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7章 转移
不多时,楚宁月重回风鸣院,但一时之间,却是没有想好取出。因为此地上空具有神秘大阵,压制修士神识,因此想要找人,远不似凛风城内那般简单。
沉吟半息,其决定还是先回秋风苑一趟,上使别院遭遇袭击之事,如今风鸣院高层应该已经知晓。虽说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可当真如此做了,却会让风鸣院颜面无光。
因此楼牧遥两女,如今要么自行隐匿了行踪,要么便是被风鸣院高层另寻他所安置。若是后者,风鸣院之中自有线索,而若是前者,秋风苑便是一个藏身的选择。
楚宁月没有忘记,如今自己是黑衣公子的形象,在旁人看来,其乃是书山上使,东方云火。所以自然不会在风鸣院中,随意走动,当即再施遁术,无声无息间进入秋风苑中。
刚一进入此地,楚宁月便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抬眼望去,果然在一处屋舍之内,找到了南宫霞的身影。
而南宫霞此刻,似也因为功法同源的缘故,察觉到了楚宁月的气息,主动走出屋舍查看。两人目光对视之间,一时无语,却尽在沉默之内。
...
两人来到一旁石桌坐下,楚宁月终于主动开口,打破沉默。虽然以她对情感方面的迟钝,是全然感觉不到,南宫霞已然对自己产生了异样情愫,但也觉得对方的眼神,看得自己有些不太自在。
此时开口之间,提及正题,倒是缓解了几分此种尴尬。
“我离开之后,风鸣院有何动作?楼牧遥两女,如今下落如何?”
听到自己眼中的少年楚阳,开口之间便是询问其他女子的状况,南宫霞不免有些介怀。不过她终究识得大体,知晓何为正事,于是沉吟一瞬过后,还是出声道:
“我苏醒后发现楼玉衡已然苏醒,而她提出要回上使别院一趟。我担心她一人前往,会遇到变故,于是便与其同行。
到达别院之后,并未遇上那些刺客,反而看到本该惨死的楼牧遥,如今竟死而复生。我们本来打算带走楼牧遥,但还未来得及动手,司徒奇等人便已赶到。
我的身份敏感,不适合出现在此,与楼玉衡商议过后,决定由她们引开司徒奇,而我则趁机回到秋风苑,等你回来告知一切。
眼下若无意外,她们两人应该是被妥善安置在了另一处藏身之所。”
听到南宫霞的话,楚宁月立时眉头微皱,因为她想到了一件事,一种可能。
“怎么了?”
眼见楚宁月皱起眉头,南宫霞察觉到事情不对,于是出声询问。但得来的,却是一片沉默。
楚宁月并非不相信南宫霞,而是觉得此事尚未查清之前,不宜将过多的风鸣院之人牵扯其中。因为她没有忘记,南宫霞对于她自己家人的重视。
如若南宫归元与司徒奇当真另有目的,自己告知了南宫霞,便相当于打草惊蛇。
“你可知道她们如今身在何处?”
南宫霞闻言,却是微微摇头,她绝不会对眼前之人有任何隐瞒,此时摇头,是因为自己当真不知。而其中道理,解释起来有些...难以开口。
不过沉吟半息过后,其还是主动出声,但其开口所解释的言语,却让楚宁月有些意外,因为这正是她心中的顾虑。
“上使所住别院,并非提前安排,而是司徒博士临时起意而定。当日送上使前往住所的,亦只有司徒博士一人。
后来,司徒博士安置上使,返回问贤堂知会此事,当时在场的皆是风鸣院高层。也就是说,知晓别院位置的,只有寥寥数人。
可之后不久,上使别院便遭遇袭击,来人似乎认准书山上使不能应战,而且就在屋舍之中。所以父亲判断,风鸣院中存在内鬼,勾结外人。”
说到这里,南宫霞的话微微一顿,因为她想到了南宫归元看自己的眼神,不禁一阵心酸。因为自己这位父亲,显然是将自己列在怀疑的对象之中,并不信任。
“因此这一次,父亲亲自前往,且只带了三位博士,对外隐藏上使所在之处。因此至今为止,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再无旁人知晓上使下落。”
听到南宫霞的话,楚宁月眉头皱得更紧,虽然南宫霞知晓全貌,自己不必再瞒着她,的确是一件舒心之事,可是....
南宫归元的做法,却让楚宁月感觉到一阵危机。
因为南宫霞方才提到,他带了三位博士,而非两位博士。
风鸣院虽号称有八博士,但如今两席空缺,实际上只有六位博士。其中董博士,与南宫家相交密切,说是家老亦不为过,自然是南宫归元的心腹。
而司徒奇,与南宫归元达成共识,如今算是其盟友,对于他来说,同样可信。
可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其余的四名博士,则是各怀鬼胎,早已暗中投靠四院。虽然这件事,自己并非亲眼所见,但柳瘟的话,不会有错。
因此,是什么原因让南宫归元,愿意多带一个并不信任的人,知晓如今最大的机密?
楚宁月能够想到的可能,便只有一个....
引蛇出洞,试探。
是了,南宫归元心中怀疑此人,所以刻意将知情者缩小为四人。如若此次上使安然无恙,便可说明四人之中并无内鬼,而若上使再次遇袭,便可找出风鸣院之中的内奸。
可是,如此计划,却要建立在将楼牧遥两女当做筹码的前提之下。尤其是两女如今,皆有伤在身,难以自保。
如若那些杀手卷土重来,凭借南宫归元与司徒奇的实力,根本难以抗衡。这一点,不是楚宁月轻视风鸣院,而是太多实例摆在眼前。
等等...
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信息。
南宫归元不会不清楚,他自己手中握有多少战力,是否能够抵挡杀手来袭。但他却还是选择铤而走险,是否是真的将找出风鸣院内鬼之事,看得比书山上使性命还重。
也许他根本就不在乎楼牧遥两女的死活,也许他与司徒奇真的有问题。
可是,找出风鸣院勾结杀手的内鬼,不就是为了保护书山上使安危,一劳永逸么?为了找出危险的源头,便让保护的对象陷入危险之中,这如何看也不是一项合理的买卖。
以南宫归元的心性,不该看不出其中道理,所以他一定有着自己独特的动机...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而就在此时,南宫霞忽然出声,打破了此间沉默。她本不想开口,因为这样会破坏父亲的计划,但眼下见楚宁月眉头紧锁,终究心中的天秤,还是有了倾斜。
“嗯?”
一声轻疑之下,楚宁月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心中多少对南宫霞,有些无奈。因为此种重要的信息,竟到了此时才说,当真是粗心大意。
“我离去之时,曾传音楼玉衡留下记号,方便我们去寻她。她虽未回应,当想来应该会有留意,我们只需前往别院附近查看,或许会有相应信息。”
第2258章 合作(上)
事不宜迟,既然已知线索,楚宁月便不会久留于此。
她原本对南宫霞还有些许顾虑,可如今见对方所知信息,不比自己少上多少,因此顾虑全消。
更何况,楼玉衡沿路所留线索如何,自己并不知晓,唯有带着南宫霞,方能分辨,所以即便想要她置身事外,也是万万不能了。
不多时,两人重回上使别院,一目望去,尽是残垣断壁,破败不堪。楚宁月以神识扫过,并未在此处,感应到楼牧遥两女的气息,而此两女也并非修士之身,所留线索,怕是不会有气息残留。
“这边。”
正当楚宁月思索之际,南宫霞却忽然开口,一指东南方的小路。如今时间紧迫,楚宁月来不及思考,为何南宫霞如此笃定,只是立即跟上,不问缘由。
此后,便一路跟随南宫霞,于小路之中兜兜转转,道路颇为曲折,似是在刻意躲避什么。
终于,楚宁月忍不住发问,打破了此间沉默:
“我们已在此处转了许久,为何?”
此刻无需太多言语,足以问清始末,而南宫霞则是无奈摇头,抬手之间,将些许碎屑,交给楚宁月。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开口解释道:
“这些碎屑,应是出自楼玉衡身上所穿外裳,而根据其所留多寡,可以分辨方向。可是我们一路寻去,这碎屑所指方向却弯弯绕绕,也许当时他们遇到了什么麻烦,或是...
父亲有意防止他人追踪。”
南宫霞的声音不大,尤其是提到“父亲”二字之时,显得颇无底气。因为她又一次想起,自己也在父亲的防范之列,不由得一阵神伤。
“这倒也不难处理。”
楚宁月此时心思,皆在寻找楼牧遥两女下落之上,倒是没有去注意南宫霞的神色。楼玉衡并非修士之身,所以其所留线索之上,自然无法刻意留存独有气息,可供神识感应。
但万事万物之上,却皆有其本源气息存在,既然如今已经确定,楼玉衡所留线索,便是这些外裳碎屑,那只要寻找出所有的碎屑,便可寻得捷径,不必一一寻找。
“帮我护法。”
说话间,楚宁月双眼微闭,神识四散而出,虽然上有风鸣大阵压制,但若放弃五感,全力催动之下,感应此间方圆数十丈,还是不成问题的。
无数微弱气息,在神识覆盖之下浮现而出,楚宁月抽丝剥茧,花费了三息功夫,终于找到了碎屑相关的气息,并将这些关键点标记而出。
最终找出这片区域之中,唯一靠外的线索所在,她们几人,最终便该是循着这条路线,离开了此处。
“跟我走。”
楚宁月睁开双眼,轻声开口,而后便施遁术而去,南宫霞微微一愣,紧随其后。前者虽施遁术,但未尽全力,后者自然能够勉强跟上。
只不过,楚宁月并不是为了等待南宫霞,否则她大可直接以遁术,带着对方一同前进。之所以要减缓速度,乃是想要将线索再度过滤一遍,确保神识感应之位,乃是一行人最后所行之处。
不多时,两人来到上使别院,东南方一处岔路之上,再次找到了外裳碎屑所在。碎屑排布虽然极不规则,但却勉强可以看出,上少下多,呈塔形之相。
而根据此线索所指,却不再是东南方位,而是完全改道行之,朝着西南方而去。在防止追踪一事之上,南宫归元的确花了一番心思。
只可惜,一行人中,心思各异,如此作为虽能有所防范,但却难竟全功。
行至此处,两人再换行动方针,不再由楚宁月带路。因为此地已是内院街道,不再偏僻,以楚宁月的身份,并不适合出现在广众之下。
因此寻找线索的重任,便交由南宫霞,她则是暗中以遁术相随,刻意隐匿身形之下,风鸣院中几乎无人能够看破。
但随着时间推移,楚宁月心中的疑惑,却不断加深。因为这一次的路线,少了弯弯绕绕,显得单刀直入了许多,与先前风格大为不同。
再者,便是这行动的路线,分明是朝着内院区域而去,此地人多眼杂,并不适合安置书山来使。这让她不禁思考,南宫归元真正的动机。
直到,南宫霞停下了脚步...
“嗯?”
随着一阵清风拂过,楚宁月身形一阵模糊,出现在了南宫霞身旁。因为此地相较内院,同样偏僻,人迹罕至。
南宫霞之所以停步不前,乃是因为线索至此,已然断绝。又或者说,再向前行,便不是她能够随意前往之地,无从查证。
因为两人一路跟随线索,穿过内院,此刻来到的,是一处最不可能安置书山来使的地方——四院驻地。
此刻再向西南而行,便是天启四院核心,驻扎风鸣院之处。
书山上使现身风鸣院,举院上下皆外出相迎,可四院之人却极为默契地没有出现。唯有无双院楚江寒,一人例外。
如今想来,内院已然不再安全,楼玉衡选择前往无双院驻地,倒也不失为一处上佳之选。可是此举,却会拂了风鸣院的颜面,南宫归元如何肯让?
而就在楚宁月沉思之际,南宫霞心中,亦有多想。她的身份颇为敏感,尤其是对四院而言,所以于公自己万万不能闯入四院驻地。
可是,若不进入此地,身旁之人寻找线索,便少了一分助力。自己究竟是该顾全大局,不为风鸣院引祸,还是该一心协助身旁之人,有始有终呢?
....
“南宫师姐,此处我一人前往便可。”
不知是巧合还是有意,楚宁月此时适时开口,中断了南宫霞的疑虑。
“可是...”
“无妨,书山上使若真来了此处,四院之人必有察觉。我与穆清远颇有几分交情,到时询问那些护道人一番,自可清楚。”
楚宁月之所以做出如此决断,并不是因为她不够信任南宫霞,而是觉得此事毕竟事关南宫归元,自己此行,很有可能会与其冲突。
届时若南宫霞在场,只能陷入两难境地之中,于事无补,倒不如让她回去,避免此种尴尬。
南宫霞面上有几分犹豫,但心下却已释然,这一点楚宁月虽然没有发觉,但结果却不会改变。
“南宫师姐若是仍有疑虑,可留在此处接应。”
留下这一句之后,楚宁月便施展遁术,潜入了四院驻地之中,并未给南宫霞反应的时间。但她心中,却已做出决断,如若对方强行跟上,自己也不会拒绝,但看她如何选择。
只是,留给她思考的时间不多,自己不会等她太久。
三息足矣。
第2259章 合作(中)
三息过后,南宫霞仍未跟上,俨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对于此结果,楚宁月不置可否,因为南宫霞是否跟上,对于眼下之局,都没有太多改变。
书山上使若真在四院驻地之内,即便再如何隐匿行踪,其他四院暗卫也定然会有所察觉。自己曾与霜林院暗卫统领合作,积累了些许人情,想要询问此事不难。
于是,楚宁月便想前往霜林驻地,寻找如今的暗卫统领,询问此事。可其刚刚踏出一步,面色便是一变,因为眼前光景,瞬间物换星移,来到一处孤峰之上。
孤峰绝顶,高耸入云,可四方之云,却是漆黑一片,一望无际。给人一种深沉,绝望之感。
“阵法..”
楚宁月见多识广,第一时间便判断出自己这是入了旁人的幻阵,自然不会因为眼前所见幻象,产生分毫动摇。
只是有些好奇,自己上次进入四院驻地之时,此处还无这等阵法守护。因何如今,便多了这一层阵法?
再者说,据自己了解,四院此行风鸣队列之中,并无阵师存在。便是有,品阶也不会太高,不足以影响到自己。
可眼下的阵法,非但能够欺瞒自己的五感,更能屏蔽神识感知。这就说明,此阵品阶至少在玄阵之列。
可南域台面之上的玄阵师,便只有李相容一人而已。
楚宁月没有立即着手破阵,而是负手而立,按兵不动,因为在她的判断之中,布阵之人,多半是李相容。
李相容先前与自己达成共识,之后则是随自己一同回了风鸣院,面见书山上使。所以他暗中随行,以阵法守护楼牧遥两女的可能性不小。
自己如今触发了阵法,布阵者必有感应,只要自己按兵不动,他必会前来查看,届时自见分晓。
然而...
黑云之中,变故再生,三道龙卷冲天而起,遮天蔽日,其内似有三张血盆大口,吞吐黑雾,蔓延此间。
楚宁月虽告知自己,眼下所见尽是虚妄,但神识感应之中,却发觉这些黑雾,极具腐蚀之力,不能硬抗。
下一刻,黑雾化为无数箭矢,朝着楚宁月激射而去,理智的判断,终究抵不过本能。
楚宁月周身流火浮现,朝着无数箭矢蜂拥而去,于半空之中盘旋碰撞,发出阵阵耀眼火花。术力交接之下,使得其眉头微皱,因为这并非单纯的困阵,而是幻杀阵。
这布阵之人,并不只是想要困住来人,更是想要灭杀来人。此种心思,与自己所了解的李相容有所不同,这让楚宁月开始思考,自己的判断是否有误。
也许按兵不动,已不是最佳的处理方式,破开此阵,方为上策。
心念一动,楚宁月踏地而起,身形凌空,右手微微一抬,朝着三道龙卷之一,凌空一握。一道火柱,自龙卷之内冲天而起,瞬息之间便将龙卷湮灭。
黑雾之内,立时发出一阵鬼哭狼嚎之声,似夹杂神识攻击,扰乱心境。
但楚宁月能够感觉得到,随着那一道龙卷湮灭,黑色箭矢的攻击力有所减弱。想来破坏三处龙卷,便能让这阵法溃散。
而做到这一点,对于如今的自己来说,轻而易举。
因为阵法无人操控,仅凭自主运转,对战修士之时,终究逊色一筹。
“轰!!”
随着一声嗡鸣,响彻四方,楚宁月如法炮制,湮灭其余两处龙卷。孤峰绝顶四周黑云,迅速溃散,整片空间发出阵阵镜面破碎之声,正是幻阵溃散之相。
楚宁月负手而立,望着这一幕,很是满意。但心中却已经排除了,此阵乃是李相容所布的可能。
因为李相容知晓自己身负术法神通,此阵若是他所布,必定有所感应,此刻已然现身解释一切。但如今自己破除此阵,布阵者却没有现身,这就说明,布阵之人另有其人,并非李相容。
“嗯?”
就在此时,满布裂纹的空间之内,忽然异变再生。无数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散,原本即将坍塌的孤峰绝顶,再一次重现眼前。
楚宁月眉头微皱,知晓这座自行运转的阵法,已然被人操控,布阵者终究还是来了,但这个人,绝不是李相容。
“你是何人?为何拦我?”
楚宁月淡淡开口,她没有忘记自己如今,乃是黑衣公子,东方云火。所以她如此说话,极为妥当,不会露出破绽。
而她虽在阵法之内,但她说的话,布阵之人一定能够听清。
然而,回应楚宁月的,只有散去的漫天黑云,取而代之的红云丹霞,并无任何人声。
如此举动,让楚宁月心中疑虑更甚,开始思索,此人为何不肯开口。
“你真打算,以火相之阵对付我?”
眼见漫天黑云化为红云,其中流火浮动,楚宁月再度开口。只是她看似嘲讽,实则却是想要对方出声,借以判断对方身份。
至少可以确定,布阵之人,是否先前便认得自己,又或者说认得自己的阵法。
可回应她的,除了漫天流火,如潮似浪,席卷而来之外,再无其他。
“哼。”
楚宁月冷哼一声,单手掐诀,周身赤芒浮动,真阳离火罩再现于此。方圆十丈,凝成火焰壁垒,将孤峰绝顶之上的火烧云,尽数拦截,无一可破。
对方万不该以火相之阵,攻击于她,因为她所习残阳神诀,便是火相本源功法。真阳离火罩面对其他攻击之时,乃是借由对方攻击,吸纳能量,提纯离火继而防御反击。
可对于火相攻击,若对方实力低于自己,却可直接吸纳对手之力,不必提纯离火。
故而漫天离火,冲击于壁障之上,皆如泥牛入海,瞬化无形,徒劳无功。
而衍生无数流火,对于此阵阵力的消耗,似乎亦是不小。随着流火被吸纳,整座空间变得异常动荡,似乎随时可能破碎。
眼见此情此景,楚宁月双目微凝,心中已然有所猜测。
一句话,脱口而出,对于布阵之人而言,却如晴天霹雳,惊人之语...
“你是诸葛。”
话音落定,阵法空间再度浮现出无数裂纹,不消片刻,便已溃散于此,显然布阵之人,已经放弃此阵。
而楚宁月始终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应,此刻脱离阵法,再看四周,已不见布阵之人踪迹。可方才对方的反应,却足以告知她,自己的猜测无误。
之所以得出如此猜测,实在是因为南域之中,能够困住自己的阵师不多。祁如清如今生死不知,黑袍尊者与其同归于尽,李相容和白衣没有理由和动机攻击自己...
那么,拥有此等阵道实力之人,且是与自己相识,担心开口说话,会让自己听出端倪的,便只剩下了当初临阵反水,破坏三山之阵的,诸葛。
而此人出现在此,必然不是巧合,自三山之阵事件之后,此人便人间蒸发。如今再出,定然有所图谋,不得不防。
好在楚宁月方才破阵之时,也并非毫无所得,此时能够感知到自己一股灵气,正朝天启院驻地方向流窜。
只需跟上这一股灵气,便可大白真相。
第2260章 合作(下)
四院驻地深处,一片竹林之后,另有洞天。水榭之中,一名身穿狐裘大氅的青年男子,此刻坐在石桌之前,一脸慵懒之态,正与自己对弈。
只是其执子之间,多有犹豫,时常举棋不定,仿佛心不在焉。并非是有闲情逸致而下棋,只是单纯打发时间。
“公子在此已有一段时间,可想好心中的答案了么?”
就在此时,一个略带几分温婉的女声,自一旁楼阁之内响起。而后,一名宫装女子走出,径直来到石桌另一侧入座,望向眼前之人。
此女,正是活在风鸣院风口浪尖之上的书山上使,楼玉衡。
“嗯...还没有。”
狐裘青年微微沉吟,而后缓缓开口,没有因为眼前女子绝色,便提起些许兴致,仍旧是一幅慵懒的模样,眼中只有棋盘。
“棋能问心,亦能达意,公子与自己对弈,怕是得不出答案。”
楼玉衡说话之间,右手轻按石桌,一股精纯掌力,化为一道波澜,席卷棋盘。其上黑白两字,立时散落于空,纷纷飞回各自棋篓之中,而后取出一子,直取天元。
狐裘青年对于女子的作为,不置可否,无喜无怒。同样取出一字,却是落在边角之处,不与其争锋。只是棋子落定之时,其再度开口,语气中,却极为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波动。
“我在等人。”
楼玉衡闻言,眉头轻佻,再落第二子,同时轻声开口:
“我也在等一个人,但他未必能找到此处。”
“未曾沿路留下线索?”
狐裘青年听到对方也在等人,似乎因为这一点共通之处,稍稍有了几分兴趣。而两人虽然在此相见,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但前者对于后者于风鸣院之事,却已了如指掌。
“留了,但未来得及告知。”
楼玉衡心性同样沉稳,加之她少年之时,曾经远远望过眼前的狐裘青年一眼,虽然多年过去,不敢确定眼前之人,就是当年之人,但多少有几分高看。
所以对于此人,能够掌握自己的状况,她并不意外,开口之间,语气也颇为平和。好似两名相识已久的老友,闲话家常。
“若是有缘,自会相见,若是无缘,则也强求不得。”
话音落定,狐裘青年抬头望向水榭之外,慵懒的神色之中,生出一丝涟漪,似是看到了什么。
两人虽说对弈,实则更有心事,因此棋盘之上少了针锋相对的厮杀,而是多了偏安一隅,固若金汤。倒不像是在下棋,而像是在调....
“你来了。”
就在此时,狐裘青年忽然开口,却是望向一旁,空无一人的柳树。楼玉衡见状不解,但面上却毫无波澜,因为她知道,眼前这个人,最喜欢给人意外,只需看下去,便会知晓。
果然,下一刻柳树周围一阵模糊,一道人影诡异浮现而出,乃是一名员外郎打扮的老者。
楼玉衡身为书山弟子,对于阵道自然略知一二,虽然她专修的路线乃是剑术而非阵法,但相识同窗之中,却不乏专精阵法之辈。
因此方才狐裘青年开口之时,她便关注了一旁的柳树,察觉到一丝微弱的阵法气息。如今随着老者现身,阵道气息再难掩盖,俨然是一名阵师,只是实力不明。
“看来公子已经等到了要等之人,如此,便不叨扰。”
楼玉衡自是识得大体之人,那老者现身之后,却闭口不言,定然是因为自己在场。所以她很是自觉,说话之间,起身便欲离开。
只是刚刚走出三步,便听身后狐裘青年,轻声开口道:
“他并非是我要等的人。”
说话间,狐裘青年起身,望向老者肩头,原本慵懒的神色,此时却荡然一空,眼底浮现出一丝欣然之色。
因为他察觉到,老者肩头有一道气息残留,而这道气息十分熟悉,想来留下这道气息的人,很快便能循着此气息,来到此处。
至于老者肩头,为何会有这一道气息,他无需多想,便猜出了七成。多半是老者,私自对那人动了手。
“嗯?”
楼玉衡轻疑一声,面色同样微微一变,看似是在回应狐裘青年,可实际上,却是因为她耳中响起了一道传音。
下一刻,她则以行动,回应了这句传音,虽然有所抑制,但说话的语气,还是较方才有了几分活力。
“我要等的人,如今已然来了。”
而其话音刚落,水榭之外便有一道流光划过,一道人影,降临在其身旁,一身黑衣如墨。正是楚宁月以化相之术,幻化而出的书山上使,东方云火。
“而我要等的人,也快...”
狐裘青年缓缓出声,同时转身看向楼玉衡所等之人,但他的话,却随着他的目光,一同定格在东方云火身上。
望着眼前陌生的黑衣公子,狐裘青年,一时沉默不语,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波澜壮阔。
“这人是谁?为何会有与师尊一样的气息?莫不是同宗之人?那他来此,是否与自己有关?”
但下一刻,其心中万般疑惑,烟消云散,只因对方一句传音...
“数日未见,你已至凝气中期,天赋不错。”
凭此一句,狐裘青年瞬间想通,眼前之人为何会有与师尊一样的气息。那是因为,他就是师尊本人。
细想之下,当日自己初见师尊之时,他乃是祁如清的模样。而后再见,他便成了风鸣院中,关系户少年楚阳。
所以如今,他化为黑衣公子的模样,自然也合情合理,只是眼下有外人在场,若自己胡乱表现,恐会影响师尊的计划。
“如此看来,我与你要等的人,是同一个人了。”
狐裘青年淡淡开口,面上古井无波,他如今还不知道楚宁月新的身份,不能贸然暴露太多信息,否则恐会影响到对方。
但若不说些什么,稍后识大体,主动离开的,便该是自己了。
对于狐裘青年的反应,楚宁月颇为满意,如若此子上来便唤自己,那便说明此子空有天赋,而无城府。
不过想来,以对方的身份,生在皇家,又怎会是毫无城府之人?这一点,倒是自己小看了他。
“萧无玉,久违了。我如今的身份,乃是书山来使,东方云火。”
楚宁月淡淡开口,但给出的信息,却是极为庞大。使得一旁的楼玉衡与狐裘青年萧无玉,皆是一愣。
楼玉衡与萧无玉之间,不过是少年之时一面之缘,算不得什么交情。方才相见之后,也没有过多交流,只有对弈些许之交集。
因此两人彼此之间,互有防范,萧无玉担心师尊身份暴露,楼玉衡又何尝不是如此?
可此时此刻,东方云火却当着两人的面,主动说出了这样的话,意味着他主动坦白,告知两人自己现在的身份,和之前的身份不同。
而能够选在两人面前,说出这个秘密,便说明他与两人的关系,都十分紧密。意味着在场之人,皆属可信范畴。
两人几乎同时领会其中信息,当即互看一眼,各怀心思。而楚宁月将两人如此反应,知晓这两人果真看懂了自己的心思,反应如此敏锐,的确是有合作的资格。
第2261章 疑点
楚宁月口出惊人之语,在场之人,尽皆一愣,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楼玉衡与萧无玉对望一眼,彼此心中已然有数,只是无论楚宁月与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如何关系深厚,这都不意味着他们两人能够彼此放下戒备。
而接下来他们要与楚宁月开口之事,皆事关隐秘,便是楚宁月不在意暴露,他们也会在意。
可就在此时,楚宁月却似是看穿了他们的心思一般,转身望向楼玉衡,轻声道:
“楼牧遥呢,她如今状况如何?”
楼玉衡心思敏锐,此时见对方忽然提起遥儿,瞬间明白,其这是想要让自己先行回避,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
“遥儿重伤未愈,我先回去照看她一二。”
说话间,楼玉衡转身离去,如此举动,让楚宁月颇为满意。这样的聪明人,合作起来才不会束手束脚,互成负累。
而一旁的萧无玉,自然也看得出,师尊有意支开此女,怕是有要事要与自己相商。于是回身望向诸葛,正欲开口,屏退此人。
“他不必离开。”
一句入耳,萧无玉面色微微一变,他很清楚诸葛与师尊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人之间绝不会有足以信任彼此的交情,所以这句不必离开,意味着接下来的事,与他有关。
目送着楼玉衡彻底离去,萧无玉这才上前一步,作揖一礼道:
“当日三山之事,另有隐情,诸葛当日亦是被迫之举,还请师尊明察。”
拜师一事,萧无玉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随行的诸葛。
尤其是他如今一身寒毒,已然因为修行残阳宫心法,好了八成左右,体内剩余的残毒,也在缓缓消散。
这就让举棋不定的诸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他本来被指派暗中保护这位没有未来的皇子,心中便做好了,四处树敌,费力不讨好的准备。
可如今,这位没有未来的皇子,忽然间有了未来。那么相比付出数倍代价,甚至包括尊严,强行投入其他皇子麾下,倒不如将宝压在此子之身。
此事,不止干系到自己的性命,更是关联到自己一族老小的性命。所以,他是当真愿意臣服眼前这位皇子,愿意以其马首是瞻。
不过,他虽看到了希望,但这君臣之情还没到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地步。若是要为了此事付出性命代价,他自然不会愿意。
更何况,是被人算计。
“所以,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为何临阵反水?”
楚宁月说话之间,望向诸葛,而后者站在原地,既没有想要离开,也没有动手的打算。
此中之事,他早已对眼前的七皇子殿下解释过,后者则相信了他的话,答应保他不死。只是这些话,如今若从自己口中说出,楚宁月怕是不会相信。
因此,还需借助萧无玉。
“当日诸葛前往三山,主持阵法,后来击退强敌,耗损颇为严重。熟料此时,阵法之中爆发吸夺之力,想要吸纳其周身修为,以稳固阵法。
因此诸葛判断,三山之阵,从一开始便被人动了手脚。而当时状况危急,敌我难辨,他只得出此下策,打破阵法,远遁而去。
后来,其被一名年轻人所救,这才养好伤势,回来见我。”
见萧无玉言之凿凿,而他并非轻信他人的心性,此中端倪,应是已然有所调查得出的结论。楚宁月虽然不信诸葛,但却相信萧无玉。
更何况....她自己对三山之阵,便抱有疑虑。
而萧无玉的话,其实也有所保留,因为他知道,自己当初是与祁如清同行,所以关系应该非同一般。所以他才只说“阵法一开始被人动了手脚”,没有明说怀疑祁如清。
只是旁人根本不会知晓,自己的确与祁如清,算是入此界以来,走得最近的盟友。可是,对于这个盟友的作为,她却并不认可。
因此在大多数时候,她都会对此人持有戒备与怀疑,因此萧无玉的话,非但没有激起她的反感,反而有一丝共鸣。
因为最开始,祁如清口中的三山之行,是为了布设增灵法阵,助自己施展神识,搜寻南域,找出失踪的霜林院核心弟子。
可是这三山之阵真正的用途,却是导引三山之巅,日月更替之时出现的微弱灵气,与祁如清所说根本不同。
他为何要骗自己?为何要说谎?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
设下陷阱,引诸葛入局,吸夺他人修为,稳固阵法。。。这些事,的确像是祁如清能够做出的。
所以因为这份怀疑,楚宁月此刻陷入沉思之中...
“师尊?”
萧无玉见状,只以为楚宁月,对于自己的说辞存疑。毕竟这是诸葛的一面之词,而自己事后虽然有所调查,但当日在场之人,自己却接触不到。
之所以选择相信诸葛,一是因为他若真的居心叵测,大可一走了之,没有理由回来自投罗网。二则是.....
自己心中不知为何,对于那灰衣男子,始终持有一丝警惕和敌意。总觉得那人待在师尊身旁,另有所图。
“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但也只是信你。”
楚宁月不通阵理,当日发生之事,她虽然在场,却看不穿其中道理。所以根本无法判断,萧无玉所说之事,是真是假。
不过,眼下她却没有忘记自己此行真正的目的,无论萧无玉的话是真是假,她此刻都该说出相信的话。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继续聊下去,才能开口,提出自己的要求。
李相容已然说过,仅凭他一人之力,无法破解千丈峡谷之外的传送阵,还需要其他阵师相助。白衣记忆残缺,且不说是否精通阵法,便是精通,以他与祁如清之间的特殊联系,也不能用他。
因为自己仍旧记得,祁如清的本体,似乎是在千丈峡谷之下的一处洞穴之内。难保白衣这具分身,见了本体,不会心生歹意,行吞噬之举,一劳永逸。
至于诸葛,此人虽然阵道实力惊人,但自身武力一般,若不给他机会提前布阵,其战力远不如自己,属于可控范畴。而且有萧无玉约束,他也不敢造次。
因此真相如何,并不重要,此时她要做的,便是相信。
“多谢师尊。”
萧无玉闻言,心中浮现出一阵暖意,一时之间,觉得这个与自己不过是有数面之缘的师尊,十分亲近。
因为他少年之时,也算惊才绝艳,却因为哥哥送来的外域进贡的珍稀水果,从此患上寒毒,地位身份,皆跌落万丈深渊。
从此后,他便不愿相信旁人,也不被旁人相信,包括自己的兄弟,以及父亲。因为那珍稀水果,乃是父亲赐给哥哥,而哥哥转赠自己。
再之后,自己便沦落江湖,远离同室操戈,自生自灭,无人问津。诸葛虽然暗中保护,但对自己也是十分嫌弃,只救死而不救伤,让自己数次在鬼门关徘徊。
而师尊,不仅给了自己早已失去的未来希望,还如此信任自己。虽然自己有些东西,必须讨回,未必能真的随师尊寻仙问道...
但这份信任和情义,绝不敢负,绝不敢欺。
第2262章 师徒
“眼下有一件事,需要此人协助。”
对于萧无玉,楚宁月的看法很是单纯,之所以授其功法,不过是利益交换,并未真的将其当做亲传弟子,充其量也就是残阳宫外门。
因此她对此人无需保留,也不必周旋,开口之间便是开门见山。
萧无玉闻言微微一愣,此刻似乎猜到了什么,不过对于师尊的坦白,他没有半分反感,反而觉得这种直接,是对自己的信任。
“不知是何事?”
眼见此时开口的乃是萧无玉,而非一旁的诸葛,楚宁月便已猜出,诸葛此番回归,应是完全投诚于萧无玉,一切事宜可由他做主。
既如此,倒是省去了自己许多麻烦。
萧无玉没有直接答应,而是先询问何事,不是他不愿出力,而是此事涉及他人。对于诸葛此人,他虽然没有什么好感,但却知道这是自己麾下如今唯一可用的人才。
而对于追随自己之人,无论自己对他个人好恶如何,都要负起一份责任。
因此,若这件事需要他付出庞大代价,做与不做,还要看他的选择,自己不会为其做主。
“有一处传送阵法,如今因为特殊状况,已无法运转。我先前已知会了李相容,但他一人无力完成,所以需要阵师助力。”
楚宁月淡淡开口,未加隐瞒,但至于此阵背后相关之事,她既不会告知李相容,亦不会告知萧无玉。毕竟此事,涉及到盟友生死大事,不会轻易将旁人卷入,增添变数。
至于萧无玉的态度,她倒也并不反感,因为对方若是不问何事,便一口应下,反而显得无智。能够仔细思索,而后做出判断,方为上策。
“只是修复阵法?”
终于,一旁沉默许久的诸葛,主动出声。其实他听到李相容会与他同去,心中倒是放下了几分芥蒂,毕竟有李相容此人陪同,不至于被人故技重施。
“不错。”
楚宁月对此,无需隐瞒,两字出口间,望向萧无玉,却见对方若有所思,故而出言问道:
“你可是对李相容如今的立场,感到疑惑?”
“哈..”
萧无玉闻言,轻笑一声,而后接着开口:
“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尊。”
他方才听对方提及李相容,而且用词乃是“知会”,也就说明李相容如今,在师尊的掌控之中。但李相容日前已经背叛风鸣院,投靠城主府,如果师尊与其是一路人,那....
虽说自己与风鸣院并无太多交情,且立场中立,从不参与三大势力相争。可是,自己如今毕竟是外院弟子,对于未来如何选择,多少要有所准备才是。
但下一刻,他便听到楚宁月开口说出一项隐秘...
“李相容并非真心背叛,眼下所行之事,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楚宁月没有隐瞒此事,是因为知晓此子身份,明白此人不会卷入风鸣院势力争斗之中。所以将此事告知,也不会增添变数。
更何况,此事若不解释一番,等到诸葛与李相容相见之时,也无法通力合作。
“我明白了。”
萧无玉说话之间,心中对师尊的观感更佳了几分,对于这份信任,暗自许下绝不辜负。
“嗯,眼下李相容行踪不定,待我寻到此人,便来找你们会和。”
既然萧无玉这方已经没有问题,那么接下来要处理的,便是李相容如今的下落。而李相容最后与自己分别之时,是去暗中保护书山上使,也就是楼牧遥两女。
所以眼下,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一见楼玉衡。
“好。”
萧无玉身为皇家中人,自然识得大体,知道进退。此时师尊已有意离开,他当然不会阻拦,于是应声之后,表示自己近日来都会待在此处,不会离开。
而后,便目送师尊身影离去,朝楼玉衡住所而去。
而直至其身形彻底消失之后,一旁沉默寡言的诸葛,方才出声道:
“公子,你身份特殊,何必对这样一个江湖之人如此客套?便是有意招揽,这礼贤下士也未免太过了。”
诸葛一向不看好楚宁月,一是因为觉得对方身份莫测,立场不明,太过危险。二来则是眼下萧无玉,只要自己一人可用,自己算是他唯一能够选择的高手,也是头号幕僚。
但楚宁月的出现,显然会让这份不得已的依仗消失,降低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降低自身筹码。这对将身家性命,皆压在萧无玉身上的他来说,极为不妥。
而目送楚宁月离去的萧无玉,周身谦和气息,再度消散,取而代之的,又是以往的慵懒模样,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
此时微微转身,侧目望向诸葛,缓缓出声说出的话,却带着几分自傲。
“诸葛先生还请慎言,若我不愿,这世间还无人能强迫我,喊出那一声师尊,便是宫中的那位,也不行。”
诸葛闻言,心中更为不甘,对于楚宁月的观感更差几分,不单单是因为担心对方的出现,影响到自己的地位,更是因为此人自己实在看不透。
“可是此人身份不明,立场未知,公子怎能保证他接触于你,并非处心积虑?你这般相信于他,怕是要自误!”
“哦?”
原本面无表情的萧无玉,听闻此言过后,双眼之中,寒芒一闪。一字出口之间,便是实力境界,远超于他的诸葛,此时也是微微一怔。
而下一刻,一句话自耳旁响起,却让其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什么。也许,这便是上位者的气息,而自己久居樊笼,早已习惯被人调遣,此中差距难以言说。
没有身居其位,永远体会不到。
“诸葛先生若再说下去,才是真的自误。”
短暂沉默过后,萧无玉的神色又再度恢复如初,此刻望着前方若有所思,开口间仿佛自言自语,但却又将力度把握得精准无比,足够诸葛听到。
“我自少年之时,便被人种下寒毒,如今沦落江湖,更是没有丝毫未来可言,不过自生自灭,浑噩度日。
可是他,授予我一身功法,助我驱散寒毒,给了我未来的希望。即便不久的将来,他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不会出手助我夺取那些本该拿回的东西...
于我而言,亦是再造新生。
但他的年纪应该不大,做不了我的再生父母,所以我愿意做他的弟子,一时也好,一世也好,只要我还是他的弟子,便会尊师重道。
而若我是无情无义之人,诸葛先生,安敢将身家性命,一家老小,皆托付与我?”
话音落定,诸葛身形一颤,此时良久沉默不语....
是,自终究不是那个给他未来的人,在这一点上,自己无法比拟那人。而眼下,若要在自己与那人之间做出选择,萧无玉会毫不犹豫选择那人。
所以从现在开始,自己不能再说任何有损那人的言语,否则害得不是旁人,而是自己。没有那位君王,会喜欢自己身旁的臂膀,乃是忌才善妒之人。
于是诸葛长揖一礼,沉声开口:
“老臣,明白了。”
第2263章 伏击
楚宁月虽有神识在身,但风鸣院上空却有神秘大阵压制神识,加之她无心窥探身后两人谈话,没有主动催动神识加身。
因此,萧无玉与诸葛的对话,她并未听到,也丝毫不感兴趣。
此时她所想的,便是与萧无玉达成共识,取得了诸葛助力。眼下只需要找到李相容,解决他这方面的麻烦,那么便可请二人一同修复传送阵法,进入千丈峡谷之下一探究竟。
“祁如清....”
默念三字的同时,楚宁月已至水榭深处,此行目标,便是相见楼玉衡,询问李相容下落。可是当她踏足水榭楼阁的瞬间,眉头却是微微一皱,因为一道森林杀意,锁定了自己。
“嗯?”
一声轻疑出口,楼阁二层一道黑影纵跃而下,手中赤芒一闪,一柄赤刀已破风而来,风声呼啸,充斥此间。
“铛..”
楚宁月右手轻抬,一道灵气护盾浮现而出,与这一刀交接。赤芒立时四散而去,迸发出火花点点。而火花散落之际,她亦看清了出刀之人。
那是一名黑衣少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若非先前见过,一时之间还当真是难辨其是男是女。
此子,正是先前风鸣院外,青云街上,为楼牧遥两女驾车的,无双院核心,楚江寒。
“这是何意?”
楚宁月淡淡开口,自然不是对楚江寒说话,而是对楼阁之内的楼玉衡问询。方才见面之时,此女毫无征兆,如今对自己出手,着实有些意外。
然而,回应她的并非楼玉衡,而是只有阴冷刀气。
楚江寒双目微凝,握刀于左,随即咬破右手食指,滴血擦于刀背之上。原本便赤红如血的赤刀,此刻泛起微弱幽光,更添几分邪性。
而楚宁月此时,则是眉头微皱,因为她感觉到,自己背后那一柄,自南宫继手中夺下的邪刀,出现了微弱共鸣。
当日,南宫继上门求救,楼牧遥因自己的叮嘱,加之楼玉衡昏迷不醒,未曾回应。于是其便恼羞成怒,心境起伏之间,被邪刀控制心神,暴起出手。
事后,楚宁月自邪刀之中,发现了一道残识,可惜与之交涉不久,对方便陷入沉睡,自此线索断绝。却不想,今日线索重现,竟是在眼前少年的身上。
而楚江寒,虽然形似少年,实则年岁却与柳瘟相差无几,俨然是一名青年。而且其心性沉稳,与南宫继那等,绝非同一路人。
或许,这便是他能够主动控制此刀的原因。
不过眼下,无论他是在控制此刀,还是已经被此刀控制,都需先拿下此子,方能获取线索。
“你与她们两人相识,我不想伤你性命,望你知难而退,莫要自误。”
楚宁月淡淡开口,既是警告,亦是给对方最后一次机会。这楚江寒周身气息,强于方进,却弱于掌印监,所以应是半步四品。
而自己如今,除了城主府内那位四品上境的许国手,对付起来有些麻烦之外,其余人皆非敌手。麻烦的,只是如何生擒,以及对方实力不足,动用火相术法,恐会一击致死而已。
然而就在此时,一个突兀的声音,自楼阁另一侧响起,却让楚宁月微微一愣。
“他一人不是你的对手,那若再加上我呢?”
说话间,地面之上,一道青色图案突兀浮现而出,其下描绘青山之色。而山脊之处,九道剑影,离地而起,彼此相连,凝成数十道子剑,封锁此间。
俨然是一座剑阵。
但让楚宁月在意的,却非是此剑阵的威力,而是这说话之人的身份。
“为何?”
两字出口,楚宁月微微抬手,对着右侧凌空一握。一道无形气机,立时凝成手掌,仿佛将一道人影,自虚空之中拉扯而出。
而此人,正是方才说话之人,一身青裙如旧,但肩头额头之上,绷带未下,俨然还是一幅重伤未愈的模样。
可她此时,面上却带着几分笑意,回头望向楚江寒,轻声开口道:
“你先上,我来掠阵。”
眼见此情此景,楚宁月心中更加疑惑,原本她以为今日伏击,乃是楚江寒个人行为,无关两女。可如今,眼见楼牧遥加入战局,而且还是以伤疲未愈之身....
这,便有些耐人寻味了。
再者,便是楚江寒此子对自己,的确抱有杀心,方才感应到的杀意绝不会有错。可是楼牧遥此女,周身却无半点杀意,甚至连敌意也没有。
仿佛只是与许久不见的友人,动手切磋武艺。
这一时之间,让楚宁月不知如何自处,是下重手拿下楚江寒,逼问其手中赤刀线索,还是陪他们玩一玩,点到为止。
不得不说,楼牧遥此女,是当真喜欢给人意外呀....
楚宁月面上无奈一笑,可楚江寒此时,却已再度出刀。身形凌空而起,一刀横斩而下,却有无数赤色刀芒,如倾盆暴雨,迎面袭来。
而楚宁月神识加身,所视之物又与寻常武者不同,她眼中所见,这无数刀芒,并非是由此子一刀斩下,而是刀芒如雨之后,存在一道鬼面大口。
对战此界武者之时,虚影化相,楚宁月倒也并不陌生。例如当时于擎风镇酒馆之中,遇见的中年和尚,出手之时掌印加身,身后有金光佛像浮现。
又如外院武教习,一枪既出,卷四方烟雨,化虎豹之相。
可是,那些虚影,却皆都是出现在武者身后,加持武者本身实力,浑然一体。像是此种出现在兵刃之前,不会武者本身气息的,倒是第一个。
楚宁月面色如常,抬手一指,凌空点出。看似是以深厚内劲,汇聚指尖,内力迸发而出,实则却是三道金芒夺魄术。
而其目标十分简单,便是刀身之前,凝聚的鬼面巨口。
至于漫天刀芒如雨,楚宁月神识加身,不难判断出这些刀芒,单体攻击一般,根本无法破开自己的护身道韫。
可让她意外的是,三道金芒夺魄,贯穿刀芒之阵,击中鬼面巨口,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好似泥牛入海一般,消失无踪。
“吞噬灵气...”
楚宁月心中一惊,因为她明显感觉到,三道金芒夺魄术击中目标之时,便与自己失去了联系,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方这鬼面巨口,竟有吞噬灵气,拆解术法之功效,可谓对修士体系,恶意十足。
不过,金芒夺魄术只是凝气境低阶术法,能够化解此术,并不稀奇。此刻难点,在于出高阶术法,不知对方能否承受,是否会殒命当场,而出低阶术法,又徒劳无功。
只是她并不知道,在一旁的楼牧遥眼中,楚江寒挥刀斩落,刀芒四射,而东方云火只是淡出一指,便定了此方乾坤。
而且是在自己施展剑阵,削弱其实力,使之内息运转迟滞的状况之下。
此刻只觉得眼前的黑衣公子东方云火,越发顺眼,相比之下,江寒便要差上许多。不,若论外貌,两人伯仲之间,可单论实力,却是云泥之差。
可她哪里知道,楚宁月并非武道体系,施展术法所依靠的也并非内息运转,所以她这书山忘戈阵,面对修士体系,徒劳无功。
而楚宁月此时,心中亦有决断,心念一动,右手凌空一握..
只闻楼阁之外,水榭池塘之中,一声轰鸣震响。随即一道水浪冲天而起,朝此汇聚而来,凝于楚宁月周身轮转,凝而不落。
第2264章 交手
残阳神诀与经后世修改的残阳诀不同,并非纳五行之相,可选剑修、炼体之术的功法,而是专修火相,具有本相属性。
这便是为何楚宁月曾为紫府玄丹之时,走得是剑修路数,可散功重修之后,一身剑修手段,却不能再用。
以残阳神诀为本相功法,虽不是完全无法施展其他属性的术法,但却需依五行相生之道,徐徐图之。若施相克属性之术法,威力便会大减,事倍功半。
因此,她先前才会屡次以金芒夺魄术,与此界武者相斗。所担心的,便是施展其他属性的术法,会不慎击杀对方。
而金芒夺魄属金,被火克制,残阳神诀属火,因此施展起来,威力递减不大。可若以残阳神诀施水相之术,威力却会大减。
此刻楚宁月弃己之长,扬己之短,以火相功法强运水相术法,为得便是尽可能减弱此术的杀伤力。但如此做,减弱的也只是术法的杀伤力,却不会降低术法的品阶,以及其他属性。
眼下楚江寒手中赤刀,颇为诡异,其中鬼面巨口,能可吸纳灵气,拆解术法。这种感觉,又与那些手持破魔兵刃之人不同。
所以为了弄清其中端倪,楚宁月决定施展转脉境术法,压制术法杀伤之力,但维系术法本身稳定,以及品阶。看看这赤刀鬼面,是否能完纳此术。
若能,自己便可放心施展火相术法,将其拿下,不至于当场将人灭杀。而若不能,水相术法杀伤之力本就不强,走得乃是控制路数,如今用来拿下此子,最为妥当。
“嗯?”
楚江寒身形凌空,此刻双手握刀,一身气息尽数朝刀身灌注而去,分不清是以自身修为凌空,还是被手中赤刀牵引,故而身形不落。
其此刻眼见东方云火周身诡异一幕,无数水浪凝于周身不落,心中轻疑一声的同时,脑海中浮现出些许,自无双院藏经楼中,翻阅的禁典片段。
一句话脱口而出:
“天机余孽,葵水奇术!”
一旁的楼牧遥闻言,却是微微一愣,她虽然与身为嫡长女的楼玉衡走得极近,但于家族之中,却只是旁系,不受重视。
而两女在书山之中,也只是外门弟子,并没有资格进入典籍室二层以上,了解江湖隐秘之事。
所以楚江寒口中所说的言语,在她听来很是古怪,不过她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似乎眼下气氛,有些不对,这已经不再是友好切磋。
“你们...”
两字出口,楼牧遥微微分神,而她如今本就伤势未愈,此刻出手不过一时兴起。故而由其主控的书山剑阵,立时有了溃散之相。
而楚宁月此时,来不及也懒得去解释什么,此时抬手一指,周身水浪立时化为七道惊龙,直朝楚江寒冲去,溅起水花无数。
这些水花,又在空中迅速凝结,化为上百柄水形长枪,如惊龙之后,护阵之兵,冲杀而去。
眼见此情此景,楼牧遥已经彻底明白,这场切磋,和自己想得并不一样。可此时,剑阵已现溃散之势,她除了稳固剑阵之外,别无他法。
因为在她看来,自己的剑阵一散,对眼前东方云火的压制力便会彻底消散,不但无法拦下他的攻击,反而会让其威力大增。
所以眼下自己能做的,便是奋力维持剑阵不散,保持外力如东方云火出手之前一般。还有便是相信东方云火,不会当着自己的面,杀了自己相识之人。
赤刀鬼面,似是感受到庞大灵气波动,此时显化出一双猩红双目,刹那之间,脸上仿佛出现了渴求的表情。
可下一刻,其面上的表情,便就此凝固,因为七道惊龙已至。
第一道水龙撞击在鬼面之上,瞬间湮灭,消散无形。而第二道水龙,却让赤刀鬼面发出一阵轻颤,虽然同样消散,但消散的速度,却要慢上许多。
楚宁月一直在注意观察此方细节,由此已然可以判断出,这赤刀鬼面的确能够拆解术法,吞噬灵气,但它却有自己的上限,或者说吸纳速度。
当第三道水龙,撞击到赤刀鬼面之际,其面上的渴求表情,已然凝固,取而代之的,乃是惶恐。
而此时,四五水龙左右而来,同时入阵,只一瞬间,便激起滔天巨浪,震得赤刀鬼面之上呈现裂纹,俨然有破碎之象。
“唔..”
楚江寒闷哼一声,他虽手握赤刀,但此刻却已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控刀,还是刀在控人。一身内息,已然不受控制地朝着刀身蜂拥而去。
此刻的消耗,已然超出了他所能维系的稳定界限,随着周身气息逐渐萎靡,此刻便是想要弃刀,或是变招以对,都难如登天,无法做到。
而此时,逼命的最后两道水龙,已至刀身之前。
“咔嚓!!”
一声脆响,自楼阁之内传出,赤刀鬼面,当即四分五裂,溃散于此。而赤刀之上,已是满布裂纹,随时皆有可能破碎。
楚江寒再度闷哼一声,此时只觉体内真气已趋近消耗殆尽,气血莫名翻涌上头,膨胀无比。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当场爆体而亡。
“手下留情!”
就在此时,一旁的楼牧遥,终是忍不住惊呼出声。她虽有花痴属性,但却并非喜新厌旧,盲目无脑之人。
楚江寒与自己相识多年,一直是阿弟一样的存在,若要自己亲眼看着他,惨死于旁人手中...即便这个旁人,如今在自己心中地位不低,也是万万不可。
此时情急之下,竟是朝着此方飞扑而来,剑阵失去维系,瞬间溃散。而她这剑阵,除了困住入阵之人,压制其周身真气流转之外,还有隔绝内外声响,类似幻阵之效。
如今阵法溃散,此地闹出的动静,终于引起了还在楼阁三层,等待东方云火前来一叙的楼玉衡的注意。
只是,她并非修士,即便注意也需要了解信息的过程和时间。可此时情况危机,已经没有时间。
“砰!”
关键之时,楚宁月右手轻抬,凌空一握。最后两道并未消散的水龙,以及漫天长枪,瞬间化为水浪,重新朝着楼阁之外的池塘倒灌而去。
而楼牧遥飞扑而来,此时则是重重落地,情急之下没有选好方向,落地之间,不但是偏了三分,此刻更是撞在一旁的桌椅之上,七荤八素。
望着地面上,捂着额头,晕头转向的楼牧遥,楚宁月心中升起一阵无奈,淡淡出声道:
“遇到外在威胁,攻击威胁源头,迫其停手才是上策,只有傻子才会舍身相护,既是愚蠢,又是无用。”
说话间,楚宁月以御物之术,强行控制了濒临破碎的赤刀。而赤刀被控制的瞬间,似乎与楚江寒之间的联系,也被斩断。
后者身形,得以坠落而下,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刚刚起身,还在晕头转向的楼牧遥身侧。
经此一役,楼牧遥伤上加伤,让所服高品丹药的效果,烟消云散,若不好好休养十天半月,恐难恢复。
只是她如何知道,楚宁月最初的用心,便不是击杀楚江寒,而是对付他手中那柄怪异的赤刀。最后一击,赤刀鬼面破碎,她自然不会再出手。
只不过是收手慢了半分,却未想到酿成如此闹剧,当真...
可就在赤刀飞至楚宁月身前之际,其中一道幽光,忽然破刀而出,使得赤刀瞬间四分五裂。而此幽光,直奔楚宁月眉心识海而去,似曾相识的一幕...
第2265章 虚惊
幽光窜入眉心,楚宁月眼前光景物换星移,刹那之间已入识海之内。
但她此时,却是镇定自若,因为眼前一幕,似曾相识。
“阴魂夺舍。”
楚宁月淡淡开口,吐出四字,识海之内,立时风起云涌,巨浪滔天。幽光之中的灵体,似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知晓自己将为之事,一句试探,脱口而出。
“道友?”
虽然只有两字,但也将这灵体的身份,展现无遗,此人正是一名修士的残魂,与南宫继手中那邪刀,乃是一个路数。
“你是何人?因何寄身刀身之上?”
上一次没有弄清的问题,这一次楚宁月自然不会放过,于是单刀直入,开门见山。只是她却忘了,此界之中修士几乎灭绝,仅存的修士之间,彼此亦是极为防备。
这一丝残魂,虽然判断出楚宁月亦是修士,但却绝不会心生半分亲近,反而只有警惕与防备。
“放肆!”
就在此时,识海之内,另一个声音忽然响起。天空之上,一片黑云汇聚而来,凝成一道鬼面,于云层深处,凝视着滔天海浪。
“是你?”
这鬼面的气息,楚宁月很是熟悉,因为这正是上次邪刀之中,附带的残识。只是因为自己问到了关键信息,似乎触发了对方身上什么特殊禁制,所以使得其被迫陷入沉睡。
却不想,他刚刚苏醒,便遇上了“同道中人”。
“你..你....你!”
可让楚宁月没有想到的是,滔天巨浪之中,响起方才幽光之内残魂的声音。但这声音的语气却十分复杂,既有惊愕惶恐,却又有惊喜。
“归。”
而就在此时,天空之上的鬼面,口吐一字,一道华光自其内迸射而出,直朝海浪而去。前一刻还是滔天之势的海浪,此时瞬间风平浪静,显化出其内一道朦胧身影,此时被华光裹挟而去。
“你做什么?”
楚宁月见状,只以为邪刀残识,想要吞噬这幽光残魂,于是出声的同时,已是出手拦截。
可是她却意外发现,自己的速度,竟然不及对方分毫。出手的瞬间,朦胧身影便已进入云层深处,与鬼面开始了融合。
望着这一幕,楚宁月眉头微皱,但心中却颇为镇定,因为她早前便在邪刀残识夺舍自己失败之后,在其体内打入了神魂烙印。
只要它敢对自己有半分恶念,一念之间,便可让其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三息过后,天空之上黑云散去,鬼面也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乃是一道半虚半实,佝偻老者的身影。
但这身影,却不像邪刀残识,反而像是楚江寒手中的赤刀残魂。
难道...是邪刀残识强行吞噬对方,结果遭到反噬,反被对方吞没?
心生此疑虑的楚宁月,立时感知神魂烙印,却意外发现,烙印仍在,不由得觉得十分稀奇。
而就在此时,半虚半实的佝偻老者,沉声开口,声音低沉无比,似是深渊之中,狂风席卷而过。而语速,却又极为缓慢,似是因为残破不全之故,字句亦有此相。
“这本就是,我的。还差,三个。”
短短十字,却足足用了三息功夫,方才说完。而说出这十字,好似消耗了此人大半魂力,此刻身形再度消散,再一次陷入沉睡之中。
如此一幕,看得楚宁月颇为无奈,但也猜到,上一次对方并非是当场陨灭,而是沉睡在了自己的识海之内。
“它说这本就是它的...莫非是指,赤刀残魂与邪刀残识,属于同一个人?那还差三个,究竟是指还有三柄类似的邪刀,还是说还有三道残魂?”
如今这未知魂体,全然在楚宁月的掌控之下,所以她并不担心被对方利用。其在意的,乃是此人身份,因为他很有可能,乃是此界一名古修。
如果能够收集齐他的残魂,助其恢复记忆,想来便能解开,为何此界之中,修士体系几近灭绝的原因。
而这个原因,势必与自己离开此界,重返丹青天下,有着莫大关联,不容错过。
但,收集残魂之事,可遇不可求,且极难辨别。不过好在,只要自己碰上残魂寄宿之物,将其打破,此人自会苏醒片刻,吸纳残魂。
而比之残魂之事,眼下倒有一个更加直接的线索,便是如今困在桃源秘境,由穆清远看守的神秘修士。
待穆清远伤势恢复,得以再度施展秋水问心之时,便是真相大白之刻。那修士与这残魂之主,相护佐证,相护补足之下,便不难得出当年真相。
只是,穆清远这一次的确伤得不轻,耗损严重,没有三五日绝难恢复。所以眼下这三五日,还是当以祁如清之事为重。
“嗯?”
离开识海空间,眼前光景物换星移,一张有些眼熟的面孔,近距离出现在眼前,让楚宁月心一惊,险些直接出手,将对方震飞。
好在这面孔的主人是一名女子而非男子,楚宁月方才没有本能出手,否则这一击,怕是会要了此刻本就重伤在身的女子性命。
“你刚刚是怎么了?”
楼牧遥轻声开口,同时转过身去,此刻也是有些尴尬。毕竟自己方才与那人贴的那般近,对方忽然睁眼,如此近距离的接触,着实有些....
“无妨,只是想到一些琐事。倒是你,伤势如此沉重不去好好休养,留在这里做什么?”
楚宁月说话之间,对于楼牧遥此女的体质,倒是有了几分兴趣。先前她被杀手伏击,诈死之时所受的贯穿伤可并非作假,而后又与楚江寒联手一战,被其砸得半死。
可如今这才片刻功夫,便又能行动自如。
若说此女身上没有什么特殊功法,或是天生体质异于常人,楚宁月绝不会信。但,以眼下两人的交情,还不足以直接问询此种秘密。
于是,楚宁月将此事暗自记下,决定日后闲暇之时,探究一番。
“还不是因为你们....”
楼牧遥低声开口,语气中有些懊恼,指了指一旁昏迷不醒的楚江寒,接着开口道:
“他太重了,本姑娘如今伤筋动骨,不能使力,若是用拖的,对他来说太过残忍了些。”
说到这里,楼牧遥似是想到,楚江寒那一张美人脸,若是被自己拖出此地,一路磕磕碰碰,最终鼻青脸肿的模样...
于是忽然笑出声来。
但下一刻,她的笑声,便戛然而止。
“是何事要遥儿笑得如此开心?”
位于楼阁三层的楼玉衡,关注此方之事时,众人已经罢战,所以她选择就地等待。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东方云火(楚宁月)上去,于是便只能主动下来一见。
楼牧遥闻声,立时噤若寒蝉,她倒不是如何惧怕阿姐,主要是因为,她也明白自己与楚江寒所做之事,有些过火。
加上自己伤势未愈,便行此举,的确大为不妥。此事若是要让阿姐知道,恐怕她又要担心自己。
于是赶忙朝着东方云火,大使眼色,希望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用意。
“呵..”
望着眼前之人,楚宁月立时会意,对于这一幕,她倒并不陌生。因为自己当年在残阳宫修行之时,也是经常要大师兄帮忙掩护,躲避二师兄的唠叨。
所以,此刻倒也没有想为难楼牧遥。
至于袭击一事,待楚江寒恢复之后,自己自会询问,倒是没有动怒。毕竟在她看来,楚江寒实力太弱,几乎没有人会去在意蝼蚁的想法和态度。
“此子想与我切磋,却不慎摔落此间,许是因为摔相有些难看,所以...呵。”
可这个解释,如何能瞒得过楼玉衡?
此时其走下楼梯,环顾四方,留意到一层地面之上的痕迹,以及未干的水渍。
而楚宁月,在看到此女如此反应之时,心中暗道不妙,知道今日之事,怕是瞒不住此女。楼牧遥,怕是要倒霉了。
第2266章 失踪
“原来是这样。”
楼玉衡轻声开口,面上神色平静,但却给人一眼便能看破其敷衍的感觉,算是将识得大体四字,发挥得淋漓尽致。
她当然知道,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自己曾短时间内,失去了对外界的感应,这说明遥儿曾动用书山剑阵。
而需要其施展剑阵,配合楚江寒出手的对象,除了东方云火之外,也再无他人。
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方才不知是何原因,三人动了手。而遥儿的为人,自己十分清楚,她决计不会当真对东方云火下手。
可是,楚江寒不同,自己两人认识的楚江寒,乃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郎,而不是如今这个沉寂如水,沉默寡言的青年。
因为太多年没有相见,他如今的心性背景如何,根本难以分辨。若不是进入四院驻地之时,楚江寒正好等在门口,自己也绝不会将他带来此地。
周围存有打斗痕迹,而楚江寒腰间佩刀已碎,此刻昏迷不醒。说明方才一战,他怕是显露了敌意,否则东方云火,不会将其打晕。
而如今配合着演戏,想要瞒过自己,应是替遥儿掩护。
如此一来,可以得到两个信息。
第一,东方云火对于方才楚江寒出手之事,没有那般在意,事情尚有转圜余地。
第二,他愿与为遥儿演戏,瞒住自己,说明两人之间关系不赖。
既然对方不想提及此事,自己自然也没有主动提及的必要,不过该让对方明白的,还是需要心照不宣。
“遥儿伤势未愈,实在不宜走动,还是回去休息吧。”
楼玉衡说话的声音,始终带着几分温柔,但她这话听在楼牧遥耳中,却不是那么温柔。立时如同做错事的小女孩一般,小鸡啄米点头,而后一步三回头,望着东方云火,离开此处。
而她离开之前,还不望将地面之上,昏迷不醒的楚江寒,给拖了几下。发现自己,的确不能使力,确定若真给将人拖出去,其不死也要毁容之后,终是放弃。
“他伤得很轻,主要是赤刀反噬,精疲力尽,休息一段时间便会没事。”
目送着楼牧遥离去,楚宁月松了一口气,此时开口之间,解释起楚江寒的状况来。
她仍旧记得,楚江寒为两女驾车的一幕,知晓她们三人之间,关系只怕非同一般。
眼下,自己与楼玉衡算是盟友,并不希望因为楚江寒的事,彼此心中生有隔阂,不利以后合作。
熟料,楼玉衡开口之间,展露出的信息,却与自己所想不同:
“做错了事并不可怕,只需及时改正,承担相应教训,下次不再犯错即可。但若是一味包庇,没有付出丝毫代价,下一次怕是还会再犯,这样便不好了。”
说话之间,楼玉衡的语气依旧温柔,但这一刻开始,让楚宁月感觉到了一丝不同,知晓此女没有面上那般简单。
不过作为盟友,这或许不是一件坏事。
“那他,如何安置?”
“楚江寒身份特殊,不宜宣扬,放在此处自然醒来便好。”
楼玉衡的话,再一次告知楚宁月,一项重要的信息。便是楚江寒与她们之间的关系,没有自己想得那般亲密。
若是好友,绝不会在对方受伤昏迷之际,放着对方不管,让他躺到地面之上,自然苏醒。莫说好友,便是普通朋友,这样做也有些....
只是楚宁月并不知道,楼玉衡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她当真讨厌楚江寒到了如此地步,而是想要在东方云火面前,表明立场。
表明自己两人的选择,始终只有对方一人,而没有心思,搭上无双院这条船。
并非是楼玉衡心机深沉,而是因为她身为主家嫡长女,耳濡目染之下,这些人情世故,自然明悟于心。
只可惜,她并不清楚,站在自己面前,身手深不可测,身份同样神秘莫测的东方云火,在于人情世故方面,与初出茅庐的少年,并无太多不同。
根本想不到,她这一层次,也不会在意她与谁合作,自己是不是唯一选择。因为有一个人,曾经对她说过一句话...
“莫要在意合作者,合作内容之外的一切,你们之所以合作,不过是因为目标暂时一致,所以携手走一段路而已。
而一段路,只是一段路而已,并非永恒。”
虽然她对这个人所说的话,一向反感,便包括当下这句,当时也是有所反驳。但身在此异界之时,面对许多合作对象,她却真的将这句话,奉为至理。
如若真的要审视每一个合作对象的所有,那么她不可能掌握到如此多的信息,也不会进入风鸣院,有了无数可能。
想到这里,楚宁月瞥向一旁昏迷的楚江寒,脑海中,则想起了说这句话的家伙。那人最喜欢装晕装死,探听旁人信息,所以...
“还是将他安置一番的好。”
说话间,楚宁月抬手凌空一握,一道由劲风组成的无形巨手凭空浮现,将楚江寒身形抓起,朝着二层送去。
将其丢至二层之后,巨手溃散,化为风壁,将楼阁二层封锁,隔绝声响。
如此,便杜绝了此子装晕装死,探听信息的可能。
“这...”
对于东方云火的实力,楼玉衡一向高看,但对于这一手“隔空御人”,却还是有些意外。因为人与物,终究不同。
不过转念之间,这一丝好奇,便被其压下,因为对方如此做,意味着接下来要说的话,至关重要。
“我来此寻你,是为了找一个人,李相容。”
此时外界干扰尽散,楚宁月开门见山,对于眼前此女,没有保留的必要。
只是她未想到,自己这一问,会让素来镇定自若的楼玉衡,面色微变,双眼之中凝重不少。
“我也在找此人。”
似是知晓自己的话,有些突兀,楼玉衡接着开口解释道:
“当日遇袭现场,有阵法气息残留。事后我向遥儿确认过,当时南宫霞遇敌,屋舍之外显化阵法,却敌我不分,将其困在其中,贻误战机。
而那些刺客前来的时间,也十分巧合,正是你与李相容离去之后不久。”
楼玉衡虽然没有明说,但眼下怀疑李相容勾结刺客之事,已是溢于言表。她既然将此事告知自己,便不会是怀疑自己,那么只能是怀疑李相容了。
但李相容此人,算是自己引荐给对方,因此此事若真与他有关,自己定会给出一个交代。
只是,看来从此女这里,寻找李相容的可能已然渺茫,眼下诸葛答应出手,李相容却又下落不明,着实....
不过,诸葛的阵道品级,远在李相容之上,或许后者无法一人解决的问题,前者可以做到。
第2267章 离开
“当日我与其分开之时,他说会先回风鸣院,如今看来怕是托词了。”
楚宁月平静开口,因为心中已有备案,只是对于李相容出尔反尔的作为,以及可能与杀手有所关联之事,仍旧是有些疑惑。
虽然自己对李相容不能说是知根知底,但也至少相识月余,多少对此人心性有所了解。他不似那种,能够做出内外勾结,将风鸣院立场置于风口浪尖之人。
否则,他又怎会不惜以名义上的孙女李丹心为筹码,施反间之术,配合风鸣院一众高层演戏,打入城主府?
但若他在意风鸣院,便更不可能勾结杀手,刺杀书山上使。若是书山上使死在风鸣院,定会让风鸣院的处境雪上加霜,这一点很不合理。
“倒也未必。”
楼玉衡的话,让楚宁月眉头轻佻,倒想听听,她有什么不同的看法。
而楼玉衡,则是沉吟半息,再度开口,似是在推敲自己言语之中的可行性。
“若他此时在风鸣院,无论是否与那些刺客有关,目标都必定是我们。按照原定计划,我们会来四院驻地落脚,届时他便可发动第二步。
但这期间,却出现了一个变数,让他不得不改变原有的方针。”
“萧无玉?”
楚宁月亦是心思敏锐之人,虽然在某些方面颇为迟钝,但正事之上,却不会有半分马虎。此刻第一时间,便看破了对方口中的变数,正是萧无玉。
“不错,萧无玉此人,身份恐怕不只是风鸣院弟子这般简单,尤其是他身边的那位阵师。天下阵法气运,九成九在书山,所以我曾见过许多高品阵师,了解他们身上的气息。
而萧无玉身旁的阵师,便在阵师之中,算得上高品。阵道修为,应在李相容之上。
李相容擅阵,之所以能够无声无息进入风鸣院,大抵与其曾经身份有关。但面对此人之时,天然优势便成了劣势,所以我若是他,便不敢轻易现身,更不敢用阵。”
楼玉衡的话,全然是猜想而无实际证据,但说得却是十分有理。李相容与楚宁月分开之后,若真回了风鸣院,此刻不现身的解释,大抵便是如此。
因为风鸣院中,九成阵法皆出自李相容之手,他为自己留下什么后手,并不奇怪。若无诸葛制衡,李相容的确可以在风鸣院中进出自由。
那么无论他是否与那些刺客有关,都不会轻易错过书山上使。
“若是这样,倒也好办。”
楚宁月轻声开口,与楼玉衡对视一眼,此刻无需多言,亦不必多言,一切尽在心照不宣...
....
不多时,楚宁月出楼阁,再入水榭之东,一处院落之内。
未曾离开的萧无玉,眼见师尊复归,知晓他多半是见到了李相容,如今来寻诸葛,一并启程,于是主动上前道:
“师尊此行可还顺利?”
只是,楚宁月的神色,让他明白,自己这句话算是撞在了剑锋之上,师尊此行并不顺利。
“李相容如今下落不明,修复阵法之时,恐怕要落在诸葛一人之身了。”
“嗯?”
一旁的诸葛闻言,轻疑一声,他之前答应前往,一是看在萧无玉的面上,二却是因为有李相容同行。
如今听到,李相容下落不明,此行又一次只有自己和眼前之人,心中很是担心,上一次三山之阵的困局再现,所以颇为抵触。
“怎么?”
楚宁月对于察言观色,以辩其心之道,只能算是耳濡目染,粗通而已。如今是真的猜不到,诸葛心中作何想,只知道他不太情愿。
“诸葛先生怕是在担心,上次的事情会重演。”
一面是自己的师尊,一面是自己如今麾下,唯一的人才,萧无玉不愿两者再有隔阂,所以主动开口,点破此事。
“这一点你倒不必担心,因为上一次的主阵之人,已经身死。”
“这..”
这项信息,无论是对萧无玉还是对诸葛来说,皆是颇为意外。诸葛意外的是,那人竟然已经身死,不给自己调查真相和报复的机会。
而萧无玉意外的,却是师尊对那人的态度,竟如此轻易地,便说出对方身死的消息,面上毫无波澜。
他们之间,不是同门么?
而眼见两人,因自己抛出的信息而惊讶,楚宁月很是满意。她并非对祁如清毫不在意,而是因为她知道,对方多半没有真的身死,契机便在千丈峡谷之下。
所以,若能以他的死讯,换得诸葛出手,自然不亏。
“所以,这一次不会再有外力干涉,更何况我只是粗通阵道,所知不多。此番同行,修复阵法之事,还需以他为主。”
楚宁月先抛出祁如清的死讯,告知对方所担心之事的源头已断,此时再行示弱,告知对方自己不通阵法,真到了阵法之前,还要听对方安排。
如此一来,主动权便掌握在了诸葛手中,加上自己心存芥蒂之人,如今已经....
“他真的死了么?”
是了,这便是诸葛最后的疑问,若能确定此点,此行倒也未尝不可。因为想要摆自己一道,又有这个能力的,至少也要是武道三品,又或者精通阵道之人。
而四品在南域已是凤毛麟角,根本不会有三品存在,加之如今那人身死,南域之中,再无阵可道可匹敌自己之人。
倒也真的无需介怀。
“是,他死在我面前。”
楚宁月的语气很冷,让一旁的萧无玉,听出一丝不对。此刻立即对一旁的诸葛,使了一个眼色,要对方别再提及此事。
诸葛当即会意,不再询问,而是主动开口,转移话题道:
“如此,我可以随你前去,只是若再生变故,超出你我掌控,我随时会离开。”
诸葛此言,既是在对楚宁月说,亦是在向萧无玉争取。
他如今只是投靠萧无玉,却没有到死心塌地的地步,不会为对方付出性命代价。所以,若对方拒绝,那么自己定然是出工不出力。
听到他如此一说,楚宁月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她还真的希望,对方遇到变故,能够主动离开。否则阵法修复之后,她想不到理由,支开对方,独自进入千丈峡谷。
“嗯,若是再生变故,你可第一时间离开。”
眼见两人达成共识,萧无玉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而自己这位师尊,向来是雷厉风行的心性,决定了什么,便会立即去做,不会客套寒暄。
于是,他便目送两人,朝驻地之外而去,只是有些不解....
以师尊的遁法,以及诸葛的阵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传送,或是飞出此地,而非要走出此地呢?
耐人寻味。
第2268章 刺客
子时一刻,天已入夜,今夜月黑风高,寂静无人。
水榭之中,别院之内,一掌孤灯长明于此。一旁的石桌一侧,萧无玉一如既往地懒散,此时仍在与自己对弈,仿佛此事颇有天趣。
倏然间,一道狂风席卷而过,吹起地面落叶些许,狂风吹尽,树叶缓缓落下,一切仿佛都再入宁静。
“该来的,终究会来。”
就在此时,萧无玉沉声开口,语气仍旧慵懒。说话之间,抬眼朝着别院西南,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望去,面上浮现出一丝无奈。
师尊先前带着诸葛离开,走得乃是大门,而非依靠遁法而去,自然会被人察觉。而自己的身份,在某些人眼中,一直是如鲠在喉,不除不快。
没了诸葛暗中保护,又失了天启院护道人看顾,这便是杀自己的最好时机,所以若刺客还在风鸣,便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这一点,在师尊提出要借诸葛之时,他便已经清楚。只是当时,没有丝毫表示,为得便是不做拖后腿之人。
更何况,如今自己已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利用一身寒毒,使用毒血与人同归于尽的废物皇子。来的刺客,自己未必就不能解决。
夜色正深,回应萧无玉的唯有劲风阵阵,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而萧无玉,则是缓缓起身,转身看向西南方的角落,而后再度开口,语气之中却带了三分不悦:
“怎么...还要我亲自去请你么?”
话音刚落,西南角落之中,一道人影出现在微弱的月光之下,此时轻疑一声,似是有些意外。
“你能够发现我,这应该不是巧合。”
来人一身黑衣蒙面,看不清容貌,听声音应是一名中年人。而对没有眼见行迹败露,便暴起出手,说明其要么对实力颇为自信,要么便是另有所图。
“的确不是巧合,所以你今日,已没有机会去更新情报了。”
萧无玉开口之间,一反往日慵懒神色,倒有了几分锋芒之色。他如今也已是凝气境修士,修为已至凝气三层,拥有了神识之力。
加之他的身份,让他不受风鸣院上空神秘大阵影响,所以能够发挥出的神识之力,还要在南宫霞之上。
因此,他一眼便看穿了的对方的实力,乃是五品上境。而且周围没有其他杀手,来的便只有这一人。
虽说自己在他们心中,乃是一个没有还手之力的废物,但只派出一名五品上境来杀自己....自己这身价,也未免太过廉价了一些。
“你很自信?”
黑衣人淡淡开口,此时心中却有些疑惑。因为在他看来,眼前之人,不过是一个有些许背景的外院弟子,如何会摆出一幅,今日必杀自己的态度?
他究竟是,哪来的自信?
“自信二字,来源于实力。”
萧无玉朗声开口,一反常态,此时伸出右手,手掌向上,四指微屈。
黑衣人此行,的确另有目的,眼下见此子如此狂妄,虽有了几分教训之意,但也没有急着出手。因为他始终觉得,此子的自信,并非来自于他本身,而是来自于旁人加持。
是了,在黑衣人看来,东方云火与诸葛选择大摇大摆走出正门,为得便是引蛇出洞,未免太过小瞧了旁人。
自己此行,便是为了确认。
不过,既是为了确认此事,如不出手,便无法破局。所以一时之间,他亦陷入了僵持之中,不知是否该主动出击。
而就在此时,其腰间一块不起眼的石头,忽然发出微光,其拿起放于耳旁聆听,一道声音响起:
“此地无阵,可战。”
六字入耳,黑衣人冷笑一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被眼前之人,故布疑阵,吓住了些许。联想到方才此子嚣张的行为,黑衣人决定给他一些教训。
而萧无玉神识加身,自然也听到了这一句话,似乎瞬间明白了,师尊和诸葛为何要大摇大摆走出正门。原来他们是想布下空城之计,觉得此事另有蹊跷,不敢贸然动手。
只可惜,自己的人头,在那些人眼中,太过值钱。
...
黑衣人当即身形一跃,凌空一掌按出,一团青芒迸射而出,不知是否是因为夜色的原因,青芒每前冲三丈,便会消失刹那,防不胜防。
“哼。”
萧无玉见对方终于出手,此刻冷哼一声,他心中所想,乃是拿下对方,逼问线索,生死无论。所以,他需要防止自己展现实力过后,对方逃走,必须一击制胜。
因此他没有急着施展术法,而是身形一闪,朝左方腾挪而去,以修士遁法模拟武道轻功,身形颇为灵动。
“轻功不赖,可惜轻功不能让你取胜。”
黑衣人说话之间,左掌微微抬起,却似在胸前蓄力,下一刻,一掌轰出,百余道掌印迸发而去,难辨虚实,尽封萧无玉退路。
“嗯?”
萧无玉曾经身份尊贵,见过许多高品武者,所以对四品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是整个南域,最了解四品的人。
此刻面对黑衣人,他之所以轻疑,便是因为这人本身的品级,明明只是五品上境,可他所用的功法却是四品层次。
如此便只有一个解释,他曾经乃是四品,后来因为某些原因而堕境。
若是这样去算,如今自己身在四院驻地之中,曾经乃是四品以上,而如今只是五品的...眼下便有一个人选。
无双院暗卫统领。
面对这上百道掌影,萧无玉自知,若再隐藏遁法,模拟武道轻功,断然无法躲避。于是心念一动,遁法已出,整个人悬浮而起,扶摇直上。
而这百道掌影,封锁的乃是其周身退路,可对于头顶,却只做出了武者能够做到的防范。对于这等修士遁法,扶摇直上十余丈,且凌空不落,却是毫无准备。
“你怎会扶摇诀?!”
就在此时,黑衣人忽然开口,惊呼一声。但这对于萧无玉来说,同样是惊人之语,此刻双眼微眯,更加觉得,此人可能是风鸣院之人。
因为风鸣院传承之法乃是扶摇诀,虽然对于大势力来说并非秘密,可扶摇诀失传已久,真正见过这门功法,且能一眼认出的却是不多。
所以思来想去,也只有五院之人,方有如此眼力。
想不到那些人的手,竟如此之长,能够布局到天启五院。自己若是能将此人拿下,或许便能揪出风鸣院的内鬼。
如此,也算是能够帮上师尊些许...
故而抬手一指,转守为攻,七道湛蓝剑气,自身后突兀浮现而出,如泉涌一般,直朝黑衣人冲去,却是楚宁月没有教过的术法。
而萧无玉,并非如南宫霞那般,脑海中另有一道残识,他能够施展出这样的剑诀,全然是天赋异禀,惊才绝艳。
因为这剑诀的本质,正是楚宁月所穿金芒夺魄术,可楚宁月传他的心法,却是残阳诀,而非残阳神诀,威力品阶虽然不足,但却海纳百川。
萧无玉曾习剑法,如今出手,便是武法合一,融会贯通,远比金芒夺魄术,更加灵活多变。
黑衣人见状,大为惊讶,心道此子莫不是扮猪吃虎,潜伏在外院到底意欲何为?一瞬之间,无数思绪涌上心头,但都比不过本能躲闪。
然而,七道剑气却穷追不舍,无论黑衣人如何躲闪,都能调转方向,夹攻而去。在萧无玉的精准控制之下,好似七人七剑,围攻一人。
可是...
萧无玉毕竟只是凝气三层,虽然天赋异禀,能自创术法,可是自创之术,对于神识的把控与消耗,自然不如由无数前人千锤百炼推演出的术法。
此时分心控制七剑,额头之上,已满是汗水,似有些力不从心。
而黑衣人见状,懊恼之下,嘴角泛起一丝弧度。
既然破不了剑,那便破人,击飞此子,他的剑自然会败。
于是黑衣人身形一转,一脚踏在剑气之上,借助反震之力,迅速朝半空之中的萧无玉飞去,一掌朝胸前气海印去。
可就在此时...
满头大汗的萧无玉,面上却忽然泛起一丝笑容,开口之间,唯有一声轻笑,伴随四字...
“哈..你已中计。”
第2269章 误会?
四字入耳,黑衣人微微一愣,但身形掌印,却没有丝毫停滞。因为在他的判断之中,萧无玉面上冷汗,决计无法造假,他相信自己的判断,相信对方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刹那之间,一人一掌已至萧无玉身前半丈,此掌落定胜负必分,生死未定。
可就在此时,萧无玉忽然弃剑,七道剑气瞬间湮灭,其右手横抬,竟是朝着对方的一掌,硬接而去。
他如今虽有凝气三层的修为,但自身武道根基,却只有七八品层次,肉身之力,根本无法与五品抗衡。因此这一掌,不会给黑衣人丝毫警觉,只会让他觉得这是对方最后的反击。
“咔嚓...”
下一刻,两掌相对,一道气浪自掌心之中迸发而出,席卷四方。武道品级的差距,瞬间显化,气浪避黑衣人而不及,却直冲萧无玉周身。
一阵骨骼碎裂之声,自其手臂之中响起,喷出一道血雾,手臂当场骨断筋折。可萧无玉却只有一声闷哼,因为他此刻心中的喜悦,远远大于伤痛。
“嗯?!”
黑衣人本以为对方最后一击,会另有玄机,所以那一掌没有收手。但此刻眼见自己的一掌,将对方手臂废去,还是微微一愣。
可就在这一瞬分神之间,血雾自身前飘过,其中异香已然入鼻。
萧无玉身上寒毒,只因修炼残阳诀,被化去八成,剩余两成还需缓缓炼化。而从很久之前,他便明白一个道理,便是自己这身上的寒毒,乃是自己最强的武器。
此时血雾飘散,正在他的算计之中,而手臂骨断筋折,则是出于对师尊的相信。他相信以师尊的能为,只要自己还有一口气在,他便能救回自己,所以甘愿铤而走险。
困扰萧无玉二十年的寒毒,此刻威力虽然大不如前,但借由异香传入黑衣人体内,却足可让其重视。
黑衣人此时,只觉丹田之处,生起一道寒意,直刺心脉而去。若任由这股寒意抵达心房,自己只怕不死也要重伤。
一瞬之间,他便想到这与之前的血雾有关,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萧无玉,竟然想与自己同归于尽。
此刻已是根本来不及,追击萧无玉,只得任由对方拉开距离,全力催动体内功法,逼出寒毒。
可就在此时,刚刚落地,脚步一阵踉跄的萧无玉,口中再度发出了一声轻笑....
还是那一句...
“你已中计。”
而这一次,他的声音虽然虚弱,可语气却十分坚定,仿佛成竹在胸。此刻微微抬起左手,对准黑衣人。
“故弄玄虚!”
黑衣人做出四字评价,周身一道气旋浮现而出,立时七窍生烟,将那一道异香逼出了体外。寒毒如今威力大减,加上刚刚入体,立足不稳,这对一名曾经是四品的武者来说,并非难事。
可就在此时,萧无玉面上的笑容,不再掩饰,左手对着黑衣人,凌空一握。同时开口...
“你若未死,便是福气。”
“砰!!”
话音未完,天空之上,黑衣人体内,七道血箭忽然破体而出,一道烈焰自其体内爆燃而开,迅速蚕食其周身武道内息。
黑衣人口中喷出一口血雾,此刻脏腑遭受重创,从半空坠落而下,但却根本不知,对方是如何做到的。
其此刻,周身内息如决堤洪水一般,蜂拥而出,迅速溃散,虽然消弭了周身爆燃的烈焰,但却阻不住七道血箭破体而出,带来了流血不止。
一阵头晕目眩,涌上心头,此刻一个踉跄,一步未能站稳,当即摔倒在地。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是谁?”
萧无玉淡淡开口,左手轻抬,一道清风拂过,吹落了黑衣人的面具。
可当萧无玉,看清来人样貌之时,整个人却是微微一愣..
因为面具下的脸,并不是自己预料中的无双院统领,而是....
司徒奇!
“怎么是你?”
说话之间,萧无玉对自己的意外,不加掩饰。他此刻席地而坐,运转功法压制伤势,虽然右臂骨断筋折,不会危机性命,但若任由伤势恶化,恐怕这条手臂是真的要废了。
司徒奇此时躺在地面之上,感受到生机迅速流逝,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答应了旁人的一个请求,来此试探一番,竟然会付出性命。
而自己重伤至此,那个人却没有动作,说明他忌惮另一个人,已经不在此处。那么自己今日,必死无疑。
但至少,身为风鸣院前任学丞,自己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于是,奋力开口,沉声问道:
“你...如何做到的?”
望着地面上的司徒奇,萧无玉一时出神,他开始思考,自己这件事做得是对是错。因为师尊的缘故,他曾经暗中调查过司徒奇,知晓他与师尊之间,存在合作关系。
虽然今日他刺杀自己,几乎可以确定,他就是风鸣院的内鬼。但这件事,要如何告知师尊?自己只学了攻杀的法术,却没学救人的术法,此刻便是有心保住他的性命也...
无能为力。
既如此,他倒也不介意为对方解惑,以免他九泉之下,做一个糊涂鬼。
“我本想将你生擒,可交手之后,却发现你曾是四品,实力在我之上。我若打草惊邪,你转身便走,我没有自信留下你,那么今日此局便算是白费了。
所以,我需要出奇制胜,一击制胜,那么只能引你近身。
你近身之后,我将一道暗劲打入你体内,同时算准你那一掌,必废我手臂。而一个人面对危险之时,本能会分辨出孰轻孰重,血雾飘洒之间,你自会认为寒毒为重。
于是,你全力催动功法,逼出寒毒,却不知全力运功的下场,便是迅速激发我那一道暗劲。
最后,你将寒毒逼出体外,周身百穴必大开大合,此时便是我催发这一道暗劲的最佳时机。暗劲爆发,追随寒毒破体而出,能有如此大的威力,还要多谢你自己的助力。”
萧无玉说话之间,声音与神色,又恢复到了往日那个慵懒的模样。并没有因为自己得胜,便说得津津有味,或是有半分得意。
他此时所做,一是在等司徒奇的同党,现身将其救走,或可保其性命。只要知晓内鬼是他,禀明师尊自可展开调查。
二来,则是万一此人没有后手,便权当是满足他死前,最后的心愿。
但他的话,仍旧有所保留,没有将自己已入修行之道的事,告知对方。也没有为他解释,自己方才施展的并非武道功法,而是术法。
借由对掌,埋在对方体内的,也根本不是什么暗劲,而是数道由烈焰炼化而出的火种。算是他,又一项自创,但恰好与祁如清不谋而合的术法。
火种借由对方真气催化,本就与武道气息势同水火的术法,自然威力十足。所以他才会说,你若不死,便是福气。
这项秘密,无论是谁他都不会告知,因为这是自己和师尊之间的约定。便是将死之人,也不可以。
“你..”
司徒奇闻言,此刻只觉一阵寒意,席卷周身。可一时之间,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失血过多,还是体内寒毒未尽,又或者...因为心境起伏所致。
他只觉得,眼前之人隐藏实力,潜伏在风鸣外院,定然居心叵测。说不准,风鸣院遭劫,一直要找的根源,便是此人。
可他此时,已经来不及调查,只能寄希望于自己腰间那枚不起眼的石子。希望请求出手的那人,将来为自己收尸之时,能够在石子之中,看到今日自己以命试探的信息。
于是他问出了一句话...
“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要潜伏在我风鸣外院,你究竟意欲何为?!”
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这句话,会让萧无玉面色骤变。
“他不知道我是谁....?”
司徒奇如今将死之人,没有必要惺惺作态,所以他说的话不会有假,这一点萧无玉很是清楚。可,他若不知道自己是谁,那他为何来此?
“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何来此刺杀于我?”
“刺杀?我只不过是....”
可就在司徒奇的话,说到关键之时,其周身忽然亮起一道八卦图案,整个人当即变得模糊,消散此间...
第2270章 回天
“莫非...司徒奇真的不是刺客?”
回想起方才细节,萧无玉心中不禁生出此问,一时间有些无奈。
若司徒奇当真不是刺客,那他此行意欲何为?又为何不与自己解释?而且他若不是刺客,自己重伤于他,可能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当真是得不偿失了。
不过,他若无心攻击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此事无关对错,只是定数而已。
不多时,萧无玉已暂时压制了自身伤势,但却知道眼下状况却不容乐观。
因为既然司徒奇不是刺客,便说明真正的刺客还未现身。
那么无论司徒奇究竟意欲何为,此地都已不再安全。
而眼下唯一的去处...
呵呵..虽然不愿,但也只能前往水榭楼阁深处,去找那所谓的书山上使,避一避风头。
此举虽然可能将那两名女子拉入旋涡之中,但..司徒奇不是为自己来的,便多半是她们来的。自己这也算,合理支取报酬了。
心生此念,萧无玉勉强起身,朝着楼阁方向而去。眼下师尊与诸葛不在,自己需得借助一切能可借助之战力。
这也是无奈之举...
....
同一时间,四院驻地之内,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之中...
随着地面上一阵八卦图案浮现而出,两道人影诡异出现在此,正是先前重伤的司徒奇,与另一名黑衣人。
“哼...本只是想着帮你一个忙,还你一个人情,却想不到会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若是早知如此,我定不会助你。”
司徒奇说话之间底气十足,倒不像是一个重伤濒死之人。可他身旁的黑衣人却是清楚,他如今所受伤势,足以致命。
“别说话了,这世间可没有后悔药,放心,我会救你。”
说话间,另一名黑衣人抬手按在司徒奇身前,将一缕微弱真气输入其体内,似在探查伤势。可司徒奇见状,却是苦笑一声,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臂,随即沉声开口道。
“以你这点微末内力,莫说是救我,便是给我止血也无法做到,不用再白费力气了。”
说完此句,司徒奇口中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伴随血沫。数息过后,方才接着开口道:
“今日,你算是欠了我一个大人情,而这个人情..你未必有机会可以还。所以我希望,你可将这份人情,加诸于风鸣院之上。之后...我的那一份,便由你来出力了。”
“这便开始交代遗言了?!”
另一旁的黑衣人似乎有些懊恼,司徒奇的伤势虽然致命,但他遇上的人却是自己,而非旁人。这世上若还能有人救他性命,那这个人一定是自己。
只是....
一开始,自己并不想救他,可是他却想用他自己的死,牢牢将自己绑在风鸣院立场之上。他对风鸣院的这份执着,很像是当年的自己。
可是,自己还有其他事要做,不能如他所愿,所以只能救他,必须救他,也只有自己此刻能救他,别无选择。
“怎么...知道是骗我的,所以编不下去了?今日这人情...你若不还,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司徒奇说话之间,虽然句句底气十足,但每多说一句话,体内生机便减少一分。若说此行无悔,那定是骗人的,因为自己还有太多事没有处理。
可是,既然注定自己今日必死无疑,那倒不如为风鸣院留下新的希望。
以眼前此人的能力,若他肯一心为风鸣院,所能发挥出的功效,定然在自己之上。只是可惜。自己等不到,师兄出关的那一日了...
“我说过,我会救你!”
说话间,黑衣人眼中没有他斩钉截铁言语一般的坚定,反而在眼底闪过一丝犹豫,甚至可以说是挣扎。
但最终,还是自怀中取出了一只不起眼的木盒,从中拿出一颗丹药。
而这丹药刚刚取出,便散发出一阵异香,使得已经濒死、意识开始模糊的司徒奇,精神为之一振。
此丹药通体紫色,于夜色之下,泛着微弱光华。丹药表面带有双色丹纹,似成莲花之状,映着夜色,颇为耀眼。
司徒奇在这股异香之下,意识越发清晰。可此刻望着这枚丹药,双眼瞳孔却是骤然收缩,似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物一般。
见其如此反应,黑衣人握住丹药的手,微微一顿。有那么一瞬之间,他想要反悔,想要看着眼前之人身死,因为这样,自己便没有暴露的可能。
但下一刻,黑衣人还是将此丹药,喂于司徒奇,助其吞服而下。因为这些年来,他的心境已经发生了许多改变,心中早已不只有仇恨和欲望。
一个人若是面具戴的太久,便是有朝一日想要摘下,也会发现面具的一部分,早已和自己血肉相连,难以取下。
丹药入口瞬间,司徒奇只觉周身伤疲之感,顿时烟消云散,周身伤口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玄妙无比。
是了,这天下间能有如此快速疗伤能力的丹药,唯有书山早已失传的,紫薇回天丹!
司徒奇身为前任学丞,自然也是出自书山,所以他很清楚这回天丹为何失传。
准确说,这紫薇回天丹并非出自书山传承,而是十余年前一位惊才绝艳的丹师,游历书山之后创出的丹方。
但因为此丹炼制起来太过复杂,以及所需材料颇为诡谲,稍有差池,便会成了见血封喉的毒药,因此丹师在离开之前,只将此丹方授予当时一名,与他颇为要好的外山师者。
后来,书生内门长老,曾勒令这位师者,将单方公布于天下。认为此等绝妙的丹方,不应失传,应当造福天下之人。
可这位外院师者却说,那位丹师离开之前叮嘱过自己,绝不可将此单方告知旁人。否则不只会害死自己,亦会害死所得之人。
内门长老无奈,只得不了了之,因为书山从未规定过,个人所得必须上交书山。所以从此,便将此丹方纳入那外山师者个人所得,不在书山传承之列。
可是十九年前,门内发生了一件令众人颜面无关之事,正与那外门师者有关。从此,那人的姓名便被抹除,消息亦被书山彻底封锁,对外只说此女病逝。
随着她的死,回天丹的丹方也从此下落不明,就此失传。
而公孙师兄,当年还是外门弟子之时,曾与这位师者走得很近,所以自己跟在师兄身旁,也曾有幸见过一枚回天丹。
所以此时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所服下的丹药,正是紫薇回天丹。
可是这样的丹药,如何会出现在他的手中,莫非....
“此物是我少年游历江湖,从一名前辈手中所得,本是留着给自己救命用的,想不到今日便宜了你。”
听到黑衣人如此说,本就对救自己性命的他,不愿多加揣测的司徒奇,此刻略微打消了疑虑。但同时也思考,以李相容的年纪,他年少时游历江湖遇到的前辈....
算算时间,或许与当年那位丹师对得上。
是了,普天之下,唯一还能炼制紫薇回天丹的,恐怕只有当年那位丹师了。
“好了,你服下此丹,只需调息片刻便能痊愈。而你付出如此代价,助我所探之局,我亦不能浪费,这就先走一步了。”
司徒奇闻言,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此时却觉一股暖流,充斥周身,使得其四肢乏力,便连张嘴也是奢望。
这正是回天丹带来的副作用,虽然能迅速使伤势痊愈,却也会片刻动弹不得,催化药力。
且一人一生之中,只能吃三次回天丹,如若超过三次,便是回天乏术,药石罔效,必死无疑。
若非如此,江湖人士,各大势力,包括皇族之人,怕是即便忌惮书山这座庞然大物,也会群起而攻之,夺此丹方。
正因此丹诸多限制,以及书山底蕴,才让他们打消了念头,否则此丹早已名扬天下,不会出现在这南域之内。
第2271章 祸引
四院驻地,水榭之内,萧无玉疾疾而奔,一反往日慵懒拖沓之感。
“司徒奇不是刺客,方才一战已然暴露实力,能够吓退自是最好,可若是吓不退,便说明,来人有恃无恐。”
心有此念,其不敢大意,如今体内寒毒已去八分,既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他便不愿轻易死去。即便他知道,自己此行恐会祸水东引,殃及楼玉衡。
水榭楼阁之内,楼玉衡独自一人,留在一层之内。此地的一片狼藉,已被她简单收拾一番,有了落榻之地。
她此刻,正坐在一张因先前打斗而残破的木桌旁,望着窗外天空。木桌之上,摆着一只茶壶,三枚茶杯,可此地却只有她一人,略微显得有些古怪。
书山学派繁多,外门弟子更不可能全系精通,往往不会像内门一般,身兼三门以上,而是会独攻一门。
楼玉衡所选,与楼牧遥一般,皆是书山剑宗,但这剑宗之中,亦有分支,因个人心性不同,所习分支亦是不同。
例如楼牧遥心性洒脱,所修者便是书山止戈剑、七星阵,讲究循序渐进,不断积势,一点爆发。主动出手,剑阵合一,以手中之剑,斩不平之事,剑至而止戈。
但楼玉衡,因为心性沉稳,心思缜密,且颇具城府。所以她所习的,表面上与楼牧遥相同,皆是七星止戈剑,可实际上却被一名师者看好,暗中修习剑宗一脉最难练的“忘渊”。
这门剑法准确来说,并不能算是剑法,因为其共分九重,前七重都是心法,唯有最后两重乃是剑诀。
而前七重的心法,也根本无法增强战力,乃是教人如何控制七情六欲,借情绪之力,化为己用的法门。而到了第八重,名为忘剑诀,欲修这一层,便需忘却世间一切剑法,直入返璞归真。
至于第九重,书山已有千年无人修成,具体叫什么名字,已无人知晓。只知道这第九重,与剑宗传承无妄剑,音宗传承清音诀,阵宗传承星河解,能够产生威力倍增的相合功效。
曾有人以三品实力,用这第九重与一名同样是三品实力,修习了无妄剑的师姐联袂出招,斩了一名前朝的一品。
但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无可考证,所以传闻是否为真,亦无人知晓。不过,剑宗传承的无妄剑,却是名动天下,不知这第九重为何没有显山露水。
....
“嗯?”
就在此时,楼玉衡轻疑一声,她要等的人,并没有来,却来了一名狐裘青年。
自己与这人,只能勉强算是朋友的朋友的关系,彼此之间,说不上信任。
可是,他们相同的那位朋友,却是他们各自相信之人。
有着这层关系再,楼玉衡便不能对此人视若无睹,尤其是他如今似乎负了伤,伤势不轻。
“今日,怕是要有劳两位楼姑娘了。”
萧无玉如今乃是修士之身,神识在体,自然能够感受到旁人的目光,尤其是这个人,并没有丝毫躲闪。
“上来说话吧。”
楼玉衡只是轻声回应,声音一如往常地温柔,似乎无论对谁,她说话之时都是如此。嗯...除了有时对遥儿,有几分严厉。
萧无玉身份特殊,以他的身份,对书山只需以礼相待,而无需崇敬或是畏惧。更何况,楼玉衡只是外门弟子,如若真在书山相见,该行礼的人一定不是自己。
所以他此刻不会以风鸣院外院弟子的身份自居,更不会恭称对方为上使,否则接下来要做的事,要面临的麻烦,连他自己也不会放过自己。
可就在萧无玉靠近楼阁之时,整座楼阁外围,却闪起了一道蓝色光幕。虽然只是一闪即逝,但见识颇广的萧无玉,亦是第一时间判断出,此地被设了阵法。
有此阵法阻挡,自己根本进不去。
“姑娘说笑了,还请...”
见楼玉衡没有反应,只是望着自己,萧无玉无奈开口。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身形微微一顿。
是了,自己与楼玉衡相识不久,她没有理由与自己开玩笑,或者刻意为难自己。所以,她是真的不清楚,此地有阵法守护。
而这阵法若是诸葛所设,绝不会拦阻自己,先前诸葛在侧之时,也不可能有旁人在他眼下布设阵法。
所以这阵法唯一的可能,便是在他离开之后,有人进入此地,布置此阵。
偏偏,楼玉衡又不知情。
眼下...只希望这阵法,没有隔绝神识传音的功效,否则自己还真不知道,如何暗示对方危险。
“此处被人设了阵法,你若不知,便说明此人怕是已经潜入楼阁之内。”
而他此刻也十分机智,同时开口:
“还请姑娘下来一见,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终归不妥。”
可是,他得到的回应,却只有楼玉衡的微微摇头,还有一句...
“江湖儿女,一切从简,更何况楼内还有遥儿与楚江寒。”
萧无玉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对方这句话,究竟有没有听到自己的传音。而那布下阵法之人,是否已经潜入了楼阁,想要图谋不轨。
等等...
她为何要同自己解释,楼内还有谁?
是了,她应该已经听到了自己的传音,所以用这种方式,告知自己,她已知晓此事。
但她恐怕不清楚,诸葛如今已随师尊离开此地,自己根本破不开这阵法,也解决不了眼下的麻烦。她若是想向自己求助,那可真是打错了算盘。
“诸葛不在此处,他已随东方云火离开,眼下水榭之中,只能靠你我自己。”
萧无玉再度传音,但这一次,楼玉衡却没了回应,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不知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如若以术法出手破阵,一是会暴露实力,二是会打草惊蛇。可若不出手,那此刻便是僵局,僵局不可破。
只是他哪里知道,楼玉衡此时闭口不言,是因为一道人影,已经出现在了他看不到的位置,而楼玉衡能够看到。
她此时之所以不出声,是不想将萧无玉牵扯到此事之中。在她看来,只要萧无玉不知道眼下这人出现,或是看不到他的脸,便不会卷入这麻烦之中。
这一点,便是她与萧无玉的不同。
可下一刻,突兀出现的人影,却不似她这般心思,沉声开口之间,便是..
“楼下的小子,此事与你无关,速速离去,否则便要辜负了她的一番好意。”
听此一声,萧无玉立时明白,布阵之人,如今果然已经潜入了楼阁,而且已经站到了楼玉衡面前。后者之所以不说话,只是不想将自己牵扯进来。
哎..
这样想想,倒是自己落了下乘,因为自己此行,本就是想要拉楼玉衡下水,坐一条船。
但既然已经来了,遇到了麻烦,那么无论这麻烦是找自己,还是找她,身为一条船上的船客,自是要守望相护。
否则,这下乘便落得太彻底了一些。
“轰!!”
萧无玉抬掌按在无形气罩之上,金芒夺魄术无形无相,应声而出。他固然不愿弃了同船之人,受人威胁就此逃走,但他也不想暴露实力。
所以,便以这无形无相的术法,攻击壁障,至少先破开此阵。
却不知,他这术法,对于未通识之人来说,的确是无形无相。可偏偏在场的两个人,皆是例外。
黑衣人见状,双目微凝,似是在那数道金光之中,看到了什么。隐藏在面具下的面色,微微一变。
可下一刻,他却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当着楼玉衡的面,主动摘下了面具。
当后者看清此人样貌之时,果然微微一愣,说了一句...
“是你?”
“不错,所以上使应该清楚,我来此并无恶意,只为护你周全。”
萧无玉看不到黑衣人的样貌,但他却听到对方称呼楼玉衡为上使,那么此人必是五院之人。
而这里又是风鸣院,能够布下此阵,拦住自己,又在金芒夺魄术攻击之下,毫无破绽的...
便只有....
可就在此时,天际之上,一道流光划过,前一刻还稳若金汤的阵法,这一刻却如纸糊一般,发出一声脆响。
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