她意识到,自己的陪伴,似乎非但没有作用,反而起到了反效果。

    “你..”

    可正当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听一旁的李丹心闷哼一声,似是因为情绪起伏过大,牵动体内伤势,当场晕了过去。

    “哎..”

    一声轻叹过后,楚宁月抬手抓向此女肩头,而后便将其整个人提在身旁,朝着山下飞去。

    如今夜色已尽,天色渐明,自己也是时候带着她回凛风城了。

    ....

    凛风北门,威压如旧,但这威严二字,却是对凛风之外,而非对内。因为生活在此处的居民皆知,城楼之上虽有守军驻扎,但他们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派不上什么用场。

    真正维护凛风城治安的,唯有内城之人,唯有城主府上下。

    寅时三刻,天色转明,城楼内外守卫虽然看似仍旧兢兢业业,实则早已瞌睡万分。

    寻常贼寇,慑于城主府威名,根本不敢来凛风城造次。而江湖大盗,莫说看不上南域之物,便是能够看上,真正亲身来此,单凭这些八九品的守卫,也根本难以阻拦。

    “站住,你是什么人?!”

    城门外百步,三名手拿火把,头戴斗笠的江湖客,此时拦住了一名少年的去路。其中一人,正字腰间取出一张画像,仔细打量着眼前人的样貌,好似是官府查案。

    “是她。”

    不多时,手持画像之人,忽然拉了两名同伴一把,而后在他们耳边低声开口。只是他们如何知道,自己拦住的文弱少年,乃是一名挥手之间可灭其百次的修士,此刻他们的声音悉数入耳。

    楚宁月望着三人,面无表情,她本可以直接施展遁术,从城头之上飞入凛风城。但碍于如此做太过招摇,加之李丹心似乎对从北门入城颇有执念。

    所以,她才会选择在临近城门的方位落下,背着李丹心徒步进城,也算是全了后者的心愿。

    可未想到,自己距离城门百步之时,便有这么几人围了上来,似乎已在此地等待许久。若不是这些人的气息,大多只是七品,根本不是李丹心的对手,自己真要以为,这些人也是伏击的杀手。

    因为这城外广场之上,并不只有这围上来的三人,还有二十余人虎视眈眈。

    最为关键的是,楚宁月能够看出眼前三人看向李丹心时,眼神灼热似见珍宝,但却没有半点关心担忧之意,他们应该不是李家之人。

    “你们想做什么?”

    眼见少年淡淡出声,似乎根本不知什么“江湖险恶”,三人对望一眼,自然是不会将自己的心思,告知给眼前之人。

    他们皆都是住在李家旧巷之外的江湖客,来此皆是因为接到了李府管事的传信,说是大小姐外出归来,遭人截杀,如今下落不明。

    虽然这些人都不是李家门客,但是他们却想要借此结交李相容,所以对于寻找李丹心之事,颇为上心。

    不过,这些江湖客之中,也有一些滥竽充数,暗中摸鱼之辈。没有外出去寻找李丹心,而是选择留在此处碰碰运气,看是否能直接抢他人功劳。

    “大胆狂徒,竟敢对李小姐行不轨之事,还不放开她?!”

    三人互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名样貌寒碜的男子,开口之间便是一声呵斥,直朝楚宁月抓来。

    他们皆是江湖客,自然也认得楚宁月身上的风鸣院学子服,但此刻为了结交李相容,也只能装作不认识。

    更何况,他们未从楚宁月身上感觉到半分武者气息,便以为她不会武功,只是普通书生。多半是机缘巧合,捡到了重伤的大小姐。

    既如此,这个机缘,便不该是他的,而应该是自己三人的。

    “住手!”

    正当楚宁月准备出手震慑三人之际,城门方向却又有一人朝此而来,长枪黑马,身着银甲,俨然是一名英姿飒爽的女将。

    说话之间,手中长枪已然掷出,朝此破风而来,引得三人心中惊愕,不得不止住攻势,左右退让。

    可是,楚宁月却眉头微皱,因为这一枪的目标,根本不是那三人,而是自己。如若自己站在原地,或是当真没有还手之力,那便会被这一枪贯穿。

    于是楚宁月身形一闪,后撤七步而止,站在原地望向前方策马而来的银甲女将,目光冰冷。

    熟料就在此时,李丹心浑浑噩噩之间,带着哭腔轻呼一声,如若梦呓...

    “你既要杀我,当初又为何救我?你救了我,又为何要杀我...”

    话音方落,广场之上二十余人尽皆起身,朝此望来,目光如刀...

第1900章 试探

    抽身退出七步,楚宁月立定身形,望向眼前银甲女将。

    此女与周围之人不同,她看李丹心的眼神中,并无旁人那般狂热,而是带着几分担忧。

    而众人朝自己望来,皆是满怀敌意,恨不得盖棺定论,坐实自己对李丹心欲行不轨之罪。唯独这女将看自己的眼神中,多有审视之意。

    只是,先前对方那一枪,目标分明就是自己,若自己躲闪不及,不仅自己会受伤,便是身后所背之人也同样难以幸免。

    所以这银甲女将的行为,着实耐人寻味...

    “我是风鸣院之人,受李教习之邀,外出寻找李丹心。”

    眼前这些人的实力楚宁月看在眼中,唯有那银甲女将与李丹心不相上下,其余人皆是蝼蚁。

    可是即便她挥手可灭众人,如今身在城门之下,也万万不会直接动手,更不会展露修士手段。因为她始终记得,自己加入风鸣院的初衷,乃是借风鸣院之手救便宜师兄与凌青山。

    若是她不想徐徐图之,不考虑台面之下,可能存在的其他修士,不计代价后果,那么她早就可以直接杀上凌家要人。

    她既选择假手风鸣院,以两人安危为主,徐徐图之,便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暴露超出此界武者范畴的实力。

    “一派胡言!我看此子便是妖言惑众,意图蒙混过关!”

    先前拦路的三人,目的便是劫人抢功,此刻眼见楚宁月开口说出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不会坐视事态发展,一句话出口的同时,已是朝着楚宁月攻来。

    “嗯?!”

    就在此时,银甲女将忽然面色一变,此刻即便无法确定楚宁月的身份,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些围攻之人居心叵测。

    方才自己已经说过住手,这些人却还是拦在此处,甚至不给对方开口解释的机会。其心昭然若揭,其意狼子野心,银甲之前,不容奸佞!

    银甲女将轻拍马背,随后一声马鸣撕裂长空,纵身飞跃之下,比之那三名江湖客只快不慢。

    “砰!”

    随着一声闷响,原本插入地面的长枪,立时破土而出,落入女将手中,随即一枪刺出,朴实无华,却带起阵阵破风之声。

    “啊?!”

    三名围攻之人,只想要劫人抢功,却没打算将命留在此处。此刻根本想不到,身后银甲女将,竟然直接出手,而且毫不留情。

    若自己继续向前,这一枪便会贯穿后心要害,必死无疑,不得已只得停下身形,转身抽刀应对。而两名同伴,此刻也是同样停下,一起出手拦截此枪。

    “铿!!”

    一声震响,三柄刀剑齐断,但这一枪之势,也就此终结。因为银甲女将的目的,只是让对方停手,而非真的要一怒杀人,眼前这些人,还没有让她一怒的资格。

    一枪已尽,黑马落地,已然自三人头顶跃过,落在其身后。女将以长枪自地面划出一道长线,而后淡淡出声:

    “过此线者,死。”

    三人惊魂未定,此刻望着女将,上下打量,似是极力在脑海中搜索,凛风城军中可有这样一号人物。

    但因为其一身银甲遮挡面容,若不是听声音,根本难以判断出是一名女子,所以一时半刻,也想不到这是哪一号人物。

    眼见三人退却,银甲女将转过身来望向楚宁月,似乎根本不担心身后三人会偷袭自己。

    “你的身法的确有救人的资格,但仅凭一句话和一件衣服,恕我不能轻信。”

    “那要如何?”

    问出这四字的同时,楚宁月已经打消了动手的念头,因为她猜得出,此女多半与李丹心相识,和那些江湖人不同。

    自己护李丹心回凛风城,全然是出于交情,并不打算以此接近李相容。更何况,自己与李相容的关系,已经是合作的盟友,没有必要更近一步。

    所以,若此女当真是李丹心的故人,对她没有歹意的话,那么将人交给她带回,也能省去自己许多麻烦。只是要确认这一点,单凭猜测还不够。

    “将人交给我。”

    女将说话之时,长枪斜指身后地面,左手轻轻探出,如同一柄将出未出的利刃,随时皆有可能出鞘。

    “我又如何确定,你和这些人不同?”

    猜测终归只是猜测,楚宁月虽然看出此女与旁人不同,可是却无法确定,她是否真会善待李丹心。毕竟李丹心如今昏迷不醒,若旁人想要做什么文章,轻而易举。

    女将闻言,面色一寒,手中长枪缓缓举起,但却在即将指向楚宁月的前一刻,忽然抬手指向一旁的二十余名江湖客。

    “给你们三息时间离开此地,否则后果自负。”

    一声出口,居高临下,毋庸置疑,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他们虽然看得出来,这银甲女将的实力的确很强,可是她只有一个人,因何敢犯众怒?

    但下一刻,人群之中便有人轻呼一声:

    “黑云玄甲,怒枪展虹!!”

    一声轻呼出口,立时引得众人哗然,因为这个名字对于南域之人来说并不陌生。怒枪展虹于江湖之中虽然并不出名,但在行伍之间却素有凶名。

    其最为昭著的,便是曾经以下犯上,亲手斩杀顶头上司,因为对方嗜酒如命,而且每每醉酒,便会于长街之上,纵马行凶,欺压无辜百姓。

    可本该被斩首示众的她,却因老城主慧眼识珠,不但得以保全性命,更是取代了其原本上司的职务,成为凛风城唯一的千骑将。

    又因其嫉恶如仇,对家族子弟以及城中江湖客出手丝毫不留情面,曾因为叶家一名嫡系调戏良家妇女,故而一怒追杀百里,最终将那名叶家嫡系以长枪钉死在引风镇外...

    得了一个“怒枪”的诨号,从此凛风城内,再无家族子弟敢欺压平民百姓。直至四年前,老城主闭关,其失去庇护,被昔日仇家找上门来。

    据说少城主迫于多方势力的紧逼,不得已将此女打入地牢关押,更是有传闻她已经身死。但即便如此,怒枪之名余威尚在,极少有人敢在凛风城内欺压平民。

    “她不是死了么?!”

    人群哗然过后,便是疑问,而银甲女将的注意力,始终放在楚宁月的身上。她清晰的看到,对方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表情变化,所以多半是没听过自己当年的名号。

    “你若有疑问,可以与我同行。”

    一声出口,既是提议,也是最后的通牒。她之所以迟迟没有动手,一是因为看得出最开始自己试探的那一枪,对方展现出的身法速度极快,二是因为这少年对李老的称呼。

    “好。”

    楚宁月本就没有打算与对方动手,能如此收场,已十分满意。虽然自己亲身去见李相容,的确是会惹来一些麻烦,不过麻烦总好过错付。

    距离三息时间,如今只剩下一息,在场的二十余人,如今因为那一声“怒枪展虹”,已经走了九成,只剩下两人,站在百步之外,遥望此方。

    银甲女将屏退众人,原本是方便稍后动手,不会伤及无辜,但如今眼前少年没有出手的打算,自己也就没有必要扫清障碍。

    所以望着那最后的两人,银甲女将选择了无视,调转马头,朝着凛风城的方向走去。她没有强求少年,一定将李丹心交给自己,但却始终在注意对方的举动。

    若后者有半分转身逃走的迹象,她这一枪便会递出。

    ...

    一骑两人,缓缓进入城中,银甲女将入城之时,已然纵身下马。楚宁月走在其身侧,这才发现她的坐骑与众不同,因为这匹马没有缰绳。

    此刻,银甲女将前方引路,黑马则跟随其后,无需牵引,更似有灵性一般,时不时朝着楚宁月望去,似在监视对方。

    天色转明,城中已有早起行人,看到三人之时,无不纷纷侧目。他们虽然不认得眼前女子,但却认得她这一身铠甲,正是护城军将官的打扮。

    可是护城军,一向驻扎在城外军营,极少出现在城内,更不要说是为人引路,所以这一幕引来了无数人侧目。

    更有好事之人,明目张胆跟随其后,想要看看这一行人,究竟想要去往何处。

    楚宁月注意到,银甲女将对这些普通人的态度,显然要比那些江湖客和善太多。既没有出声制止他们跟随,也没有出手震慑。

    不多时,两人出现在一条旧巷之中,身后已经汇聚了三十余名好事之徒。但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因为寻常江湖客不敢招惹护城军,家族弟子又不会起得这般早。

    至于其中几名不怕死的江湖客,银甲女将也并未放在心上,因为这里距离李家已经不足百丈,这些人之中即便有图谋不轨者,也不敢在此处动手。

    “我们到了。”

    银甲女将停在了一处朴素的庭院之前,淡淡出声,同时望向楚宁月。却不知后者早在进入旧巷之前,便已经施展神识,扫荡过了此方区域,并未发现李相容的踪影。

    而眼前庭院,虽然朴实无华,符合李相容的作风,可是庭院的房间之内,却满布蛛网尘埃,一幅年久失修之态,李相容就算再如何低调,也不会住在此处。

    所以,此女是在试探自己,但她想不到,对方为何到了现在才试探自己。不过好在自己已经看破了她的试探,所以不会露出破绽。

    “此地不是李府。”

    但此女的试探,还没有结束..

    “定是我多年不回凛风城,所以记差了庭院,接下来,便劳烦你带路了。”

第1901章 入阵

    面对银甲女将的试探,楚宁月不置可否,她既已选择同行,便没有打算以武力解决问题。既然对方想要以此种方式试探,那自己便满足她的心思。

    银甲女将心中所思十分简单,先前少年在听到“怒枪展虹”之名,以及见到自己护城军的装束后,仍旧无动于衷的态度,让她判断出对方可能是初至凛风城。

    而这一点,与少年先前口中所说,自己与李老相识,受邀外出寻找李丹心一事不符。正因如此,方才有了如今这般试探,如果对方当真与李老相识,那么就一定知道李家所在之处。

    “这边走。”

    “嗯?”

    听到楚宁月淡淡开口,银甲女将为之一愣。

    她原本已经做好了利用巷道地形,限制对方身法,从对方手中抢人的准备,却不想对方竟真的知道李家方位。

    虽然自己的确是多年未去李家拜访,但也知晓李家的方向,正是少年如今所走的方向。

    只是她如何知道,楚宁月神识在身,区区巷道布局,早已映入其脑海之中。她虽不认得李府,却猜得出银甲女将与那些江湖人出现在城北,定然是与李相容脱不了干系。

    所以此时只需要朝着巷道之中,人数聚集最多的方位行去,即便不是李家所在,也能捕捉到更多信息。因此这一项试探,可谓是歪打正着。

    ...

    不多时,两人穿过层层巷道,来到旧巷深处,一处普通的庭院之外。这里仍旧聚集着十余名江湖客,皆在听一名管家装束的老者,讲述事情经过。

    其中有义愤填膺者,亦有满腔怒火者,只是他们脸上的神色,大多都不太自然,显然是为了迎合当下气氛,装出的表情。

    “如此,我便代老爷谢过诸位侠士了。”

    这李府管家,今夜已将相同的说辞说了数遍,对于这些来势汹汹,去势也汹汹,却如石沉大海,再无音讯的江湖客,心中也是颇为无奈。

    目送一众江湖客转身离去,老管家正准备返回庭院,却见视线尽头的一众江湖客,忽然间止住了脚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下有些疑惑。

    虽然他也知道,这些江湖人说是去找小姐,实际上只是想要借此巴结老爷。所以往往是声势十足,但作用一般,甚至有很多人只是来混一个脸熟。

    可是这些人至少不会在李府范围之内,露出原本的面目,如此明目张胆的消极怠工。

    于是,老管家止住了脚步,重新走出庭院,朝着人群的方位望去。却见那些江湖客,身形僵硬,此刻竟纷纷退避左右,让出了一条通路。

    随即,他便看到了通路之中,率先走出的一人一马,在看到那一身银甲过后,心中暗道一声:

    “终于来了。”

    可就在他准备上前主动招呼这城主府来人之际,脚步却停在了原地。因为一人一马之后,还有一名身穿风鸣院学子服的少年,少年背上背着的,正是....

    “大小姐!”

    老管家远远便看到了李丹心,一声轻呼出口,引得周围之人纷纷侧目,心情复杂。因为他们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寻找到了李家小姐,领了这份功劳。

    眼见少年真的找到了李家所在,银甲女将对于他的怀疑,稍稍减轻了数分。

    而楚宁月,则是抬眼望向朝此跑来的老者,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无人察觉。随即望向银甲女将,淡淡出声道:

    “我现在相信你和那些人不一样,我还有事,便先行一步了。”

    说话间,楚宁月便将背上的李丹心轻轻放下,但在交给银甲女将之前,却在李丹心身上留下了一道禁制。如若此女遭遇危机,自己便会第一时间有所感应。

    至于旁人眼中的“功劳”,她却是半分也看不上,因为她很清楚自己与李相容之间,已经是合作的盟友关系。如果自己今日将李丹心牵扯进来,李相容必起疑心,自己没有必要招惹麻烦。

    “等等!”

    就在此时,银甲女将一手抱住李丹心,另一手长枪已出,拦在了楚宁月身前,两者四目相对,沉寂无声。半息过后,前者忽然开口:

    “既然来了,便随我一同进去坐坐。”

    她这话虽说得缓和,但手中长枪也没有给对方半分思考的余地,仿佛只要少年拒绝,她便会立即动手。

    楚宁月见状,心中十分无奈,这里是凛风城,她不想打草惊蛇,也不想要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不会动手。

    但若不动手,便无法轻易脱离此处,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无奈之下,只得转过身来,随她一同入李府。

    “多谢将军援手,带回大小姐!李府上下必定铭感五内,还请两位随我入府。”

    老管事先前喊出那一声大小姐之时,庭院之内便已有两名丫鬟跑了出来。如今老管事已经来到银甲女将身前,朝着两人躬身一礼,眼中尽是感激之色。

    而银甲女将,则是将刚刚接到手的李丹心,交给了那两名丫鬟,吩咐了一声:

    “她伤得不轻,需要尽快医治,不可耽误。”

    两名丫鬟接过李丹心,其中一人立时眼中有泪光浮现,若不是在场有太多外人,此刻已经大哭出声。

    “你将大小姐带回卧房,你快去请田先生,不得有误。”

    老管事立时知会两名丫鬟,要她们各司其职,吩咐了一句过后,重新转头看向银甲女将与楚宁月两人。这一次的目光,方才首度从女将的身上挪到楚宁月的身上,认出了这一件红白学子服。

    “两位,请。”

    老管事从始至终,谢的乃是“将军”,邀的却是“二位”,这一幕看在众人眼中,自然知道李府是何态度,不由得朝着少年,投去同情与幸灾乐祸的目光。

    却不知道,他们眼中“天大的功劳”在楚宁月眼中只是麻烦,如今这老管事如此“会做人”,也是让自己省去了许多麻烦。

    可是...

    “你谢错了人,你家小姐是这少年救的,我只是在城外碰巧遇到他们而已。”

    “这..”

    银甲女将的说辞,不仅仅让老管家愣神,便是周围一众江湖客,也没想到这位护城军将领,竟然会把拉拢李相容的机会,平白交给风鸣院之人。

    而老管事,其实一开始已经看出,带回小姐的,多半是那少年。可是如今城主府护城军将领在此,这个面子在台面之上,只能给城主府。

    至于风鸣院的少年,李府当然不会亏待,只是这名义之上,需要做出一些调整。

    “是老朽有眼无珠,小兄弟莫怪啊!两位,请跟我这边来。”

    老管家也算随机应变,此刻立即认错,朝着楚宁月施了一礼,面上浮现出歉意的笑容,但心中却在思考,城主府究竟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楚宁月望向银甲女将,却见对方此刻也望着她,两人又是四目相对,又是沉吟半息,又是银甲女将打破沉默。

    “别这么看着我,抢人功劳之事,我还不屑去做。”

    楚宁月闻言,尴尬一笑,只得随着两人入府,却在无声无息之间,将一道神识印记,种在了李府老管家体内。

    三人踏入庭院,那一匹没有缰绳的黑马,便自主等在李府之外,灵性十足,引得一众江湖客侧目。但这里毕竟是李府,而这马又是护城军将领之物,即便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在此行事。

    刚刚走出十余步,楚宁月便察觉到了一丝异样,因为这看似普通的庭院,内中却蕴含数种阵法。自己只是刚刚踏入此地,便有两道阵法开始运转,无声无息。

    虽然以她对阵道,只能说是修士常识般的理解,无法分辨出运转的是何种阵法,但却可以判断出,这阵法并非被动运转,而是有心人暗中操纵。

    李府不在风鸣院内,此处亦无神识隔绝法阵,楚宁月跟随两人前行,神识却已是四散而出,试图找出那驱动阵法之人。

    熟料自己刚刚施展神识,运转的阵法,便戛然而止,失去了阵法气息。这让楚宁月心下兴趣更浓,索性神识全开。

    而银甲女将虽然没有神识,感知不到阵法存在,但她却也察觉到了一丝端倪。因为她四年前,可以说是李府常客,虽然四年时间让这里变化颇大,但总体布局未改。

    简单说,老管事如今所带之路,并非前往主厅,而是朝着厢房客厅而去。这与自己预想中,再见李相容的一幕不同。

    原本想着,邀这少年入府,在见到李老之后,两人联手做最后一次试探,了解李丹心受伤的始末。却不想,自己的计划,似乎要因为这老管事而落空了。

    不多时,两人被老管事带到了一处客厅,而此地早已准备好了刚刚沏好的一壶好茶。看到这一幕,银甲女将知晓自己猜测无误,李老不在府上。

    “两位,还请在此处稍待片刻,老爷外出去寻小姐,如今还未归来。待我发出信号联络老爷,老爷看到信号之后,定会第一时间赶回的。”

    说罢,老管事对着两人又施一礼,而楚宁月则是拿准时机,出声道:

    “既然李教习不在,如今天色以晚,我便...”

    只是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被银甲女将强硬打断:

    “我们便在此叨扰了,还请勿怪。”

    老管事闻言一笑,转身告退,心中却对两人多般揣摩,看不透两人是和心思。

    一路走出内院,在外院之中兜转几何,最终出现在了一处柴房之外,随后面色一肃,沉声开口:

    “人已接回,但事情有变。”

第1902章 水面

    寅时四刻,黎明破晓,天色已明。李家庭院深处客厅之内,银甲女将坐在一侧,望着眼前少年许久,终于还是主动开口。

    “你为何一直想要离开此处?”

    只是这个问题,注定得不到答案,因为楚宁月此时,根本不想与眼前之人交谈,也不会信任眼前之人,又岂会将见闻与对方分享?

    见少年沉默不语,银甲女将自知自讨无趣,但这里是李府,自己多少要给李老几分薄面。便是想要审问,也需等到李老在场,自己不会率先动手。

    只是她如何知道,楚宁月如今的心思,根本不在她的身上,对于方才的拦截也不甚在意。楚宁月此刻所想,乃是先前的李家老管事,因为此人的身上...

    存在疑点。

    按照李丹心的说法,她外出游历三年,如今得以返回南域,自己与她在林中初见,她乃是一幅拙劣易容术下,中年男子的样貌,而再见之时,她便已换上了女装,头戴斗笠,隐约遮挡面容。

    返乡之前,李丹心以书信知会家人的确是在情理之中,有这个可能性。但却不大可能精细到当日所穿衣着打扮,这不符合常理。

    加之当时的李丹心被自己背在身后,斗笠遮挡面容,旁人怕是连她是男是女都分辨不出,为何那些江湖客,还有那位老管家,能够一眼认出她就是李丹心呢?

    “画像。”

    除了画像之外,楚宁月能找到的第二种可能,便是这些人都是修士,有神识在身。当然,这第二种可能,乃是谬论,所以只有第一种可能。

    但是传回画像之人,又是如何知道,李丹心回到南域,经历一次变装之后的样貌?便是暗中尾随,前后时间也只有不到一个时辰,太过匆忙。

    更何况以李相容的心性,即便是接到画像与要挟,也不应该如此轻易相信对方,甚至亲身外出寻找。

    再联系起最初的推论,那一路伏击的杀手,之所以能够精准掌握李丹心的回凛风城的路线并提前设伏,是因为“内鬼作祟”。

    而她当初在城外,曾经梦呓出声:

    “你既要杀我,当初又为何救我?你救了我,又为何要杀我...”

    这说明,李丹心多半是猜到了什么,知道这个内鬼的相关信息。

    可是,李丹心口中之人,却一定不是老管家,因为时间对不上,但并不排除互相传递信息的可能。

    所以,自己才会在李丹心的身上留下禁制,同时在老管家的身上种下神识印记。若后者真是内鬼,那么他一定不会放过李丹心。

    “罢了..”

    心念至此,楚宁月决定暂停推断,因为一切关键,还在李丹心此女的身上。如果她最终选择隐瞒,那么自己也会尊重她的选择,所以追寻真相之事,应当等她苏醒之后。

    眼下,自己倒是可以利用现在的时间,仔细探一探李府内外,同时防止有心人对李丹心下手。

    ...

    不多时,楚宁月睁开双眼,眉头微蹙,她的确凭借神识找到了李丹心,但李丹心周围除了两名丫鬟,与一名医者打扮的老者之外,便再无他人。

    两名丫鬟与老者身上皆无气息可言,应是不会功法的普通人,而经过那老者施针之后,李丹心凌乱的气息,也有了些许好转。

    这本是好事,所以问题不是出在此方,而是出在那老管家的身上...

    因为那老管家方才说是要发出信号,迎李相容回城,可是从始至终,都待在外院柴房之外。

    而那处不起眼的柴房周围,却被人设下了多重阵法,便是以自己的神识,在不打草惊蛇的情况下,一时间都无法突破。

    直至此刻,方才无声无息间,破开了第一层桎梏隔音法阵,听到了其对话。

    但下一刻...

    柴房之内,传出的一句话,让楚宁月觉得十分耳熟,立时想到了这说话之人是谁。

    可是他..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先退下,一刻钟后我会去寻你们。”

    老管家闻言,躬身告退,许久过后,柴房之内方才走出一道人影。

    起初楚宁月还在思索,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柴房,自己仅凭声音便做出判断是否武断。可如今这道人影走出柴房,进入神识探查范围之内,却相当于揭示了答案,正是...

    李府之主,风鸣院外聘教习,李相容。

    ...

    李丹心外出游历三年,今日方归,而且身受重伤,此事老管家不可能没有告知李相容。可是后者,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李丹心的安危,反而留在柴房之内与管家交谈。

    甚至如今话题已经结束,他却还是在柴房周围等待,仍旧无动于衷。这可不像是一个长者,面对三年未见的晚辈,该有的态度。

    但下一刻,楚宁月便想到了一层关系。旁人只知道这位李老,乃是南域阵道第一,可是却只有自己和司徒奇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乃是风鸣院已故司业姚百世。

    在台面之上,李相容年近古稀,可是他真实的年纪,却只是中年人。所以,他与李丹心之间,不可能是爷孙的关系。

    可即便不是爷孙,看先前李丹心提起李相容时的自得神色,两人的关系也应该非比寻常才是。可李相容如今,却似乎根本不关心李丹心的伤势,这一点让楚宁月很是费解。

    如果没有先前李丹心一路相护之事,自己才懒得理会旁人的家事,当如今自己将那丫头当做朋友,这其间的错综复杂,自己便不得不在意几分了。

    “你又想到了什么?”

    银甲女将再度开口,因为她发现了楚宁月眉头微皱,加上她的性格,本就喜动不喜静,此刻更是无法安然。

    若不是心中想着,等李老到场,合二人之力,将眼前少年拿下审问,根本不会留到现在还未离开。

    “我在想是谁伏击李丹心,那些人又如何知道她回家的路线。”

    这一次,楚宁月并没有沉默,因为她已确定李相容就在府上,一刻钟后便会来相见。

    银甲女将只知自己在等李相容到来,而后合力拿下楚宁月,却不知楚宁月也在等李相容到来,而后一解心中疑惑。

    所以在确定李相容就在李府之后,楚宁月便没有了继续周旋的必要,与其苦等浪费时间,倒不如借着这个机会,获取更多的信息。

    而第一个疑惑,便是那些江湖人也许是看在李家的面子上,外出城北寻找李丹心下落,但这银甲女将又是如何知晓,今日李丹心会遭人刺杀的?

    “哼,你在怀疑我?”

    银甲女将十分敏锐,加之楚宁月意在试探信息,所以眼神锐利,轻易间便传达了这个怀疑。

    “不错。”

    两字出口,两人再度四目相对,前者目光如刀,想要凭借杀伐战阵之气,压倒眼前少年。却不知眼前人不是少年,而是百年修士,所以徒劳无功。

    一息过后,银甲女将收回冰冷目光,冷哼一声道:

    “你怀疑我什么?”

    心中却是在好奇,死在自己手中的世家豪门子弟没有一千也有一百,战阵杀伐更是斩敌无数。方才自己施展杀意,寻常学子早已噤若寒蝉,如何能保持镇定?

    可是眼前少年方才看自己时,眼神却始终淡漠,就好像面对的不是一尊杀神,而是萝卜青菜。这种目光,自己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但那人杀过的人,比自己多上百倍。

    “将军方才说过,自己多年未来李府,所以记不得李府所在方位。这便说明将军和那些江湖人不同,并非事先来此了解相关信息,而后出北城门。

    可是,将军如何能够确定,我身后所背的一定就是李丹心,而不是其他人?换句话说,将军既然没有李府的情报来源,又是如何知晓李丹心衣着样貌的?”

    李家庭院虽然不大,与南宫府相比更是九牛一毛,但却可以说是处处有阵法。虽然楚宁月没有在客厅之内感知到阵法气息,但她却能够猜到,对于今日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李相容有办法重现。

    所以,一旦事态不可预估,他必定会提前现身,有了这层保障之下,只要自己不提出一些致命的问题,便不会适得其反。

    “我城主府自有情报网,此事不劳旁人费心。”

    银甲女将冷声开口,心中对眼前少年的评价,又高了了些许,暗道此子心思倒也还算缜密。只不过,自己得到信息的过程有些曲折,便是对外人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早在一个时辰之前便在居所之中,看到了神秘书信。其上言明李丹心已回南域,恐有危险,要自己前去接应。

    而自己觉得这根本是无稽之谈,定是有心人想要算计自己,所以一直放着没有理会。直至不久前,察觉大批江湖人自李家而出,朝北门而去,这才意识到那书信可能真有其事。

    所以才按照书信所说,外出寻找李丹心吧...

    却不知,楚宁月根本没有怀疑银甲女将,因为后者看李丹心时的眼神,与其他人明显不同。

    她之所这样说,只是想要从对方口中确认一件事。

第1903章 深沉

    楚宁月并不清楚,银甲女将的情报来源,究竟是不是李府之人。而如今后者的回答,已经给出了答案,因为如果给她报信的人乃是李府之人,她大可告知自己,没有必要隐瞒。

    也就是说,有什么人想要银甲女将出城,参与营救李丹心这件事。可是布局之人,又是出于哪种原因,想要促成此事?

    这让楚宁月不禁回想起,先前风鸣外院之事。钟天一遇刺,总教习祁元祯为稳定外院学子之心,想要将她定为凶手,强行镇压,借此让真正元凶放松警惕。

    但因此事与楚宁月事先并未商议,所以祁元祯出手之时,受到楚宁月反抗。前者本以为自己能可以武力镇压于她,却不想被其反伤,险些身死。

    至此,风鸣院布局之中,外院三教习,钟天一遇刺重伤,昏迷不醒。祁如清只通机关术数,不会武功,没有威胁。任飞鹏则以缉拿楚宁月为名,离开外院。

    如此一来,风鸣外院之中,便没有高手坐镇,亦是真正元凶去杀钟天一灭口,最佳的时机。

    楚宁月相信,以自己当日故意留下的线索,李相容有机会看破自己的心思。如果事情没有发生变数的话,此时暗杀钟天一的元凶,应该已经被李相容的阵法和自己所擒。

    可是,事情并没有朝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就在自己如计划行事,准备潜回风鸣院之时,遇上了幻影千御之中,最强的幻,为救任飞鹏耽搁了时间,错过了风鸣外院的收网。

    而李相容,则是因为李丹心之事被牵制,同样无法赶回风鸣外院。

    原本用来收网的后手,顷刻之间被布局之人反制,但那人却想不到,钟天一原本就是一个死人。他们所看到的钟天一,只是被与自己达成共识的神秘修士,操控的一具傀儡。

    后来,自己于百荡山上,自任鼎舟口中得知神秘修士“死讯”,同样猜出对方来此,定是风鸣外院之事尘埃落定。

    虽未来得及询问细节,但也知晓,此刻回外院已经诸事皆休。下山返城之间,便又遭遇了血色袈裟、独臂老者的截杀,遇到了李丹心,有了之后的故事。

    ...

    问题回到现在,李丹心遇刺一事,应是幻影千御四人身后的势力,为了牵制李相容,所以精心布局所致。可是自己与李丹心一路遭遇伏击,那些杀手显然是冲着她的性命而去,绝非是绑架要挟。

    当然,无论李丹心是被人绑架,还是遇刺身死,这对于李相容来说,都是一种打击,可以达到牵制的效果。

    可是,自己方才却凭借神识,发现了藏在柴房之内的李相容,他似乎对李丹心的伤势并不在意。究竟是什么事,比自家后辈的安危更加重要,甚至让他刻意不现身?

    “与她有关?”

    是了,楚宁月最终的结论,便是眼前的银甲女将。因为银甲女将,在风鸣外院的布局这件事上,起不到丝毫作用。

    如果布局者,将李丹心遇刺的消息告知李相容是为了牵制他的话,那么为何要将这银甲女将同样拖下水?

    如今证实了银甲女将出城,并非受李相容所托,那么就可以判断出,布局者要银甲女将出城,乃是另有所图。

    可是,按照她出城的时机,又能够图得到什么呢?

    “将军既不愿说,我也不好多问,只希望稍后李教习到来时,我们不会再有保留。”

    楚宁月淡淡开口,神识却一直在关注李相容。如今距离他所说的一刻,越来越近,但他却丝毫没有离开柴房范围的打算。

    这让楚宁月不禁思考,他此刻将自己与银甲女将放在一起,是否是在等待某种时机?也就是说,只有达成这个条件,他才会选择现身?

    “希望如此。”

    银甲女将四字回应,但心中的疑惑更甚,她越发看不透眼前少年。

    不过在她看来,自己已经将可疑人物牵制住,而李丹心如今已经平安回到李府,所以只要等待李老回府,便能够仔细盘问眼前之人。

    所以眼下对方试探也好,充满敌意也罢,只要不逃离此处,自己便不会发作。因为自己有的是时间等待,而对方没有。

    就在两人陷入沉默之后不久,楚宁月感知到了李相容有所反应,他果然是能够通过某种方式,看到或者听到客厅之内的一切。

    如今见自己两人,再也碰撞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此刻终于是选择正式登场。

    于是不多时,客厅之外,便传来了老管事急促的声音。不得不说,若是自己没有将神识印记种在此人体内,他眼前演得这一出戏,还真是有几分逼真。

    “老爷..那两位就在这里!”

    随着一阵推门之声响起,老管事进入客厅,而后朝着楚宁月与银甲女将躬身一礼,随后便想起了李相容的声音。

    “今日之事,当真是有劳两位了,若是心儿出了什么事,我真不如该如何...”

    李相容说话之间,进入客厅,目光自银甲女将的身上,向着楚宁月望去。可是他的话,却在看到楚宁月的那一刻,就此僵住。

    这一幕,落入银甲女将眼中,立时让其戒备三分,随时准备动手。可就在此时,却听眼前的李老,说出了一句让她意外的话:

    “楚小友?”

    “幸不辱命。现在将军可以相信我,的确是受李教习相邀,外出寻找李丹心了吧?”

    楚宁月朝着李相容微微颔首,而后转身看向银甲女将,缓缓开口。

    李相容心思通透,他虽不知楚宁月是如何救下心儿的,但却知道对方此刻在向自己传递信息,于是出声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两人对接信息的这一幕,虽然让银甲女将觉得有一丝异样,但她对李相容却是绝对信任的。所以,这一丝异样被她就此抛诸脑后,更是接受了两人给出的信息。

    但下一刻,她看向对面少年的眼神,便有些尴尬,因为她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怀疑的人,竟然真的是李老托付之人。

    却不知,此刻她眼中的少年,心思全在自己的身上,只因为自己如今这一幅全身银甲,头盔覆面。

    楚宁月仍旧记得,银甲女将曾经说过她多年不曾去李家,又记得城北广场之上,那些江湖人曾经喊出过“怒枪展虹”,又说过“她不是死了么”这样的话。

    所以可以判断出,银甲女将与李相容曾经相识,而眼下,前者知后者,后者不知前者。

    可就在楚宁月思索,自己如何给挖坑,引眼前两人来跳之时,李相容却主动开口,打消了她这个念头。

    “不知这位将军如何称呼,今日之事,老朽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楚宁月闻言,心中轻疑,面上不动声色。她之所以起了疑心,是因为她已经推测出,李相容可以通过某种手段,看到客厅之内发生的一切。

    可是他在进入客厅之后,还是给自己演了一出错愕的戏码。而他第一个招呼的,也是自己,而不是这全身银甲覆面,看不到容貌的银甲女将。

    正如楚宁月先前知晓的线索一般,如今的李相容,不该认得银甲女将。所以在一个熟人和一个陌生人,一同将自家晚辈救回的情况下...

    作为主家,应该先将重点放在陌生人的身上,而不是熟人。可是李相容方才下意识表现出的一幕,却好像自己才是那个陌生人。

    “李老不必客气,我其实...”

    说话间,银甲女将摘下了头盔,露出的却是一张带着刀疤,充斥着沧桑的面孔。不像是一名女将,倒更像是一名饱经风霜,风餐饮露的乞丐。

    “这四年来你受苦了,心儿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李相容看着这张变化极大的面孔,却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对方。因为他方才便听到对方的声音有些耳熟,只是一时间想不起来。

    如今看了这一张面孔之后,终于是想起了那个,昔日与心儿还有凌家小子相交莫逆的城主府百骑。

    银甲女将发现对方一眼便认出自己之后,面上也是浮现出一丝笑容,但她却似乎知道,自己如今的样貌颇为骇人,所以又将头盔戴了回去。

    “李老既然记得我,便该知道我与丹心的关系,更何况今日我只是碰巧遇上了他们,真正救人的乃是这少年。”

    银甲女将看向楚宁月时,眼神缓和了许多,却不知后者此时,全然没有心思去看眼前两人,故人相见的一幕。

    见两人四目相对,久久无话,楚宁月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将军如今已确定了我的身份,那方才的问题...”

    “嗯?”

    银甲女将因为对少年误判,产生尴尬情绪之间萌生的一丝歉意,如今随着这一句话,彻底烟消云散。因为对方这话,摆明是在怀疑自己。

    “我并非怀疑将军,只是想要将情报统合,还请将军解惑,你是如何知晓李丹心城外遇袭一事的。”

    银甲女将闻言,眉头微皱,可是其还未发作,便听李相容同时开口:

    “展将军,心儿遇袭一事,显然是有人刻意排布。只有我们通力合作,才能找到幕后凶手。”

    此言一出,银甲女将无奈摇头,看在李老的面子上,她决定开口吐实,即便这答案,有些难以置信。

    “是因为一封书信,信上写明丹心会遭人埋伏。”

第1904章 失忆?

    “书信?”

    李相容闻言眉头微皱,望向展虹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凝重之意。

    “是,一个时辰前,我曾于居所之中发现了一道书信。其上写明丹心会在今日回到凛风城,路上会遭遇旁人暗杀,希望我能够出手相助。

    可是我与丹心三年未见,加之我刚刚官复原职不到一月时间,知晓我居所之人不多。所以我起初只以为是有心人想要算计于我,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前往城外。

    想不到...”

    说到这里,展虹话音一顿,望向楚宁月的同时,眼底浮现出一丝侥幸和不易察觉的感激。

    “将军可还记得接到书信之时的具体时间?”

    “我只能确定是丑时二刻之后。”

    面对楚宁月的疑惑,展虹这一次没有隐瞒。但她所说的话,却隐约给人一种扑朔迷离之感。

    但还未及楚宁月继续发问,一旁的李相容便缓缓出声,算是为她解释了一二。

    “展将军既然说是丑时二刻之后,那就一定是如此。”

    听到李相容的“解释”,楚宁月不禁朝他望了一眼。

    此时也分辨不出李相容,究竟是太过相信这位银甲女将,所以刻意压下心中疑惑,还是他真的不在意李丹心。

    总之他的反应,让自己觉得太过平淡了一些,尤其是在听到“一个时辰前”这条关键信息之时。

    自己没有反应,那是因为一个时辰前自己就在李丹心身旁,与她一同遭受追杀。可是对方作为李丹心的长辈,其重伤归来他没有去看望,如今听到其遇刺端倪,更没有去追寻。

    这实在很难让楚宁月理解...

    楚宁月仍旧记得,自己当时自荒山而下,因为耗损严重,不得已进入城北树林落脚。也是在那时,撞上了女扮男装的李丹心,因为其抓捕的犬王,恢复了些许灵气。

    而后,自己打算重新潜回外院,却在路上遭遇幻影千御之首,诓骗任鼎舟两人,与之联手覆灭任飞鹏满门,所以出手相助。

    抛开其中战斗的时间不算,单是战斗结束,自己听从神秘修士之言,回到南宫府取琴,便已经是消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取琴过后,再刨除自己赶到百荡山的时间不算,下山遇到李丹心后,遭遇一路截杀,最终重回城北树林。自己清楚的记得,当时为了引蛇出洞,自己刻意在林中耽搁了半个时辰的时间。

    也就是说,距离幻影千御四人,看破风鸣外院布局施以反制,前前后后远远超出了一个时辰的时间。

    所以那在一个时辰之前,传讯银甲女将之人的目的,必定不是牵制于她,与威胁李相容之人,目的不同。

    而且按照银甲女将的说法,她已多年未回凛风城,若不是那人传信,她根本不会牵扯进今日之事。那么幕后之人,一定要将她牵扯进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这一定是一个独立于今夜风鸣外院谋划之外的目的...

    “楚小友可是想到了什么?”

    见楚宁月默不作声许久,李相容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不过李相容并非寡智之人,他方才虽未开口,思绪却也在飞速运转,并非是完全假手于人。

    “针对李丹心的伏击开启的时间,远不止一个时辰。即便展将军见到书信,第一时间前往现场,也未必能够遇到李丹心。

    假设传讯之人,是李丹心相识之人,有心救人但出于某种原因无法出手。那么他的第一个求助对象,也应该是李家,而不是展将军。

    所以,这能够预知李丹心伏击之人,极有可能便是元凶,或者与元凶有关。”

    说到这里,楚宁月微微一顿,将后面的话咽了回去,只因为她忽然间想到了一件事。

    在先前的排布之中,自己乃是一个变数,如果自己今夜没有撞上李丹心,如果没有自己这个修士搅局,那么又会是何种结局?

    以李丹心的心性和实力,若不是为了护着自己,在遭遇第一波截杀之时,她极有可能会选择出手压制对手,而不是选择夺路而走,进入第二波伏击范围。

    自己虽然对李丹心的实力了解不多,但却能够看得出,她的气息只是比风鸣院寒门之首,五品极境的方进稍逊一筹。

    所以她即便不是五品极也是五品上,对上那些五品下的杀手,应该不会轻易落败。

    那么没有自己搅局的话,李丹心就会经历一路伏击,连战之下来到那处峡谷,迎接那位许屠夫的埋伏。

    至于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位大人”,要么便是有什么限制,导致他无法随意出手,所以才没有对李丹心行凶。

    要么便是他虽然买凶杀人,但真实目的并不是斩杀李丹心,而是想要促成其他事。

    否则,以那人近乎邪修的手段,想要斩杀此界未通识的五品化气,并不是什么难事。

    那么如果站在“传信展虹之人,便是元凶”的前提上判断,两件事便有了关联。其关键处,便在于如果没有自己,此局会如何发展?

    无外乎两种可能...

    第一,展虹没有找到李丹心,两人就此错过,一路遭遇截杀,力战耗损严重的李丹心,在最后山村之中,被五名黑衣人拿下,就此失踪,或者身死当场。

    第二,展虹找到了李丹心,由她救下李丹心,送回李府。

    可是,这样布局,幕后之人又能得到什么利益呢?

    结交李府?

    显然不是...

    展虹与李丹心乃是旧识,即便她今日没有救人,凭借着旧识的关系,若真有什么难处,李相容不会袖手盘管。

    “那封书信,展将军可还留着?”

    心念至此,楚宁月决定进一步获取信息,只有这样自己的推断才能有所依据,并非盲目判断。只是自己的话刚刚出口,回应的却非展虹,而是李相容。

    “正好我们可以比对一下两封书信。”

    说话间,李相容便自袖口中取出一张书信,其上大字歪歪扭扭,像极了江湖草莽所书,但也不失为一种隐藏自己字迹的手段。

    “在。”

    展虹见状,猜到了李老想要做什么,于是也取出了书信,朝着李相容递去。熟料自己的手,还没有递到对方身前,便见眼前李老微微摇头道:

    “这写信之人,多半是想要刻意隐瞒自己的字迹,所以想要辨别,无法以常理度之。楚小友目力异于常人,或可看出什么端倪。”

    说罢,李相容便将展虹手中的书信接过,双手递到了楚宁月的手中,似是颇为看重对方。

    这一幕虽然让展虹摸不清头脑,但楚宁月却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李相容乃是风鸣院内,极少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之一,他此刻虽已不将自己当做书山内门,但还是将自己当做修炼奇术之人。

    打开书信,楚宁月朝着内中望去,这两封书信之中,皆没有术法痕迹,也没有任何气息残留。字迹方面,虽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皆是歪歪扭扭,却并非同一种路数。

    既然从两封书信的字迹与气息上,判断不出彼此的关系,那就只能从内容入手。于是楚宁月便仔细看了一番两人的书信。

    李相容的书信之上,所写大多是威胁的言语,言明李丹心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如今命在旦夕,如果不想她有事,最好来城北一见。

    而展虹的书信,字句则要简洁许多,但信的末尾却附加着一张地形图,极为详细。

    看到那张地图,楚宁月眉头微皱,因为那地图之上,清晰地标示出了李丹心当时与自己所走的路线。更是标明了李丹心在回城之前,一定会先去城北山村。

    两人看到楚宁月神色变化,正想要开口发问,后者便主动开口道:

    “这路线图上所写,正是我与李丹心回城之时,一路中伏退走的路线。尤其是此处..”

    说话间,楚宁月指了指城北山村,接着道:

    “这里连我也不清楚她为何一定会去,但这个写信之人却如此笃定,所以传信之人恐怕..”

    言至此处,楚宁月沉默不语,望向一旁的李相容。

    而李相容身为南域阵道第一,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此刻已是明白,少年的言下之意,是李府之内出了内鬼,泄露了心儿回程的路线。

    但下一刻,他却是开口,说出了一句让楚宁月意外的话:

    “心儿这次回来我事先并不知情,整个李府上下也没有得到一丝消息,所以...这个传信之人,应该...”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什么人?!”

    守在门口的老管事,立即出声喝问,但随即却看到跑来此处的乃是大小姐房里的丫鬟,此刻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小姐她..她...”

    “小姐怎么了?!”

    门外的声音,已经足够内中三人听到,所以先前的话题,自然被迫中止。李相容面色微变,朝着门外走去,却远远听到一声...

    “小姐..小姐好像不记得我们了。”

    “这..快带我去见心儿。”

第1905章 挣扎

    李相容闻言,快步离开客厅,甚至未来得及知会楚宁月与展虹两人。他这一幕落在展虹眼中,自是担心后辈安危,关心则乱,可是落在楚宁月眼中,却颇为古怪。

    楚宁月先前曾以神识捕捉到李相容下落,知晓其一直藏身于柴房之内,明知李丹心伤重却未第一时间赶往查看。

    此刻表现出的关心,当然可能是他“良心发现”,但带给楚宁月的,却更多是疑惑不解。

    不过,她之所以插手李家之事,并不是因为与李相容的盟友关系,而是出于李丹心一路的护持。所以只要李丹心没有性命之忧,那自己便也懒得去思考太多细节。

    至于那个“内鬼”,先前李相容没有说完的话,楚宁月已然心中有数。李府没有提前得到李丹心回南域的消息,那么知道她行踪的人,便只可能是她之前的相识之人。

    这也能够解释,当时她为何一幅深受打击的模样。

    “不一起么?”

    就在此时,已然迈出客厅的银甲女将,微微侧身开口,望向身后的楚宁月。虽然前者此刻心中对于楚宁月的怀疑已经微乎其微,但还是不希望对方脱离自己的视线。

    “嗯,的确该去看看。”

    ...

    不多时,在银甲女将的引路之下,两人来到内院深处,一间颇为别致的阁楼之外。对于其如此“轻车熟路”,楚宁月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对她“多年未来李家”的说辞生疑。

    不过眼下解开谜团的关键,皆在李丹心此女的身上,她已然苏醒,自己也没有必要继续草木皆兵。此刻最重要的,还是确定此女安然无虞。

    进入阁楼,一阵药香扑面而来,随即便是无数花草盆栽映入眼帘,此处一楼倒也算清新雅致,只是此刻入内之人,皆没有心思欣赏此间。

    “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楼上传来李丹心的声音,让楚宁月眉头微皱,化为一道残影,自楼梯直上二楼,出现在李丹心的居室之外。

    屋内空间虽然不大,但此刻容纳五人,倒也不显拥挤。李丹心此刻面色惨白,额头之上尽是汗水,如一只受惊的小兽,蜷缩在床榻一脚,紧张地望着眼前三人。

    李相容此刻面上尽是担忧之色,望着一旁的丫鬟和老管家,沉声开口:

    “田先生怎么说?”

    老管家闻言,望了一眼此刻倒在地面之上,昏死过去的田姓老者,微微摇头道:

    “小姐的伤势原本在田先生的针术下有所好转,可是小姐刚刚苏醒,便将田先生当做了歹人,忽然出手攻击。”

    “先扶田先生下去休息。”

    李相容当机立断,做出选择,命老管家带着昏迷的医者下去休息。因为这田姓老者,已是凛风城内最好的医者,若他都看不出心儿的状况,去请旁人也是无用之举。

    “是。”

    老管家应声之间,背起地面上昏死的田姓老者,正准备下楼之时,便撞上了出现在此的楚宁月。先是微微一愣,而后微微颔首,继续下楼,并没有多说什么。

    “心儿醒来之后可有说些什么?”

    李相容此时说话声音低沉,乃是强自镇定,他知晓如今李家上下,能够行事做主的只有自己。如若自己担心则乱,便真的没有人可以救回心儿了。

    一旁的丫鬟本是泣不成声,此刻见老爷询问,边哭边开口道:

    “小姐..小姐她醒来之后,看到要施针的田老,似乎很是害怕,所以便要田老离开,可是田老没有离去。于是..小姐便出手打晕了田老,之后就一直...一直...”

    李相容没有问丫鬟“一直什么”,因为他此刻已经看出李丹心状态极差,望着自己的眼神只有陌生与恐惧,没有昔日温情。

    疗伤救人讲究对症下药,可是如今自己根本不知心儿究竟是受了什么伤,竟会导致她不认得自己,根本无从应对。

    唯一精通医术的田老,如今也已昏迷不醒,眼下能够解决眼下困境的,便只有...

    “李老,丹心这是...”

    银甲女将随后赶到,此刻望着李丹心,不禁出声询问。但她也知道,自己这个问题,多半没有什么答案,之所以开口,也只是让自己安心。

    “展将军,李府...有一事相求!”

    “李老你...”

    银甲女将第一时间便捕捉到了对方的重点,李老此刻开口,是以李府的名义,而不是以李相容的名义,这说明他所求的事情,不是如今的自己能够办到的,而必须是展虹。

    “眼下心儿的伤势未明,便连田先生也看不出端倪。如今整个南域,能够救心儿的,恐怕只有城主府的那位许国手,还请城主府出手,助我李府!”

    说话间,李相容对着展虹躬身一礼,后者立时侧身闪过,但下一刻开口之时的语气,却也强硬了些许,少了几分先前的客气与尊敬。

    “李老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当然知道,可是眼下想要救心儿,就只有这一个办法,我...实在...”

    楚宁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的交谈,一时倒有些看不透李相容。虽然不清楚他们所说的许国手是什么人,但却知道请他出手的代价可能极重。

    然而楚宁月不知道的是,那位许国手的存在,对于整个南域来说都是一个秘密。当李相容说出“许国手”三字的时候,便注定今日的对谈,超出了私交范畴。

    四年前,风鸣院与城主府爆发大战,折损了双方七成的高手,更是让三大家族之一的柳家一蹶不振。大战之后,老城主便一直闭关,四年未出。

    当年一战,老城主受伤沉重,本来绝无生还可能,皆因这位许国手相助,才得以保全性命至今。这些年来,城主府亦是凭借这位许国手,方才一直暗中调理老城主的身体,有了好转迹象。

    但因为某种原因,这位许国手,已不该存在于世,乃是城主府冒着巨大风险,将其藏在内城地宫之中。一旦许国手之事,暴露于人前,整个南域城主府都有灭顶之灾。

    所以这件事,整个城主府上下知情者,也是屈指可数。

    而展虹当年,作为老城主的亲信,自然也有资格知晓这位许国手的存在。

    展虹一向恩怨分明,公私分明,她很是清楚许国手代表的,乃是整个南域城主府,绝非自己一人可以调遣或是请求。

    所以,一旦李老提出此种请求,便势必要付出巨大代价,这种代价,势必会让李府改变以往的轨迹,不复昔日自由。

    “于私,我自然想要救丹心,可于公,我没有理由为了一己之私,牵扯整个城主府。所以李老,你可想清楚了,我一旦开口,李府都再没有退路。”

    展虹很是清楚,如今城主府当权的,乃是少城主。而在少城主心中,风鸣院一直是心头大患,恨不得除之后快。

    如今风鸣院势弱,总体实力也不如城主府,因此这四年来常常受到打压。可是城主府之所以没有全面开战,最主要的原因有两个。

    第一,风鸣院虽然没落,但名义之上仍是天启五院之一,天启五城与天启五院的关系,自千年前便成定数。自己一旦覆灭风鸣院,恐怕其余四城四院会大做文章。

    第二,便是因为风鸣院之中,存在大小无数阵法,其中九成的阵法,皆出自于南域阵道第一,李相容之手。

    有这些阵法在,风鸣院便是固若金汤,即便全面开战,城主府也只能做到让风鸣院弟子难以踏出学院半步,却无法真正做到剿灭。

    因此,对于李相容,少城主一向只有两个态度,要么杀,要么收。

    所以...

    自己很是确定,即便少城主与自己不合,但这件事上,只要自己开口,他就一定会答应。一定会让许国手出手,借此让李府欠下巨大人情。

    在那之后,李府也必将脱离风鸣院,加入城主府,届时以少城主的心性...

    李府上下,必定失去自由。

    “李府李相容,恭请城主府出手援助,救李丹心一命!一切条件,李相容定当满足!”

    心念至此,李相容躬身再拜,而展虹这一次没有侧身躲闪,因为站在她的角度上思考问题。李府加入风鸣院,丹心得救,从此自己等人便是一股势力。

    即便李府失去自由,也有自己从中斡旋,只要老城主出关,以他的惜才心性,定然会厚待李府,不会任由少城主胡来。

    可是眼下,确有一个麻烦...

    这里,还有一个风鸣院的少年...

    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银甲女将微微侧身,望向身后的楚宁月,目光之中,颇为复杂。于私,此子相救李丹心,自己该谢他,可于公,他知道了不必要的秘密,今天只有一个选择。

    却不知,楚宁月此时安然自若,将一切看在眼内,而后淡淡说出一句。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因为我能救她。”

    “楚小友你...”

    李相容闻言语塞,面上露出一丝意外,好似是刚刚察觉楚宁月在此。而楚宁月此刻,则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刻意当着自己的面说出筹码,拉自己下水。

    因为楚宁月方才,在李相容第二次躬身下拜之时,清楚地看到了李丹心面上,闪过的一丝挣扎..

    所以..

    “李教习莫要忘了我的身份,我说能救她,就一定能救她。”

第1906章 出走

    楚宁月方才一直沉默不语,坐看李相容求助城主府,这是因为她想要知道,李相容究竟是否在意李丹心。

    而如今虽然不知,两人口中的许国手究竟是什么人,但也能够看得出来,想要请此人出手,李相容需要付出巨大代价。

    包括银甲女将先前,看自己之时眼中的寒意,都意味着他们两人口中的合作,不为人知,亦不能为人知。尤其是不能为自己这个,名义上风鸣院之人所知。

    眼下,楚宁月已经得到了答案,更是看到了旁人未知的一幕,所以有十足的把握,说出方才的话。

    “楚小友有几成把握?”

    李相容再度开口之时,面色平静,但眼神却有关切,似是担心楚宁月所用的法子,存在一定的风险。

    “九成。”

    楚宁月没有一口咬死十成把握,因为这样看上去十分可疑,同时也是不留任何后路。她并不喜欢将事做绝,所以这最后一成,乃是她留出的余地。

    眼见李相容与银甲女将动容,楚宁月再度开口,声音之中带着几分毋庸置疑。

    “我这施救之法最忌被其他气息打扰,一旦分神,我与李丹心皆会受创。所以还请你们退出阁楼,关闭阵法禁制,等待一刻钟。”

    银甲女将虽然站在公家立场之上,希望李府向城主府靠拢,可是却知道他们一旦加入城主府,必定会经历一段时间的黑暗。

    所以从心底里,并不希望他们是以换取许国手出手的形式,被迫加入城主府。

    如今看到了不同的解法,心中其实颇为复杂,但于私心而言,还是希望眼前少年能够救得李丹心。因为他若不成,李府就只剩下那一条路。

    “好,既然楚小友有此把握,心儿之事便交给楚小友了。至于阵法禁制,楚小友可以放心..”

    在李相容看来,楚宁月修炼的乃是西疆奇术,所以其所用的办法,定然不能被展虹看到。否则以这位怒枪将军的心性,定会出手斩了西疆妖人。

    言至末尾,李相容握紧身边权杖,朝着地面之上轻点七处,随后一枚方砖凹陷而下。不多时,一枚暖玉自原本空洞之处升起,落入李相容手中。

    随着暖玉入手,楚宁月能够感觉得到,此地的阵法气息已然尽数溃散。显然这枚暖玉,便是李相容在此地设置的阵法核心。

    “展将军,我们先出去吧。”

    做完一切,李相容率先开口,邀银甲女将一同出去。后者则是望了楚宁月一眼,而后点了点头,跟在李相容身后,走出阁楼。

    神识探查之中,眼见两人果真走出阁楼,楚宁月这才收拢神识,覆盖于李丹心周身。

    其如今修为虽然跌落至开元境,但神识却相当于虚丹,因为炼神诀的缘故,让她得以施展一些玄丹境的手段。

    例如这神识蔽体,可以隔绝一切感知探查,让其中之人,不为旁人所知。炼至大成之时,能够达到在神识不及自身的修士面前隐身的效果。

    而如今,因为自己的神识毕竟没有达到玄丹境,所以这神识蔽体的范围,也只能局限在李丹心之人,造成的效果则相当于隔音法阵。

    不过,隔音法阵可能会被阵法所破,而旁人想要突破自己这层神识屏障,却需要在神识之上超出自己,在此界之中,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刻李丹心被其以神识蔽体,即便楼阁之内仍旧有李相容的阵法,或是那银甲女将凭借武者感知,刻意偷听谈话,都是徒劳无功。

    ...

    楚宁月望着床榻之上,蜷缩一团的李丹心,此刻微微一笑,坐在了一旁的茶桌前,为自己倒满了一杯茶。

    随后,一道传音灌入李丹心之耳,却是一句...

    “现在这里很安全,我们的对话旁人听不到也看不到,所以你不必装了。”

    传音入耳,李丹心抬眼望向楚宁月,面上仍旧满是警惕之色,仿佛后者这一句话,让她感觉到了敌意和危险的信号。

    楚宁月见状,自然不会急于一时,如果李丹心是那种被自己一句话便能诈出真相的心性,她怕是也想不到用装疯卖傻,来保护自己这一条路。

    “你的第一个破绽是那名被你打晕的老者,那人我先前见过,虽然不知其医术如何,但身上的武道气息极弱,充其量也就是九品。

    而按照先前丫鬟的说法,你是在恐慌之时,面对未知的危机做出的反抗。可是这种反抗,定然无法做到收发自如。

    以你五品上境的实力,即便因为受伤而实力减弱,出于恐惧的随手一击,九品武者即便不死也会重伤。

    可是刚刚那田姓老者,只是单纯被人击晕,而并未受伤,这就说明下手之人留了情。可是,你若真的失忆,不认得眼前之人,又如何会对他留手呢?”

    楚宁月此刻要的是对方的信任,所以开口之时耐心十足,不吝言辞。她清楚自己若不瓦解对方的心防,她不可能对自己吐实,她这样做定有难言之隐。

    如果李府真的存在未知的危险,那么自己一定会带她走。

    话音落定,李丹心面色如旧,但一直蜷缩在墙角的她,此刻却不再卖力表演。而是坐在原处,望着楚宁月,眼神颇为平静。

    “第二个破绽,便是先前李教习求助城主府之时,你面上有明显的犹豫和挣扎。我虽不知那位许国手意味着什么,但却能够猜得出来,李教习求助城主府,必定会付出巨大代价。

    如果你真的失忆,当时便不会有这种反应,这说明你心中的确有所芥蒂,但又不想李教习落入危机之中,你仍旧在关心他。”

    言至此处,楚宁月放下茶杯,望向床榻之上的李丹心,她能够猜得出来,对方此刻的异样,定是察觉到了李府可能存在的危险,所以自我保护。

    但是自己毕竟与她一路同行,她应该不会觉得自己是危险之中的一部分,所以只要她愿意开口,自己便能帮她渡过此关。

    可下一刻,楚宁月却见李丹心仍旧是闭口不言,望着自己的眼神颇为凝重,数度欲言又止。这让她不禁回想起先前的细节,难道自己忽略了什么关键?

    就在此时,李丹心忽然张口,但是却并未发声,这印证了楚宁月的猜想,后者看清她所说的三字后,一时沉默不语。

    ...

    楼阁之下,李相容与银甲女将展虹,犹如两座门神般守在此处,生人勿进。展虹银甲覆面,看不出具体表情,只能通过眼神判断出她有些焦虑。

    而李相容此时,面色则有些怪异,因为他的面上,没有担忧与焦急,反而是带着一丝..

    无奈。

    “内中许久没有动静了,那人真的有他说的九成把握么?”

    展虹在焦虑之下,终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身旁的李相容。

    虽然她知道,李老虽然表现得镇定,但心中对于李丹心的关心,相较自己而言只重不轻。

    但此刻还是忍不住,想要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毕竟关于那少年,自己知之甚少,而看他的样子,似乎与李老熟识。

    “楚小友身份特殊,他说自己有办法,便一定能可救回心儿的。”

    李相容缓缓开口,面色如常,但在说完这句话后,却又补充了一句...

    “若真有什么万一,还有...呵呵..到时就要麻烦展将军了。”

    展虹闻言,默不作声,她并不希望自己与李丹心的友谊之间,掺杂其他复杂之物。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愿意牵线搭桥的。

    “啊?!”

    就在此时,楼阁之内,忽然响起一声轻呼,立时引得展虹与李相容注意。后者更是第一时间,听出了这声音的主人,正是李丹心。

    “许久未有动静,眼下一定是出事了!”

    展虹闻声之间,便要转身进入阁楼,却被身旁的李相容一把拉住。

    “不可,楚小友说过,一刻钟未到你我不能上去。”

    “李老当真如此相信那人?!”

    见李相容如此反应,展虹心中只觉异样,因为她认识的李老,虽然为人十分温和,没有南域阵道第一人的架子,但是也从来不会与人相交过密。

    便是承应风鸣院数次邀约,成为外聘教习,也始终没有与风鸣院之人,产生什么厚重的交情,这可能便是李老心中的平衡之道。

    可是今日..李老的状态十分古怪,他竟会拦住自己,只因相信楼内少年。这让自己感觉到认知的冲击,十分不解。

    而下一刻...

    “嗯,我...”

    李相容的一句话尚未说完,楼阁之上便传来一阵脆响,随即一道人影破窗而出,正是楚宁月。而其怀中,正抱着另外一名为被褥裹挟在内的女子。

    眼前这一幕,李相容双目圆睁,如遭雷击,而一旁的展虹,此刻已是踏地而起。

    “将人放下!”

    可是她这五品的轻功,又如何比得过修士遁术?纵身一跃间,楚宁月已带着李丹心,自两人头顶飞出了李家...

    李相容身形微颤,他没想到今日会是这种结果,也没想到楚宁月会劫走心儿,此时再难维持镇定,只觉两眼一黑,若不是身旁还有权杖,此刻怕是已经仰面而倒...

第1907章 真相

    卯时一刻,华阳初上,凛风城酒馆,二楼包厢之内,身穿红白学子服的少年,将手中杯盏放下,瞥了一眼对面的女子,轻声开口道:

    “这里很安全。”

    “看得出来。”

    对面的女子,如今已不是受惊小兽的模样,虽然伤势并未痊愈,却依旧对这杯中之物颇为执着。若说眼前少年乃是品酒,那她便是豪饮。

    “你的伤尚未痊愈,这样喝酒有害无利。”

    楚宁月淡淡开口,回想起先前故意将人劫出李府的一幕,心中觉得有些对不住自己那位盟友李相容。不过,事情既然已经发生,那就没有其他的余地,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李丹心安心。

    李丹心不听劝说,此时仍旧豪饮,将手中酒壶之酒饮尽方才罢休,此刻已是有了几分微醺。

    “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们会出现在此处。”

    望着三分醉意的李丹心,楚宁月心中若有所思,猜到她执意饮酒,多半是心中苦恼,想要逃避现实。所以此刻开口,试图缓和气氛。

    只可惜,楚宁月的话并没有起到转移话题的作用,酒过三巡,李丹心轻声开口:

    “谢谢你带我走,若继续留在那里,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得不明不白。”

    楚宁月见李丹心如此模样,心中颇为无奈,但安慰人这种事乃是她的短板。此刻也彻底明白,李丹心为何要将她自己灌醉,多半是她接下来要说的话痛彻心扉,所以借酒壮胆。

    楚宁月心中亦有疑惑,便是李丹心心中,多半已经猜出是谁出卖于她,而这个人应是她回南域之前结识的身边亲近之人。

    按照她的说法,那人一进南域便隐匿了行踪,此刻不可能在李府。可是她却要自己带她离开李府,好似李府有人要害她一般。

    她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李相容明明告知自己...不对...

    “先前李教习曾对我说过,你回南域之事,事先未传信告知李府。所以李府上下,无人知晓你回南域的具体路线。

    那些伏击你的人,应该与李府无关才是。”

    楚宁月拿出先前自李相容处听来的信息,想要从李丹心口中得到证实。她并不是怀疑李相容说谎,而是怀疑两者的信息之间,出现了误差。

    李丹心闻言面色微变,此时沉默不语,微微摇头。她没有说话,却用行动告诉了楚宁月,自己心中的猜测无误,这条信息果真不实!

    李丹心沉默良久,似是因为这项信息,对她来说打击不小。

    久久过后方才开口,语气低沉:

    “我在一月之前,便以家中传讯的信鸽传回了一封家书,其上写明了我会在最近几天回到凛风城,但现在...”

    眼见李丹心越说声音越低,眼中又有泪光浮现,楚宁月无奈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言语。虽然她不大愿意为李府开脱,因为李府的确可能存在问题,但此刻却知道..

    只有为李府开脱,李丹心心中才能好过一些。

    “李相容先前求助城主府时的作态不似弄虚作假,所以他故意骗我,隐瞒事实真相的可能性不大。你所用的既然是传讯信鸽,那会不会是被人截获,秘而不报呢?”

    听到楚宁月口中的“李相容”三字,李丹心眉头微皱,似乎对眼前少年直呼自己爷爷名讳的做法感到不悦。但下一刻,她便将重点,放在了眼前,只是语气有些生硬。

    “我所用信鸽,是当年外出之时自家中带出,经过特殊训练的。若非李家之人,旁人很难将其截获。”

    李丹心的反应,让楚宁月知晓,李相容在她心中的地位很高。即便自己知晓,两人不可能是表面上的爷孙关系,但还是可以看得出来,李丹心没有怀疑李相容。

    “当初那封书信之中,你是否有提到自己回城的路线?”

    问出这句话的同时,楚宁月双目微凝,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一件一直被自己忽略的事。

    下一刻,李丹心的摇头,让楚宁月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都被那一件事误导,险些踏入万劫不复。

    自己与李丹心初识之时,她便已经是在城北树林,距离北城门只有一里之遥。后来自己经历任家大战、百荡山追杀,至少过去了大半个时辰的时间,李丹心却仍旧没有回李家。

    后来百荡山之下,自己灵气枯竭,失去行动能力,任鼎舟两人断后,遇上此女的同时,托她将自己带走,方才有了后续之事。

    但,这其中有两个关键的疑团。

    第一,她那时为何出现在城西百荡山之下?

    第二,她在百荡山之下遇到自己的位置,不可能被人预知,那些杀手即便得到李丹心回南域的路线...

    也不该出现在这个时间点上,没有在她前往百荡山之前截杀,而是等待她重返城北之时,方才出手,这时间与信息完全对不上!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之时是在城北树林,可第二次见你却在百荡山山脚。你可以告诉我,你当时为何没有直接进城,而是会出现在那里么?”

    楚宁月再度开口,声音平静,她此时的立场已完全贴近李丹心,所以心中但有疑惑,便直接开口相问,省下了不必要的周旋。

    然而,让楚宁月没有想到的是,李丹心此刻的回答,竟然是:

    “不能。”

    两字出口,李丹心面上浮现出一丝歉意,接着轻声开口:

    “我不想骗你,但唯独这件事,恕我不能告知。”

    见李丹心神色坚定,楚宁月心中疑惑,脑海之中思绪飞转。

    李丹心回南域之事,曾经通过一封书信,传讯李府。但李相容却对自己说,他并没有接到传讯。

    如果李相容没有说谎,那么这封书信,定然是被人截获。可是书信之上,却没有说明她回南域的具体路线。

    就在刚刚,楚宁月又想通了那一层关键,判断出自己与她一路遭遇的杀手,伏击地点完全是建立在,李丹心出现在百荡山山脚的前提之下。

    因为只有她到达特定方位,才会出现所谓的前往北门的必经之路,才会被那些杀手精准伏击。

    所以问题的关键,幕后的元凶,一定能够确定,她当时一定会出现在百荡山山脚。而她如今,又不肯告知自己她为何会去百荡山。

    一切的线索,都指向一个可能,一个被自己忽略许久的可能...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当时为什么要装失忆了。”

    就在此时,楚宁月淡淡开口,说出了一句惊心之语,使得李丹心身形一颤。

    正如李丹心想要引导的那般,楚宁月一开始,的确是以为她要自己带她走,乃是因为察觉李府存在危险,是为了自保。

    可是这一刻,当楚宁月想通问题关键之后,她终于明白了,对方装作失忆,离开李府的真正原因!

    “你其实猜得出来是谁安排了杀手,又是谁吐露了信息。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个人就是将你约在百荡山之下的人。”

    “不可能!”

    李丹心闻言,立即出声反驳,而她说得乃是不可能,而非不是,这说明她自己也有了几分怀疑。让楚宁月意识到自己没有猜错,她之所以会出现在百荡山之下,果然是被人邀约。

    想通这一点的她,立时回想起当初第二次回到城北树林之时,李丹心面上的失落神色。

    原来那时的她,便已经想到了是谁动手...

    “我不知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你应该清楚,只有将你约在百荡山下,那些杀手的伏击才会生效。所以能够安排杀手精准伏击的人,只有知晓你会出现在百荡山之下的人一种可能。

    截获书信,知晓你会回南域的人不能,李相容更加不能。”

    “你住口!”

    李丹心疾呼一声,情绪颇为激动,这让楚宁月意识到,问题回到了最初。现在关于幕后元凶的信息,只有李丹心一人知晓,但她却不知为何,想要维护那个元凶。

    “怎么办?”

    “他已经看破了一切。”

    “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李丹心此刻心乱如麻,她知道自己的伪装,在对方面前,已经荡然无存。论武力,自己远远不及眼前的神秘少年,论智谋,他此刻已掌握了足够的信息,自己没有转圜余地。

    而论江湖道义,自己救了他一次,他救了自己两次,自己如何能对他下手?

    可是,一旦爷爷知道了那个人,即便最终那个人是清白的,也必定会遭受灭顶之灾。而如果那个人真的想要杀自己,当时他为何不直接动手,非要安排后续之事?

    所以自己相信他,一定是有什么无法言说的苦衷,只要再见一次,只要再见一次...

    “我不是李府之人,也不想借此巴结李相容,在我带你离开李府那一刻,便已经选择了立场。”

    楚宁月淡淡开口,声音如旧,却好似有某种魔力,洞穿李丹心层层顾虑,直达天听。因为楚宁月虽然好奇真相,却没有忘记,自己找寻真相的初心,乃是护眼前此女安危。

    否则这些世俗武者之事,自己堂堂修士,又岂会放在心上?

    “你想要说什么?”

    李丹心的声音很轻,虽然极力让自己看上去冷漠,但心中却十分挣扎犹豫。愧疚、无力、失望,甚至有一丝恐惧。

    但这些情绪,都随着楚宁月下一句话,烟消云散...

    “我想要的只是护你周全,真相如何与我无关。你若想继续维护那人,我不会继续追问,只是希望你莫要自误,至少将伤养好之后再去寻他。”

    “你...”

    李丹心闻言语塞,此时望着眼前少年,心中略有感动,沉默不语。但感动是一回事,行为反复却又是另外一回事,她不会为了眼前一人,便去伤害另外一人。

    所以最终,将一腔感动,尽数化为两字..

    “谢谢。”

    楚宁月站起身来,望向酒楼之外,莞尔一笑。

第1908章 返程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楚宁月轻声开口,望向窗外,此刻背对李丹心。她护此女周全,是因为将此女当做朋友,而非合作伙伴,但并不意味着自己会放弃先前合作之事。

    李相容见自己劫走李丹心,即便一时半刻不会怀疑自己的动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注定会起疑。

    自己若是李相容,起疑之后唯一的去处,便是风鸣内院——司徒奇。因为自己与司徒奇才是最初的盟友,也是他将自己荐入风鸣院。

    “他送我的传讯手段已经失效,想要找到他就只能等他主动来找我。所以在那之前,我打算先恢复伤势。”

    李丹心的秘密,已经被楚宁月戳穿,所以此刻开口之时,心中轻松了许多,可以免去弯弯绕绕,直奔主题。

    “那位田先生不能再用,你可还有其他的去处?”

    楚宁月所关心的,乃是身后此女的伤势,虽然自己看得出来她的伤势有所好转,但实力仍旧没有恢复。如果此刻回李家,仍旧是没有自保之力。

    所以她想要恢复实力,首先便是需要找到一处不受他人打扰,且拥有医者的环境休养生息。

    可是,李家势力虽然不大,但人脉遍布凛风城,若她前往某一处医馆就医,定然会被李府发现。届时她只能继续装作失忆,甚至要与李府之人动手。

    以她心性,定会难堪。

    “不必担心我,你若有事可以...”

    李丹心听到眼前少年这样问,已然猜出对方多半是有事要忙,不放心自己的安危,所以才勉强留在此处。

    她虽然有伤在身,又经历连环打击,但毕竟是外出游历三年的少侠,没有那般脆弱,所以她也不愿对方继续迁就自己。

    “我记得你会易容之术。”

    楚宁月思绪飞转,忽然想到了一个完美的去处,此刻转身看向李丹心。

    “嗯?”

    李丹心轻疑一声,不知对方忽然这样问想要做什么。至于易容术,她的确会一些皮毛,可以骗得过一般江湖人。

    正思索间,却见眼前少年转过身来,面上带着一丝微笑。

    “随我一同回风鸣院吧。”

    “去风鸣院?”

    自己的爷爷正是风鸣院外聘教习,对于风鸣院了若指掌,此时去风鸣院,当真合适么?

    “你忘了,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你同我去风鸣院,自然可以安心养伤,无人打扰。待你伤势恢复,即便被李教习发现,届时也有自保之力。”

    见眼前少年说话之时神色坚定,满是自信,李丹心偶有几分犹豫。半息过后,问出了关键:

    “可是..风鸣院内满是阵法,我们...”

    “所以需要你易容成我,而我..自有办法。”

    楚宁月的办法,便是化相之术,对于此界武者而言,便是绝顶的易容术。只不过,这种化相之术需要神识维持,所以只能对自己施展,不能帮他人易容。

    楚宁月如今的样貌,便是化相之术所成,与她初临此界之时,有所出入。

    “这...”

    李丹心闻言语塞,上下打量眼前少年许久,她其实知晓,自己去风鸣院,的确是一种较好的选择,无论是对自己的疗伤环境而言,还是对眼前之人而言皆如是。

    ...

    不多时,楚宁月凭借遁术,自外而回,手中已是大包小裹无数。其施展化相之术并无限制,所以方才外出之时,没有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一楼的酒馆小厮,对于她这大包小裹带入包厢的举动,着实感觉有些不解。心道了一声:

    “客官,咱们这儿是酒馆,可不是客栈呐。”

    眼见楚宁月一来一去不到半刻钟时间,李丹心暗自称奇,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诸般易容材料,其望着眼前少年,眨了眨眼。

    可是,少年对此,似乎毫无察觉,仍旧是站在原地,丝毫没有退避的打算。半息过后,李丹心方才出声,面色微红,提醒了一句道:

    “你可以先出去一下么?”

    “好。”

    说话间,楚宁月走出了包厢,如一幢门神守在门口,心中却是有些不解。易容术..不就是人皮面具之类的东西,为何不能示于人前呢?

    不过,楚宁月虽然好奇,也没有施展神识窥视包厢之内,虽然这一门之隔,对于修士而言如同无物,但她还是选择尊重李丹心。

    一刻钟的时间匆匆而过,这时间对于楚宁月这等修士来说并不漫长,无非是行功走气片刻须臾而已。

    “可以了。”

    听到李丹心的声音,楚宁月转身,推门而入。下一刻,其身形微微一顿,因为其眼前站着的,乃是一个穿着女装的自己。

    李丹心凭借的乃是易容术而非术法,所以只能改换容貌,无法改变身形。但好在,楚宁月于此界之中,本就是少年之身,所以两者身高相差不大。

    眼下,只差这一身宽松的风鸣院红白学子服,便可天衣无缝。于是,楚宁月便当着对方的面,开始动手脱下外套,引得眼前之人一阵尴尬。

    “你..你..”

    李丹心当然知道眼前人没有歹意,可是如此举动,却还是让她有些难以自处。虽说江湖儿女不拘泥于小节,但眼下身处酒楼包厢,却是密闭空间...

    “换上吧,此后一段时日,你便是楚阳了。”

    这一次,楚宁月十分自觉,褪下外袍之后,便主动走出了包厢。可愣在原地的李丹心,却是有些尴尬,因为自己若换上这红白学子服,那对方....

    “我自有办法。”

    楚宁月像是猜到了对方的心思一般,声音自包厢之外响起,让李丹心的犹豫减轻了几分。

    这一次,只是过了十息左右,楚宁月便在李丹心的告知下,重新进入包厢。

    但下一刻,她望着李丹心便有些愣愣出神。

    如果说之前,她只是觉得眼前之人,像是穿着女装的自己,有些违和的话,那么这一刻便...

    如照明镜!

    眼前的少年,除了与自己在身高之上,有着细微差异之外,几乎毫无破绽。而这种差异,只有亲近之人才能发现,恰好自己在此界之中,并无亲近之人。

    所以楚宁月才会生出,眼前人是施展了术法,而非易容术的错觉。

    然而楚宁月愣神之际,李丹心也同样惊讶,因为在她看来,少年方才分明已经将外衣换给自己,但如今他的身上,却多出了一件风鸣院学子服,而且看上去比自己这件还要新。

    这让她不禁思索,难不成这少年随身带着两套换洗衣裳?可是风鸣院的学子服,素来是一人一套,没听过还会发放备用才是。

    ...

    凛风城西,青云街上,两名风鸣院守卫,此刻正交头接耳。左侧一人满头乱发,有些狼狈,而右侧一人则颇为精神。

    “青云街从来都是暗中看护,今日上头要我们现身把守倒还是头回。你说,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你不知道?”

    “你果然知道,赶紧说说,也好让我明白上头为什么这么急。”

    左侧之人说话之时,不禁回味起今晨梦境,想到被中途打断,不禁一时唏嘘。

    “昨夜外院起火,听说三名教习两死一重伤,至今都没有找到凶手。上头推测凶手还在风鸣院,所以一早就下令封院,许进不许出。”

    说话间,前方一名风鸣院学子朝此而来,右侧之人立即严肃了几分。但在看清对方一身内院装扮之后,心中的警惕便尽数消散,因为他们只是守卫,今日得到的命令也只是许进不许出。

    “凶手还在风鸣院?那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眼见青云街上,重新只余自己二人,左侧的守卫再度开口。平日里,虽然也是他们固守此处,但正如他所说的那般,青云街守卫从来都是暗守,不会直接现身。

    暗中的利剑一旦放到了台面之上,便会威力大减。

    “放心,能够在外院行凶之人,实力定然不俗。如果那人想走,单凭你我是拦不住的,所以他也不会和你我这种小人物生死一战。”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话音落定,青云街上,再度出现一名身穿红白学子服的少年,朝此而来。两人如旧,打量些许,而后放行。

    可是这一次,似是话题结束,两人有了余力,所以多看了此人几分。

    三人错身而过,直至十七步后,守卫赫然开口:

    “你等一下。”

    因为他,隐约觉得身后之人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

    似乎就在....

    然而守卫还未来得及细思,少年便主动朝其走来,淡淡开口,颇为主动:

    “找我何事?”

    守卫见对方底气十足,当即一愣..

    “你靠近一些,我有事要同你讲。”

    话音落定,少年微微一笑,如旧上前...

第1909章 再见

    守卫拦下少年,乃是因为他觉得此人有些面熟,可是自己面熟之人,大多是内院之中有几分名气之人。这些人,虽然实力可能无法拔得头筹,但却无一不是擅长审时度势之辈。

    昨夜风鸣外院出了此等祸事,那些内院之中,可能被自己面熟的人,摘清嫌疑还来不及,绝无可能会在这种时候外出。

    虽然上头的命令是许进不许出,但却也有让自己等人,留意出入之人,大有引蛇出洞之意。

    所以他才会对眼前少年多看了几分,觉得此人或许有些古怪,打算诈他一番,看看能否唬住对方,让其露出马脚。

    可是...

    “何事?”

    少年已然来到守卫面前三步,此刻面带微笑,看不出半分胆怯或是慌张,这与守卫心中预想的结果不同。

    虽说如今风鸣院没落,内院弟子的身份,已经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但作为风鸣院守卫,却还是不希望去得罪内院弟子的。

    “没什么?我这兄弟只是觉得你面熟,所以想起了一位故人。”

    左侧的守卫相较右侧之人,便要圆滑许多,此时赶忙开口解释,同时对着同伴使了一个眼色。

    “原来如此,不知两位是想到哪位同门?也许我认得也说不定。”

    见少年没有借机离开,而是主动开口询问,右侧守卫越发没有底气。而这个问题,也让少年瞬间反客为主,反让两名守卫,有些编不出理由来。

    “楚师弟!”

    就在此时,青云街内,风鸣院方向,忽然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而两名对于这个声音并不陌生,此刻听到这一声呼唤,立时面色微变。

    随即,便见一名同样身穿红白学子服的内院弟子朝此而来,那人的年纪分明只有二十出头,但一脸沧桑,却似一名中年人。

    少年循声望去,眼底闪过一丝茫然,因为他并不认得这出声之人。

    先前的一切,自己曾经有过预想,知道风鸣院的守卫,不敢得罪内院弟子,所以只要自己反客为主,他们就必定不敢为难。

    可是,如今这一幕,自己却是始料未及,如若这人当真认得“自己”...怕是要漏出一些破绽。

    “见过柳兄。”

    两名守卫眼见来人靠近,此刻竟是不约而同,朝着来人抱拳一礼。

    来人见状,也是作揖回礼,皆都是皮笑肉不笑,走一走表面形式。

    青云街守卫,不属于如今风鸣院三大势力之中的任何一个,乃是一股被忽略的力量。

    而无人知晓的是,这股力量的源头,乃是风鸣院公孙山长。

    来人这些年来,于风鸣院中一直不受人待见,不只是因为其武脉尽废,成了一个废人,更是因为他的身份。

    本来因为这层身份,他应该受到青云街暗卫的守护,可偏偏公孙山长当年重伤闭关的原因,便是为了这名亲传弟子出头,所以才与城主府全面开战,最终两败俱伤。

    这四年来,来人于风鸣院内毫无建树,不但被褫夺核心弟子之位,更是毫无奋发图强之心,一蹶不振。所以忠于公孙山长的青云街暗卫,自然也就为其鸣不平,觉得他老人家救的人不值。

    因此,虽然表面上对来人恭敬,实际上心中却是极为厌恶,大家心中皆都认为,若不是他,如今的风鸣院也不会走到这一步。

    “柳师兄。”

    少年虽然不认得来人,但是却听到了两名守卫对他的称呼,所以依样画葫,如此称呼对方。

    却不想,这一句柳师兄出口,让来人眼神微变,面上笑容一僵。不过只是持续了一瞬,便恢复如初道:

    “楚师弟,师叔找你有事,快跟我走吧。”

    两名守卫见状,满脸堆笑,他们虽然心中厌恶来人,但是却不敢表现出来。加之来人,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摇头晃头,故作高深,教育旁人。

    如今他难得正常说话,自己两人自然是觉得幸免于难,不会强留对方。

    至于那面熟的少年,既然有柳瘟作保,自己也没有必要继续扣着不放。

    “都是误会,两位请。”

    寒暄过后,少年跟随这位柳师兄,朝着风鸣院的方向而去,踏足外院,一路向北。

    可是方才走了没有多远,少年的面色便有些难看,因为他判断出眼前之人所带之路,根本不是前往内院的路,而是后山。

    风鸣院后山临近凛风城西南城墙,平日里根本无人前往,乃是一处人迹罕至之地。除了那座早已被废弃的冷清阁外,再无可圈可点之处。

    所以这来人将自己带去后山,必有什么特殊的目的...

    于是,在两人转入一条四下无人的长廊之时,少年止住了脚步,问出了心中疑惑。

    “柳师兄这是要带我去哪里?”

    再次听到柳师兄三字,走在前方的男子,赫然止步。如果说先前那声师兄,乃是权宜之计,不得不叫,那么这一句师兄,便是破绽所在。

    “你不是楚阳。”

    柳师兄话音出口,少年立时眉头微皱,他此刻有伤在身,之所以一路跟随,全然是因为看得出眼前这位柳师兄的实力极差。

    可是,他既然有胆量在此处揭开谜题,那么想必就有其底气,这道长廊,的确适合截杀...

    “柳师兄说笑了,我不是楚阳还能是谁?”

    少年如旧开口,但面上的微笑已经消失,此刻全神戒备,仿佛下一刻便要遭遇袭击。可下一刻,眼前之人的话,才是最大的袭击。

    “你,不是风鸣院之人。”

    话音落定,少年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自己的秘密,被眼前之人接连拆穿,此刻一时不知所措。因为少年心怀侠道,在未触及底线之前,绝不会去做什么杀人灭口的行当。

    即便眼前之人的实力极差,便是自己如今有伤在身,也能挥手灭之。

    “你既不说话,也不动手,那便由我来说。”

    柳师兄缓缓转身,看向面前少年,此刻双手负于身后,一幅高手临凡之姿,好似根本是忘了自己如今只不过是九品实力,重入武道,实力低微。

    “第一,楚阳不会叫我师兄,便是方才迫于无奈叫了一声,私下里也不会喊我第二声柳师兄,所以你一定不是他。”

    话音方落,两人所在长廊之上,便传来一阵细碎的瓦砾轻响,这让柳师兄的面色缓和了许多,更加具备底气。

    “你既不是楚阳,又能易容成他的模样,最有可能的便是风鸣院同窗。可是,你之前却叫了我三次柳师兄。

    我在风鸣院的确很有名,但却不是善名。所以风鸣院之中,除了那些守卫之外,大多数人都对我直呼其名,或是称一句柳同窗。

    敢与我主动扯上关系的人,凤鸣院内不会超过三个,而他们都没有理由易容成楚阳。

    所以你怕是不认得我,或者说,你不是风鸣院的人。”

    柳瘟此言可以说是极为自负,但自负的同时也是自嘲。他说得没有错,他在风鸣院内,的确十分有名,甚至是无人不知。

    但却不是人人恭敬,而是人人喊打...

    礼貌的确可以影响说辞,但厌恶一个人的心,却很难在没有代价的情况下隐藏下去。

    这三声柳师兄,自己听不出一点敌意或是讥讽,虽然这是难得的善意,但也正好说明,对方不是风鸣院之人。

    何其讽刺...

    “说吧,你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少年身后十丈,长廊入口方位,已然出现了一名身着劲装的青年。此刻双目如刀,尽封少年退路,周身气息不加丝毫掩饰。

    少年没有转身,但此刻却能感觉得到身后的压力,来人的实力,应该与自己全盛之时不相上下。可自己如今有伤在身,若当真动手,胜负恐怕没有悬念...

    但若是自己抢先出手,拿下柳姓男子以为要挟,那自己应该还有脱身的可能。

    可是一旦这样做了,自己还能留在风鸣院么?更何况,自己如今用得,可是旁人的脸...

    十丈距离,对于五品来说,一旦暴起出手,也不过半息之间。眼见少年沉默不语,其身后现身的青年,已开始靠近,一旦踏足三丈,那么便再没有留给少年考虑的余地。

    七丈..

    五丈....

    三..

    少年心知对方即将踏足三丈,已然是做出了决定。

    攻击弱者,始终不是他的作风,所以他选择迎难而上,转身之间,便要强接身后攻击。

    其后青年,早已做好了对方出手的准备,此刻眼见对方抬掌,亦是一拳轰出。

    可是就在少年转过身来,看到那身后青年的样貌之时,原本抬起的一掌,却就此僵住。口中几乎下意识开口,轻呼一声:

    “阿琼?”

    两字入耳,两人同时一愣,原本出拳的青年,亦是因为这一声阿琼,如遭雷击,赶忙撤手。好在有三丈空间作为缓冲,这一拳一掌方才没有交汇。

    可是两人身形,如今却是僵在原地,仿佛一拳一掌,已经两败俱伤,动弹不得。

    只有九品实力的柳师兄,根本没有听到那一声轻呼,此刻站在原地,一脸紧张,望着静止不动的两人...

第1910章 插曲

    “柳瘟怎会来这里?”

    “那少年的身份定然不简单,我起初便觉得他面熟,现在想来更是如此。”

    青云街上,两名守卫继续交头接耳,但所聊话题却已不是昨夜风鸣院之变,而是先前见到的离奇一幕。

    两人皆知柳瘟身份特殊,如今更是被罚禁足,在此等风口浪尖之上,绝不会蠢到主动去招惹麻烦。

    可是,今日柳瘟却恰巧出现在此处,又与其他风鸣院学子密切,这一幕着实有些反常,很难让人轻易释怀。

    “他刚刚有提到师叔两字,他口中的师叔莫不是司徒...”

    左侧守卫一句话尚未说完,便见右侧同伴面色一变,抬手打断道:

    “我想起来了!那少年正是司徒学丞举荐,免试进入风鸣院的那人,如今听说是被调至了外院。”

    “外院?!”

    两字出口,两人对望一眼,若有所思,似是猜到了什么问题的关键。却不知分神之际,头顶一道流光划过,已然越过两人,进入风鸣院。

    ...

    外院学舍,寂静无声,昨夜外院之事,如今已是闹得沸沸扬扬。虽说不上人尽皆知,但也相差无几。

    所以一早这些居住于外院的弟子,便纷纷朝着内院而去,或是不想招惹麻烦,又或者是觉得外院并不安全。

    外院学舍区深处,被众人视作禁地的别院之中,一道流光落地,显化出一道少年身影。其双目一开一合之间,眉头微皱,若有所思。

    “她去了哪里?”

    楚宁月先前与李丹心商议,决定由后者易容成自己的模样,随自己一同回风鸣院。所以她是让李丹心先自己一步回到别院,然后自己再以修士遁术潜入此地。

    因为这处别院,一直被风鸣院弟子当做是禁地,所以平日里人迹罕至。李丹心留在此处休养,乃是最好的选择,也根本不会有人发现风鸣院中有两个自己。

    可是,按照时间计算,李丹心此刻应该已经按照自己所给的地形图进入别院,此时不见她踪影,让楚宁月心中颇为疑惑。

    风鸣院不比凛风城,此地拥有一座神秘大阵,便是楚宁月这等神识强度,在此大阵压制之下,也是万不存一。

    所以她无法再像先前那般,随心所欲探查方圆,此时能够做的,便只有外出寻找李丹心。

    心下既定,楚宁月便打算行动,此时自己已回风鸣院,再施展修士遁术穿梭于此,恐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而此时李丹心已经易容成自己,所以自己这副样貌,不适合外出寻找李丹心。因此自己最好的打算,乃是以化相之术,改换样貌。

    只是这人选...

    “楚师弟!”

    就在此时,本该人迹罕至的别院之外,忽然间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声音。

    因为风鸣院内女弟子屈指可数的缘故,楚宁月轻易便听出了对方是谁。可是她并不理解,此女为何会来此处寻自己,而且时机还是这般凑巧。

    但既然对方已经来了,便不定不是捕风捉影,空穴来风,自己此刻不见,反倒可疑。

    楚宁月走出别院,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红衣映入眼帘。来人今日所穿,并非红白学子服,而是一件火红长裙,少了几分清秀,多了几分妖艳。

    “南宫师姐怎会来此地?”

    听到这一声称呼,南宫霞面上浮现出一丝笑容,知道自己今日没有白来。

    “不打算请我进去坐坐么?”

    “请。”

    楚宁月知晓南宫霞身份,亦知她会来找自己,时机如此凑巧,一定是得到了自己回到风鸣院的消息。

    而自己一路以修士遁术潜回风鸣院,自然不可能露了马脚。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她看到的人不是自己,而是李丹心。

    所以楚宁月觉得,从她的口中,或许能够得到一些李丹心的信息,这才将此女邀入别院。

    否则以自己的立场,和对方南宫家长女的尴尬身份,实在不该多有交集才是。

    可是还未及楚宁月开口试探,南宫霞便主动开口,不知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地,说出了她想要知道的信息。

    “方才听人说自己看到楚师弟被柳瘟叫走还觉得奇怪,想不到真的是你。”

    南宫霞一入别院,便没了主客之间的作态,轻车熟路来到了当日初至此处之时的阁楼之下。望着如旧阁楼,还有地面之上尚未弥平的战斗痕迹,心下一阵唏嘘。

    “南宫师姐来寻我,应该不只是为了叙旧吧?”

    对于少年的如此直来直往的态度,南宫霞已然司空见惯,并不觉得冒犯。不过她却没有选择开口,而是率先进入了阁楼之内。

    楚宁月对于南宫霞虽然了解不多,但也知晓其并非扭捏的心性,如今故意卖起关子,想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于是便也跟入阁楼。

    可就在其进入阁楼的同时,原本背对她的南宫霞却忽然转身,手中丢出三枚阵旗,落在周围。

    楚宁月能够感觉得到,这阵法并非是困阵或是杀阵,而是一种类似隔音法阵的低阶阵法。

    如此一幕,足够让楚宁月判断出,此女想要说得信息应该非同小可。

    “楚师弟,我相信你的为人,一定不会做出那等凶残之事。可是如今...你一定不要回外院。”

    “嗯?”

    见南宫霞说话之时面色凝重,楚宁月轻疑出声。她知道昨夜外院遭遇之事,必定难以善了,可是此事与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当初那位外院总教习所以污自己名声,只是想要引蛇出洞,让真正的元凶放下戒心。如今元凶已现,整件事与自己便没有直接的关系,南宫霞因何会如此呢?

    “这..”

    南宫霞看向眼前少年,见其正望着自己,等待自己开口,此时瞬间明了,原来对方还不知情。

    “楚师弟有所不知,昨夜外院遇袭,三位教习两死一疯,只剩一名总教习祁元祯重伤苏醒。

    可是他刚一醒来,便指认楚师弟为昨夜之事的幕后之人,更以...以你先前打伤他之事,大做文章,一口咬定你便是凶手。

    此事虽被司徒教习按下,但外院之人群情激奋,楚师弟如今回外院,处境恐怕十分堪忧。”

    听到南宫霞的解释,楚宁月回想起了当日的邋遢老者,但一时间却想不到对方为何要诬陷自己。

    如果说先前的诬陷,乃是为了稳定人心引出凶手的权宜之计,那么如今的诬陷,又是为了什么?

    “等等,你刚刚说三位教习两死一疯?”

    楚宁月冷静过后,便找到了南宫霞方才那句话中的关键。书教习钟天一身死不假,可是武教习任飞鹏,昨夜分明已经被自己救下,而御教习祁如清则一直在外院。

    怎会是两死一疯?

    “嗯,钟天一任飞鹏身死,祁如清头部受创,如今已神志不清。”

    外院之人在风鸣院大多数人心中,皆都是边缘人物,可有可无,更加不受众人待见。所以南宫霞对于那三名教习,没有丝毫敬意,如今也是直接直呼其名。

    但更主要的原因,却是外院之人不分青红皂白,诬陷自己的朋友,她心中有怨。可是为了大局,却又不得不于台面之上,站在外院的立场。

    “多谢南宫师姐提醒,我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

    楚宁月淡淡开口,她知道自己在风鸣院中只有敌人,没有威望。祁元祯若铁了心诬陷自己,那么即便他没有证据,人心也会向着他而非自己。

    所以辩解无用。

    但,楚宁月其实并不在意旁人的看法,她此刻真正在意的,乃是李丹心此女的安全。

    按照南宫霞的说法和态度,自己如今虽然没有在风鸣院内被通缉,可是却被一众外院弟子仇视。即便如今的风鸣院中,外院弟子不超过十分之一,可也是一股力量。

    而且,这股力量乃是那位公孙山长暗中培植,其中不知是否有高手,暗藏于台面之下。

    以李丹心如今的状况,若是对上那些人,恐怕难以维系。

    她的处境,如今十分糟糕。

    “楚师弟,你难道还是要去外院?”

    南宫霞见少年转身欲走,此刻眉头微皱,心道自己冒险前来,便是为了阻止对方激化矛盾,若对方仍旧前往,那自己和他便会站在对立面上。

    届时自己,又该如何自处?

    却不想,听到的答案是...

    “不,我暂时不会去外院,但有些事仍旧需要了结。”

    说罢,楚宁月也不顾及身后女子,迅速离开了别院。却在踏出别院的那一刻,周身散发出一阵光芒,样貌不复从前...

第1911章 寻仇

    目送楚宁月离去,南宫霞眉头微皱,面上多了几分无奈。自己此行原本的目的,虽然的确是阻止对方回外院,但也有拉拢对方加入南宫阵营之意。

    外院总教习虽然地位不高,但影响力却不可忽略。如今外院上下一心,认准楚宁月便是凶手,内院三大势力得知此事,也必定会各有心思。

    寒门阵营一向嫉恶如仇,且与外院走得很近,如今断然不会接纳原本就有恩怨的楚宁月。

    新贵阵营素来不将外院看在眼中,但同样的也未必会将楚宁月放在眼内,应该会懒得参与此事。

    唯有南宫阵营,乃是风鸣院原本势力所在,无论是出于城主府的压力,还是出于脸面二字,南宫阵营都会对外院之事着手。

    可是,一旦南宫家正式着手外院之事,便需进行表态,选定立场。所以自己必须敢在家族做出决定之下,先斩后奏,吸收楚宁月。

    如此一来,即便家族不满,也只能选择自己选好的立场。因为毕竟自己在台面之上,乃是南宫家嫡系长女,拥有一定权力。

    可是...可是楚师弟...

    “哼..”

    南宫霞念及此处,忽然无名火起,冷哼一声,转身而走。可是方才走出没有百步,便又是冷哼一声,无奈摇头,改变路线,朝着外院而去。

    ...

    同一时间,风鸣外院之内,东南方一处破旧院落之中,满布裂纹的碎石铺就之路,搭配两侧纷乱杂草,尽显荒凉之色。

    此地名为秋风院,乃是风鸣院中,专门收纳犯错禁足弟子之所在。

    但自从四年前风鸣院大变,外院大多数弟子迁入内院,使得外院名存实亡,这处秋风院便也失去了昔日禁地之威名,成了一人专属的院落。

    而这一日,三人齐至...

    柳瘟刚一进入此地,满是风霜的面颊上便浮现出一丝少见的笑容,原本一路的拘谨,也随着踏足此方尽数消散。

    其后两人,相继而入,一者身穿劲装,面上同样带着喜色,时不时朝后方之人看去,似是一名引路童子。

    但看两者年岁,分明最后之人,年纪更轻一些。

    “你们就住这里?”

    早已易容成少年模样的李丹心,此刻望着破旧院落,不禁眉头微皱。她想不到堂堂风鸣院,竟然连一个像样的落脚之地都不肯...

    柳瘟自得见司徒奇,得知师父师叔尚在人世之后,心境之上便有了逆转。已是许久没有再摇头晃脑,与人说教。

    但如今,他看得出李丹心是在为自己鸣不平,自己的三弟叶琼也同样有此心思。他们两人如今凑在一起,难保不会行什么出格之事。

    所以为了安稳,他再度缓缓出声道: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此处虽然寒酸,但却不失为一处落脚安身之地。”

    “你真这么想?”

    故人重逢,李丹心因为昨夜之事,心底的阴霾已经挥散许多。她本就不是将事情堆在心中的性格,若非如此,外出游历三年,也不会还是少侠心性。

    “也许之前我说这句话并非出自本心,但现在...”

    “现在如何?”

    “现在我知道师父师叔尚在人世,大哥被囚凌家,我不能再继续颓废下去了。”

    柳瘟说话之间,眼中放出精光,既是在说自己如今的心愿,也是在告知李丹心信息。

    可是,他本以为李丹心在听到大哥未死的消息后,会先惊后喜,毕竟当年自己三人义结金兰,李丹心便是见证人,关系颇为密切。

    却不想,李丹心的面上没有丝毫起伏,好似对这件事毫无想法。

    一身劲装的叶琼,自从听到李丹心口中的那一声“阿琼”之后,便成了一个半大孩子。这一路上满是兴奋,好似带着亲友回家。

    方才也是一直没有开口,安静地等在一旁,颇有几分乖巧之意。

    但也正因为旁观者清,此刻开口之时,方能一针见血。

    “你知道大哥没有死,而且被囚凌家?”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之前回凛风城时,曾遇上一名少年,他...”

    因为李相容的缘故,李丹心身边的朋友不少,但大多皆是别有用心,刻意接近。因此她年少之时,算得上交心的朋友,便只有当时被当做三大家族接班人培养的凌青山、柳瘟、叶琼三人。

    所以如今故人重见,李丹心没有怀疑对方的理由,此刻开口之间,便是坦然。

    不过她也清楚,有些话能够说,而有些细节,需要隐瞒。所以她只打算告知两人,关于楚阳的基础信息,却不打算告知两人对方身负其他修行体系的秘密。

    “等等..你说得可是楚兄?”

    没有等李丹心说完所有,柳瘟便确定了她口中所说的人是谁。这并不难分析,因为她此刻易容的对象就摆在眼前,只需听几句便能猜出细节。

    “兄?”

    听到柳瘟唤那少年“楚兄”,李丹心不禁微微一愣。且不说那少年的样貌,年纪看上去比叶琼还要小,便是依照柳瘟的本性而言,这句楚兄也难能可贵。

    因为柳瘟此人,当年被视为风鸣院绝代天骄,更兼柳家继承人这一身份,使得他的心性早熟。在人前时,出于礼貌当然是会与其他人称兄道弟,但背后却一向是直呼其名,恃才傲物。

    若不是因为少年未成名时,便已经与凌青山和叶琼相交莫逆,义结金兰的话,以他当年的心性,是绝不会与两人扯上关系的。

    后来,柳瘟遭同族暗害,一身武脉尽废,风鸣院找上门去,却被城主府出面阻拦。两方大战就此爆发,最终落得个两败俱伤的下场。

    柳瘟从此也得了“柳瘟”之名,于风鸣院内人人喊打,地位堪忧,就此一蹶不振。

    “嗯,楚兄如今正与司徒师叔合作,亦是他告知我大哥未死的信息,所以他与我们算得上是同路人,可以相信。”

    柳瘟再度开口,尽显对楚宁月的信任,但他却没有将全部信息和盘托出,因为他之所以如此相信楚宁月,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但那个原因,只是自己的猜测,尚无任何证据,所以他从未告知他人。

    “想不到我们和他这么有缘。”

    李丹心闻言轻笑一声,既然他们认得楚阳,自己便也不必详说什么。从这一刻起,自己终于有了两名可以互相信任的同伴。

    至于楚阳,自己虽然相信于他,可是两人之间毕竟只有两面之缘。自己已欠他良多,没有理由继续拉他下水。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了!”

    就在此时,秋风院外,一个厚重的声音突兀响起,带起一道劲风席卷而来。劲风过处,杂草拔地而起,如暴雨纷飞。

    “什么人?!”

    极少开口的叶琼,此时一步踏出,一拳朝着前方轰出。一道巨大拳影一闪即逝,同样带起一道劲风,与先前声浪对撞在一起。

    随着一声震响,原本便破旧的院落,更添几分杂乱无章,漫天杂草落地,一道人影随即自院墙之外,落入此中。

    “楚阳,今日你便要为自己所做所为,付出代价!”

    叶琼与李丹心皆不是风鸣院之人,自然不认得眼前对手是谁,只知道此人周身的气息沉重,便是自己全盛之时,也有所不及。

    而柳瘟作为风鸣院昔日核心弟子,自然认得眼前的男子,却是不知对方今日的来意。

    “是你?”

    两字入耳,来人将目光落在一旁的柳瘟身上。但眼中怒火没有半分减弱,反而多了几分杀意。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们果然是物以类聚,蛇鼠一窝。今日方进所为,上为恩师,下为同窗,更为初心,与寒门立场无关!”

    来人身形高挑,面如刀削,周身气息翻涌,毫无收敛之意,正是寒门之首,五品极境。

    而在场的其余三人,皆都不知他乃是外院武教习任飞鹏的亲传弟子,如今任飞鹏身死,祁元祯将一切罪名栽赃到楚宁月的头上。

    他得知此消息,怒而起身,朝此而来,为得便是要为恩师报仇雪恨。

    这一切,的确看似合理...

    可是三人却也同样不知道,方进早已在三日前遭遇袭击,重伤昏迷,至今未醒。眼前之人的样貌的确是方进,也是自称方进,但方进在一夜之间苏醒,杀来此处的可能性,又有多大?

    而柳瘟此时上下打量眼前之人,另一个目的,便是觉得此人谈吐,不像方进。

    寒门势力之人,的确是喜欢大义凛然,出手之前找好冠冕堂皇的理由,为天地正义战、为君亲师而战、为浩然正气而战。

    可是,他们平日里这样做的目的,除了发自本心之外,最根本的原因乃是因为实力不足,只有以大气为名,师出有名,才能制衡其他两大势力。

    本质上,乃是因为实力不足。

    然而寒门之首,五品极境的方进,却是个例...

第1912章 是谁

    秋风院内,变故忽生,寒门之首为报恩师之仇,强势登门,誓杀外院元凶。

    “这其中定有误会!”

    李丹心相信楚宁月的为人,知晓对方不会是眼前人口中的奸佞之辈。而她此刻易容成楚宁月的模样,也断然不会为了撇清关系,便当众卸下伪装。

    所以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平息事端,要对方冷静。

    可是来人出现在此,便已是来势汹汹,心有成竹,如何能够冷静半分?

    “受死!”

    方进两字出口,身形一跃一掌按出,身后一阵劲风席卷,带起十余道掌影,直朝李丹心攻去,根本不给其开口解释的机会。

    眼见掌影袭来,李丹心下意识催动真气,却在定海掌将出未出之际,忽然想到自己如今乃是少年楚阳,并非李丹心,一旦出掌便会暴露身份。

    “小心!”

    叶琼一声疾呼同时,看出来人所求并非真相,而是生死,此刻已是拦在李丹心身前,面对十余道掌影,一拳轰出,拳风烈烈。

    五品化气,便是持刀凝刀芒,持剑凝剑气,两人手中无刀剑,却有拳掌真气。

    方进一掌如暴雨倾盆,叶琼一拳如虎豹突击,两人气势之上平分秋色,但唯有出手之人心中知晓,彼此差距。

    拳掌气劲凌空交接,发出一阵闷响,使得周围满布碎纹的土地,又添几分龟裂。

    李丹心此刻没有出手,但却已经退至柳瘟身旁,将其护住。

    两名五品化气之间,以气劲交接的战斗,虽然不比四品那般殃及池鱼,但如此距离之下,也非柳瘟这等九品能可承载。

    同一时间,拳掌气劲横扫四方,两道人影已然近身交接。

    近身缠斗,不比气劲猛攻,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更拼根基。而两人根基,一者刚刚踏足五品上境,一者却是五品极境多年,孰优孰劣,高下立判。

    “哼!”

    随着一声冷哼,方进体内一道真气翻涌而出,将叶琼震退七步,两人再度拉开距离。可如今的方进,样貌却颇为狼狈,不似最初强势登门之时那般随意。

    只因叶琼知晓,自身与对方在根基之上有所差距,所以出手之时,乃是十守无攻的打法,以伤换伤。而方进的目标乃是楚宁月,乃是如今易容的李丹心,并非眼前叶琼。

    所以他断然不会让自己在未达成目标之前,便付出难以转圜的代价。

    可如此一来二去之间,反倒让实力更强的自己,束手束脚,一时间竟是落了下风。

    而两人拉开距离的同时,一旁沉默的柳瘟,适时开口,乱心计:

    “方进,我不知你今日前来是受何人挑唆。但你应该清楚,四品之下,品级不能决定一切。今日以你一人之力,绝难抗衡我们三人联手,不如冷静思考,或可看出端倪!”

    然而方进闻言,不退反进,口中狂笑出声,周身气息再度增强三分。

    “挑衅于我,实属不智!”

    话音方落,方进怒发冲冠,顷刻之间披头散发,少了几分寒门学子气,多了几分江湖狂客意。

    柳瘟见状,双目微凝,此刻望向身旁李丹心,疾声开口:

    “不好,快阻止他!”

    身为曾经的风鸣院绝代天骄,柳瘟自然清楚,眼前方进展现出的状况极为异常。若再由他继续下去,怕是会因为心境之变,临阵破境。

    一旦其破入四品,便会对自己三人产生全面压制,届时今日再难脱身。

    李丹心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此刻却知变故在前,容不得自己多想。心中暗道一声抱歉的同时,一手朝腰间抹去。

    那一柄藏在腰间的软剑,此刻幡然上手,随后足尖轻点地面,一跃凌空,七道阵旗随即抛洒而下,正是其如今所能施展的最强底牌。

    此时出手,李丹心再无保留,因为自己如今有伤在身,若不出全力,便无法达成目标。所以这一剑,她已有生死的觉悟。

    不过那一声抱歉并非是对方进所说,而是对楚宁月所言,因为此剑过后,若方进侥幸逃离,一定会看出自己不是她。

    “嗯?”

    叶琼见状,同样一惊,他知晓李丹心的身份,亦知李相容是南域阵道第一,但却不知李家有剑阵合一之法。

    此刻李丹心一剑未落,他便已经能够感觉到莫大压力,直觉周身真气渐有迟滞之感,被一股无形力量,逼回体内。

    自己并未处在阵法核心便是如此,方进如今所受压力,必定数倍于自己。所以她这一剑,怕是已动杀心,这一点让叶琼颇为意外。

    不过在叶琼看来,方进不是寒门之首,不是风鸣院之人,不是二哥的同窗,他只是一个闯入此地,想要伤害自己故人的陌生人。

    所以他当即做出判断,今日便要眼前人留在此地!

    心念一动,真气加催,身后一道常人肉眼不可见的龙虎虚影浮现而出,正是叶家绝学龙吟碎骨,算得上是他真正的底牌。

    “这..”

    柳瘟武脉虽废,但也看得出眼下战局之变,超乎自己的预料。他知道方进出现在此,必定不是巧合,怕是有人暗中挑唆。也知道方进的目标是那神秘少年,不是李丹心。

    这一场战斗,根本就是无妄之灾,自己的确是要打断对方破境,但却没想分生死。

    可是眼下两名同伴,显然已经对方进动了杀心,而方进则早已出手不留情。

    如果方进今日当真身死于此,恐怕...

    然而..即便自己猜出端倪,此刻也不能叫停,因为两名同伴已催功体,五品化气尚且无法收发自如,此刻若停手,伤的便是他们自己了。

    所以柳瘟心中犹豫,更似挣扎,一时无语...

    三人此刻心神紧张,无心关注周身气息不断攀升的方进,自然也没人发现,他此刻的眼神颇为异样。

    虽然他口中狂笑不止,一幅因为心境激荡,走火入魔,临阵破境的模样。可是他的双眼却无半分浑浊,反而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周围的阵法已成,便是他也能够感觉到压力,可是他此刻心中在意的,却不是自己的处境,而是那空中凝聚剑势的少年。

    在自己的印象之中,对方并非剑者,也不通阵道。上次交手之时,他也未施展此种手段。

    或者说,他上次施展的手段,威力犹在剑阵之上,若他对自己生了杀心,为何此时不用?

    他..到底在盘算什么?

    就在此时,一声沉喝,似是经历万千思索,破口而出,引得在场之人,尽皆一愣。

    “他不是楚阳,还请罢手!”

    天空之上,凝聚剑势的李丹心,此刻不可置信地望向柳瘟,不知他为何要说出这样的话。

    但随着这一句话出口,她也知晓自己再无时间,于是剑锋一转,带起一片残影,如月华倾泻,凌空降下,直奔方进而去。

    另一侧,本打算与李丹心合力击杀方进的叶琼,如今听到二哥开口,心中有了犹豫。此时见李丹心抢先出手,分神犹豫之间,亦是一拳跟上,但这一拳已不再是龙吟碎骨,而是普通的叶家拳。

    “哼。”

    柳瘟的一声疾呼,在方进听来恰到好处,其心中疑惑,此刻瞬间烟消云散。面对眼前月华倾泻,身侧虎豹之击,其此刻张狂之意尽数收敛,面上带起一丝玩味。

    一直注意其动向的柳瘟,当即发现不对,可是他根本来不及出声提醒,一个你字刚刚出口,剑与拳已然到达方进身前一丈。

    但也就在这一丈之时,寸步难前...

    “方进”此刻双手负于身后,周身一丈形成一道无形气罩,将其笼罩在内。

    随着气罩凝成,周围阵法的影响,顷刻溃散,而剑势未满的李丹心,手中软剑就此凝于半空,再难突破半分。

    也就在此时,柳瘟那一句迟来的提醒,响彻此间。

    “你..不是方进!”

    下一刻,“方进”口中,竟发出一阵女声,印证了柳瘟的判断:

    “哈哈哈哈,没错,我的确不是方进。”

    此言落定,柳瘟脑中思绪飞转,回想起刚刚的细节,回想起对方的异样。终于明白,对方根本不是因为心境激荡,走火入魔,临阵破境,而是对方本身就是四品。

    对方在演戏...

    可是,这人既然有碾压众人的实力,又为何要演方才那一幕?她..究竟有什么目的?

    “轰!!”

    下一刻,一阵嗡鸣之声,响彻四方,“方进”周身气罩崩碎,带起一阵气浪席卷四方。叶琼首当其中,被震退数丈,而李丹心手中长剑断裂,身形亦是倒飞而出。

    眼见此情此景,柳瘟知晓自己三人大劫将至,今日难以活命...

    眼下唯一的生机,便是...

    柳瘟心念至此,抬头望向青云街的方向,他希望李丹心易容之人,如今能够赶到当场,解决眼下危机。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眼下之局,会是如此解法...

    “他不是楚阳,我不是方进,所以...”

    “方进”缓缓出声,言至末尾,却是身形一转,纵跃而起,化为一道残影,如鹰击长空,掠出了秋风院...

    “她..走了?”

    柳瘟愣愣出神,本以为必死之局,却未想到对方会如此轻易离开。但他此刻来不及推敲对方用意,因为三弟叶琼和李丹心如今已被那道气浪震飞落地,昏死过去。

    他也更加不知,掠出此地的“方进”,刚刚走出十余丈,便撞上了一道人影。

    “怎么?动手伤了人,就想这样离开?”

    “方进”望着眼前,近乎鬼魅一般,突兀现身的陌生背影,方才面上的玩味荡然无存,心知来人实力莫测,莫不是风鸣院台面之下潜藏的高手?

    于是问出了一句...

    “你是谁?”

第1913章 阻碍

    巳时一刻,华阳正盛,一条狭长阴暗的通道之中,“方进”被人拦住去路...

    “你是谁?”

    一声出口,眼见来人毫无反应,“方进”眉头微皱,当即施展轻功,化为残影便要绕路而行。

    可是其刚刚一跃而起,便觉体内真气一阵紊乱,双腿如遭缰绳束缚,堂堂四品,竟在施展轻功的一瞬,被拉了下来。

    “你问我是谁,我倒更想知道如何称呼你。”

    落地瞬间,“方进”不敢大意,知道眼前拦路之人实力莫测,自己想要绕过此人,怕是不大可能。

    不过世上功法万千,自己虽然看不穿方才那人的出手,却也不会自乱阵脚。此刻只是将眼前之人,视为劲敌。

    “寒门之首,方进。”

    “方进”此时开口,自然不愿在此未知之人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但同样也让他方才在秋风院内,主动承认自己不是方进的一幕,显得更加可疑。

    “不,方进仍在昏迷之中,更何况你方才不是已经承认了么?”

    神秘来人说话之间,周身笼罩的一团黑雾,渐渐消散。此时华阳正盛,即便两人处于阴暗之处,后者也不难看清,眼前之人乃是一名青衣少年。

    “他是谁?”

    这个问题,立时自“方进”心中攀升而起,风鸣院内的少年,除了楚阳之外便再无此等实力者。可是自己与楚阳交过手,知晓对方的手段气息,与此人截然不同。

    楚阳出手,蕴含赤阳正气,而此人周身则是阴郁非常。

    更何况,他方才的话,传递了一项信息。

    他刚刚在场!

    这青衣少年既然看到了先前的一幕,看到了那三人与自己交手,险象环生,可最后却还是选择袖手旁观,等待自己离去而后堵截,便说明对方根本不在乎那三人的死活。

    这一点,与楚阳心性,大相径庭...

    “你一定对我的身份充满好奇,其实我早已告诉你答案,只是你尚未察觉。”

    青衣少年转过身来,露出的是一张清秀陌生的面孔,“方进”从未见过,但似乎有一点点印象。不是对他的面孔,而是对他这一身衣着。

    “你是柳家嫡系?”

    终于,“方进”想起了少年的衣着,想起了自己是在哪里看到对方的画像。

    嗯...

    叶家绝杀令!

    可是,青衣少年下一刻所说的言语,却让“方进”心下一寒,思绪再度紊乱。

    “幻影千御四人,幻殁于任家大院,影死于外院书楼,御亡于我手,唯剩一人。”

    “方进”没有开口,身为四品高手,绝不会是心性莽撞之辈,除非心境崩塌,否则即便是心中波涛汹涌,也不会惊呼出声。

    但其面上虽然压抑情绪,心中却已波澜壮阔,对于对方的言语,心中充满怀疑,却不能发问。满心皆是对方所说的:

    “幻御已死。”

    而此时,青衣少年再度开口,奉上了最后的诛心一击,正是...

    “所以我想知道的才是如何称呼你,而不是你是谁。”

    一声入耳,“方进”脑海之中思绪飞转,无数个被压抑在心底的画面,如潮水一般蜂拥而出,正是昨夜外院之中,发生的所有事。

    自己三人原本相护配合,将计就计,趁外院设下引蛇出洞之计,数位教习分散之时,逐个击破,削弱外院实力。

    却不想计划即将完成之时,本该是重伤昏迷的钟天一,竟然意外苏醒,而且设下反杀之局。

    最终,自己重伤昏迷,幻御二人生死未明,自己为了两人,不得已服下毒药,受制于人,来此演这一出戏。

    可是,如今却被告知,幻御两人已死,凶手便在眼前。

    他是谁?

    他是钟天一!

    “是你?!”

    两字女声出口,“方进”怒气翻涌,周身一阵白光倾泻而出,身形急速缩水。前一刻的健硕青年,这一刻已化为一名长发女子,化出三道残影,朝青衣少年包夹而去。

    “噗..”

    随着一声轻响,三道残影手中短刺,齐齐刺入少年要害,使得其愤怒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清明。

    可下一刻,青衣少年的声音,便自其身后响起,语气平淡,却字字如刀,直逼女子心头。

    “你那位同伴身死之时,也如你这等神情,愤怒、不甘、无力,但挣扎无用。”

    “住口!”

    长发女子面对仇敌不断讥讽,此刻心境紊乱,她只想要斩杀眼前之人,仿佛只要杀了眼前之人,便能否定他口中的一切言语。

    无论是讥讽,还是两名同伴已死的..谎言。

    一击落空,三道残影合一,长发女子心念一动,手中双刺分别朝着两个方向激射而出,带起一道肉眼难见的雷电之势。

    四品入道,道者非道门,而是自身之道。一旦踏足四品,便拥有了选择自己道路的资格,修行之道无数,武道只是其中一条。

    四品与五品之所以相差悬殊,便是因为四品武者,即便仍旧习练武道,也会形成自身之道。

    简单说,便是四品与五品同样施展同一门功法,不同的五品之间,虽然有个人差异,但功法的大体效果不会改变,只是有威力强弱之分。

    可是不同的四品施展,却会有不同的效果,因人而异,防不胜防。

    所以一旦踏足四品,之前积累的战斗经验,便会被推翻大半,五品以为的常理,往往便是身死之源。

    “仇恨不能让你变强,只能让你一去不返。”

    青衣少年仍旧在淡淡开口,犹如身居高位,面对低阶生物之审判。似乎根本不懂什么叫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字字句句,听入长发女子耳中,尽是讥讽之意,让她心境更乱,杀意更浓。

    两柄峨眉刺上雷光大作,所过之处,尽是焦土,无论青衣少年处在哪一方位,这一击都要他付出狂妄的代价!

    狭长的通道之中,已满是雷光焦土,唯有女子所在方位,仍是一片清明。其收回双掌,望着周围空无一人,此刻心中愤怒没有半分退散。

    唯有青衣殒命,唯有少年身死,方能平息一切。

    “哎..”

    就在此时,长发女子忽闻一声轻叹,其脚下所在方位,一道阵纹随即升腾而起。下一刻,其身形已消失在原地,正如青衣少年最初的现身一般,突兀出现在通道另一侧。

    “阵法..”

    可她刚刚生出这个想法的同时,便听到一声破空之声响起,此刻转身之间,正见一道峨眉刺,朝此袭来。

    青衣少年此刻,出现在了长发女子原本所在的方位,遥遥望着眼前抬起一掌,逼退峨眉刺后,将其再度握入手中的长发女子。

    “心境远比实力更加重要,若有来世,万望珍重。”

    此时的长发女子,心中对青衣少年恨极怒极,根本不会仔细去听对方说了什么。此刻对方的存在,便已是对她最大的挑衅。

    可就在其欲再度出手之际,却觉掌中一道寒意透体而入,此刻望向手中峨眉刺,哪里还是自己的武器,分明是一块万载寒冰。

    无尽寒意,自寒冰向其体内传递,长发女子寒冰脱手,连点自身三处要穴,运功驱散寒意。一阵白雾,自其掌中喷洒而出,头顶亦生出一阵青烟。

    青衣少年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狡黠,连翻计算,步步为营,乱敌心境。为得便是让对方,自封三处气穴,削弱实力。

    只要其暂时跌入五品,那么这一道幻杀阵便可全面开启,让其陷入无尽泥沼之中,再难脱身。

    “开..”

    可就在青衣少年一字出口,阵字未至之际,一声镜面破碎之声骤然响起。

    下一刻,两团烈焰突兀而出,将青衣少年与长发女子裹挟其内,形成两道火牢。

    青衣少年微微侧目,嘴角泛起一丝弧度,他没有想到,今日之局,自己竟为旁人做了嫁衣。不过还好,不算太亏。

    与此同时,长发女子也将寒气逼出体外,看清了眼下局势,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但她所想,与青衣少年不同,她要的不是利,而是眼前的青衣殒命。

    至于自己的性命...

    如果来的人不是他,自己可能会有性命之危,但这周围的烈焰,已经说明了他的身份。所以凭借自身所知的诸多信息和利用价值,自己的命绝对可以保住。

    ...

    通道之上,一名少年立身于此,身穿红白学子服,于微风之下飘扬,颇有几分潇洒之意。如今居高临下,周身灵气翻涌,正是刚刚察觉修士气息,赶到此处的楚宁月。

    此刻出手,已算是渔翁得利,将两人制服当场,取得了莫大优势,再无悬念。

    可是,当她看到那青衣少年之时,却也是微微一愣,因为此人无论是衣着还是样貌,都与自己初入南域之时一模一样。

    这绝对不是巧合。

    所以她也问出了那一句...

    “你是什么人?为何假扮他人?”

    长发女子眼见来人的关注点不在自己身上,而是在青衣少年的身上,此时心中更为侥幸。既然他们两人有所恩怨,那自己提出筹码,杀他的可能便更多一分。

    可是下一刻,青衣少年面上狡黠尽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无奈,轻声开口说出一句话,让长发女子心中幻想彻底破碎。

    “楚道友,好久不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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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1697/ 第一时间欣赏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作者:粽子也会飞所写的《虚空极变》为转载作品,虚空极变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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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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