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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粽子也会飞     虚空极变txt下载     虚空极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68章 滔天(下)

    天空之下,绿芒化为点点灵气,反补空中巨大符箓,随着光华不断变幻,使得通天古树之上的诡异人脸,阴晴不定,若有所思。

    下一刻,古树枝蔓一挥,无数落叶凭空浮现,化为道道利刃,朝两女袭杀而来,气势浩大,连绵不绝。利刃之外,飞花浮动,若非通天古树之上狰狞面孔犹在,倒勉强算是一番风景。

    亦是绝佳的葬身之地。

    楚宁月实力下跌,但心性却不会因此改变。如今已然判断出,蓝衣女子并非南宫霞,但对自己的确也没有歹意,所以其并未四处躲闪,而是望向眼前之人。

    似是感受到其投来的目光,蓝衣女子微微一笑,一步踏出,已然出现在其身后。拂袖之间,一阵山鸣海啸之声,油然而来,而此声响直攻神识,神识差者,早已心生幻象,不可自拔。

    只可惜,此地本就是楚宁月的神识空间,而此地如今的掌控权,在心魔之手。所以此类神识攻击,并不能造成实质效果,更不能具体显化。

    但蓝衣女子出手之时的主要目的,也非神识浸染,而是催动五彩符箓,施展后手攻击。

    “轰!!”

    随着一阵嗡鸣之声,符箓之中蓝光一闪,使得飞叶化刃为之一顿。

    下一刻,通天古树头顶,一阵泱云汇聚而去,突兀降下三十六道湛蓝掌印,朝四面八方依次排开,如山倾海啸之势,强压而下。

    便是心魔具象,亦未想到此女会有此种手段,万叶化刃尚未触及对手,这三十六道掌印,便已直逼自己而来。

    但,作为楚宁月的心魔,掌握其一定记忆,他很是清楚,自己所附身之物,真正的实力,绝对凌驾于转脉境之上。

    因此在他看来,这三十六道掌印虽然气势浩大,实则却是外强中干。

    心念一动之间,万叶化刃瞬间回防,同样化为三十六道三人合抱粗细的藤蔓,冲天而起,迎接掌印而去。

    掌印藤蔓接触瞬间,气浪席卷四方,楚玄王都本就因为通天古树现身,显得残破不堪,如今被气浪席卷之下,更让建筑悉数坍塌,化为碎瓦尘沙无数,归于黄土。

    两者看似平分秋色,势均力敌,但掌力有穷,藤蔓无尽,一息过后,已有上下之分。

    心魔具象眼见得利,心中担忧烟消云散,此刻望向两女之时,诡异人面之上,笑容更加邪意。此刻虽未出声嘲讽,但心中所思,却尽是轻蔑,再无其他。

    “此物有虚丹实力,你..切莫轻敌。”

    眼见掌印失势,楚宁月望向蓝衣女子,觉得对方的实力,应该不止于此,否则刚刚无法强行吸夺自己体内灵气,于是出声提醒。

    她此时并不希望,对方因为轻敌,给了通天古树可趁之机。自己如今,已然堕境,实力不复,若她再...

    那可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此举动,换来的却是一声轻笑,还有一句调侃...

    “哈..美人有心了,但吾何曾说过那掌印,便是主要手段?”

    话音方落,蓝衣女子脚下方圆一丈,无数紫色符文涌现而出,顷刻之间便将其笼罩在内。符文化为四道纹路,自地面之中,迅速朝着王都方向蔓延而去。

    只瞬息之间,便已至通天古树之下,而后者毫无察觉。

    下一刻,蓝衣女子身形骤然消失,无声无息之间,出现在通天古树之下。而以其体型与通天古树相比,与地上碎瓦尘沙,也并无太多不同。

    加之蓝衣女子周身符文,似有隐匿气息之效,若非其对楚宁月并无恶意,此刻便是她也无法轻易察觉。

    因此即便古树心存疑惑,也没有第一时间查看自己脚下,只是心中不解,为何少了一人。

    楚宁月眼见对方施展手段,兵行险着,而通天古树并未第一时间发现此事。自己当然不能引导对方的目光,助其察觉蓝衣女子,所以佯装惊讶,朝四方望去。

    仿佛同样不知,蓝衣女子去了何处,面上浮现出一丝凝重。

    楚宁月不善弄虚作假,因此她的演技着实一般。但好在心魔具象,此刻附身于通天古树之上,而后者因为长久岁月,皆被封印于深渊之下,因此思维迟滞。

    心魔具象,同样受此影响,因此没有第一时间,察觉楚宁月的异样,反而出声讥讽:

    “你的朋友,如今已然临阵脱逃,如今仅凭你一人,又要如何反败为胜?”

    而就在此时,蓝衣女子轻轻抬手,一指点在古树之下,一根根系之上。而后轻声开口,声音却回响此间,唯有两字。

    “聒噪。”

    话音刚落,一道蓝色火焰,便自女子指尖蔓延而出,起初只是星火之势,但只刹那之间,便成燎原之势。

    通天古树惊愕发觉,蓝衣女子出现在自己脚下,但更让他错愕的,乃是这蓝色火焰,与楚宁月所施离火截然不同。

    离火焚烧的乃是肉身,而自己乃是附身于此物之上,故而不受影响。可此蓝色火焰,燃烧的却是元神,可以说专克自己这附身之法。

    蓝色火焰蔓延开来,古树只觉体内妖力,亦如当初无数绿芒一般,被强行淡化分解,化为无数灵气,朝着空中巨大符箓汇聚而去。

    从来皆是自己吸纳旁人之力,化为本源,如今却被人以此法还施彼身,这种落差,让其心中极为愤怒。

    但愤怒之余,却没有完全丧失理智,因为他发现,凭借自己的实力,竟然无法终止这滔天蓝焰。若不想伤及本源,舍弃此肉身,乃是唯一选择。

    可是,此地除了这具肉身之外,还有何物能可一居?...

    “哈..”

    就在此时,已被蓝焰吞没大半的通天古树,不怒反喜,大笑一声。下一刻,树冠之上,万点光华迸射而出,化为一片暴雨,降临于此空间之内。

    下一刻,通天古树,随着一阵轰鸣之声,轰然倒塌,但雨水所过之处,却有无数花草树木,化为精怪,死而复生。

    他在危机之刻,判断出对方施展掌印,乃是为了拖延自己,转移注意。而后再以近身之法,施此蓝焰,攻破自己防御。

    但此法,势必损耗不小,无法持久,而发动条件也定然苛刻。因此,他当即选择舍弃肉身,以通天古树之特性,将体内残存妖力,化为暴雨倾盆而下,催生此地妖物。

    如此一来,自己便有了千万种附身的可能,而楚宁月实力已然下跌,施展不出毁灭一国妖物的术法。

    自己,仍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2169章 蓝衣

    湛蓝火焰,随着古树坍塌,烟消云散,化为星芒一点,没入蓝衣女子指尖之内。而被蓝焰吞没的树干,则被分解为道道灵气,汇入空中符箓之中,已然囊括方圆百丈的符箓,涵盖此间。

    “撒豆成兵,化整为零么?”

    蓝衣女子自言自语间,周身紫芒再度浮现,随地面之上纹理扩散,再度出现在先前消失的方位,回到楚宁月身边。

    方才一幕,楚宁月看得清晰,但心中却多有疑惑。因为在她的判断之中,蓝衣女子所施手段,虽与修士术法异曲同工,却有本质差别。

    尤其是那道蓝焰,竟能腐蚀通天古树之树干,使得其内生息化为灵气,被天空符箓所吸收。如若蓝焰本身,亦是凭借灵气术法所汇聚,又要如何做到这一点?

    思索间,蓝衣女子再度开口...

    “对于这些精怪,美人可有办法?”

    对于“美人”这个称谓,楚宁月颇为反感,不过见对方亦是女子,此种反感便轻了些许,回归到此问本身。

    但...如今自身修为已然堕境,以开元境修为,想要同时斩除楚玄王都之内的妖物,可以说是绝无可能。因为开元境与转脉境最大的不同,便是灵气自行复苏。

    此界之内无灵气,而此心魔乃是于此界而生,因此由其缔造的空间,同样受此限制。

    楚宁月虽是因灵气不足而临时堕境,并非功体之上永久损伤,能可施展范围术法。但开元境实力,却不允许其维系此等术法的损耗,一旦施展,便会损耗更多灵气。

    届时,便是连开元境修为,恐怕也无法维系,如若再遇危险,处境将会十分被动。眼下并非绝境,她并不愿意破釜沉舟,拔苗助长。

    眼见楚宁月默不作声,蓝衣女子微微一笑,却是朝着眼前之人,伸出左手,掌心向上,仿佛是在索取某物。

    “嗯?”

    楚宁月不明其意,轻疑出声,看向眼前之人的同时,心中颇为复杂。因为眼前之人,来历不明,实力莫测,如今立场,亦是扑朔迷离。

    “吾欲施之术,不在此界五行天地之中,化用此界灵气,不足以维系术式,需借上界灵源为引,方竟全功。”

    对于蓝衣女子的话,楚宁月更觉疑惑,但她却捕捉到对方话语之中的“此界”“上界”之说,同样也看得出,天空之上的巨大符箓,非同寻常。

    于是稍作沉吟过后,出声道:

    “你想要我如何做?”

    此刻若由自己出手,修为境界恐会跌落至凝气,因此非到万不得已,自己不会冒险。眼下既然有别的选择,楚宁月当然不会放过,不过在那之前,也要听听对方的条件才行。

    却不想,对方所言只有一句...

    “将手交我便可。”

    越是简单的条件,往往便越是危机。楚宁月没有忘记,先前自己接触对方之时,险些被对方吸夺本源灵气,此刻若再与对方接触,其危害,恐怕犹在跌落境界之上。

    但此时,蓝衣女子却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轻笑一声道:

    “方才之举,乃是吾苏醒之前,本能所为。如今吾已苏醒,便不会贪恋美人身上灵气。更何况,只要源头不灭,便是细水长流,何必做杀鸡取卵之事?”

    前半句话,蓝衣女子面上还带着一丝微笑,可到了后半句话时,周身便又浮现出一阵寒意。这也让楚宁月明白了,眼前之人究竟是如何看待自己。

    只是她如今并不知晓,自己身上的灵气,与一般灵气不同,乃是经由功法提纯过后的特殊灵气。对于蓝衣女子这等存在,乃是唯一滋补,能可恢复实力的契机。

    因此在找到替代品之前,蓝衣女子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及楚宁月,包括她自己。

    虽然心中不悦,但楚宁月懂得判断局势,明白此刻自己境界不足,身不由己。而对方所求,乃是长远之计,只要渡过眼下难关,冲出心魔桎梏,便能恢复实力。

    因为此地乃是心魔铸就之空间,所发生的一切,皆是半虚半实。在此堕境,的确会影响后续行动,但只要脱离此处,便会恢复如初。

    届时,便是自己摆脱眼前此女的时机。

    心念至此,楚宁月伸出右手,送到对方掌心之上。而此举动,让蓝衣女子很是满意,立时笑颜如花,轻轻一拉,眼见楚宁月纹丝不动,索性自己上前一步,转身贴了过去。

    如此举动,楚宁月始料未及,抽身即退,但两掌相接之时,便已产生了某种气机牵引,此刻竟是无法撤手。

    蓝衣女子见状,没有继续上前,而是抬手之间,带着楚宁月的右手,指向天空符箓。另一手伸出食指,自唇间轻咬,落下一滴朱红。

    朱红落地瞬间,化为四色符文,朝着四方扩散而去,顷刻之间便已蔓延百里,碰触到此空间壁障。而后一分为二,化为两道五彩丝线,沿空间边界迅速环绕。

    短短一息,已将整座空间囊括其中,使得天空之上的巨大符箓之中,浮现出两道虚影,正是两女模样。

    如此手段,对于修士而言,自然称不上匪夷所思,但亦是楚宁月从未见过。因此面上如常,心中持有疑虑。

    如今自己与蓝衣女子五指相交,只觉体内功法迅速运转,但灵气却无外泄之势。反而因为功法急速运转,使得跌落的境界,有些许复苏之势。

    不过想要跨越开元境重归转脉,单凭体内功法运转产生的微弱灵气,乃是远远不足。只能积蓄力量,却无法破境。

    两女交谈之间,天空之上暴雨已尽,楚玄国内,无数花草化为精怪,土石之流化为妖魔,一时之间,鬼哭狼嚎,犹如炼狱。

    心魔具象,此刻便附身于一头石妖之上,身形比之同类,要小上许多,便于隐藏。

    但他此刻,心中却也颇为无奈,因为眼下之举,的确能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却也少了取胜的可能。这些精怪的实力,即便群起而攻之,也无法灭杀两女。

    反倒是空中不断增长的符箓,让其心中,略有担忧之意。

    “准备好了么?”

    就在此时,蓝衣女子转头望向楚宁月,出声发问。而此一问,让原本心存侥幸的楚宁月,瞬间清醒。

    原来方才体内功法运转,并非是对方已在施术,而是在给自己准备的时间。但此刻,已然受制于人,而眼前之人,又非绝杀之相,因此除了妥协,也别无他法。

    “嗯。”

    一声轻应出口,蓝衣女子微微颔首,眉心雪花图案,骤然一明,巨大符箓之中,立时升腾出五彩华光,化为五道巨大枷锁,犹如手臂一般,朝着此间蔓延而去。

    地面之上,立时震动不已,无数裂纹浮现而出,化为深渊。木石妖魔首当其冲,发出阵阵咆哮,在咆哮声中,坠入深渊。

    花草精怪,此刻纷纷凌空而起,各显术法,心魔具象亦是在坠入深渊之前,迅速变换附身对象,附到了一株不起眼的杂草之上。

    可就在此时,一阵雷鸣之声,骤然响起,随即暴雨临盆,却与古树坍塌之时所化暴雨不同,此刻的雨水之中,满是腐蚀之气。

    雷鸣为金,暴雨为水,腐蚀为木,地裂为土,只剩...

    巨大符箓之中,与楚宁月一般样貌的虚影,赫然一步踏出,抬手一掌虚按而下,化为一道赤红掌印,横贯此间。

    水火本是相冲之势,但在此符箓涵盖空间之内,却相辅相成。暴雨临近掌印之际,化为漫天流火,朝无数精怪降落而下。

    而这些精怪,实力皆是薄弱,虽然数量庞大,却根本难以抵挡此种攻击。在烈焰之中,暴雨之内,哀嚎不断,迅速湮灭。

    顷刻之间,群魔乱舞之相,便只余一株杂草,仍在半空之中,勉力坚持。

第2170章 封禁

    金木水火土,五行皆在,五灵局现,正是...

    “五灵封禁术。”

    心念至此,蓝衣女子袍袖一挥,松开抓住楚宁月的手,身形当即凌空而起。

    天空之上,五道枷锁如受感召,纷纷朝此汇聚而来,顷刻之间,便悬浮于其身前十丈,如五军会首,临阵待发。

    如今,已是箭在弦上。

    蓝衣女子眉心之上,雪花图案凝实,此刻低头望向楚宁月时,目光之中,浮现出一丝无奈。随即凝声开口,声如洪钟,回荡在空间之内。

    “此式过后,一劳永逸。这人情,便算是还了。”

    说话之间,空中五道枷锁,已然朝着那一株被心魔具象附身的杂草精怪而去,使得后者感觉到了空前危机。

    但他此刻,却已没有其他办法,因为附身之术,虽然随心所欲,却不能附身死物之上。如今此间之内,除了眼前不属此界的两女,便再无活物。

    放弃这最后一具肉身,自己便只能以本体相见,届时最大的秘密,将会公之于众。届时,此空间破碎,其后三道空间,自己也决计占不到任何便宜。

    因此与其执着眼前胜负,倒不如奋力抵挡,即便不敌身死,空间溃散,也不过是损失三成实力,还有接下来三道空间,可以取胜。

    心念至此,心魔具象决意抵挡,并未舍弃肉身,眼神之中的恐惧,已然化为淡漠。虽然知晓,此刻凶多吉少,但却不愿为眼前胜负,赌上一切变数。

    下一刻,五道枷锁临身,只一瞬之间,心魔具象便知眼前之术,如山似岳,绝非自己能可抵挡。虽然不知,这蓝衣女子从何而来,但却能够看出,其施展如此术法,负荷极大。

    像是此种招式,绝难在同一日施展第二次,因此只要自己这具肉身陨灭,付出些许代价,重启此心魔空间,那么最终的胜利者,仍是自己。

    然而此时...

    “哼,你不会以为,吾付出如此代价,还会教你有翻身的可能吧?”

    一句轻声传音入耳,却如地狱恶魔低语,激起心中最大恐惧,这一刻,便是心魔具象,心中已有所动,产生七分自疑。

    下一刻,五道枷锁朝着五个方向,猛然拉扯,但所牵引者,却并非肉身,而是与蓝色火焰一般,直取元神。

    心魔具象见状,为之一愣,只觉体内五劳七伤,似要被眼前枷锁,撕裂灵魂,犹如五马分尸。心念急转之下,已然判断出自己中计,方才哪里还应该有什么侥幸?

    此刻心念一动,便要抛却此肉身,即便只能以本体面对眼前两女,失去所有先机,也好过此刻灵魂被枷锁彻底撕碎,不复此间的好。

    “晚了。”

    蓝衣女子淡淡开口,虽只有两字,却似审判。说话之间,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空中杂草精怪身后,回身一掌,印在对方后心之上。

    下一刻,其眉心雪花图案之中,一道蓝焰再度浮现而出,比之先前摧毁古树之时的蓝焰,更加耀眼,更加凝实。

    心魔具象立时发出一阵哀嚎之声,在蓝焰的锁定之下,他根本无法脱离此具肉身。外有五道枷锁,分噬灵魂之难,内有蓝焰灼烧神魂之痛。

    其此刻,已是黔驴技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湮灭,化为一片飞灰,散落此间。

    而空中巨大符箓,亦在此刻不断缩小,转瞬之间,便化为无物。

    眼见一切烟消云散,天空之上的蓝衣女子,负手而立,飘然降下,落在楚宁月身旁。可其落地之时,脚步却似一阵踉跄,险些没有站稳。

    如此细节,楚宁月看在眼内,心中猜测,此法对于此女的消耗,或许极大。可若她先前的确为难自己,此刻固然是出手的最佳时机,但她先前所做,却一直在维护自己...

    若自己此刻出手,即便能胜,能可一劳永逸,也有违道心。

    迟疑之间,楚宁月放弃出手。

    “呵...”

    可就在此时,蓝衣女子忽然轻笑一声,而后身形一软,仰面便倒。可其身还未着地,一身蓝衣便迅速转化,重新化为一身红衣。

    在彻底化为红衣之前,一道略微虚弱的传音,传入楚宁月耳中。

    “美人先前相助之情,吾今日已然偿还...下次苏醒之时,便是拿回你这弟子肉身之日...除非,你能为吾...寻找...替..”

    言至末尾,转化已成,传音戛然而止,楚宁月上前一步,将眼前女子拦腰抱住,感受到眼前之人周身熟悉的气息,判断出眼前此女,复归南宫霞。

    但自此刻起,她亦明白了方才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南宫霞曾对自己提过,她于数年之前,经历过一番天人交战,而后脑海之中便平端多了许多他人记忆,匪夷所思。

    像极了,被旁人施展阳魂夺舍之术,失败...

    本以为,施术之人的残魂早已湮灭,却不想今日会在自己的灵气之下苏醒,这让楚宁月意识到,南宫霞此时所面临的危机。

    一旦蓝衣女子再度苏醒,便是自己,也无十足把握能够镇压。看来唯一的办法,便是在其苏醒之前,为其找到另一具合适的肉身。

    但...

    此法对于邪修来说,自然并非难事,只需在她苏醒之前,随便斩杀一名女子,刚死之人,正是最好的肉身。

    可是楚宁月并非邪修,虽然她与丹青天下大多修士一般,不将世俗之人性命放在心上,未将世俗之人当做过平等存在。

    但,也决计不会予取予夺,为了满足私欲,随意滥杀无辜,因为此举有违道心。

    至于为此女重塑肉身,若是放在丹青天下,或许还有可能。但此界之中,灵气与修士之物本就匮乏,更不可能会有足够重塑肉身的天材地宝。

    此法,无疑痴人说梦。

    心念至此,楚宁月叹息一声,决定将此事暂时搁置,日后见机而动。

    可随着其放下此事,心思恢复之下,却也发现了此刻的异样。

    楚玄旧忆,心魔空间,的确已经随着心魔具象陨灭,开始支离破碎。但如今的自己,仍旧未能重回外界。

    这便说明,此地之中,还有影响自己的关键因素,而此因素不除,便无宁日。

    如今南宫霞已昏迷不醒,接下来,只剩自己。

第2171章 问心

    神识空间之内,画面支离破碎,重归虚无,而楚宁月一手搀扶南宫霞,凌空而立,此刻扫视四方,若有所思。

    心魔具象如若完全湮灭,那么自己此刻应该已经可以脱离此处,但眼下空间虽已碎裂,重归虚无识海,但自己却仍旧无法脱出。

    这说明,此空间之中,尚有影响自己的存在。

    “出来吧,拖延时间,于你于我皆是无益。”

    楚宁月淡淡开口,声音之中蕴含修士气机,四散开来,神识加持之下,眼中黑暗如旧,心中虚无却在点点退散。

    空间之内,无人应答,但随着气机层层铺开,内中黑暗逐渐被一层薄雾笼罩,使得原本栖身于黑暗之中的身影,开始有了显化之机。

    下一刻,一道人影,诡异浮现而出,面色苍白如纸,此刻望向楚宁月的目光中,皆是怨毒之意。

    “哦?”

    看清来人样貌,楚宁月一声轻疑出口,只因对方这次所化样貌,乃是降临此界之时,所化身的那名少年。

    若是先前未经楚玄旧忆铺垫,楚宁月见此容貌,还会有一丝涟漪。可如今对方无论幻化出何种样貌,在她看来皆是稀松平常。

    因此,一声轻疑过后,便是无声无息。

    少年看向楚宁月,见其神色依旧淡然,心下不免觉得有些疑惑。自己如今,已然是现出本体,见到一名与自己一般无二样貌之人,如何会没有反应?

    难道,是自己看错了眼前之人,她根本不是什么心存正道之人,而是内心邪恶冷酷之辈。所以才会对面前的事实,无动于衷,没有丝毫愧疚之意?

    心念至此,少年赫然开口,却显得很是突兀唐突:

    “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徒,有何颜面自称正道修士?”

    如此熟悉的一问,让楚宁月更加确定,眼前的少年,便是方才的心魔具象。因为其想要动摇自己道心的方式,始终如一。

    但眼下南宫霞已经昏迷不醒,自己的术法,又无法斩除眼前之人。所以她很想知道,对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自己又要如何破局。

    于是,便将计就计,淡淡开口道:

    “楚玄旧事,我心中早有定论,更何况,王兄如今尚在人世。”

    “嗯?!”

    少年闻言之间,微微一愣,似乎对楚宁月所言,很是意外。而他如此反应,同样也让楚宁月感觉到一丝异样,因为这一句无心,换得了有意。

    楚宁月一直将眼前少年,当做自己的心魔化相,所以作为心魔,他应该具备自己进入此处之前的一切记忆。

    可是,他方才面对南宫霞时的反应,还有如今听到“王兄如今尚在人世”之时的意外,都侧面反应了一件实事。

    他,似乎并不具备自己完整的记忆。

    可是,以自己在典籍之上,对于心魔的了解,在触发问心之前,心魔应该具备宿主全部记忆才是,无一例外。

    究竟是此界的法则,与丹青天下不同,所以才铸造了此种差异,还是眼前之人,自身的特殊,此刻缺乏情报,无从证实。

    于是,楚宁月决定顺其而行,试探更多信息。

    “至于不忠二字,又要从何说起?”

    眼见楚宁月主动发问,少年显然有些错愕,准备好的说辞,也因为对方的主动,显得有些无力。

    下一刻,其转念之间,朗朗上口,但说出的内容,却让楚宁月更加确定,先前心中猜想与判断。

    “你身为风鸣院之人,行事之时何曾考虑过风鸣院处境?肆意妄为,招惹祸端,引祸师门,此为不忠。”

    眼见少年虽说,并非残阳宫,而是风鸣院。在他的判断之中,自己似乎是真的风鸣院之人,而非残阳宫长老。

    也就是说,此子的记忆并不完整,而且他所认知的记忆,是从自己加入风鸣院开始,而非降临此界开始。

    作为心魔,只有此种程度,显然很不专业,这让楚宁月不禁思考,眼前的存在,是否真是自己的心魔化相。

    但若他不是,又是如何能进入自己的神识空间,又如何能够影响到自己?

    “我入风鸣院,不过是逢场作戏,一身所学亦非风鸣所传,此地于我而言,不过互相利用,何来不忠一词?”

    如此回应,再度让少年一愣,他的记忆之中,虽然没有楚宁月所说的一切,但身处此空间之内,他却能够清晰判断出,楚宁月所言真假。

    可正是因为判断出,楚宁月字字为真,才让他陷入困惑之中。为何,对方所说的一切,自己都不曾有半分记忆?

    既然,问心之举,毫无作用,那自己也只能开门见山。至少这一点,自己绝不会记错,而这一件事,也是真实发生。

    “任你巧舌如簧,这件事也无可辩驳!你常以正道之人自居,但你却行了邪魔外道之事,此为不仁,又如何辩解?”

    眼见少年情绪激动,但却是大反其常态,没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恶行”,反而打起了哑谜。这让楚宁月觉得有些好笑,不免觉得眼前之人,是否是黔驴技穷,故弄玄虚。

    “你所说的,是何事?”

    却未想,此问一出,少年的目光瞬间怨毒数倍,此刻望向楚宁月,恨不得生啖其肉。半息过后,爆发出一阵嘶吼,但所说的,却是一句惊人之语:

    “你,为何要占据我的身体?!”

    此言入耳,楚宁月面上玩味,逐渐消散,眼神开始凝重了几分。不过也是转瞬之间,便平复了心神,因为她没有忘记,对方的目的,一直是乱自己道心。

    “从何说来?”

    见楚宁月如此淡然,少年心中怨恨,更加强烈。此刻也顾不上暴露身份,当即大声嘶吼道:

    “你对我行邪修之法,强行夺我身躯,锁我灵识。若非那人对你施展复苏阵法,让我同样得以恢复意识,只怕你此刻还在逍遥法外!”

    此言一出,楚宁月眉头皱的更深,这一刻,她终于清楚了对方的身份,也知道对方为何只有残缺记忆。

    他口中的复苏阵法,应是指自己与穆清远一战,双败俱伤之时,祁如清闯入战局,所施之术。而那阵法,的确是自己平生所见中,恢复力最强的手段。

    非但让自己伤势复原,更是重回转脉境,亦让穆清远实力倍增。

    如今想来,若是那阵法,或许真能冲破桎梏,让眼前少年,发生奇迹。

    当然,这一切前提,都必须建立在一件事上,那便是此人...所言非虚。

    “天道无情,万物皆虚,你我身处此界之中,自受天地法则约束,自有因果循环。即便你当真所言非虚,亦是天道之故,非我个人所愿。

    你今日对我所做之事,便算与此事抵消,我可以饶你性命,允许你存于识海之内。但若你执迷不悟,再有今日之事,你该清楚自己是何种下场。”

    楚宁月沉声开口,面上看上去古井无波,问心无愧,但心下,却已有一阵波澜。因为她无法分辨对方所言真假,无法判断此人是出于乱心之计胡言乱语,还是真有其事。

    所以她此刻能做的,便是将此事压在心底,日后再议。此刻要做的,唯有..

    问心无愧。

第2172章 心魔

    “哼哼哈哈哈!”

    少年闻言之间,微微一愣,而后口中发出一阵狂笑,大有癫狂之意。会是如此结果,他早已有所预料,否则一开始便也无需以心魔为籍,施乱心之法。

    如今见眼前之人,对于强行占据自己的肉身,毫无愧疚之意,看向眼前人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怨毒,却也多了几分绝望。

    因为他很清楚,楚宁月的心魔之力,已然被先前的蓝衣女子尽数封印,悉数化解。如今自己已然展露本体,便不再受心魔庇护。

    如若眼前之人,想要动手灭杀自己,以如今自己掌握的手段,根本难以防御。便真如对方所言一般,自己想要求活,便只能忍气吞声,立于危墙之下,生死皆由人,不由己。

    只是他哪里知道,楚宁月此刻并未窥破其真身,仍旧因为方才心魔空间之内所发生的一切,觉得自身术法无法磨灭于他。

    因此,才会以言语试探,试图找出破解之法,没有直接动手。

    两人相对之下,沉默不语,寂静无声。

    楚宁月言语相逼已过,此刻又觉出手无用,故而沉默,而少年则是因为,觉得自己前路黯淡,满是绝望。

    要么任由肉身被对方占据,自己重回深井之中,虽得生机,但却永远不见天日,直到下一次对方心魔爆发,自己顺势而为。

    要么,便是今日,灰飞烟灭。

    难道...

    难道真的没有任何办法?能够对抗眼前的所谓修士?

    明明这身躯原本的主人乃是自己。

    明明自己才是正义的一方。

    可为何,邪能压正?为何,天道无情?

    难道,自己就只能任由对方占据肉身,无能为力?只因对方是天外来客,而自己只是此界之中,一丝尘埃?

    “每个人皆有弱点,无非隐藏深浅,谁也不会例外!”

    少年脑海之中,忽然回想起那一日,楚宁月心魔觉醒之时,自己与它相见的一幕。

    是了,任何人都有弱点,眼前之人看似固若金汤,但实际上,也一定有其在意之事。只要能让其动摇道心,自己便能拨乱反正,扭转此局!

    什么...

    究竟是什么呢?

    随着思绪沉寂,少年周身气息内敛,呼吸变得极为缓慢,仿佛进入了龟息之态。若非楚宁月乃是修士之身,神识在眼,恐怕还真会觉得,眼前之人,已然气绝。

    ...

    忽然间,少年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重点。那便是眼前之人,究竟为何诞生心魔?那一日心魔为何觉醒?

    那一日,发生了什么?

    想到此处,少年的面上,浮现出一丝狰狞笑容,望向楚宁月的目光中,满是怨毒之色。下一刻,其沉声开口,声音似地狱之中,厮杀而出的饿鬼,噬人心神:

    “你..亲手杀死自己一路同行的盟友,当真能够心安理得么?”

    沉默许久,一句诛心,楚宁月闻言之间,眉头微皱。这一句话,对于她来说,杀伤力可谓十足,但其早前便做好了准备,知道这少年有意乱自己心神。

    所以,即便其所言非虚,此刻自己也不会如对方之意。

    于是开口之间,语气淡漠...

    “此人与我,不过相互利用,从未信任彼此,若他事事皆告知于我,今日亦不会走到这一步。”

    眼见楚宁月如此冷酷无情,少年微微一愣,他此刻已失心魔之力,判断不出楚宁月心中具体是何想法。

    如若这最后一个弱点,也不是真正的弱点,那么自己将真正黔驴技穷。

    不可...

    不可能!

    少年睚眦欲裂,此刻望着楚宁月,已然开始欺骗自己。

    纵然对方冷酷无情,纵然对方浑不在意,自己这一条路,也要一往无前,走到终点。

    也许,对方只是故作镇定,也许,对方只是刻意佯装。

    但这却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如何..能够放过?如何..能够接受,徒劳无功?

    “你当真觉得,今日他的结局,皆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少年沉声开口,继续追问,面上并未表现出心中的挣扎反复。他期待着,从楚宁月的面上,看到愧疚之色,只要一丝,自己便可见缝插针,将这一道伤口无限扩大。

    却未想到,眼前之人开口之间,语气如常,仿佛身死之人,不过是砂石之流,过往云烟,不足为道。

    “不错,他乃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本是为了让对方死心,让这少年放弃乱自己道心的计划,却忘了此地乃是自己的心魔识海,这里不同外界。

    这句话一旦出口,即便心中只是一瞬认可,也已经足够...

    “你!”

    少年显然没有想到,对方竟能对当日发生之事,无动于衷。难道真是自己看走了眼,其心魔爆发,根本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若不是此事,又有何种原因,能够驱动心魔?

    而就在少年陷入迷茫之际,一道冰冷的声音,自前方响起。

    “你的话说完了么?”

    少年闻言抬头,但抬头之间,却见一道赤红掌印,已至身前。

    这一刻,他只觉周身如坠冰库,数道寒意锥心刺骨,自四肢而入,朝百骸蔓延。又如两座山峰,朝此挤压而来,让自己难以动弹分毫,只能静待死亡。

    “呜..呜...”

    少年奋力开口,还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半个字来。生死之间,只能看清出手之人,披头散发,周身气息狂躁非常,眉心之上,刻有赤色半月,双目阴沉冷漠。

    眼见此情此景,少年一时之间,不知是喜是悲。喜者,乃是对方如此样貌,赫然是走火入魔,心魔爆发之相,自己终于达成心愿。

    可悲之处,却是自己的初衷,乃是引诱对方道心紊乱,趁机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可如今,自己最后的本体,却要惨死在对方攻击之下。

    没想到,到头来,仍是徒劳无功....

    “不!!!”

    少年奋力开口,喊出最后一字,既有不甘,亦有绝望,但同时却也是否定自己心中所想的“徒劳无功”。

    至少..至少自己能够诱导对方心魔爆发,让她和自己同归于尽,如此..

    也算是成功复仇!

    下一刻,赤红掌印临身,少年身形瞬间没入其内,连一声惨嚎也未能发出,便化为一片血雾,消散于空。

    楚宁月斩杀眼前之人,此刻口中不由自主地冷笑不止,望向四周之时,满眼皆是肃杀之意。

    仿佛在这一刻,她想要斩灭眼前一切活物,也许这样,便能让脑海之中的声音停止。

    最终,眼神定格在身旁七丈,昏迷的红衣女子之身。

    口中发出一阵桀桀怪笑。

第2173章 苏醒

    凛风城北,荒山之内,桃源深处废墟之中...

    黑雾漫天,阴沉死气萦绕,伸手难见五指,更可阻断神识感知,似是一处大凶之地。然而凶地中心,却有一处净土,虽然同样是一片废墟,却多了一丝生机之色。

    一名白衣青年,徘徊于此,目光迷离,若有所思。其身前十丈处,一道由气机构建的湛蓝壁障,似一道天堑,守护于此,外人难以进入。

    湛蓝壁障之内,一名身穿红白学子服的少年端坐于地,面色苍白如纸,周身气息内敛,呼吸缓慢无比,似是打坐入定。

    其身旁,则有一名红衣女子,安静地躺在地面之上,面上皆是平和之色,但却似乎已经没了呼吸。若不是周身一层气罩,忽隐忽现,恐怕已与死人无异。

    忽然间,白衣青年迷离的目光,骤然一聚。而后抬头望向天空,食指轻掐指尖三下,而后微微摇头,吐出一句:

    “已过一日,凶多吉少。”

    话音落定,其目光汇聚于湛蓝壁障之内的两人之上,眉头微皱,心中思索起,是否要强行突破壁障,采取备用计划。

    可就在此时,端坐其内的少年眉心之上,一道血色半月突兀浮现,周身一阵血光化作虚影,朝四方扩散开来。

    随着一声闷哼与一阵闷响,其一旁的红衣女子猛然睁眼,却在睁眼的同时,被血色气浪席卷而出,身形撞击在湛蓝壁障之上,使得后者支离破碎。

    这让刚刚醒转的红衣女子,口中喷出一口血雾,本就伤势未复的她,此刻更是五劳七伤。

    但也就在其即将昏死之际,却觉身后一阵柔风拂过,身体周围,被一阵暖意笼罩。脏腑七伤之感,瞬间减缓大半,下意识转头望去。

    耳旁随即响起白衣之声。

    “你已尽力,不可勉强。”

    说话间,白衣撤去按在红衣女子身上的手掌,右手轻挥之间,以一道柔风将对方送出,落在十丈之外,一颗大树之下。

    随即,目光落在眉心刻有半月图腾的少年身上,面色变得颇为凝重。

    而红衣女子落地之际,虽能保持清醒,但此刻却是无力开口,只能勉强睁眼,看到自己心念之人,已然苏醒。

    但她却也同样能够看出,对方此刻周身的异样,恐怕比之先前状态,更要恶劣几成。

    少年目光浑浊,此刻扫视四方,面上表情平淡,但周身散发出的杀意,却是浓郁非常。此刻仿佛心中只有一念,便是扫清眼前一切活物。

    “静。”

    白衣青年一字出口,周身浩然正气,磅礴而出,化为一道气罩,朝眼前之人笼罩而去。似想以秘法,驱散对方周身邪气,使其复归清明。

    然而白衣青年此时,灵识受损,功体不全,而七字真诀消耗本就极大。此刻一字方出,周身浩然正气,已是一泻千里。

    仅让眼前少年,迟疑一瞬...

    但也就在此时,大树之下的红衣女子,腰间忽然飞出一物,刹那之间,已至少年头顶。

    数轮光幕,随即四散而下,将其彻底笼罩在内。每一套光幕降临,少年周身杀意,便会散落一分,直至九道光幕皆降,天空之上飞出之物,方才光芒尽去,现出本相。

    正是指引红衣女子来此,又助其进入神识空间的,那一枚玉符。仿佛一切,都是有心人刻意算计,水到渠成。

    九道光幕皆降,少年周身杀意尽散,额头之上半月图腾,忽隐忽现,只差临门一脚。

    而此时,一道至关紧要的信息,自其脑海之中炸裂开来,唯有七字。

    “人未死,千丈峡谷。”

    短短七字,却似刻入心扉,深入脑海,磨之不灭。

    话音落定,一轮血印,自少年头顶浮现,化为一片虚影,朝四方溃散而去。其眉心之上的血色半月,此刻尽数消散,周身气息,亦恢复流转。

    此刻浑浊的眼神,逐渐澄澈,眼前画面亦逐渐清晰,让其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走火入魔。

    “你没事,太好了!”

    就在此时,被柔风滋养的红衣女子,已然恢复了些许体力,此刻已能开口说话。而其开口的第一件事,便是由衷欣喜。

    因为自己此行的目标,已经成功脱困,即便她清楚,对方脱困,多半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因为自己很早便陷入了昏迷。

    但,至少结果,如自己所愿,这便已经足够。

    少年循声望去,看到红衣女子,并不意外,因为方才神识空间之内发生的一切,其仍历历在目。

    不过,其也并未忘记,对方所认识的,乃是少年楚阳,而非残阳宫长老楚宁月。解释其中差异,需要花费太多功夫,并非当下应为之事。

    所以,便索性将计就计,疑道:

    “南宫师姐?你怎么会在此的?”

    一声师姐入耳,南宫霞面上浮现出一丝微笑,但随即却也想到了方才心魔空间之中,见到的年轻道姑。

    那人,应该是楚阳的同门,而且两人关系匪浅,为何如今楚阳苏醒,她却不见了踪影?明明,她才是让楚阳苏醒的关键原因...

    可还未及南宫霞开口回应,一旁的白衣,便轻咳一声。

    “咳..”

    楚宁月循声望去,目光落在白衣身上,眼神随之一顿,似是愣在原地。但这愣神,也只是持续了一瞬的功夫,便已恢复自然。

    因为她仍旧记得,眼前之人不是祁如清,而是白衣。虽然两者之间,存在渊源,但相同的样貌之下,却是不同之人。

    而此人,没有在自己入定之时偷袭自己,反而守护在此多日,也值得上一声:

    “这几日,有劳了。”

    但显然,白衣对此,无动于衷,因为其灵识受损,只觉得眼前之人很是熟悉,却不知自己与她究竟是什么关系,所以一时沉默。

    而另一侧,南宫霞心中,则是暗潮汹涌,一时之间,邪念滋生。

    方才,心魔空间之内,只见那年轻道姑,却不见楚阳。因此发生之事,楚阳未必知晓。

    而如今,那年轻道姑已然不见踪迹,自己...若是能将此事功劳尽揽,楚师弟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好感大增。

    可...建立在欺骗之上的好感,也势必随着谎言揭破,彻底烟消云散。此事,当真值得?

    “楚师弟,你此次苏醒,多亏了一人,日后定要好好谢她。”

    话音入耳,楚宁月微微迟疑,望向南宫霞的眼神中,多了一分复杂。刚刚自己的确心魔爆发,而让自己苏醒的关键,乃是对方所持的玉符。

    那玉符之中,蕴含特殊气机,绝非南宫霞能可施展,所以她背后定有人指点。但她此刻,对此人绝口不提,想来是有隐情,或者对白衣有所顾忌。

    如此一来...

    “南宫师姐此番助我之情,定会铭记于心,日后必有答谢。”

    楚宁月开口之间,算是将这人情,记在了南宫霞之身。而这句话,也让南宫霞心中一喜。

    但...

    “师弟误会了,此次你能安然苏醒,关键之人并非是我,而是你的一位同门。她现在下落不明,不知去了何处,但日后你们一定会相见的。”

    南宫霞话音落定,心中已然做出选择,旁人之功,她不会贸领。建立在谎言之上的好感,她亦不需要。

    却不想,此言一出,让楚宁月颇为意外。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南宫霞是否自己也不清楚,她背后指点之人是谁,还是说,她看破了自己的心思,刻意混肴。

第2174章 试探

    “我的同门?”

    眼见试探南宫霞无果,或许此女也不清楚,其背后指点之人身份如何,于是故作疑惑,开口发问。

    却不知南宫霞此刻,因为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猜出来人身份,而心中产生一丝窃喜。因为此刻的疑惑,证明两人的关系,并不似她预想中那般亲密。

    “嗯,是一位年轻女道..长,若非她出手的话,此次绝难化险为夷的。”

    听到南宫霞此言,楚宁月瞬间明白,原来对方口中所说之人,乃是自己。此刻望着她的目光,不禁有些怪异,一时之间,沉默不语。

    而此刻的沉默,则被南宫霞解读为沉思,思索脑海之中,是否有这样的存在。所以沉默时间越长,说明两人关系越是疏远,因此她并不介意此时的沉默。

    三息过后,眼见南宫霞没了后话,楚宁月尴尬一笑,轻咳一声道:

    “依你所言,此刻能来助我的,应该只有我那位三师叔了。”

    楚宁月所言并非全然信口胡诌,因为她于残阳宫之内,的确位列三长老,司传功授法之责。因此,这句话不过是将自己当做了残阳宫真传弟子之一,而非全然编织谎言。

    只要自己相信了自己所说的谎言,那么便是面对问心之法,对方也绝难看出端倪。更何况,眼前的南宫霞并非那神秘的蓝衣女子,未必懂得此种高深术法。

    “三师叔?”

    听到楚宁月口称“师叔”而非“师姐”,南宫霞不知为何,心中又是一阵窃喜。

    本来她提出此次居功至伟者并非自己,而是年轻道姑之时,心中便有一阵挣扎。

    而如今,听到两人的关系,乃是师叔与师侄之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彻底放下。见眼前少年,微微颔首,她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并非当时所虑的那般无望。

    “三..那位道长神通广大,方才危机之时,幸得其援手,我还未曾见礼,当真是失礼了。不知可有机会,与之...”

    南宫霞确定年轻道姑并非威胁,此时又想起当初自己与其初见之时,心中生出的盘算,立时生出些许愧疚。

    又想到那年青道姑,乃是眼前少年的三师叔,如若给她带来了不好的印象,恐怕...

    所以,她此刻是真心想要及时补救。

    而楚宁月见此女,对“自己”这般上心,一时之间,尴尬加剧,于是轻咳一声道:

    “三师叔来无影去无踪,此刻想必已经离去,她若不想现身,你我纵使强求也是无果。”

    话音落定,楚宁月望向一旁的白衣,在看到其面容之时,仍旧有一丝抵触。但下一刻,这一丝抵触,便烟消云散,因为她发觉对方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望着自己。

    这一瞬之间,让楚宁月觉得,眼前之人似乎不是白衣,而是已经身死魂灭的那人。不过下一刻,她便发觉似乎只是自己看走了眼,眼前的白衣面上皆是镇定。

    正疑惑间,一道传音,传入耳中,却是一句...

    “直觉告诉我,你在说谎,因为我方才守在此处,没有看到其他人。”

    白衣说话之间,语速缓慢,带着几分虚无缥缈之意,但却铿锵有力。此刻汇入楚宁月耳中,使得其双目微凝,但并不心惊意外。

    据黑衣所说,白衣与他一样,皆是祁如清之分身,而三具分身之中,其实力保存最为完整。加之他一直守在此处,自然看得出,此地是否还有旁人。

    而且最关键的是,白衣与黑衣,似乎知晓自己的底细,清楚自己并非此界之人,而是位属残阳宫。不过,他们未必知晓,自己便是残阳宫三长老。

    正当楚宁月欲开口传音,掩盖解释此事之时,白衣的传音却先她一步:

    “但我不会告知旁人,因为此事,与我无关。”

    话音落定,白衣转过身去,留给楚宁月一个背影,似乎原地钻研起此地异样,望着远方的黑雾,久久出神。

    眼见白衣已不成“威胁”,楚宁月也不愿再花费唇舌,编织谎言。此刻望向南宫霞,决定继续发问,试探更多信息。

    却不知道,以南宫霞对她的态度,她想要知道任何信息,根本无需试探,只要直接发问,对方便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话说回来,南宫师姐为何会来此处?又是何以进入我的识海?”

    识海二字,若是对此界武者说出,对方多半难以理解。但南宫霞体内,存在另一人的记忆,因此楚宁月此举并不意外。

    不过,她真正关心的,并不是南宫霞的安危,而是想要弄清楚,是何人指使她来此,那枚玉符又是何人所赠?

    旁人兴许记不清楚,但她却十分清晰地记得,自己心魔爆发之时,乃是那玉符之力,配合白衣,方才让自己恢复如常,两者缺一不可。

    可是已自己如今掌握的此界信息中,风鸣院方面,再无人能够做到这一点。

    “这...”

    南宫霞一字出口,似有迟疑,但她的迟疑,却并不是因为托付之人,曾经叮嘱过她不要告知旁人此事,也不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必须守住这个秘密,不肯开口。

    毕竟在她看来,楚阳并不在旁人之列,而且如今看来,那人所赠玉符,的确相助到了楚阳。因此,两人之间多半有所联系,早晚都会知道,自己不必成为阻碍。

    她此刻迟疑者,乃是因为在场,还有另外一人...

    察觉到南宫霞的目光,楚宁月瞬间了然,抬手之间,于空中打出道道印诀,光华四射。而后右手袍袖一挥,一道气壁浮现在两人周身,继而开口道:

    “好了,在这隔音法阵之中,他听不到你我谈话。”

    却不知,白衣闻言,无奈摇了摇头,随后径直朝着黑雾走去,身形没入黑雾之中。而这黑雾,方才是阻断听觉的最佳利器。

    因为他对楚宁月知根知底,知晓楚宁月哪里会布置什么隔音阵法?方才的印诀,不过是佯装做戏,打出的防御术法而已。

    所谓防小人不防君子,对方愿意做到此步,自己当然也不会行偷听之事。

    只是他哪里知道,在楚宁月的判断之中,此事不必隐瞒于他,让他在场,反而少了自己稍后告知的麻烦。

    南宫霞见状,微微颔首,想起那日忽然造访的神秘来客,沉声开口:

    “那是一名身穿斗笠,一身黑袍,身形有些佝偻的老者。他并未以真面目示人,只说你有危险,要我持此物前来营救,并说如今风鸣院之中只有我能够出手。

    但...以我对那人的熟悉,隐约猜得出他的身份,因为他在喝完杯中茶时,以袖口擦拭茶身,如此小心翼翼的动作,我只在一人身上见过。”

    听到南宫霞的话,楚宁月微微一愣,一是因为她来此,竟只是因为对方提到自己有难,要她前来营救,她便信了对方所言。

    如此轻信于人,若是遇到歹人,岂不自误?

    二来则是惊讶,此女原来有这般敏锐的观察力,能够通过对方的习惯动作,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于是轻声问道:

    “谁?”

    可下一刻,其得到的名字,却让其眉头微皱,陷入沉思...

    “李相容。”

第2175章 七日

    “南宫师姐为何会与李相容这般...”

    迟疑过后,楚宁月立时捕捉到了问题关键,便是李相容此人素来深居简出,即便在风鸣院任教习一职,也不会经常走动。

    而南宫霞因为身份之故,在风鸣院虽然颇为活跃,但却达不到接触李相容的高度。

    两者之间,不该有过多交集,尤其是给南宫霞,多次观察李相容细微习惯的机会。因此,这一点,让楚宁月眉头微皱。

    “你有所不知,此事说起来,牵扯到风鸣院一桩旧事。”

    南宫霞沉声开口,而在提及李相容之时,她便已经做好了准备,打算告知其当年之事。所以此刻,只是稍作迟疑,便继续出声。

    至于此事,的确事关风鸣院隐秘,但她却觉得,对于眼前之人,没有什么隐瞒的必要。无论是因为对方与司徒奇的关系,还是于自己而言的重要性,日后都势必会接触到这个真相。

    难得自南宫霞面上,看到如此神情,加之先前疑点在侧,楚宁月凝神以对。却不想,对方开口之间,所说信息,大出楚宁月意料。

    因为此女说话之时,给人的感觉,与平日里表现出的性格,截然不同。这些话从她口中一本正经说出,实在反差。

    “天启五院,本是书山设立在祖地五城,为了选拔优秀弟子,替换新鲜血液的存在。而书山虽无意入世,皇室中人却大多求学于此,因此早已被奉为国教一般存在。

    奈何树大招风,书山多受朝堂之人诟病,数百年来,朝堂逐渐渗透书山,虽未能动摇书山本部,却已染指天启五院。

    故而五院之中,除书山指定山长之外,兼设一祭酒、两司业、一学丞、八博士,以牵制山长之势。

    而近百年来,风鸣院逐渐没落,更在多年前一次内乱之中,祭酒下落不明,司业一死一重伤。而四年前,风鸣院与城主府又爆发冲突,山长就此闭关不出,另一名司业功体尽废,同样失踪。

    风鸣院大权,方才转移到唯一的学丞手中,亦是...家父,南宫归元。”

    听到此处,楚宁月心中隐约已有几分猜测,她是风鸣院之中,知晓李相容底细的为数不多几人之一。

    而如今自己询问南宫霞关于李相容之事,她却提到了风鸣旧事,这般看来,她很有可能也清楚李相容的底细。

    若是这样,便能解释她为何会对李相容这般了解,能够记住对方生活习惯,继而判断出其身份了。

    而下一刻,南宫霞微微沉吟过后,开口之间说出的信息,果然是...

    “李相容其实还有一个身份,便是当年两名司业之一,正是一死一重伤中,诈死之人。而这个秘密,如今只有家父知晓,因此两人私下,多有往来。”

    说到此处,南宫霞闭口不言,而她也无需再言。因为说到这里,已经足够解释,她为何会对李相容如此熟悉。

    只是让楚宁月没有想到的是,此女竟然真的知晓李相容的底细,而且还知晓如此多的隐秘。

    而另一处值得在意的,便是李相容与南宫归元之间的关系...

    如果自己记得没错,司徒奇是将南宫归元当做对手,因为后者勾结城主府,意图掌控风鸣院。而风鸣院中,属山长一脉旧部,皆觉风鸣院没落的原因之一,便是南宫归元。

    而李相容与司徒奇,却又相识数久,两人隐约间,成同盟之势。

    如果李相容与南宫归元私交甚笃,那么司徒奇岂非所谋之事,皆被南宫归元洞悉?那自己之前所见的一切,便要重新考究一番了。

    但...

    司徒奇虽展现出的,乃是暴躁易怒之辈,但他作为前任学丞,蛰伏多年,想要拨乱反正,若是莽夫心性,绝难至此。

    而他如今,更是不知与南宫归元达成何种共识,从水火不容,被贬教习之职,复归八博士之一。如果南宫归元真与其不合,如何会为自己树立一个未来随时可能反水的敌人?

    而若司徒奇,知晓李相容与南宫归元的私交,又或者说三人本就串通一气...

    那先前诸多事件,便成了三人做戏,自己这所谓盟友,亦成了台面之上的棋子之一。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李相容突然叛变,投靠城主府,却又能多次出入风鸣院。

    毕竟从一开始,自己便清楚,李相容对于李丹心,绝没有他向外人表现出的那般在意。所以,他也绝对不会为了李丹心,背叛风鸣院,投靠城主府。

    如今想来,若是三人联手做戏...

    那李相容此人,为得便是营造出,其视李丹心为命根的假象,让城主府相信他为了自己的孙女,可以做出任何事。其真正的目的,乃是打入城主府。

    可是,打入城主府,真的值得他花费数载,提前布局么?

    ...

    “楚师弟?”

    南宫霞的一声轻呼,打断了楚宁月的思绪,后者微微一愣,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似乎进入到了一种微妙状态。

    之前的自己,很少会思考这些细节,今日也不知是怎么了,竟会对这些事,如此上心。

    “我只是没有想到,李相容会有如此身份,如今看来,他背叛风鸣院之事,或许另有隐情。”

    楚宁月出声回应,没有暴露自己早前便知晓李相容身份之事。不是她怀疑南宫霞,而是觉得解释起来,很是麻烦。

    而南宫霞闻言,则微微颔首,说出的话,意味着她并不知晓更多内情。

    “嗯,我是这样觉得的。”

    因为如今的她,已不是当年的她,受到南宫家排挤的她,没有机会接触到此种核心。

    “此次外出,已经耽搁了三日,我们也是时候回风鸣院了,到时那人是不是李相容,一探便知。”

    楚宁月轻声开口,做出决断,但她此行回风鸣院真正的目的,却不是李相容本身,而是想要知晓,送出玉符之人,究竟是谁。

    她并不相信玉符与白衣的出现,只是单纯的巧合,如果幕后之人,能够算到自己走火入魔,并且施以援手,它便一定还有所求。

    最为关键的是,玉符之中,最终响起的传音,明言那人未死,自己仍有补救的机会。因此,如何破局,这托付玉符之人便是关键。

    却不想此言一出,南宫霞面色微微一变,此刻迟疑半晌,在楚宁月目光示意之下,方才开口...

    说出的却是...

    “楚师弟...你我,已经离开风鸣院七日了。”

    “七日?”

    楚宁月闻言,眉头微皱,作为修士,她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并非七日时间,耽搁了什么重要之事,而是自己的记忆,只有三日。也就是说...

    自己失去了其中四日的记忆!

    这期间究竟发生何事,犹未可知。

第2176章 密室

    数日沉寂,血腥洗礼,风鸣院内部初定,大阵恢复运作。但杀手来去匆匆,动机尚不明朗,内院颁发号令,命外院之人复归内院,无令不得外出。

    同时召青云街暗卫残部,驻守外院,立三重岗哨,密切注意来犯之敌。方才使得风鸣院,的有一丝喘息余地。

    但令人意外的是,本该咄咄逼人,强势进犯的城主府,这数日来却选择了销声匿迹。一时之间,难以分辨,是当日护城军一队人马冲击内城,引起内乱之故,还是另有原因。

    只知这数日之间,凛风城上空始终阴云密布,暴雨不断,其内居民的心情皆如天色一般,永坠阴霾之中。

    对于当日天生异象,与内城作为,耿耿于怀,却又偏偏无可奈何。

    ...

    外院深处,休业区内,随着内院号令,此地早已空无一人。本就因为书教习钟天一横死,而被列为禁地,沾染尘埃无数的书楼,今日尤为破败。

    然而正是在这书楼之下,机关暗道之内,一场不为人知的会面,再度重启。为风鸣计,为南域计,更为个人。

    而今日所谈内容,注定不能外露。

    石室之中,如旧黑暗无光,四把太师椅如常居于四角,其前皆被罗幔遮挡。

    只是与当日不同的是,今日的主角,皆已提前到场,没了那日姗姗来迟,更没有互相试探。仿佛彼此之间,早已猜到身份,无需隐藏。

    不过,此地布局,乃是立盟之初所设,众人不会轻易打破。因为即便心中有九成把握,知晓对方身份,也绝不会在此时,直面捅破。

    “三号,你的计划进行得如何?”

    就在此时,坐在西北方的男子,缓缓出声,其前罗幔同时闪起一道微光。

    其声音雄浑有力,已非当日那般刻意伪装,因此不难听出,是一名久居高位的中年男子。

    可下一刻,回应他的,却并非其口中的二号,而是另外一名,声音沙哑的男子。开口之间,似有意无意压低声音,但更似是在压抑某种情绪。

    “城主府已然内乱,无力顾及风鸣院,或许...已到了收网的时候。”

    话音落定,两人皆将目光投向西南侧角落之中,始终未开口之人,不禁对其今日态度,有些不满。却不知,对方心中,同样不忿,尤其是听到“收网”二字之时,心中之意,如潮翻涌。

    “收网?一号如今下落不明,仅凭你与四号,当真能够做到天衣无缝?你们莫要忘了,一号才是计划的缔造者,没有一号....”

    老者说话之间,情绪颇为激动,似乎对于两人漠视一号生死的行为,十分不满。而其开口之间,回应的乃是二号而非四号,也足以说明在他看来,主事者乃是二号。

    只是他并不清楚,自己心中有不悦,四号心中同样如此。只不过,自己是因为他们漠视一号生死,而四号是因为....

    “一号..一号,一号?!你二号也算是南域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怎么好像是旁人的附属品一般,没了一号,便万事皆休?”

    四号对于一号本就心存不满,此刻见三号对其如此推崇备至,心中更是不快。方才积蓄的情绪,此刻彻底爆发,怒吼之声,夹杂道道内劲,向四方传递而去。

    但此间密室材质特殊,能可将音波反震而回。于是一道气劲,便在密室之中,左右徘徊,回响不断。

    三号见状,冷哼一声,手中权杖当即朝前一点,两道光幕瞬间降临,笼罩在自己与二号周身,将气浪完全阻断在外。

    而四号,则也因为意识到,自己方才的举动,险些伤到自封功体,如今手无缚鸡之力的二号,气焰稍减了几分。

    然而风波过后,二号站起身来,沉声开口,却并非和事,而是火上浇油。

    “三号,你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一号之局固然精妙,但你我亦不该妄自菲薄。”

    二号的话,说得虽然委婉,但大意却与四号没有太多差别。他们皆是想要放弃一号,就此收网,对一号不管不顾。

    这一点,三号心知肚明,此刻怒不可遏,拍案而起道:

    “你们莫忘了,自己曾在立盟之初立下过盟誓!此局收网之时,必须四人皆在场,且由一号主导。难道,你们要背信弃义么?!”

    说话之间,三号手中权杖,猛敲地面,若非他武道功体未复,加之此密室材质特殊的话,恐怕已要被其凿穿一地。

    而要论嗓门威慑,四号自认不会输给风鸣院任何人,此刻同样起身,周身气息翻涌而出,带着一股狂躁之意,怒斥道:

    “你也莫要忘了!一号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居心不明的外人!只有我们三人,才是同一阵线!更何况,他如今已失踪七日,说不定早已身死,我们岂能将希望寄托在一个死人的身上?!”

    “你!!”

    三号闻言,一字出口,手中权杖立时用力一挥,数道阵纹浮现而出。但也就在此时,二号却不急不缓,将手按在了太师椅前的书案之上。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一号当初“未雨绸缪”的一幕...

    “哎...三号对我执念颇深,四号同样如此,而他们或有一战之力,或有自保之能,可一旦一言不合,大打出手,到时倒霉的..怕就是你了。”

    “此事实属一号多虑,我们三人绝不会到这一步!”

    “呵...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有备无患,总归是好。”

    ...

    二号将手按于书案之上,另一手则转动左前方的桌腿,随着一阵机扩运作之声响起,一道赤红阵法,骤然降下,将四人所在空间切割,彻底独立。

    四号周身狂躁气息,刚刚接触到赤红光幕,便瞬间化为虚无,如泥牛入海,瞬化无形。而三号周身阵纹,在此赤红光幕之下,却如见克星,顷刻间土崩瓦解。

    此刻的变数,两人始料未及,因为他们皆不知,此地还有这种后手机关,更不知,此秘密竟然只有二号知道。

    而二号此时,亦是收拢了心神,知道自己今日,需要先安内,而后再言计划之事。若再偏帮一方,恐怕计划还未施展,便先起了内讧。

    “三号,我知道一号于你而言,意义非凡,他若有事,你定不希望看到。可眼下,他已失踪七日之久,先前从未有过此种状况。

    而他的身份特殊,且不说风鸣院此时风雨飘摇,没有可用人力外出寻找,便是有,也不好招摇。

    如今之计,我们也只能在他回来之前,尽可能完善准备。但若真到了不得不收网的时候,也希望三号,你可以以大局为重。”

    听到二号的“妥协”,三号固然不满,但也知道他们两人今日的目的,便是逼自己做出决断。如今能够将此决断日期推迟,自己便已算是完成了目标。

    所以,与其继续“理论”,逼得对方武力相向,倒不如顺水推舟。

    眼见三号不再开口,而四号仍旧气势凌人,二号转眼望向此人,却吐出一句惊人之语...

    “虽然你不曾提及,但我已派人暗中调查,你那位盟友,似乎也与一号一般,下落不明。你素来重义,想必不会真的不管其安危,急着收网,也是想要尽早脱身吧?”

    如此开口,虽算不上完美手段,但却足够怀柔,给了四号一个台阶。

    但就在此时,密室之内的赤色阵法,忽然爆发出一阵剧烈颤动。引得三人面色齐变,二号率先轻呼一声:

    “不好!速退!”

    而后再度按向书案图腾,这乃是一号先前结合机关、阵法、术法之道,布置的应急手段。此刻,正可施展。

    然而一道华光,刚刚笼罩三人,密室之顶,便骤然坍塌,一道人影随着无数碎石,降落此间,周身一丈,尘沙不存。

    响起一道传音...

    “你们,谁认得这枚玉符?”

第2177章 交手

    密室坍塌,事发突然,二号虽及时发动后手,但此后手却有先后顺序之分。若放在平时,此种顺序带来的时间差微不足道,可以忽略不计,但危机之时,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另当别论。

    此时,已见分晓!

    华光笼罩四方,无数落石之间,一道人影降临而下,落地瞬间,一道气机朝四方弥漫而去,想要借此强行压制在场之人,控制全场。

    然而气机刚刚临身,三人所处的罗幔之上,便泛起一阵微光,似有拦阻气机之势。可那道人影刚刚降下之时,便已经打破了密室的禁制,使得阵法威力受损...

    因此,这阵光只能抵挡一瞬,不能一劳永逸。

    但这一瞬之间,对于二号来说,已然足够。

    ...

    “退!”

    眼见二号被阵光笼罩,身形消失此间,三号立时判断出,这是一号的手笔,想来是未雨绸缪。此时外敌入侵,而自己不善武力,遁走亦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四号为人“耿直”,且拥有一定武力,面对外敌,或许会贸然出手。因此,三号这一字开口,便是为了四号。

    说话之间,手中权杖已是一点地面,在这一瞬之间,导引阵法走向,让本该对自己先行生效的阵光,笼罩四号之身。

    “你..”

    四号显然没有想到,危机之时,三号会舍身断后,但察觉之时,已然来不及反应,其身形已随白光消失不见。

    只是他哪里知道,三号如此做,只是为了不让他将冲突扩大,并非真的要舍身断后。因为三号本身,虽然不善武力,但若论遁走之法,却是三人之首。

    可就在三号送走四号之际,罗幔之上抵挡气机压制的微光,轰然溃散。气机临身瞬间,使得三号气息一滞,犹如面临泰山压顶,或是身处万顷海啸之中。

    可外力的侵袭,却远远比不上一句惊心...

    “你的身份,我已知晓。”

    一声落定,漫天落石坠尽,露出来人样貌,乃是一名身穿灰衣的中年儒士,但却给人一种生人勿近之感,毫无半点温文尔雅。

    感受到气机压制,三号手中权杖,已无力运转,知晓施展挪移阵离去,怕是不能。

    不过,此地既然有一号所留的后手,自己便定然还有逃走的可能,此时要做的,便是不能露怯。更何况,此地是风鸣院,而眼前的中年儒士,才是外来者。

    “阁下擅闯此地,难道真当风鸣院无人么?”

    三号沉声开口,却是一招反客为主,想要给对方施压,拖延时间。另一面,则是用心寻找,此地是否还有一号所留的其他后手,可以助自己脱困。

    却不想,眼前之人冷哼一声,自腰间取出一块玉佩,让三号彻底失算。

    “风鸣院欺上瞒下,本座受命清查此事,有何不妥?”

    耳闻受命,再见来人手中玉佩,正是书山内门信物,三号心下一寒,面色变得古怪无比。不过他此刻身穿黑袍,头戴面具,倒勉强算得上一份隐藏。

    只是他并不清楚,来人的目的,究竟是清查风鸣院之事,还是与自己有关,若是前者,还可虚与委蛇,可若是后者...

    便只能...

    鱼死网破!

    “咔嚓..”

    就在此时,密室之外,忽然传来一声脆响,随即便响起了打斗之声。中年儒士眉头微皱,却没有第一时间出去查看,因为其担心这会是调虎离山之计。

    而三号此时,同样不知发生何事,因为此地隐秘,除了自己三人之外,知晓此处的便只剩下一号,可一号如今下落不明,又是谁会在此地出手?

    ...

    密室之外,螺旋阶梯之上,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的女子,此刻正与一名褐衣中年男子对阵。女子虽样貌平平,但一手剑法,却颇为精湛,配合诡异身法,常能出其不意。

    而褐衣中年男子,则胜在根基在对方之上,此刻虽因眼前之人层出不断的怪招而心惊,但却知晓,此时的自己,必须拿下对方。

    随着一声闷响,两人身形再度分离,分别朝左右退去,褐衣男子退七而止,道袍女子身形却如风中落叶,难以止住。

    “好机会!”

    褐衣中年眼见对方立身不稳,此刻心中起意,当即踏步而出,身形一跃而起,犹如虎豹之势,速度比之方才交手,暴增数倍,显然之前有所保留。

    而道袍女子此时,面色却有些苍白,周身气息亦是凌乱不堪,但却并非是因为与眼前之人交手所致,而是早前受了重伤,如今尚未痊愈。

    此刻危机之间,身形难止,当即心念一动,强运真元,修士之法,立时上手。

    原本倒飞而出,难止的身形,骤然凝滞,而后指尖一抬,一道剑光自指尖蔓延而出。褐衣中年,根本始料未及,此刻虽感应到一丝危机预警,但心中决意,却让他不能退缩。

    “嗤..”

    随着一声轻响,道袍女子所发剑气,命中褐衣男子,透体而出,带起一片血雾。但同时,后者亦至女子身后,一手扼住对方咽喉,反手将其擒住。

    从一开始,褐衣男子便想要以伤换命,如今正是分秒必争之时,自己的根基又在对方之上,施展此法,定能水到渠成。

    只是他并不清楚,道袍女子来此之前,便知晓此地之人干系重大,所以从一开始,便没有想将对方置于死地,一直是想要生擒。

    因此方才危机之间的剑气,亦不过是想要制服对方,而未想着杀死对方。否则,剑气临身之处便非肩头,而是心脉。

    只可惜,一时留情,如今反被人所制,实在....

    “住手!”

    褐衣中年制服道袍女子之后,并未痛下杀手,而是朝着密室方向,大喝一声。

    其声如洪钟,夹杂内劲,响彻此间,所用功法,已然暴露了他的身份。正是先前的...

    四号。

    “愚蠢!”

    三号当即判断出,外面交手之人,乃是四号,他竟又去而复返。不过,眼前的中年儒士,既然是书山来使,想来没有查清始末之前,不会对风鸣院之人下杀手。

    所以,四号去而复返,也未必全是坏事。

    中年儒士闻声,亦知密室之外的打斗结束,此刻眉头微皱,以气机锁定三号,将其带出密室,站在密室之顶,俯瞰褐衣男子。

    但其指尖,却弹出一道常人肉眼难见的金光,顷刻没入道袍女子眉心。这一幕,四号毫无所察,因为他如今只是五品极境,并未通识,但精通阵法的三号,却是收入眼内,为之一惊。

    可真正让他意外的,却是下一刻...

    道袍女子身形不动,其五官面容,连带一身道袍,却是诡异变化。仿佛一层薄纱,被轻抚而开,化出本相...

    而这原本样貌,让四号与三号皆是一愣。

    因为其这一身红衣,两人见过数次...

    南宫归元之女,南宫霞。

第2178章 束手

    眼见道袍女子容貌逆转,显化原本容貌,乃是南宫霞,三号与四号皆是一愣。而在愣神过后,心中各自做出判断,三号更快半分。

    “原来是你,罢了...罢了。”

    三号老者缓缓出声,握紧权杖的手,此刻彻底松弛,原本暗中刻画的阵纹,此刻也尽数消散,不再抵抗中年儒士。

    而四号见三号如此举动,心中的一丝疑虑,瞬间消散,看来自己判断的不错,既然南宫霞出现在此,那么另外一人...

    感受到老者气息变化,以及两人看到南宫霞容貌之时的反应,中年儒士对于自己方才心中的猜测,更有了几分把握。

    此刻亦是收回气机压制,不再锁定三号老者,同时望向四号中年,再度开口之时,声音已不再是中年儒士,而是一名少年。

    “两位既然皆识得南宫师姐,想来定是内院之人了。”

    一声南宫师姐入耳,四号立时眉头紧皱,此刻已然可以断定眼前之人的身份。可如此一来,自己想要以南宫霞威胁对方放开三号的举动,便没了任何意义。

    一是因为南宫霞乃故人之女,自己不会真的伤害她,二来则是三号,恐怕已经暴露了身份。既如此,自己再拿住南宫霞,也是毫无意义之事了。

    “看来楚小友,已经看破我的身份了。”

    一声师姐在前,一声小友在后,中年儒士身份,已是昭然若揭。此刻索性不再隐藏,面容同样一阵扭曲,化出原本样貌。

    正是自荒山秘境归来,重返风鸣院的楚宁月。

    楚宁月与南宫霞如今皆是修士之身,施展修士化相之法,自是这世间最为高深的易容之术。而两人之所以易容,便是无法确定,玉符的主人是何身份。

    如今之所以现身于此,全系与白衣联手,施展追踪秘法,利用玉符之上残存的气息,方才找到了这件密室所在。

    而玉符之上的气息至此,便已悉数耗尽,因此楚宁月判断不出,究竟何人才是这玉符之主。故而为了掌握主导权,所以才与南宫霞化为旁人模样,见机行事。

    但如今,眼前之人已然自爆身份,便与先前猜想一般无二,所以也没有必要继续隐瞒了。

    “这玉符的主人果然是你,李相容。”

    楚宁月说话的同时,三号老者便无奈摇头,自行取下了面具。露出的面容,正是曾经的风鸣院教习,南域第一阵师,李相容。

    同样,亦是如今城主府客卿长老,风鸣院最大的叛徒。

    “不错,当我见到南宫霞时,便猜出了你的身份。既已暴露,老夫无话可说。”

    “唔..”

    李相容话音落定同时,一声闷哼,自南宫霞口出而出。因为四号翻身一掌,印在其后身,将其拍飞而出,同时抽身便退。此刻其已看破三号心意,所以不会贸然留下。

    楚宁月见状,闪身之间消失在原地,揽手将空中倒飞而出的南宫霞接住。但入手瞬间,便判断出,南宫霞只是旧伤,而未添新伤。

    刚刚那一掌看似凶狠,实则是送人之劲而非内伤,显然是刻意留手。

    而整个风鸣院之中,能够与李相容相识,且不想在自己面前暴露,又认得南宫霞,会对其出手之人,屈指可数。

    加之此人身法速度,已达五品极境,整个风鸣院台面之上的五品极境,也就只有一个方进。但方进的年纪,显然与此人对不上,所以此人平日里定然隐藏了实力。

    同时满足所有条件的,只有两个人...

    而此时,四号已然远遁,自己很难在不伤其要害的情况下,拦下对方。所以心念一动,一句试探出口,却是最完美的拦阻。

    “司徒博士,你既知道来人是我,又何必要走?”

    四字出口,四号便是身形一振,停下了脚步。而此一幕,落入三号眼中,自是心中大骂蠢材,此刻心生无奈。

    如若在场被擒者只有自己一人,自己还能虚以委蛇,言语欺之。可如今,若是两人落网,互有佐证之下,便极难说谎。

    早知如此,自己当初便不该先让对方遁走,而是选择自行离开了。

    而眼见四号停下脚步,楚宁月知晓自己猜测无误,此人并非南宫归元,而正是自己那位好盟友,前任学丞司徒奇。

    下一刻,司徒奇转过身来,望向楚宁月,在三号鄙夷的目光中,自行摘下了面具。

    一字不差。

    “我很好奇,你是如何找来此处的?”

    司徒奇自知已经暴露,索性也不再拘谨,面对眼前少年,他心中并无忌惮。因为他乃是这风鸣院之中,唯一知晓少年底细之人,知晓他入风鸣院,乃是有所求。

    “有神秘人至南宫府,将一枚玉符交由南宫师姐,而此人言谈,与李相容如出一辙。因此,为了确认此事,我们便循此玉符气息而来,果然见到了你们。”

    对于此事始末,楚宁月并不觉得需要隐瞒,因为她此刻真正在意的,并不是密室之中三人的身份,也不是他们所谋之事...

    只有玉符牵扯的信息。

    李相容是如何知道自己遇到危机,又是如何算准时机,让南宫霞恰到好处来救,更是如何能够确定,白衣一定在场,能够与玉符相和,发挥最大功效?

    若非李相容与此事牵扯之人没有关系,单纯巧合,太过牵强。

    听此一说,被李相容鄙视的司徒奇,立时找到了宣泄口,此刻同样十分不满地望了回去,两人目光空中碰撞,各不服输。

    “此玉符的确是我交由南宫霞,但这玉符却非我之物,而是受人所托,代为转交。此事,与密室之内的其他人无关,司徒奇更是半点不知情。”

    见李相容为自己转移话题,司徒奇有些不解,但此刻多次听到玉符二字,也能隐约猜出些什么。

    他本以为楚宁月口中所说玉符只是一句托词,却想不到,其真是为此而来。若是这样,自己一开始,便根本不用逃走。

    “受谁所托?代谁转交?”

    楚宁月问出八字,双目微凝,因为此事牵扯到祁如清生机,不容大意有失。

    岂料问出此句之时,李相容只是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一息无果,竟是闭上了双眼,一幅死不开口的模样。

    如此举动,已是在告知楚宁月,此事问不出结果。但此事,又偏偏是楚宁月势在必得之事。

    若非念在眼前之人,与李丹心关系特殊,她早已动手。

    而下一刻,无论是楚宁月还是李相容,皆是没有想到...

    司徒奇竟会开口,说出了一句禁忌...

    “看他这副模样,托付他转交玉符之人,怕是一号。”

第2179章 真身(上)

    “住口!”

    眼见司徒奇开口之间,竟将此事牵扯一号,李相容面色一变,先前泰然之色,荡然无存。而其如此反应,映入三人眼中,更显异样。

    “一号?”

    楚宁月原本对所谓一号,浑不在意,但此时见此事牵扯到自己欲寻之秘,而李相容态度又如此怪异,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计较。

    “此事与他无关!”

    听到李相容如此斩钉截铁,任谁也能看出其中不同寻常之处,这让楚宁月意识到一丝异样,开始对这这位所谓的一号,和他们的之间的伪装,起了几分兴趣。

    但她清楚,这个问题从李相容的身上得不到答案,唯一的可能性,只能从司徒奇下手。因为司徒奇主动提出,此事可能与一号有关,说明他与一号的关系不佳。

    最有可能出卖一号。

    “一号是谁?”

    终于,楚宁月问出了问题的关键,亦让李相容面上浮现出紧张之色,以眼神威胁司徒奇不要病急乱投医。

    只是他哪里知道,司徒奇本就对一号心存不满,如今更是觉得他因为一号,迟迟不肯收网,而对一号产生极大怨念。

    觉得若是没有一号,或者找到了一号的下落,李相容便没有理由继续拖延计划,不肯收网。所以,今日无论托付李相容玉符的是否是一号,他都要借着这个契机,揪出一号。

    “一号行事诡秘,不似我们其余三人,互相有所猜测,心有定论。所以我对一号是谁,只有推测,而无证据,你确定还要听么?”

    听到司徒奇如此一说,李相容紧张的神色,终于算是恢复了几分。他还以为,对方真的清楚一号的底细,如今听来,掌握的信息,远远不够。

    至于少年楚阳,他来此寻自己,目的显然不是自己四人的计划,而是那枚玉符。以自己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浪费时间在虚无缥缈之事上。

    所以...

    “但说无妨。”

    四字出口,大出李相容意料之外,而这个答案,司徒奇十分满意,此刻朝着李相容会心一笑。

    但下一刻,其开口之间说出的名字,却让在场之人,皆是微微一愣...

    非是四年前重伤闭关,一直渺无音讯的山长公孙诺,亦非是如今风鸣院掌权,可谓一手遮天的学丞南宫归元。

    甚至不是外院之中,潜伏多年,看似鲁莽彪悍,实则暗中为风鸣院积蓄真正力量的祁元祯。

    而是从始至终默默无闻,只在近期一鸣惊人的...

    “外院教习,祁如清。”

    “你!”

    李相容闻言之间,一字出口,怒气翻涌,而司徒奇则是面带笑容,很是得意。

    至于楚宁月,因为祁如清三字,对她来说,本就是此行目的,所以难免在意。心中立时念头飞转,想不通其中可能。

    唯有对祁如清印象模糊,一心只在意楚宁月,一旁默默无闻,从始至终没有开过口的南宫霞...

    此刻最为清醒。

    她清晰地发现,李相容一字出口之时,虽然怒气翻涌,恨不得将眼前之人灭杀。可是在发怒之前,面上的紧张之色,却有一丝松弛。

    她身在南宫家,生长的环境本就特意,少不了察言观色,尤其是脑海中多出另一人的记忆后,自己的处境更加艰难,行事必须更加小心。

    所以,在内院之中伪装出娇纵跋扈的小姐做派之余,亦在收集诸方信息之上,做了苦功。

    故而其对于察言观色之道,颇为精通,此刻几乎可以确定,李相容此时作态,乃是佯装而出。这位外院教习祁如清,绝不是他认知之中的一号,不过是一个替罪羔羊。

    “为何觉得是他?”

    半息过后,楚宁月压下心中情绪,开口之间,极力维持平淡。而司徒奇此刻注意力,全在李相容身上,倒是无心去关注楚宁月的状态。

    殊不知,后者之所以要如此,便是想要隐藏自己的目的,以免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即便眼前两人没有几分可疑之处。

    “我虽未见过一号样貌,但其说话的声音与体态,皆能看出是一名年轻人。而此人,又对风鸣院有所了解,能可随时出入风鸣院,更是精通阵法,犹在李相容之上。”

    司徒奇沉声开口,虽有信口之意,但却也算得上面面俱到。他是真的怀疑祁如清就是一号,只不过没有证据而已。

    如果说之前的信息,皆不能让楚宁月动心的话,那么这最后半句的“精通阵法”,便让其很是在意。因为南域武者甚多,台面之下的高手也不在少数,可是阵师却凤毛麟角。

    阵道修为能在李相容之上者,绝不可能是泛泛无名之辈。

    但...

    这其中还有一项关键。

    那便是自己清楚,祁如清之所以近期一鸣惊人,那是因为他早已不是最初的祁如清,而是被自己认识的那人,施以“借尸还魂”之术。

    因此,最初的祁如清,不过是李相容的弟子,其阵道实力定然在李相容之下。主要弄清楚,“一号”出现的时间点,便能够进一步确定,他的身份如何。

    但也就在此时,司徒奇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却打断了楚宁月的思路...因为这句话,同样惊心动魄。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对你颇为了解,更是清楚我与你之间的约定。同时满足以上几个条件的年轻一辈,除了他之外,我想不到其他可能。”

    如果说阵道修为可以伪装,那么知晓此事,的确便是关键所在。因为此事,知晓之人屈指可数,虽然司徒奇不能确定祁如清是否就知道此事,但他却清楚两人走得很近。

    因此这句猜想,完全是试探,没有一丝实证。

    “住口!”

    李相容怒不可遏,此时出声之间,手中权杖便已重击地面,一道阵纹朝其笼罩而去。

    而楚宁月在场,当然不会允许其破坏自己知晓真相的可能,于是心念一动,转脉境气机蔓延而出。对付李相容这种只有阵道修为,而无品级在身的阵师,气机压制可谓天敌。

    气机临身瞬间,阵纹登时崩溃,李相容动弹不得。

    但此时,一旁的南宫霞,却觉得时机已到,不能再继续观望下去,方才所见,必须告知。

    于是快速上前,拦住了楚宁月...

    “此事尚有蹊跷。”

第2180章 真身(中)

    “嗯?”

    一声轻疑出口,楚宁月望向南宫霞,而后者却只是微微摇头,将其拉到了一旁。

    以南宫霞如今状况,难以施展神识传音之术,加之要说的内容也算不得何种机密,更有敲山震虎之能,因此刻意选择了如此方式。

    眼见两人远离此地,李相容的面色如旧,眼底却浮现出一丝疑惑。但无论是他还是司徒奇,此刻都没有半分趁隙而逃的心思。

    因为他们知道,此时身份已然败露,就此离去,也不过是证明心虚,于事无补。

    不多时,南宫霞便将方才所看到的细节,尽数告知给楚宁月,没有丝毫隐瞒。而后者对于她的话,也是深信不疑,加之自己一开始便没有尽信李相容,此时心中多了几分计较。

    却不知两人交谈之际,李相容心中却如朗潮翻涌,他其实并非寡智之人,不过是因为对一号过于推崇,所以在对方的安排之下,无限弱化自身能力而已。

    便如刚刚一号于密室之内留有后手,使得二号得以及时发动机关阵法脱身一般,一号同样有对他进行过此类安排。

    他方才之所以佯装紧张之色,借四号之口“引祸”祁如清,便是循了一号之意,利用四号对他的敌意,让追问之人相信祁如清便是一号。

    只是他没有想到,追问者并不只有一人,而看破自己做戏的,不是楚宁月,而是南宫霞。

    对于局面之上出现的变数,李相容心中颇为在意,因为一号布局时日已久,即便自己对他的评价极高,也不觉得他能够料敌机先到预测未来数日中,追问者细节的地步。

    而楚宁月归来之后,问出的第一句话,便是她方才思索之中的关键:

    “你们口中的一号,第一次与你们相见,是在何时?”

    这句话听起来,含义颇多,但在场的两人皆非无智之辈,且身在局中,当然听得出,楚宁月真正的用意。她这是想要问,所谓的一号,最早是出现在什么时候。

    而询问这个问题,势必是与判断祁如清身份有关,联想之下不难得出,此问题的重要性。

    先前一号未雨绸缪之时,并未预测到追问者会问这个问题,所以李相容亦不知如何回答,才会让事情回归原本轨迹,索性选择了沉默。

    更何况,这个问题的答案,如果自己与司徒奇不同,那么将会大大加身楚宁月的疑虑。因此,选择让司徒奇先答,对自己而言,十分有利。

    可是他却没有想到,司徒奇的回答,竟是如此....

    “我与一号第一次相见,是在半月之前,但我入盟之日尚短,而立盟之期已久。据我所知,一号最初现身的时间,应是半年之前,但若要知晓具体时间,还要问二号。”

    眼见司徒奇开口之间,竟将二号也拉扯下水,李相容是当真没有想到,他行事会如此莽撞,心中也是第一次有了真怒。

    他原以为,司徒奇为了逼自己收网,做出出卖一号之事,但却还会留有一丝底线。可如今看来,他为了达到目的,已经不择手段,便是连与他同一阵线的二号,也要攀咬。

    如今看来,自己当初拉他入伙,实在是不智的行为,但如今思考这些,为时已晚了。

    “不错,一号最初现身之时,的确是半年前。四号司徒奇是我引荐入盟,而我与二号,皆是被一号说服。”

    为了减少损失,李相容选择此时开口,给出的信息,与司徒奇一般无二。他觉得只要这样,楚宁月便不会怀疑两人给出的信息真假。

    而祁如清,虽然崭露头角只是这近月来的事,可他存在于外院之中,已然数载,这件事自己最为了然。

    虽然自己也觉得,如今展露头脚的祁如清,绝非自己曾经的那位弟子,但替代祁如清的神秘人是否是一号,犹未可知。

    既然一号有意让自己布下迷阵,那自己也只能照做。

    “那这位一号,最近一次现身,又是在什么时候?”

    对于这个问题,司徒奇与李相容,皆心知肚明,而且知道无法隐瞒彼此。所以两人并未犹豫,几乎异口同声,说出答案。

    “九日之前。”

    而楚宁月,却只是微微颔首,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出声说出四字:

    “我知道了。”

    随即便沉默不语...

    而此时的沉默,一是思索来龙去脉,二是要两人心虚,自乱阵脚。

    楚宁月很是清楚,如今的祁如清绝非最初的祁如清,此人身份被替代之时至今,满打满算不过半月有余。

    而据他们所说,一号最后一次现身,是在九日之前,这就说明,如果一开始的祁如清是一号,那么九日之前现身的一号,势必会有所不同。

    李相容与司徒奇皆非泛泛之辈,他们定然会看出其中不同,加之如今司徒奇的态度,若有此种细节,他定然不会隐瞒。

    所以,一号不会是一开始的祁如清。

    而一号最开始出现的时机是在半年之前,祁如清被替代的事件则发生在半月之前,因此他也绝不是自己若认识的祁如清。

    因此从一开始,便有人想要误导自己,让自己将祁如清当做一号。

    可是...

    根据南宫霞的说法,这个想要误导自己的人,大有可能是李相容。但他后续的回答,却与之前的说辞,动机之间存在自相矛盾。相当于亲手破解了他自己先前伪装,透露出的信息。

    以他的城府,难道真的看不透,自己询问一号出现的时间点,是想要推测祁如清的身份?如果他看得出,却仍旧选择这样说,那么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

    心念至此,楚宁月思绪逐渐混乱,浑浊不堪。却不知,李相容此时,也比她好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心中始终相信一号神通广大,但却又觉得事情出现了变数,一切未必真如一号所料发展,因此心中有所担忧。

    却不知,从一开始,这场对谈便在一号的算计之中,整场对话,皆是思维陷阱。为得便是让局中之人,百思不得其解,发现其中层层疑点,不断推翻自己所得结论。

    这,才是最好的掩护。

    但,他却万万想不到,楚宁月还有一张底牌,而这张底牌的现身,必定是投石问路。

    “我有一位朋友,恰好也在此处,你们口中的一号究竟是谁,他最为清楚不过。”

    楚宁月沉声开口,终究是选择动用了这张底牌,这也是她回到风鸣院之前,做出的临时决定,无法被预测。

    下一刻,随着一阵白光浮现而出,一道挪移阵法,诡异自楚宁月身旁浮现。

    一道人影,自地面缓缓升起,白发仍在,灰衣如旧...

    而其面容,在场之人皆都认得,却只有楚宁月知晓此人真正身份。

    既是白衣,亦是..祁如清。

第2181章 真身(下)

    白光消散,人影浮现而出,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使得李相容与司徒奇,皆是微微一怔。

    “这...”

    李相容打量来人,瞬间语塞,面上浮现出一丝不可置信,随即双目微凝,继续打量,默不作声。

    而司徒奇此时,则是眉头微皱,目光一冷,做出了令楚宁月意外的举动。

    来人现身之后,司徒奇一怔过后,竟是毫无预兆,忽然暴起出手。抬手一掌,成虎狼之势,直朝来人抓去,直取胸前气海。

    只是他来势虽然凶猛,时机虽然突兀,但其终归只是此界五品的实力,而来人现身之时所处方位,乃是楚宁月身侧。

    所以,他的速度在旁人看来,乃是出手偷袭,可在楚宁月看来,却与普通攻击没有太多区别,完全来得及出手拦阻。

    但...

    她没有。

    “砰!”

    随着一声闷响,司徒奇的一掌已至来人身前,却在触及来人身体三寸之时,骤然凝滞,仿佛击打在一道无形壁障之上,力道化消于无形。

    眼见攻击失利,司徒奇此刻却似乎并不意外,而是望着眼前来人,目光逐渐凝重。

    “嗯?”

    直到来人轻疑一声,周身浩然之气,磅礴而出,将司徒奇震退三丈,其口中一句压抑许久的话,方才脱口而出。

    却只有四字...

    而这两字,却让在场之中,最为知晓来人底细的楚宁月,心生疑惑。

    “你是...”

    ...

    来此之前,楚宁月三人身在荒山秘境之内,其脱离心魔困境之后,决定与南宫霞回转风鸣院,寻找托付其玉符之人。

    因为玉符传音之中,提及祁如清未死,尚有一线生机,在于千丈峡谷。但此玉符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楚宁月不愿轻信,想要先行确认。

    加之南宫霞怀疑托付其玉符者,乃是李相容,为免现身之前,便暴露身份,失去主动权,楚宁月决意伪装。于是来此之前,为自己与南宫霞施展了化相之术,改换容貌。

    可就在想要离去之时,白衣却去而复返,表示自己无处可去。而且脑海之中,隐约记得,自己与楚宁月有莫大干系,想要跟随其一起行动,寻找脑海之中的答案。

    而楚宁月仍旧记得,眼前白衣,曾是祁如清的分身之一。虽然不清楚,为何祁如清引元神自爆,让黑衣与黑袍尊者一同陨灭,却唯独留下了白衣侥幸未死...

    但却知晓,带上此人,有利无害,更知其与祁如清之间存在某种联系,应该能够派上用场。

    所以便与之约定,为其改换装扮,将其伪装成祁如清的模样,重回风鸣院。因为祁如清身死之事,如今尚存于世者,便只剩自己与白衣。

    因此这项伪装,天衣无缝。

    让其假扮祁如清回归风鸣院,或许能够得到更多线索。

    可如今....

    ...

    “一号?!”

    司徒奇四字落定,面上满是不可置信,因为他没有想到,一号竟然与楚宁月相识,而且看起来关系匪浅。

    疑惑之间,立即朝李相容望去,因为他清楚,自己对一号的了解,仅限于实力、气息、身形,所以方才对方现身之时,他才会暴起出手。

    只有对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展露出的身手,才是可以作为判断依据的证据。

    而他所得的结论,则是眼前之人,周身护体功法,确与一号一般无二。因为自己当初,也曾出手偷袭过一号,受击反馈,一如今日。

    “这...”

    而李相容此时,则也是犹豫不定,因为方才来人展现出的挪移阵法,乃是瞬间刻画,并非早前存在。又或者,的确早前存在,但自己毫无所察。

    这只能说明,对方的阵道实力远在自己之上,而南域之中,阵道在自己之上者....

    见李相容如此表情,司徒奇更加确认,自己的判断无误,此刻望向楚宁月,再度开口道:

    “是他..他便是一号!”

    楚宁月望向两人,从两者表情之上,完全看不出端倪,此刻不禁望向一旁的南宫霞。毕竟方才李相容的神色,乃是被其看穿,或许她能有看法。

    可南宫霞这一次,却也只是微微摇头,表示自己并无所得,因为她看不出两人神色之中,有伪装的成分。加上她与祁如清几乎没有交集,所掌握的信息太少。

    “一号?这个名字,倒是有些趣味,哈..”

    来人一声落定,一笑出口,而笑声入耳瞬间,李相容面色顿时一变。

    今日他的大多数行为,皆是一号先前安排布局,自己不过加以润色。可是如今这一幕,一号却是从未提及,所以他只能凭借自己的判断去做。

    不过他亦记得一号曾对自己说过,若无法理解布局的含义,便遵循本心,顺其自然,如此或许便能找到出路。

    所以他此刻作态,皆由心生,乃是由衷怀疑,眼前来人,可能真是一号...

    因为旁人也许与一号接触过少,不知其平素里存在的小习惯,但李相容与一号频繁交互,自是清楚其中关键。

    气息、功法、样貌、穿着乃至性情,皆能伪装,可是一些独有的细节,却很难精准把握。

    且不说方才来人说话之时,语气神态,皆与自己认识的一号一般无二..

    最后那一声三分玩味,三分嘲弄的轻笑,更是与一号如出一辙。

    可是...

    一号布局的目的,应该是为了让追问者,对他的身份产生质疑,却又身陷迷阵之中,左右逢源,并非是在追问者面前暴露身份。

    因此,如果眼前之人是一号,那么之前的布局,便显得十分多余。

    一号,不会做出这种多余的行为。

    所以...眼前之人,只能是完美的伪装者,而非一号!

    “他能骗得过你,但却骗不过我。”

    李相容说话之间,微微摇头,古井无波,仿佛成竹在胸。

    但下一刻他便清楚,自己的否认,是多么虚弱无力,因为眼前两人心中,早已有了立场。

    在司徒奇看来,李相容最不希望的,便是看到一号身份暴露,所以无论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他都不会承认。

    此刻的嘴硬,根本说明不了问题。

    而楚宁月...则是清晰看到了李相容,在听到白衣说出那句话后,面色的改变,显然心中不是这般镇定自若。

    所以关键不在于他怎么说,而是如何做。更何况,站在对方的立场,和他方才表现出对所谓一号的态度来看,他并不希望一号暴露。

    可是...

    楚宁月却知道,眼前的白衣,不可能是一号!

    根据祁如清所言,白衣现身的时间点,乃是八日之前,由三山之阵,吸引而来。而所谓一号,却在九日之前便已失踪,此疑点之一。

    再者,便是白衣这一身浩然正气,可以说是他的标志,旁人做不得假。而刚刚司徒奇先对他出手,而后便确认了他的身份,定然是在以气息与功法,判断其身份。

    而李相容,则是在白衣说出那一句话后,面色变换,接着开口否认。所以说明,他的判断依据并非气息功法,而是细节。

    但今日白衣展现出的细节,却是自己提前与其排布所致,乃是要他专心模仿祁如清。凭借其分身的联系,加之曾经被祁如清施以方外化身秘法炼化,想要完美伪装,并非难事。

    但这一切,都发生在八日之前,白衣现身之后。

    也就是说,李相容与司徒奇的判断依据相加,才是真正的一号,可如今白衣展现出的细节是刻意伪装的,所以他并不能同时满足两个条件。

    至于祁如清....

    同样也不可能是一号。

    因为他可以满足李相容判断标准之中的细节,却无法满足司徒奇的判断标准——浩然正气。

    自己认识的祁如清,虽不至于说是一身邪气,但那一身黑雾,也绝对不会给人以善类之感。司徒奇便是再如何盲目,应该也分得清浩然正气与阴森死气。

    但...

    能够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既非白衣,亦非自己认识的祁如清,那还能有谁?

    黑衣?他已然陨灭,而且周身气息,只比祁如清更邪更恶,时间点也对不上。

    黑袍尊者?他现身的时间,倒是满足一号的可能性,而且他周身的气息虽邪,本身却是一名精通阵法之人,或许能够改变。

    可是他不是祁如清的分身,虽然能够模仿,但却不能天衣无缝,也未必瞒得过李相容。

    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祁如清其他的分身...

    因为祁如清从未说过,分身有具体数量。

    ...

    但也就在此时,白衣再度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在场之人,皆是一愣...

    “其实,我并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你们口中的一号,因为我经历了一场恶斗,虽然被这位道友所救,记忆却残破不全。

    如今看来,或许从你们身上,可以找到答案,助我回忆起那部分记忆。嗯...便由你先来吧。”

    话音落定,白衣已是以挪移阵法出现在司徒奇面前,微微一笑,但他此刻所说言语,却早已不是楚宁月最先商议的结果...

    乃是大出所料。

    “三号背叛风鸣院,投入城主府,是为了与谁里应外合?”

第2182章 往事

    此问一出,楚宁月率先眉头微皱,因为来此之前,她的确与白衣有过商讨,想要借助假扮祁如清的方式,套取一些信息。

    但是,如今白衣展现出的能力,显然超出了她的预估。而且以白衣现身的时间点,不该知晓风鸣院之事才对。

    他如今因为祁如清之故,受到了莫大影响,此点无法作假。但具体损失了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楚宁月无从查探。

    也就是说,楚宁月无法分辨出,白衣自称失忆一事,是真是假。此刻见其开口之间所说内容,便是自己也知之甚少,不由得心生几分怀疑。

    “你..”

    眼见白衣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一手瞬间挪移阵法,便非三号能可施展。司徒奇此刻,一字出口,微微语塞。

    因为他方才之所以坚持眼前之人便是一号,一是因为对方的气息与功法,二是因为台面之上因素的推论,三...却是因为他急于找出一号,催促李相容计划收网。

    但说到底,心中对于眼前之人的身份,还是有着几分疑虑,不会当真那般轻易,便将眼前之人看做一号。

    可是这一刻,白衣现身,却问出关键问题,事关四人密谋的计划,怎么可能被外人知晓?

    更何况,此人现身的时机,乃是密室会晤之后,而在那之后,自己便从未以“三号”称呼过李相容,他是如何确定,李相容便是三号?

    “四号,你不必多心,我只是想要找回失去的部分记忆,而且到了如今这种局面,你们的计划,已不必继续隐瞒。”

    随着白衣再度开口,司徒奇终于真正意识到,眼前之人并不简单。心中甚至开始真的思考,眼前之人是失忆的一号的可能性。

    不过他虽看似性格冲动,暴躁易怒,但实则却是前任学丞,多少会有些城府。因此在这关键时刻,他没有贸然开口,暴露计划存在。

    而深知司徒奇心性的李相容,此刻赶忙出声,将注意力引导在自己身上。因为他担心,司徒奇真的将眼前之人当做一号,从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

    “既然如此,我倒想要听听,这位小友口中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李相容开口之间,便要镇定许多,而听到他这样说,司徒奇凌乱之心,亦是平复了些许。

    而此一问落定,白衣同样没有了回应,而是陷入短暂沉默之中。好像方才的一切,都是他临时起意,奋起套话。而如今被人拆穿,自然没了后话,只能无限僵持。

    楚宁月望着沉默的白衣,心中的一丝狐疑,在不断消散。因为她也觉得,白衣方才的行为,可能只是为了套话。

    而他本就是祁如清进入此界之后,诞生的分身之一,又被其施以秘法,成就方外化身。所以或许,真的会继承一些祁如清的记忆,知晓一些秘闻。

    他想要借助此秘闻,套取更多情报,倒也有这种可能。而且因为记忆残破不全的缘故,无法提前知会自己...

    “呵..看来,你是想...”

    沉默良久,司徒奇率先打破宁静,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与李相容皆认定,来人不过是掌握了些许情报,故意套话。所谓计划,不过是对方杜撰出的产物。

    自己两人方才还险些中计,当真汗颜。

    可其一句话尚未说完,沉默良久的白衣,便忽然发声,再度口出惊人之语。原来他方才沉默,并非黔驴技穷,而是在整理碎片记忆。

    如今,终于得到了新的进展...

    “二号,是南宫归元。”

    此言一出,司徒奇如遭重击,因为他是李相容拉入计划,虽然心中九成猜测,二号就是南宫归元,但因立盟之初定下的规矩,一直没有求证。

    如今,被眼前之人当面拆穿,瞬间有了一种他乡遇故知的错觉,但同时也确定了一件事...

    眼前之人,确是四人之一无误!

    能够想到眼前之人是四人之一,而没有妄断他就是一号,已然说明司徒奇的城府,并非泛泛之辈。因为在场的有自己四号,有李相容三号,可二号却已在刚刚离去。

    因此即便眼前之人,身形声音皆与二号不同,但先前楚宁月两人,便在自己面前上演了一出改换容貌身形的戏码,证明这可以伪装。

    所以...

    眼前之人,除了一号之外,还有可能是二号!

    但..

    李相容不同。

    李相容与二号共事许久,虽然从未在密室之中看到他的容貌,但综合往日种种,他的身份只可能是南宫归元,没有其他可能性。

    加之往日的试探,二号也默认此事,似乎对隐瞒自己的身份,并无太大兴趣。

    所以,眼前之人不会是二号..可是,他也决计不希望,眼前之人是一号。

    除非...

    二号与一号同样可怕,从一开始便在布局,让所有人将他当成南宫归元,为得便是今日...

    但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嘶...

    而此时的白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朝着两人和善一笑,随即开口:

    “其实,我对你们的兴趣并不在意,只关心这些信息,是否能助我恢复记忆。若你们当真不愿说,那便由我来说,直到你们有人愿意补足为止。”

    白衣的话,虽然看似轻巧,面色和善,但这话听在李相容耳中,却如恶魔低语。

    因为在场的,除了自己三人之外,还有楚宁月与南宫霞。计划之中的某些重点,此二人是决计不能知晓的。

    若二人知晓,非但计划无法施展,还会引来巨大麻烦,倒是不但功亏一篑,更是有倾覆之灾。

    所以,有谁来说,说时如何取舍,尤为重要。

    白衣此举,看似和善,实则却是对自己两人,最大的逼问。

    可是,自己如何能出卖一号?如何能向他人...

    “我来说。”

    就在此时,司徒奇率先开口,大出李相容意料之外。后者此时分辨不出,前者是因为看透了自己所想的一点,所以出声...还是因为,他此刻真的相信了对方的鬼话。

    可正当他想要开口,同时以眼神向司徒奇确认之际,一道人影却出现在了他面前,将其目光挡住,施以气机镇压之法。

    “既然你不肯说,那便由他来说,我也想要知道,你们之间存在何种计划。”

    楚宁月此时背对李相容,却在无声无息之间,将其以气机镇压,难以动弹半分。同时,传音入耳,告知对方不要轻举妄动。

    李相容虽然不愿,但面对气机压制,也是无能为力,此刻只希望,司徒奇能够有所保留,知道有些话不能说出口来。

    但下一刻,他心中的担忧,便淡然无存,因为司徒奇开口之间,并非直入主题,而是懂得铺设。越是如此,便越能将注意力转移至宏观大局,届时便能忽略部分重点。

    “南域没落,逐渐于祖地五州之中除名,成为弃子,自生自灭。而天启五院,亦不复昔日荣光,虽铮铮向荣,却也有高下十分。

    风鸣院身处南域,自受南域影响,逐渐没落,于天启五院之中,成为末流存在,常年受到其他四院打压。近年来,便是连核心弟子名额,都要被他人分割些许。

    而天启五院之内忧未绝,外患始终未散。天启五城,本与五院同源,合该同气连枝,但经百年演变,五城管辖之人,与五院渐渐疏远,成分庭抗礼之势。

    两者之间,本就互有冲突,不过是因为五院大比旧制未废,使得五城城主有所忌惮,不敢将事做绝。其本质上,还是怕得罪书山之人。

    可南域没落,无人问津,便使得凛风城主,有了一家独大,称霸南域之心。多年来,始终打压风鸣院。在内忧外患之下,风鸣院实力迅速缩水,已是大不如前。

    唯一的复兴之法,便是门下弟子,在五院大比之上,拔得头筹,赴书山上秉南域内情。但风鸣院天资卓越者,皆早已被其他四院挖掘,或被其他势力拉拢...

    加之多年来,势力大不如前,修炼资源短缺,使得风鸣院内,再无天骄出现。

    直至四年前,山长亲传弟子崭露头角,隐约有成就四品之相。一旦成就四品,五院大比之中便有极大可能取得头筹,因此被风鸣院大力培养。

    可却在一次回门探亲的途中,被同族之人勾结城主府陷害,使得一身武脉尽废。

    此举,终于引来风鸣院多年积攒的不满爆发,山长亲率风鸣院精锐出动,前往柳家讨要说法,势要为弟子报仇。

    熟料这一切,皆是城主府布局,为得便是将山长及精锐引出风鸣院,一举歼灭。因此城主府力挺柳家叛乱者,与风鸣院全面开战。

    但城主府错过风鸣院实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又岂是蜉蝣能比?

    一战过后,城主与山长皆受重伤,被迫入死关而不出。亦令城主府与风鸣院元气大伤,精锐尽殁于此。

    后皇朝来使,敕令两方偃旗息鼓,不得再战,此事不了了之,亦让风鸣院,就此一蹶不振。”

    说到此处,司徒奇已是面色沉重,眼中满含怒意,既有不甘,亦有追悔,但却无能为力。

    与其大有共鸣者,则是李相容与南宫霞,两人虽不能感同身受,但却与风鸣院关系甚大。

    此刻仍能无动于衷者,唯有楚宁月与白衣。

    “所以,这与你们的计划何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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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空极变介绍:
失去部分记忆的青年,机缘巧合之下进入到充满疑点的游戏世界之中。
身为西大陆的魔法师却因为一块落石被砸入了没有元素之力,只有武林江湖、门派林立的东大陆。
以旁人眼中npc的身份,开启了一段游历天下的旅程。
但,这里存在着太多古怪。
精心布局反杀玩家的npc、一群自称是修士的中二病、能够抹除玩家记忆的副本,甚至还有疑似的穿越者与重生者。
而在无数的巧合与安排之下,一场阴谋,将要浮出水面。
但谁又清楚那被湮灭的真相,是否会拉开另一场阴谋的帷幕......
(群像--慢热文)虚空极变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虚空极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虚空极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