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七章 是谁？
看看究竟是谁，想要害他们家儿媳妇，害了他们家未来的“孙子”。
不过她也知道，仅凭赵家的力量，绝对无能为力。
所以在李春妮张罗回娘家的时候，他们想也未想便同意了。
同时，也把那个罪魁祸首的香囊，带过来交给了祝氏。
“苑儿，大舅妈这就去给你拿……”
李氏下炕穿鞋，跑回自己的屋，放箱倒柜的找出她收好的香囊，拿回了正院。
“苑儿，给，就是这个。”
香囊被一块深灰色的破布紧紧包裹住，宋青苑伸手接过，一层一层打开。
不一会儿，一个绣着兰花图案，做工精致，布料上乘的香囊，便出现在她眼前。
宋青苑拿起一闻，味道很香，混合了多种香料。
但是她对这东西，一知半解，究竟有什么，宋青苑闻不出来。
“姑娘，我来吧！”
站在宋青苑身旁的红袖，突然开口。
“嗯？”宋青苑一怔，随即想到，红袖是暗卫出身，鼻子灵敏，能闻出混合香料也说不定。
于是便把香囊，往她手中一放，“那你看看吧！”
“嗯！”红袖点头，精致的香囊便瞬间放到鼻下，轻轻一嗅，眉头便是皱起。
白皙的手指缓缓移动，一呼一吸间细细琢磨。
“确有麝香！”红袖下了结论。
那接下来的事情便好办了，只要查出这个香囊属于谁，缘何会扔在茅厕附近，到时便可抽丝剥茧。
“红袖，你即刻去孙家，调查这个香囊的来历。”
宋青苑转头吩咐道，“先去孙家，再去周家。”
周家便是孙绮云所嫁的人家，宋青苑眸色变深，声音也带出一股凉意。
两相对比才知道，究竟有没有人说谎。
“是姑娘，我这就去！”
红袖把香囊一收，转身离开李家。
李家屋内，众人接连安慰李春妮，劝着王氏，劝着赵母。
其中这里，就属周氏心思复杂。
一来，李春妮出事，跟来宋家吃席有关系。
二来吗，便是因为怀疑对象是孙绮云。
一个是二儿媳妇的亲侄女，一个是大儿媳妇的亲侄女。
虽说宋家跟李家关系比较好，比较亲，可周氏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偏袒，不然肯定要闹的大房，二房不合。
到时候宋家，也不得安宁！
老二媳妇不让人，老大媳妇主意又正。
“唉！”周氏摇了摇头，只能拍了拍王氏的手。
保证道，“亲家，春妮这事儿你放心，不管查出来是谁干的，有啥亲戚关系，我们宋家定会给春妮做主。”
“我知道！”王氏回握。
“咱们亲戚这么多年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家的为人，那是帮理不帮亲，最讲究一个公道。”
“其实我也不相信，是绮云这孩子干的。”
“就是春妮说的太肯定，那茅厕除了她俩，也没别人。”
“这……这有可能……或许是误会。”王氏犹犹豫豫的说着。
从道理上来讲，她是不相信，可若按李春妮说的，除了孙绮云没旁人，那王氏心里也不禁狐疑起来。
或许两个人，有啥她们不知道的恩怨。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孙绮云那小J人，长了一肚子啥坏心眼。”
李氏碎了一口，眼神凶狠。
搂过李春妮，拍了拍道，“春妮放心，有大姑在这儿呢！”
“要真是那孙家小J蹄子干的，大姑定让她给你腹中的孩儿赔命。”
“大姑！”
李春妮一听，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搂住李氏，满眼依赖。
嘴上道，“还是大姑疼我！”
李春妮自觉有了依靠，想也不想便告状。
“那孙绮云肯定是因为我家相公去了府学，她家相公没去成，怕我以后成了举人夫人，压着她，她才对我下手。”
“她嫉妒！她是嫉妒！”
说到这里，李春妮灵光一闪，好似想起什么。
“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呢，我说去上茅厕，孙绮云也说去，就脚前脚后的跟在我身边。”
“还把我叫住，问我关于府学的事儿，问是谁帮我相公入的学，问那入学容不容易。”
“哼！”李春妮哼了哼，“那我能跟她说实话吗？”
“本来我俩就谁也看不上谁，我就跟她怼了几句。”
“说是我表妹帮我的，有本事她也找她表妹帮忙去。”
“后来我俩没说到一起去，我就进了茅厕，等我再出来的时候，她就离开了。”
“大姑！”李春妮越说越肯定，“肯定是这回事，肯定是因为这个，她才故意害我！”
“要不，你说她不上茅厕，她跟在我后面干啥？”
“她拉裤兜啊！”
“拉裤兜”，这三个字说的有些俗，土里土气。
只是在这个时候，谁也无心计较。
因为这么说来，孙绮云确实可疑。
不过更大的可能，或许是孙绮云也想把自己的相公，通过宋家送入府学。
只是关于这一点猜测……
宋青苑的目光在李家，赵家人身上扫过，把嘴闭紧，选择不说。
到是李氏，对自己侄女的说法格外认同，同仇敌恺，狠不得一口咬碎了孙绮云。
“我也看那小J蹄子，没安好心，一肚子花花心眼。”
“娘！”宋青苑蹙眉，忍无可忍。
“孙绮云并不知道春妮姐有了身子，那麝香对怀有身孕之人，确实伤害很大，但是对普通人，没有作用。”
“呃……”李氏一愣，眼睛翻了翻。
死鸭子嘴硬的道，“反正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我们家春妮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这个时候，李氏也是意识到，或许一切是个误会。
但怒气未消，哪是误会两个字就能解决。
李氏理所当然的，先把账算在孙绮云身上。
同理，李春妮也是一样，不怪孙绮云，难道怪她自己吗？
“大姑给我做主！给我做主啊……”
又一番撕心裂肺的哭嚎声响起。
直到李春妮哭累了，被祝氏哄着睡着了。
王氏也腾出手来，转头道，“老头子，你带李木去买些肉，再去村里买条鱼。”
“行，我这就去了。”李宝财起身。
周氏急忙拦住，“买啥买，别买了，家里有啥吃一口就行了！”
第一千五百一十八章 不是她！
周氏皱眉，李春妮出了这事，李家人心里肯定都不好受。
这个时候，在大鱼大肉的吃，周氏过意不去。
“那不行！”王氏嗔怪，“你们这大老远的跑来，哪能怠慢。”
“去！快去！”王氏催促着。
周氏执意不肯，最后还是李宝财趁俩人不注意，便溜了出去。
不一会儿东西便买好，周氏也只能不再坚持。
王氏便吩咐两个儿媳妇，外加上一个孙媳妇，去厨房准备饭菜，赵母主动帮忙。
至于周氏，身为长辈，又是亲封的诰命夫人，自然没有下厨房干活的道理，只能由王氏陪着坐在屋内。
“娘！”宋青苑小声唤着，伸出一根手指，在李氏腰间捅了捅，目光飘向厨房。
意思很明确，叫渣娘过去帮忙。
“咳！”李氏别过头，东看看，西望望，老神在在，仿佛腰间那根手指，不是在捅她一般。
至于宋青苑看过来的目光，“嘿嘿！”，只当没看见，就是不肯与她对视。
“唉！”宋青苑无声摇头，渣娘懒到这份，她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宋青苑有心想去，可刚起身，便被王氏拉了下来。
“你是县主，这活儿不能干！”
“厨房都是油烟，这好好的衣裳，都给蹭脏了。”
“你就在这儿待着，有你大舅妈，你老舅妈她们就够了。”
王氏拦着，宋青苑也没强求，便依言又坐了回去。
大半个时辰后。
饭做的差不多了，王氏，李宝财，赵立跟着摆桌子，上碗筷，端饭菜。
这时，李春妮也从梦中醒了过来，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眼角还挂着泪。
嗖的一下，便直挺挺的坐起身，“红袖，红袖呢，红袖回来了吗？”
“查没查清楚，是不是就是那孙绮云干的？”
“没呢，哪有那么快。”
祝氏一看，连忙过去，坐到炕上，伸手拍打着李春妮后背为其顺气。
“是睡毛楞了，别怕！别怕！”
“先吃个饭，一会儿红袖就回来了。”
“春妮姐先吃饭吧！”宋青苑也唤着。
“一会儿红袖回来了，就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放心，如果真是孙绮云故意害你，我肯定给你做主。”
就凭“锦宁县主”这四个字，这个主宋青苑也做得。
显然，李春妮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她强横，她无理，她在赵家被捧着，凭借的是什么？
不就是凭着锦宁县主表姐这层身份吗！
听了宋青苑的承诺，李春妮也松了一口气。
“嗯！你得帮我，我是你亲表姐。”
李春妮在“亲”这个字上加重了音。
宋青苑无奈的摇头，“帮你～～”
“红袖还没回来，咱们要不要等她一会儿！”
王氏下意识的抻长脖子，向院内看看，可是还没有红袖的身影。
王氏也知道，红袖虽然名义上是宋青苑的护卫，但宋青苑待红袖一向亲厚，有的时候甚至同睡同食。
“不用了，咱们先吃吧！”宋青苑摇头。
“刚才我已经告诉大舅妈，给红袖留好饭了。”
“哦！那行！”
知道饭菜留出来了，王氏也没了顾虑，张罗道，“来，来，来，都上桌吃饭！”
一顿饭后，李家的小辈收拾碗筷。
就在这时，红袖赶了回来，只是回来的不只是她一个人。
和她一同而来的，是孙绮云，孙绮云的夫婿，孙绮云的婆婆，以及孙学滨夫妇。
几人这一来，可把李春妮给气炸庙了。
就连周氏，王氏等人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因为孙绮云已经承认，香囊是她的。
“是她！是她！是她！”李春妮尖叫。
“我都说了，是她害我！是她害我！”
“我要报仇！”
李春妮发疯了一样，披头散发的冲着孙绮云，就要扑去，被手急眼快的王氏，祝氏等人拦住。
“为啥拦我？为啥拦我？”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要她赔命！要她赔命！”
“孙绮云你混蛋！”
“孙绮云你小J蹄子！”
“孙绮云你不得好死！”
“孙绮云你……”
李春妮挣扎不开，只能不断谩骂。
一张脸气得通红，额头的青筋崩现，恶狠狠的，透着刻骨的恨意。
“我……我……对不起！”
孙绮云一句话说完，便下意识的退后几步。
显然被李春妮这副鬼怪般的模样，吓的不轻。
“绮云，别怕！别怕！”
孙绮云的相公在她退后之时，便伸出臂膀，把她揽入怀中，细声安慰。
一边看着李家众人道，“我们已经听红袖姑娘说了，是香囊里面有麝香，才导致春妮姑娘滑胎。”
“可是香囊里有麝香这件事情，我们并不知晓。”
“撒！谎！”
李春妮咬牙切齿，甚至牙齿磨动之声，都清晰的传入在座众人耳中。
宋青苑下意识的朝孙绮云看去，只见她面色苍白，满脸无辜的摇着头。
两只手自然下垂，放在了……小腹上。
小腹？
宋青苑目光一凝，突然想起来了。
她和李春妮进大房的时候，当时大房的众人，还说起怀孕一事。
“麝香不是她放的！”
宋青苑突兀的开口，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春妮不敢置信的望过来，好似遭到了背叛，“苑儿……苑儿你……”
“你先冷静一下！”
宋青苑看着李春妮道，“你好好想一想，绮云姐也有了身孕，麝香带在身上，害的不是你，是她！”
闻言，李春妮一怔，随后抹了一把泪，“那为啥出事儿的是我，而不是她？”
“那是因为你捡了属于她的香囊……”石英儿的话脱口而出。
一句话，仿佛一把钥匙，那钻墙角的人顿时走了出来。
“是啊，绮云也怀上了……”祝氏呢喃。
李家众人，包括赵家母子哑口无言。
到是孙家，周家那边，脸色一下子刷白起来，比刚进来时，那副愧疚的苍白，还要白上几分。
这次他们是吓的，真的害怕了。
“这么说……”孙绮云的母亲手指颤抖，怎么也控制不住。
“那香囊针对的，是我们家绮云。”
若不是李春妮阴差阳错的捡到了香囊，那孙绮云岂不是……
第一千五百一十九章 水落石出
孙周两家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人都是自私的，若是李春妮和孙绮云之间叫他们选一个，他们肯定是选自家的人。
而对于李春妮，只能抱以歉意。
这一下，在场的众人全都明白了，李春妮这是给孙绮云挡了灾。
“我命苦啊！”李春妮尖叫着，“我命咋这么苦，凭啥呀！凭啥呀！”
“你赔我！你赔我！”
李春妮伸手指着孙绮云，“要不是因为你，我能发生这事儿。”
“凭啥你好好的，我的孩子就没了？”
“行了，别嚎了！”
王氏的耐心终于耗尽，气得胸口直疼。
“这事说一千道一万谁也不怪，就怪你自己贪小便宜。”
王氏抬抬手，想往李春妮身上打去。
可看到她那副西斯底里，痛不欲生的模样，终是不忍。
狠心道，“行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长个记性，别看啥东西好，都往家划拉。”
“你还小，好好养着身子，别瞎折腾，过个一年半载还能怀。”
李春妮抿嘴，表示不服。
她也知道，只要按郎中说的抓药，吃药，及时调理，还能再怀上。
只是这一次，她终是不平。
“既然是害孙绮云，那为啥她没事？”李春妮执着的问道。
“或许是绮云姐的月份大，站住了。”宋青苑猜测。
“而春妮姐刚怀上，胎相不稳。”
再者，那麝香也是李春妮捡到两三天之后，才出的事儿。
说明麝香发挥作用，是需要时间，需要积累的。
孙绮云转头，“这个香囊，不知道绮云姐带了多久？”
“只有那一天。”孙绮云答着。
怕又引起误会，连忙解释，“这个香囊是之前买的，后来怀了身子后，我怕对腹中孩儿不好，便收了起来。”
“那天去你们家参加宴席，就又带在了身上。”
孙绮云苦笑，“我没想到这一带会带出事，如果知道的话，我绝对不会……”
孙绮云摇头，纵然和李春妮不合，她也没想过要害李春妮。
一，她的心思没这么多，二，和李家结仇，也非她所愿。
毕竟，那可是宋青苑的亲表姐，是李氏的亲侄女，她惹不起。
“我明白！”宋青苑点头。
孙绮云带上香囊，就好比在现代女人喷香水一般。
怀孕在家可以不喷，但出去参加宴会，是一定要喷的。
“老太君！县主！李家大娘！”
孙绮云的母亲踌躇着，询问道，“你们看这事，可能不是意外，或许是有人想害我们家绮云，结果……”
“能不能报官，交给官府，彻查一番？”
“报官！得报官！”王氏一听，立刻点头。
“不管这事儿是为了绮云，还是为了春妮，都得一查到底！”
“咱们是小老百姓，要是让咱们去查，半天都摸不着头脑，还是把这个交给官府，让他们帮着查查。”
“苑儿，你看……”
王氏转头看向宋青苑，眼里带着乞求。
因为她明白，李家，孙家，在加上周家，赵家，就是说尽好话，也不抵宋家一句吩咐下去。
这也就是他们今天，火急火燎的给宋家传信，告知李氏的原因。
“姥，放心吧！”
宋青苑握了握王氏的手，安慰道，“此事必会查个水落石出。”
“一会儿我们回去的时候，路过县里，我就亲自去找县令，说这件事儿。”
“同时我也会让红袖，阿二，帮着负责调查。”
“一定不会让春妮姐白受委屈，也不会让绮云姐跟着担惊受怕。”
“谢谢！谢谢县主！”
孙家，周家同时露出感激之色。
…………
几日后。
在官府大力追查，和阿二，红袖的配合下，李春妮滑胎之事，很快便水落石出。
“谁能想到，一个小丫鬟这么毒！”
“日防夜防，身边人最难防！”
“知人知面不知心，一个小丫头，谁想到她有这么大的野心！”
宋家上房内。
周氏，孙氏，李氏，宋青苑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着。
原来，根据红袖他们查来的消息，众人得知，这件事的起因，便出在孙绮云的夫婿周通身上。
周家的条件本就不错，儿子是童生，又有两间小铺面。
娶了孙绮云后，更是和宋家搭上关系，借着这股东风，周家的生意扩到县里。
收入增加，有了银子，便给孙绮云配了丫头。
丫头名叫春桃，十五六岁的年纪，人长的就像她的名字一样，如同春日里的桃花，格外娇俏。
一来二去的，便爬上了周通的床。
耳鬓厮磨间，周通也许下了甜言蜜语，承诺纳春桃为妾。
可一来孙家势大，二来嘛便是孙绮云又孕，怕她伤心，对腹中孩儿不好，这事便一拖再拖。
一开始的时候，周通还会好言安慰，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会履行承诺，纳春桃为妾。
再后来被追问的烦了，便是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纳妾之事一拖再拖，没了音信。
春桃不忿，便想出一条毒计，若是当家主母伤了身子，那纳妾就势在必行。
于是便在孙绮云买的香囊中，混入了麝香，谁曾想最后竟会害了李春妮。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三郎摇了摇头，“做坏事终会留下蛛丝马迹，有朝一日落网。”
“只是可惜了春妮表妹，小小年纪就要承受此等痛苦！”三郎耷拉下脑袋。
一旁的大郎见状，在其后背上拍了拍。
“红袖，阿二协助官府把春桃抓了出来，查明了真相，也算给春妮表妹报仇了。”
“至于那春桃，自有官府惩戒，背主害人，她的命是保不住了！”
“一个妄图爬上主家床的小丫，死不足惜。”孙氏在一旁接话。
目光不经意的掠过李氏，幽幽一叹，“只是委屈春妮了……”
这话显然是说给李氏听的。
说完，孙氏更是起身，对着李氏弯下身子赔礼道，“二弟妹，我代表孙家，向李家赔不是。”
“哼！哼！”李氏傲娇的扬了扬脖子。
孙氏见状，无奈的笑了。
和李氏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李氏是什么性格她岂会不知。
第一千五百二十章 告一段落
为了宋家的稳定，不让娘家的事儿，影响了自家的团结。
孙氏决定低下头哄一哄，就全当哄小孩了！
反正她让着李氏，也让习惯了。
于是接着道，“若非绮云，春妮也不会受这么大的委屈，险些伤了身子。”
“我已经跟大哥，大嫂，周家那边说好了，这两天他们就会登门，向李家赔罪，给春妮补偿。”
“我……”李氏眼睛一瞪，刚要说话。
孙氏立刻接话，“我也知道，肚子里的娃，是用什么都补偿不了的。”
“我娘家那边，也只能尽力去弥补，然后多多烧香拜佛，为春妮落下的孩子祈福。”
“……”
孙氏一口气，把能说的都说了，赌的李氏哑口无言，半天说不出话，只能别过头。
“行了！”周氏听了半天，眉头紧锁，挥了挥手。
“此事，你大嫂也跟你道歉了，那孙家也说了，向李家赔不是，给补偿，我看这事就这么了了吧！”
“都是拐弯儿亲家，也不能因为一场意外，就闹僵了。”
“再说了……”周氏一瞥，没好气道，“这件事说到底，也怪不得绮云。”
“要怪就怪春妮，贪那小便宜，她这回吃了一把亏，以后长长记性，别看啥好就往兜里划拉。”
“这话奶没说错！”四郎突然冒出了头，响应周氏。
“春妮姐就是这个性格，看到啥好的东西，都爱往自己兜里揣。”
“之前她来咱家的时候，看着我姐的好东西，也是厚着脸皮，一个劲儿的管我姐要。”
“我姐不同意，她还想……”
“行了！”宋青苑对着四郎眨了眨眼，“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别再说了。”
“哼！哼！”四郎的鼻子也学着李氏哼了哼，“反正她就那个样！”
“唉！”宋老爷子跟着叹气。
“但愿春妮这孩子，吃一堑，长一智，有点儿记性吧！”
“这次跌了个大跟头，没准儿是好事。”
“事情已经出了，也只能往开了想。”
“嗯！”宋家众人同时点头，也只能这么想了！
“哎！对了……”宋青茉惊奇的声音响起，一脸好奇的看着孙氏。
“大伯娘，那绮云姐的相公后来咋样了？”
“他跟小丫头不三不四，你们孙家就这么放过他。”
宋青茉抵着腮，兴致浓浓。
“小孩子家家的，瞎打听啥！”周氏瞪了一眼。
“啥不三不四的，那话是你个小丫头能说的！”
“呵呵～”宋青茉吐了吐舌头，眼珠子往宋青苑身上一转。
可宋青苑标版溜直的坐在那，脸上看不出半分好奇之色。
宋青茉耸耸肩只能作罢，小声唤着，“二伯娘，二伯娘，你不想知道知道？”
要说宋家谁能和宋青茉统一战线，当属宋家村这个走东家，窜西家，道张家长，李家短的李氏。
果然，李氏一接收到宋青茉传递过来的眼色，立刻清了清嗓子。
一本正经道，“大嫂啊，这事毕竟涉及到了我们家春妮。”
“要说错吧，也是这周通的错，要是他没勾搭那小丫鬟，后面的事儿也不会发生。”
“那你也跟我们说说，这周家到底是咋处理的？”
“你们孙家那边，又有啥打算？”
李氏眼睛上下一扫，划过孙氏，似是睥睨。
“大嫂啊，不是我说你，绮云咋说也是你侄女，你这当姑姑的，可得给她做主啊！”
“就这么看着她被人欺负了去，那老周家在咋地，也是个普通小老百姓，大嫂还收拾不了他！”
“瞧二弟妹这话说的……”孙氏苦笑，嘴角一抽。
被崔嬷嬷教导过的李氏，已经不那么好对付了，说话也知道拐弯抹角起来。
“是！”孙氏点头承认道，“这件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因为周通的行为不端，才引起的。”
“周家也说了，他们会去李家负荆请罪，求得春妮的原谅。”
“至于绮云和周通的事……”
孙氏一脸为难，唉声叹气。
“绮云嫁都嫁了，春桃也被处理了，周通也保证以后不会再犯，那还能咋整！”
“绮云一个妇道人家，难道还能和离不成？”
在古代，不到万不得已，女子绝对不会选择和离。
像宋惠英那样，也是因为小云怀了身子，被逼无奈，才做此抉择的。
“哼！没出息！”李氏翻了翻白眼。
…………
孙，李两家的事情处理得很快。
第二天，孙家，周家便去了李家，达成和解。
其中，孙家赔了一堆补品，其中包括人参等贵重的药材。
而周家则是赔银五十两，外加两匹布。
至此，李春妮滑胎之事，算是暂时告于段落。
而这个消息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到了宋家耳中。
周氏听罢，长吁短叹，“孙家是懂事的，周家看起来，办事也不差，就是那儿子……色迷心窍了！”
“嗯！”宋青苑点头。
“是大伯娘的娘家识大体，顾及着咱们家呢！”
在宋青苑看来，这事孙家本无错，只是愿意给李春妮补偿，愿意承担责任，完全是看着宋家的面子。
一不愿意与李家交恶，二不愿宋家夹在两个儿媳妇中间，难做罢了！
“到底是读了书的，会办事！”
“那到是！”这点周氏认同。
孙家这事儿做的给宋家面子，周氏心里也开心。
以前她和孙母不和，一来是那孙家老太太下过她面子。
二来便是孙家老太太拿着，抻着，装腔作势，周氏实在看不上。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周氏已经是诰命夫人，整个榆林县的女眷，谁能压着她。
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地位一高，也就不在意了。
“学滨也有童声功名，在河伯所大使的位置上，做的也挺好。”
“改天奶跟你爷说说，要是有机会，推他一把，你看咋样儿？”周氏询问道。
推他一把？
宋青苑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
“之前我还听说，陈主簿已经找了关系，有意往上走走。”
“若是他一走，主簿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到时候……”
“行！回头这事在跟你爷商量吧……”
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挑明
周氏适时的打住了这一话题，转音道，“大郎，三郎的事已经办完了，接下来就该忙乎你老姑的事了……”
…………
秋风袭来，天气转凉，黄色树叶随风飘荡。
宋家小饭馆内。
婆子们已经把菜洗好，进了厨房开始忙活。
整个后院，只剩下劈柴的杨猛。
“咔！咔！咔！”，一声接一声，斧子敲击在木材上的声音，便在小院中回荡。
“小猛！”
宋惠英站在不远处，纠结了半天，犹豫再犹豫，还是唤出了声。
“你先把手头的活儿放下，我跟你说件事。”
宋惠英握紧了拳头，指尖仍在打颤。
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可事到临头，还是紧张羞涩。
昨天晚上，周氏便找她彻夜长谈，说了杨猛的事。
宋惠英也像之前设计的那般，表示出了足够的震惊，与不知情。
然后顺着周氏的意思，同意了这门亲事。
只是同时，她还提出一个要求，那便是由她亲口问杨猛。
若是杨猛同意，自会找媒婆上门提亲。
若是不同意，那便当此事没发生过，也保住了双方的面子。
周氏看宋惠英这般听话，痛快的应下，于是便同意了宋惠英的要求，才有了现在的这一幕。
“东家，啥事儿？”
杨猛动作一顿，很自然的把斧头放到一边，打扫了一下身上沾染的木屑，便走过来，静等宋惠英吩咐。
“我们去那边说吧！”
宋惠英伸手一指，指了一处无人的角落。
杨猛看了一眼，便跟随其后。
待走了过去，便卷起衣袖在旁边的石凳上擦了擦，“东家坐！”
“你也做吧，别站着！”
宋惠英感叹杨猛的细心，只是父母双亡耽误了亲事，着实白瞎这个人儿了！
“小猛啊，你来咱们铺子里，也有一年了吧？”宋惠英试着找话题。
“来了一年多了。”杨猛回道。
“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我没记错，今年也有二十五了，可有想过娶妻生子之事？”
闻言，杨猛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
“像我这样没有多少积蓄，没有多少家底的男人，哪个好人家愿意把闺女嫁给我，这事儿不敢奢想！”
“你又何必妄自菲薄！”
宋惠英安慰道，“你老实本分，踏实肯干，吃苦耐劳，为人热心。”
“若是好好攒两年钱，置办两亩田地，相信你找个媳妇，不成问题。”
“你可以有钟意的，要不要我帮你介绍介绍？”宋惠英试探着。
钟意的？
杨猛摇头，“不瞒东家，这事我都没敢想，哪还有啥钟意不钟意的。”
“那你现在就想想。”宋惠英捋了捋被风吹乱的秀发。
柔柔一笑闻声道，“看看你想找个啥样的，我帮你寻么寻么。”
啥样的？
杨猛脸一红，听了宋惠英的问题，还真认真琢磨了起来。
过了好半天才挠了挠头道，“顾家，会过日子，懂点儿事就成。”
大嗓门，成天惹是生非的女子，杨猛看不上。
“那对长相就没啥要求？”宋惠英笑问。
这个问题，杨猛倒是没纠结，认真的道，“一般人，过得去就行。”
“两口子过日子，过的是柴米油盐。”
“红颜枯骨，再美的容颜，也抵不过岁月摧残。”
“想不到小猛，说话还有文绉绉的时候！”宋惠英“咯咯”的笑了起来。
杨猛听罢，脸一红，“叫东家见笑了。”
他一个才上过几年私塾的人，在宋家人眼里卖弄文采，岂不是附庸风雅。
“小猛，那你看东家我咋样？”
宋惠英有些忐忑，可终还是问了出来。
“啥？”杨猛一个激灵。
“噗！”险些被口水呛到，不敢置信的看着宋惠英。
东家刚才说了啥？
杨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错了。
杨猛一向沉稳，如今却因为宋惠英的一句话，变成了一副呆头鹅样。
这一出，一下子逗乐了宋惠英，心里的紧张也随之消逝了一些。
于是，宋惠英正式，严肃，一本正经的，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小猛，你觉得我怎么样，可适合做妻子？”
宋惠英继续道，“我觉得你挺好，踏实，稳重，值得托付终身。”
“如果你不嫌弃我和离过，还有个闺女，那……便来宋家提亲吧！”
宋惠英说完，再也忍不住羞涩，飘然离去。
徒留杨猛一个人坐在原地，还沉浸在刚才的话中，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过了好一阵，秋风吹过，杨猛一个激灵，才回了神，满脸的不知所措。
东家这是……看上他了？
又呆愣了好一阵，杨猛站起身，回到了刚才劈柴之地，拿起斧头。
“咔！咔！咔！”。
一下又一下的劈了起来……
整整一天，宋惠英处在紧张之中，偶尔从后院路过，还能听到劈柴声，只是杨猛未来找她。
对于这个结果，她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
只是苦笑，她一个和离过，又带着闺女的女人，杨猛不愿意，也是应该的吧！
渐渐的，太阳落山，饭馆内的客人走光。
饭馆的人收拾好厨房，洗好碗筷，摆好桌椅板凳，和宋惠英打过招呼，便一一离去。
“东家！”
这时，杨猛迅速走来，唤住了正打算去接郑悦的宋惠英。
“东家，对不住！”
一开口，杨猛便率先向宋惠英道了歉，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
“你是个好女子，为人善良，热心，又是宋家的姑奶奶，是真正的金贵人。”
“就是再嫁，也应该找那门当户对，配得上您的。”
“像我这样无父无母，又无家产，无银子傍身之辈，实在是……实在是……”
杨猛摇摇头，“实在是配不上！”
在杨猛心里，他自己就是个穷小子，而宋惠英却是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
他们一个是天边的云朵，一个是地里的淤泥。
他又怎能让一身泥泞的自己，去奢望天边那美好的云朵。
跟宋惠英成亲，他不是不想，而是从来没敢这么想。
“如果说我看上的，就是你这无父无母，夫妻无子的身份呢？”
宋惠英看向杨猛，询问道。
第一千五百二十二章 表弟
未等杨猛回答，宋惠英继续道，“你也知，像我这般年纪的女子，想找没娶过妻的，无儿无女的多困难。”
“这段日子，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们宋家放出话，要给我找夫婿。”
“不少媒婆登门，争相介绍，可是那些人……”
宋惠英摇摇头，“不瞒你说，我一个也没看上。”
话一出口，宋惠英的羞涩尽去，逐渐落落大方起来。
“你和悦儿关系好，悦儿也很喜欢你。”
“我想若是要找一个不认不识的人，还不如定一个知根知底的，若是你，悦儿也能愿意。”
“至于我们家里那边，你也不需要担心，若是他们不同意，我今日也不会来和你说这话。”
宋惠英笑笑，变相的告诉杨猛，此事已知会过宋家众人。
“至于其他身份，地位相不相配的问题，我没考虑过。”
“说实话，我爹，我娘，我们宋家人，都没考虑过这些。”
“我已经做过一次错误的选择，受过一次伤，我只愿下次不被辜负。”
宋惠英不知想起什么，眼里突然溢出浓浓的哀伤，很快又敛去。
“行了，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剩下的你再好好想想吧！”
“明天或后天给我个答复，你不同意的话，家里那边在帮我继续相看。”
宋惠英说完，潇洒的转身。
她本就不是个拘泥俗礼的人，这次她主动出击了，至于成不成，就看缘分吧！
接上了郑悦，宋惠英回到宋家。
刚一进门，周氏便火急火燎的问，“你铺子里那个伙计，说没说啥时候来咱家提亲？”
宋惠英顿时哭笑不得，“娘，人家还没同意呢，怎么就扯到提亲上了？”
“没同意！”周氏一声尖叫。
“咱好好的一个宋家姑奶奶，嫁他一个穷小子，他还不同意，他有啥资格嫌弃你！”
一句话，周氏便对杨猛的印象落入谷底。
“娘，不是这样儿的……”
宋惠英连忙拉住，解释道，“他是觉得自己穷，家无薄产，怕配不上我。”
宋惠英虚着周氏的脸色，恭维道，“在榆林县，咱们宋家如今也是数一数二的家族，有几人看到咱家不发怵呢！”
“尤其是小猛，还是个穷小子，在我店里做伙计，那不本能的就觉得低我一等，配不上我吗！”
听罢，周氏鼻子哼了哼，“算他识相，本来就配不上！”
“你能看上他，那就是他的福分。”
“不过咱宋家，也不差这个，谁在乎他兜里那三瓜俩枣，娘是看他老实本分，才同意的。”
说到这里，周氏话音突然一顿，目光复杂的看了看宋惠英，又随即摇了摇头。
其实以杨猛的出身，按理说入赘宋家，再好不过。
可是宋家有宋诚忠，宋诚义，宋诚礼，而这三房又各有子嗣，不是无人继承。
这个时候要杨猛入赘，不符合规矩。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便被周氏否决了。
开口道，“你要是说不明白，娘就找媒婆去说，让那小子抓紧点。”
“聘礼不聘礼的，咱们宋家也不在乎，就是走个过场。”
“他要是实在拿不出……”周氏眉头紧锁。
看了看宋惠英，妥协的道，“家里便先帮他出了，反正一转手，还是回到宋家手里。”
至于杨猛会拒绝，周氏压根儿就没想过。
在她看来，能成为宋家的女婿，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只要不是傻子，谁会把这福份往外推。
“娘不用，我自己来吧！”
看着周氏的神色，宋惠英连忙打断，安抚道，“您先等等，不差这两天。”
“若是两天之后他没来提亲，娘就接着帮我相看。”
闻言，周氏深深看了一眼，在那双带着祈求的眼里，周氏看到的是坚决，只能无奈的点头。
“行，那就在给你两天，过两天之后他还犹犹豫豫的，那这样的女婿咱宋家可不要。”
“行，都听娘的！”
宋惠英听了周氏的话，不但没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只要能让她自己做主就好。
若是找了媒婆，她还真怕那些媒婆仗势欺人，仗着宋家有权有势，说些不着边际的话，伤了人的自尊。
与此同时，五八村一个简陋破败的小院。
杨猛拎着食盒，快速的推开一间屋子的房门，“小钊，我回来了！”
“今天的菜剩的比较多，有两样是你爱吃的，快起来尝一尝。”杨猛唤着。
他食盒里的饭菜，是自从小饭馆里拎回来的。
每当他们下工的时候，店里有吃不了的菜，馒头，宋惠英就会分给店里的伙计。
就因为这，小饭馆里的人，干活格外积极，不但不抢着下工，还尽可能多干。
因为这样分到的东西，也会多一些。
一来，可以省了家里的口粮，二来，小饭馆的菜油水很足，条件不好的拿回家，全当改善伙食。
杨猛就是这样，家中只有他和表弟，两个大男人都不精通厨艺。
如此一来，小饭馆的剩菜，对他们来说便成了好东西。
“是吗，咳咳！今天店里忙吗？”
屋里的男子听了杨猛的话，脸上露出淡淡的笑。
他就是杨猛的表弟，姓李名钊，二十出头的年纪，人很瘦，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可意外的干净整洁。
颜色略显苍白，身子骨不好，走起路来微微弯腰，有些弱不禁风之感。
“是松仁玉米呢！”
李钊看了看食盒内的菜，便和杨猛一起把菜端出，摆在桌上。
然后去拿好碗筷，杨猛一副，自己一副，同时道，“猛哥，你多吃点，你干了一天的活……累！”
“没事！你也多吃。”
杨猛摇头，“你不用管我。”
“我在饭馆里干活，饭馆里别的没有，就是不差这口饭。”
“今天的菜剩的多，吃不完，到时我给你放厨房的锅里。”
“明儿一早起来给你热一热，还能接着吃。”
“就是馒头没有了，咱家没面，等一会儿的时候，我给你蒸锅窝窝头。”
“不用这么麻烦！”李钊拒绝。
“等明儿一早，我吃着剩菜，我自己煮碗大碴粥，就能对付过去。”
第一千五百二十三章 猛哥
“不行！”杨猛眉头一锁。
“你太瘦了，多吃点长胖了，身体也能好些。”
“过会儿吃完饭，我去给你熬药。”
“家里的药可能吃不了几天了，过几日开了工钱，我再去郎中那里抓。”
杨猛说的随意，李钊听了心里有些酸。
“猛哥，别浪费那银子了，我只是身子骨弱，爱着凉，在炕上盖着被捂捂就能好。”
“那不行！”杨猛的语气有些重。
“当年你要不是为了救我，大冬天的往冰水里跳，也不至于落下这病根。”
“小钊，你放心，只要哥有一口吃的，就绝对不会让你饿着。”
“嗯！”李钊重重点头，眉眼间多了一丝明媚，笑意一出，苍白病弱的脸颊变得鲜活。
“我信！”
“这个世上我只信猛哥。”
杨猛笑笑，突然道，“对了，小钊，你可以有娶妻的打算？”
杨猛抬头，认真的看向李钊。
“你也不小了，一般到了你这个年纪的年轻小伙，已经娶妻生子，只是……”
杨猛话音顿住，没去揭李钊的伤疤。
而是道，“猛哥只是个大老粗，也没啥出息，这些年就没为你张罗。”
“你现在跟猛哥说说，你喜欢啥样儿的姑娘，我找媒人帮你去……”
“不用！”李钊急吼吼的打断。
又意识到语气太尖锐，不自然，连忙解释道，“猛哥别麻烦了。”
“我这身子跟个药罐子似的，不能挣钱养家，哪个好人家的闺女愿意嫁给我。”
说罢，李钊露出苦涩之意。
见状，杨猛放下碗筷安慰道，“小钊不要看低了自己，你识文断字，能抄抄写写，怎么会是不能养家呢？”
“再说你这身体……只要药跟上，勤加锻炼，一定会好起来。”
“你长得又仪表堂堂，一定会有女子心悦你。”
“是吗……”李钊的声音有些飘忽。
一双眼睛怔怔的看着手里的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抬起头，不自然的笑笑，问道，“猛哥怎么突然提起这茬，是谁在猛哥耳边说了什么”
“或者是……猛哥……想成亲了？”
李钊轻声说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嘴角还噙着一抹笑。
好似少年人提到感情般，充满羞涩之意。
只是沉浸在李钊问题中的杨猛，没有发现那笑容里，不但没有笑意，反而充斥着冰冷。
幽深深的，让人对视一眼，便觉毛骨悚然。
只是这一瞬间，杨猛错过了，待他在看时，眼前的人恢复成一贯病弱无力的形象。
“咳！咳！咳！”重重的咳了起来。
杨猛连忙伸手，为其拍打顺气，“吃完咱们再说。”
“我现在已经吃完了。”
李钊漆黑的目光看过来，执着的道，“猛哥还没有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猛哥是想……娶妻了吗？”
自打投奔了杨猛，李钊便和他生活在一起，对这个男人不可谓不了解。
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杨猛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在他面前提起这一茬
“我……”杨猛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
今日的事发生的太突然，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决定？
以前的时候，他只把宋惠英当成东家。
可是宋惠英身上的乐观，坚强，独立的品质，以及那爽朗的性格，都让他敬佩不已。
一个和离的女人，带着孩子，纵使有宋家撑腰，可难免面对流言蜚语。
可他们那位东家，都微笑以对，以乐观积极的心态去面对。
无疑这些，都是值得杨猛尊重的。
可杨猛从来未曾觉得，他和宋惠英又可能，所为未做此等设想。
只是……杨猛想到，宋惠英坐在他面前，笑着问他，你觉得我怎么样的时候。
宋惠英的那张脸，就像一道光，射进了他心里。
让他沉如死水的心，扑通扑通有了声响，有了悦动。
渐渐的，杨猛神情开始飘忽，一抹薄红眼看着就要飘上耳根。
“猛哥！”
杨猛纷乱的思绪，突然被人打断。
只见李钊漆黑的眸子，探究的看着他，幽幽的道，“你在想什么？”
背脊一凉，杨猛下意识的伸出手回头，摸了摸后颈。
摇头轻笑，“还没到冬天呢，怎么这风就有些刺骨。”
“看来今年冬天，也不好过！”杨猛叹了一口气。
想到李钊的问题，立刻否认，“没想什么，就是……就是……”
杨猛犹犹豫豫。
李钊却笑了，好似贴心弟弟，“猛哥，咱们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莫非是害羞？”
李钊眨了眨眼，一个俏皮的动作，在他这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身上做起来，竟是半点不觉突兀。
看到这么问，杨猛转念一想，李钊家里没破败之前，也算殷实，肯定比自己见多识广。
再说，家里就他们两个，遇到事情不找李钊商量，还能找谁呢？
于是坦坦荡荡的，把今天的事情，与李钊说了一遍。
末了道，“老板娘是个好女子，性格爽朗大方，人也贤惠。”
“不势力，不瞧不起穷人，对于我们这些在店里干活的伙计，婆子们都很好。”
“其实她是个好的……”
杨猛苦笑，“就是这宋家门第太高了，我怕自己配不上人家。”
杨猛想，如果宋惠英不是宋家的姑奶奶，或许他真的敢想一想。
“原来是那位东家，看上哥猛哥了……”
李钊的声音里，没有一丝起伏，可垂下的一双手，却紧紧扣着大腿，手上青筋崩现，交错纵横。
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把什么碾碎一般。
可他面上依然如常，甚至还挂起了笑意，打趣道，“猛哥这么好，看上猛哥是很正常的事情。”
“你小子越来越会说话了！”
杨猛伸出手，握成拳，对着李钊肩膀轻轻一打，没敢用劲。
砸吧砸吧嘴，思索道，“我觉得，东家那人说的挺实在的，也没藏着掖着。”
说到此处，杨猛摇了摇头，突兀的笑了，有几分滑稽。
他从不曾知道，无父无母，无妻无子，竟然会成为他的优势，他也因此被人看上……
第一千五百二十四章 询问意见
“小钊，你说我是该摒弃门第之见答应下来，还是该有自知之明的远离东家，拒绝呢？”
杨猛叹了一口气，“咱家也没别人，就咱们哥俩，你帮我想想，我实在拿不定主意。”
“我怎么会知道……”
声音好似很远很轻，仿佛连李钊自己也听不到。
只是那双眼睛晦暗不明，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他心动了！
他竟然心动了！
当杨猛开口跟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李钊就意识到，杨猛心动了。
是啊！
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
再加上他们那位东家，据说长得不差，性子也好，有权有势。
面对这样的女子，一个渴望温暖，渴望有个家的正常男儿，怎么会不心动。
李钊苦笑，内心一片凄凉，他早该知道了，他早该知道会有一日，会有这么一日！
即使不是那位东家，也会是别人。
一个正常男儿，怎么会不渴望着成亲，渴望着温香暖玉，渴望着娇妻聪儿。
明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可是不甘！
李钊心里升级浓浓的不甘，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愤怒。
是他！
是他陪在他身边！
是他不顾性命，在冰凉的水中，救他出来，是他……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拱手让人？
李钊低下头，漆黑的眸子逐渐变得鲜红，一瞬间又全部敛去，不留一丝痕迹。
抬起头，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好似自言自语，轻声呢喃道，“我身子骨不好，注定是个累赘。”
“不知道猛哥娶了新嫂子后，嫂子会不会嫌弃我？”
“猛哥，要不我搬出去吧？”
李钊起身，本就单薄的身子，因为动作而晃动两分，看起来更加虚弱无力。
“咳！咳！”
“猛哥虽然说过，咱们兄弟两个都已经无父母，以后就相依为命。”
“可毕竟，猛哥年龄大了，以后终是要娶妻生子的，到时我……”
“这样吧，猛哥，我先收拾收拾行李，明儿个就找个小院，搬出去住。”
“不然等新娘子进门，一个院住着也不方便，终究是男女有别。”
“这怎么行！”
听了李钊的话，杨猛顿时急了。
“咱们都说好了，以后你就是我亲弟弟，只要有我的，就有你的。”
“我怎么能因为要娶妻，就把你给撵出去，不行！这绝对不行！”
杨猛摇头，态度坚决。
他对外说，李钊是他的远房表弟，其实不是。
他们没有亲情关系，是他在一次走镖途中，偶然认识。
还算志同道合，说得上话，这小子又救过他的命，他一直很感激。
后来李家家道中落，父母双双去世，李钊就来到这青石镇，投奔他。
作为自己过命交情的兄弟，杨猛想也未想，便收留了，一直到今日。
李钊要走，杨猛伸出手钳制住其手臂，强硬的道，“你身子不好，搬出去了谁照顾你？”
“万一发生点儿啥事，都没人知会一声。”
说到这里，杨猛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似是苦笑，又好似平常。
“刚才那事我就随便说说，我们东家身份金贵，我一个穷小子配不上，也不敢做那妄想。”
“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明儿我就去回绝了她。”
只能辜负东家的一番好意了……
杨猛在心里暗暗补充。
李钊救过他，他欠李钊的，无论如何都不能把他扔下不管。
“猛哥，你不必为了我……”
李钊身子一踉跄，整个脸绷在一起，内疚的道，“若是因为我，耽误了你娶妻生子，我这心里……过意不去！”
“行了！行了！”
杨猛拍了拍李钊的肩膀，安慰道，“跟你有啥关系，是我自己配不上人家。”
“再说了，要说连累，要说耽误，也是我耽误了你才对。”
“当初若非你救我，你也不至于落下这毛病。”
“你斯斯文文的，长得好，又识文断字。”
“就算家道中落，去做个账房，做个管事，也轻而易举，不至于……”
“猛哥，是我愿意的，咱们兄弟别说这个。”李钊出言打断了杨猛的话。
“行！行！”杨猛连忙点头。
“不说了！咱们谁都不说了，这页翻过去了！”
“嗯！”李钊轻声应和。
随即又想到什么，小声道，“猛哥，你那东家是宋家的姑奶奶，身份尊贵。”
“尤其是女子，肯定好面子，这般被你拒绝，以后你可怎么在那小饭馆干下去啊！”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李钊一脸担心的望过来。
“没事！”杨猛豪不在意。
“我在那也干了一年多了，我了解东家，她不是那种人。”
在杨猛心里，宋惠英是一个爽朗大方，洒脱的女子。
以他对宋惠英的了解，他觉得，宋惠英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小事闹别扭，或者是为难于他。
“再者，东家当时就说了，这件事我不同意，就当她没提过，没发生过。”
杨猛把宋惠英当时说的话，向李钊学了一遍。
“哦，是这样啊……”李钊松了一口气，好似放下心来。
轻轻一笑，“你们东家是个好的，这样的女子不常见。”
李钊毫不吝惜夸奖之词，却在杨猛看不到的地方，双手紧紧攥在一起，像是要把什么东西碾碎一般。
“不过，猛哥……”李钊好心的提醒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万一你们东家有意招你为婿的想法，被其他人知道。”
“就算你们是清清白白，光明磊落的，也指不定被那些人嘴上，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谣言最是伤人心，传着传着就变了样。”
“男儿还好，若是女子……”李钊摇了摇头，“这个世道对女子太不公平！”
“尤其是你们东家，一个和离的女子，还带个孩子。”
“要是这个时候，有瞎话传出来，她的名声就毁了，以后恐怕是……”
剩下的话李钊没说，留给杨猛自行领会。
之后的每个呼吸，肉眼可见的，杨猛的脸色越变越难看。
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又被李钊的话语打断……
第一千五百二十五章 拒绝
李钊继续道，“也不至于如此，不会那么凑巧，就有瞎话传出的。”
“猛哥，放心吧！”李钊表情淡淡的安慰着。
可听在杨猛耳中，却全然不是这回事。
“对了……”李钊拉了拉杨猛，走至一处书桌前。
“这是我今天抄好的书籍，猛哥有时间就帮我送去书肆吧！”
“行了！小钊，别说了！”杨猛出声打断。
“你身体不好，别光顾着抄书，钱的事你不用担心。”
“还有……明天我就跟东家辞了这份活。”
“猛哥，那你……”
杨猛适时的转移话题，“我刚回来，看着缸里的水好像没了。”
“小钊，你把剩菜收下去，我去打些水。”
说完，杨猛逃离似的离开。
看着远去的背影，李钊脸上温和的笑意渐渐消失，眸光晦暗不明，多出几分锐利。
过了半响，微不可查的一声嗤笑，“呵呵～”
…………
翌日，天刚蒙蒙亮，杨猛便穿衣洗漱来到厨房。
先蒸了一锅窝窝头，再把昨天的剩菜热上，然后去小饭馆。
今天的天儿有些冷，风吹在人脸上，像树杈划过一般。
杨猛吸了一口气，把衣领往上拉拉，加速了脚步。
五八村在镇子西边，从五八村到镇子要两刻钟的时间，比宋家村要远很多。
当杨猛到时，小饭馆还没开门，街上的行人也只有零星的两三个人。
杨猛一屁股坐在饭馆前的石阶上，手插入怀中，掏出早上装好的馍馍，一下一下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一边想今天的事儿，想着该如何拒绝宋惠英的好意，想着要如何辞工，想着今后的路。
又是一阵风吹来，透过薄薄的布料侵入皮肤，无数汗毛炸起。
这一下，反到让杨猛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明。
“算了，干净利索的了断，是最好的结果！”杨猛对自己说。
片刻后，窝窝头吃完，天也逐渐亮了起来，街上路人增多。
在小饭馆内干活的雇工逐渐出现，第一个来的，便是拿着钥匙的账房。
看到杨猛怔了一下，“小猛啊，今儿咋来这么早？”
因为小店有两把钥匙，一把在他这里，一把在东家手里。
所以每天最先到的，都是这个负责开门的账房。
“起早了，没事儿干，就先来了。”杨猛回答道。
“进来吧！”账房掏出钥匙，把锁头打开。
一边嘱咐道，“现在天儿越来越冷，没事多穿点儿，别折腾病了。”
“哎！知道了！”杨猛应着，跟在账房身后，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饭馆。
账房先去整理昨天的收支情况，杨猛则是来到后院，开始劈柴。
“咔！咔！咔！”
声音稳而有序，渐渐的响彻后院。
没一会儿功夫，木头便被砍成了一小堆一小堆，规则整齐的叠放在一起。
这个时候，宋惠英也终于到了，刚进小饭馆，便听到零星的劈柴声传进她的耳朵。
宋惠英一愣，快走了两步，来到后院，定睛一看，果然是杨猛。
“今儿怎么来的这么早？”宋惠英询问着。
“东家，我有事儿想和你说。”
杨猛放下斧头，站了起来，目光严肃。
“嗯！”宋惠英一点头，看着杨猛这副状态，便知他说的可能是昨日之事。
其实这个时候，宋惠英的心理已经有了猜测，不过她还是想听杨猛亲口说出来。
“去那边吧！”宋惠英伸手一指，指向昨天俩人聊天的位置。
杨猛抬脚缓缓跟上，半晌后斟酌着开口，“东家，谢谢你的厚爱，只是杨猛一个……”
“行了！”宋惠英抬手，轻笑，“别说了，我已经知道你的答案了。”
“昨天的事情，就当没听说过，好好干活吧！”
宋惠英笑容不变，只是若仔细观察，便觉得这份笑僵硬了两分。
此时的宋惠英心里，也不知道是失落还是失望。
她对杨猛也没有多余的男女感情，只是觉得这个小伙子人好，踏实。
若是成了亲，搭伙过日子，应该会不错。
宋惠英泄了一口气，现在她被拒绝了，再多的想法也只是设想。
宋惠英抬头，却见杨猛纹丝未动，似是还有话要说。
于是刚迈出的脚，便又收了回来，询问的看过去。
杨猛开口道，“东家，谢谢你这段日子以来的照顾，只是这个活计不太适合我，所以……”
杨猛要辞工，这个念头在宋惠英脑子中迅速闪过。
“为什么？”宋惠英追问。
洒脱一笑，“拒绝了就拒绝了，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谁成亲不相看几次，哪有一次就成的。”
“难道说相看了没成，便讳莫如深，避如蛇蝎吗？”
何况，宋惠英觉得，她和杨猛也没到相看那个地步。
“不是！”杨猛摇头否认。
“其实辞工的事我想了好久，早就想和东家说了，只是今天赶巧，就一起说出来了。”
“不是因为……”
话虽这么说，可是真正的原因，宋惠英又岂会不明白。
就算杨猛以前真有这个想法，也只是在犹豫中，或许是她昨天提的事情，给他下了决定。
但是不管怎么样，宋惠英都知道，此事必与她有关，心下有些内疚。
暗暗的想，如果没发生昨天的事，或者说她没把杨猛当做可以成亲的对象。
那么杨猛也不至于，要离开这家小饭馆。
宋惠英认为，是她逼走了杨猛，心里顿时有些酸涩，不是滋味，过意不去。
想了好久才道，“你若是不想在这儿干了，那就依了你。”
“先把今天干完，等到下工的时候，我让账房把月例给你结算出来。”
“你以后可有何打算？”宋惠英问道。
杨猛摇头，目光在小院内扫过，他在这里待了一年多，人和物都已经熟悉了。
尤其是店里的婆子们，对他都很好，现在要离开，有些舍不得。
沉声道，“具体的还没想过，只是打算干回老本行。”
“做镖师？”宋惠英一怔。
杨猛以前就是走镖出身，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就突然不做了，来到她这里，当了打杂的伙计。
第一千五百二十六章 跑船
“是，做镖师！”杨猛点头。
“我身手好，适合做那个，也输门熟路，有经验。”
“最重要的是，做镖师来银子快，多攒点儿，日后……”
杨猛想到了成亲的事，不光是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李钊。
他们两个大男人，若是手里头没点儿银子，有哪个好人家的姑娘，肯下嫁呢！
这件事，杨猛不是没想过。
可是李钊身体不好，三天两头的生病，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无人照看，杨猛着实放不下心。
所以拖来拖去的，就成了今天的局面。
“镖师赚的是不少，可是同样危险。”
宋惠英开口劝道，“你们家如今，只剩下你一个男丁，若是你出点意外，也对不住你父母的在天之灵。”
宋家这些产业中，没有镖师这一项。
沈碧青的娘家，就是走镖出身，后来改变了门路，做了跑船生意，甚至是进了官场。
聊天的时候，宋惠英也听沈碧青提起过一二。
镖局押送的货物越值钱，镖师得到的银子便越多。
但是同样意味着，他们遇到危险的可能，也逐渐增大，一不小心，就落了个人死货失的下场。
就拿沈碧青的老爹来说，也碰到过很多次，危机性命的局面。
其中有不少兄弟，早已与他天人永隔，算是见过了大风大浪，生死离别。
所以沈碧青的父亲，会在稳定之后，转了行当。
听了宋惠英的话，杨猛局促的挠了挠头，摇头轻笑，“没有东家说的那般严重。”
“我跑镖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没见那出什么事。
杨猛的声音轻飘飘的，眼里还带着回忆。
其实他说了谎，跑镖这些年，他确实遇上过几次生死危机，有一次正是被李钊所救。
不过这话，他不能跟宋惠英说，只能干巴巴的道，“我有分寸的，不会让自己陷入那般境地。”
“唉！”宋惠英幽幽一叹，“既然你去意已决，那我……”
说到这里，宋惠英话音一顿，一道灵光在脑中闪光。
“其实你若想离开小饭馆，不做伙计，也并非一定要做镖师。”
“我这边是没什么好活给你，但我侄子跑商，我可以跟他说说，拉你进商队。”
“一趟下来，虽然没有做镖师给的多，但是也不算少。”
“你若是不愿意去，也可以去跑船，我二侄媳妇正好有几艘货船。”
“你身手好，我帮你帮她说说，应该也差不多，这个面子我还是有的。”
“不劳烦东家了……”
杨猛刚要拒绝，一抬头便看到，宋惠英漆黑的眸子里，印着愧疚二字。
于是拒绝的话，便被他咽了回去。
苦笑，“那就谢谢东家了！”
此时的杨猛心里，说不上是何滋味，有些酸酸的，涩涩的，还有一些从未出现过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就是宋惠英这个女子，让他觉得太大方，太磊落，又太大度，突然之间敬佩中，又夹杂了其他的东西。
尤其是那双眼睛，看向他的时候那般真诚，他竟不敢与之对视，只能低下头故作镇定。
可宋惠英轻柔的声音，还是准确无误的传到了杨猛的耳中。
“跑商，还是跑船，你对哪个更感兴趣？”
柔和的声音，像春天的微风一般和煦，杨猛耳朵动了动。
这声音明明离他还有一段距离，不可能吹上耳边，可他还是觉得，与他近在咫尺。
让他的耳朵，不自觉的便痒了起来。
杨猛苦笑，看来他是单的太久，像天下所有的男儿一样，期待着娶媳妇了。
“嗯！怎么不回答？”宋惠英催促的声音还在继续。
杨猛立刻回神，“跑船吧！”
杨猛知道，宋惠英所说的侄子，指的是宋家二少爷，青石镇鼎鼎大名的小武哥——宋怀武。
手下的兄弟众多，传出的风声也多，只要是稍加打听便知道。
宋怀武主要跑的线路，便是榆林县到辽东府这段路。
这条路上没什么危险，在加上宋家的人脉，各府的通关文牒都已搞定，想必是畅通无阻。
只是春，夏，秋还好，冬天的时候，越往北边天气越恶劣，着实得吃一些苦头。
最重要的是，这个时候天寒地冻，李钊身子骨不好，发病过于频繁。
所以大冬天的，杨猛不放心把李钊一人扔在家中。
权衡利弊之下，李钊选择了跑船。
因为一到冬天，水面结冰，货船便停运，在船上干活的雇工，也可以猫冬。
这对杨猛来说，非常适合。
“好！”宋惠英听罢一口应下，“到时候我跟碧青去说。”
“那麻烦东家了！”杨猛眼中升起几分期待。
据他所知，跑船的收入也不少，攒上两年，给李钊在他家附近盖个小院，娶个媳妇。
一旦李钊有人照顾，他也无后顾之忧了。
至于现在……杨猛的手指下意识的搓了搓，他先找个零工做着。
到了春天，冰面融化，货船通行，他去干活，就出些银钱，米面，把李钊托付给邻居。
计划在心里成型，杨猛又望了望宋惠英，“那东家，我就先去干活了……”
与此同时，宋家院内。
大郎，三郎，宋青苑，宋诚忠等人，正聚在书房里，聊着学子报。
“这篇文章是陆大哥所作？”
三郎手捧学子报，认真研读，一字一句的斟酌，满脸兴奋之色。
激动的道，“好文章！好文章！”
大郎也是一脸认同，“不愧是上科状元所作的文章，恐难有几人能出其左右，还是陆大哥厉害！”
显然，这两位兄弟对新出的学子报，报以了浓浓的兴趣，更是对陆明轩所作的文章，推崇备至。
“这是岳霖先生去世，陆铭轩回来送葬时所作。”宋青苑答着。
此言一出，书房内的气氛便静了下来，无法言喻的伤感低落的气息，在室内蔓延。
“先生他……”三郎一开口，声音便哽住。
同时，大郎的眼中，也迅速积起了泪花。
“我和三郎在书院时，先生很照顾我们。”
“若是没有先生的教导，我和三郎怕难有今日的成就。”
“可惜我们还没闯出名堂，给先生争光，去报答先生，先生却已先一步离开人世……”
第一千五百二十七章 选文章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谁也躲不过。”
宋青苑伸手，在两位兄长背上拍了拍。
安慰道，“岳霖先生若是泉下有知，得知他的两位学生年纪轻轻，便已高中举人，定会明目。”
“大郎哥，三哥只要潜心苦读，不忘初心。”
“将来进入官场，为大齐，为百姓做事，做一名清官，一名好官。”
“我想这就是对岳霖先生，最好的报答。”
“嗯！”哥俩重重的点头。
事到如今，他们也只能这么想了。
“对了！”宋青苑动作一顿，突然想起来了。
“岳霖先生走之前，我去看过他，他给我留了很多文章，你们要不要……”
“要看！”
“要看！”
宋青苑的话还未说完，大郎，三郎就一脸激动的转过头来，直直的盯着宋青苑，目光中满是期盼。
先生最后存留的东西，何其珍贵。
作为岳霖先生的学生，他们怎么可能不想一赌为快。
“苑儿！”三郎猜测，“这可是先生为学子报所留？”
三郎这么猜也不奇怪，岳霖先生不慕名利，所追求的不过是琴棋书画，学问上的东西。
他既给宋青苑留下文章，那必是因这学子报。
“是！”宋青苑点头，大方的承认。
“岳霖先生临终之际，还想为榆林县学子做一些事情，他是值得我们敬重的长辈。”
“两位兄长稍等，我把那匣子文章放在房间，我这就去取来。”
宋青苑说完，转身出了书房，回了东跨院。
不一会儿的功夫，又重新回了书房，同时手上出现了一个小匣子。
打开匣子，厚厚的纸张安安静静的摆放在其中，
“这些都是？”三郎问道。
“是！”宋青苑点头，“都是岳霖先生留下的。”
话音一落，三郎便激动的接过宋青苑手中的匣子。
和大郎二人珍而重之的，把里面的文章一一展开。
一字一句细细研读，仿佛要融进骨子里。
时时的叹息声，惋惜声，叫好声，自两位举人的口中下意识而出。
“大郎哥，三哥可要各选一篇留作纪念？”宋青苑突然道。
“呃……”
看文章的两个人，听罢一怔，不敢置信的望过来，随即摇头，“怎可如此！”
“这是岳霖先生留给苑儿的东西，我们怎么能夺人所好。”
“不行！不行！”两人坚决摇头。
“两位兄长说错了！”宋青苑轻笑。
“这文章不是留给我的，是留给天下学子的。”
“待我抄一份，留作底稿，他日有机会，刊登于学子报上即可。”
“至于原稿，便给大郎哥，三哥做纪念，这样可好？”
宋青苑猜想，收集当世大儒的手稿，作为文人的大郎，三郎，或许有兴趣。
不过宋青苑自己，肯定没有这方面的需求，所以还不如借花献佛，成全二人。
“那……”大郎很是心动，又犹豫不决。
到是三郎爽朗一笑，“那如此，我和大郎哥就多谢苑儿成人之美了！”
“好说，你们挑选吧！”
宋青苑坐在一旁，耐心等候。
岳霖先生留下的文章很多，篇篇精彩，大郎，三郎兄弟俩，看的目不暇接。
很快，三郎便从中选出自己喜爱的，“苑儿，我要这一篇！”
三郎说完，把纸张珍而重之的放在书桌之上，然后展开，为书写的宣纸拿好墨砚，誊抄一遍。
待完事后，把抄写的文章交于宋青苑。
可大郎这边就不像三郎如此痛快，一直犹豫不决，在三篇文章中游移不定。
“大郎哥还没选好吗？”宋青苑笑问，默默的摇头。
从选文章这一事上，就能看出大郎，三郎性格中的不同。
三郎是认准了目标，直线前行。
而大郎性格温润如玉的同时，又有些瞻前顾后，左右摇摆。
“这三篇都着实精彩，我实在是……”
大郎的目光从第一篇文章移到第二篇，在至第三篇，最后又从相反的方向，游移了回来。
宋青苑静静等待。
直到半晌之后，大郎才握了握拳，一闭眼，指着其中第二篇道，“就是这篇吧！”
说过之后，大郎也学着三郎的样子，把这篇文章抄了一遍，交于宋青苑。
而原版就被哥俩，当做藏品收了起来。
这时天已渐黑，宋惠英的小饭馆也关了门，带着郑悦回到了宋家。
宋青茉见状，连忙去书房拉出了宋青苑，拽着她一起跟去了上房。
“惠英，你那事儿问的咋样儿了？”
周氏似是漫不经心的开口，若仔细听，还是能听出一分在意，两分紧张，三分热切。
“悦儿，你先回屋，娘跟你奶说点儿事。”
宋惠英听罢，没先回答周氏的问题，而是找了个借口，打发身边的郑悦。
郑悦湿润润的，像小鹿一般的大眼睛，在宋惠英和周氏身上来回转着，有所疑惑。
却仍乖巧的道，“行，娘，我先回屋，把李爷爷今天教的温习一下。”
说完，郑悦便离开上房，去了隔壁属于她和宋惠英的小屋。
郑悦走后，宋惠英往炕上一坐，摇了摇头，“娘，杨猛他没同意。”
“啥？”周氏尖叫一声。
“他不同意，他凭啥不同意？”
杨猛会拒绝这件事，是周氏万万没料到的。
“我宋家的姑奶奶愿意下嫁他，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份，他竟然敢不知好歹！”
周氏一掌拍在炕桌上，发出“砰”的响声，震的人心一颤。
宋惠英抬头一看，果然见周氏脸上，满是凌厉之色。
显然对杨猛这一行为，格外不满。
“娘！”宋惠英苦笑，她娘护短，闺女是自家的好，这句话在她娘心里格外明显。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杨猛不同意，咱也不能硬按着脖子，让人娶我吧！”
“再说，他不娶，不恰恰能说明他不是那种势利眼，奔着银子来的人吗！”
宋惠英小心的劝着。
周氏哼了哼，气消了一些，可还是格外不忿，总觉得自家闺女是好的，没有被拒绝的道理。
见周氏有些消气，宋惠英往周氏身边凑了凑，继续劝着……
第一千五百二十八章 叮嘱
宋惠英小声道，“娘！谁家相看，能保证一次就成的。”
“难道次次不成，还能次次做敌人，没有这个理！”
“咱们宋家，也不是这种斤斤计较，小气的人家。”
“尤其是，娘端庄大气，这是出了名的，要不然当今圣上，也不会册封娘为诰命夫人。”
“你少给我戴高帽！”
周氏瞪了一眼，狠狠一剜。
“你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你想啥，别以为我这个当娘的，心里不清楚。”
“行了！行了！”周氏挥挥手。
“一个小人物，也不值得我放在心上，他不同意就算了，咱们榆林县好男儿多的是。”
“那些媒婆给介绍的，哪个条件不比他强！”
“咱宋家的姑奶奶，非得在这一根树上吊死。”
周氏往炕里挪了挪，把之前收起来的，媒婆带来的画像，又重新拿了出来，从中抽出几张。
“娘看着这几个人都不错，明儿个就通知媒婆，给你安排相看。”
闻言，宋惠英扫了一眼，认命的道，“行，都听娘的，娘说啥时候相看，就啥时候相看！”
“听娘的话就好！”
周氏拉住宋惠英的手，“不管到啥时候，爹娘总不会害你，都是为了你好。”
“至于那个杨猛……”
说到这儿，刚刚缓和的脸色又是一冷，“把他辞了吧！”
“娘……”
“惠英！”周氏神色严肃，“你也别说娘容不得人。”
“不管这些事是你亲自去问的，还是找媒婆去问的，既然做了，就得防着有一天被人知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一旦传出什么瞎话，你的名声可就毁了，娘不得不防。”
“你可明白？”周氏重重的道。
“娘，我明白了！”宋惠英嘴角流露出一丝苦涩之意。
心中暗叹，杨猛果然聪明，没等着周氏开口，自己便辞了工。
可想而知，他是想到这层了。
“其实今早他过来，已经跟我说了辞工的事。”
宋惠英想了想，还是把杨猛的决定，告诉了周氏。
末了幽幽一叹，“事是咱家提的，结果到头来，他连活计都没了，我这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娘！”宋惠英晃了晃周氏的手，“不管别人知不知道，但是发生了这事，我总觉得这脊梁骨不直了！”
“那有啥！”周氏毫不在意。
看了看宋惠英的脸色，又把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最后妥协道，“咱家的产业也不止榆林县，那就叫苑儿帮忙，给他整别地儿去做伙计去。”
“离得远远的，眼不见为净。”
“苑儿！”周氏偏过头，“这事能不能帮奶办了？”
“奶发话了，肯定行！”宋青苑十分好说话的应下。
“至于调到哪里去……”宋青苑询问的望向宋惠英。
却见宋惠英表面没有反应，却暗自向她使了个眼色。
于是宋青苑立刻转口，“调到哪去，我在问问手底下的人，看看哪块还有空位。”
“老姑，咱一会儿一起去商量商量？”
“行！”宋惠英爽快的接话。
半个时辰后。
宋青苑，宋惠英，沈碧青，齐聚东跨院。
于是，杨猛跟着沈碧青一起跑货船的事情，便定了下来。
只是如今已临冬，货船靠岸，待明年春天再行开工。
…………
几日后。
金黄的落叶越来越多，路上已找不到一丝绿意，金秋悄悄离去，寒冬眼看着就要来临。
宋家门口。
一辆马车停靠在门前，宋家下人不断的往上搬东西。
因为今日是大郎，三郎，决定启程返京的日子。
这次回去的，不只是他们两个，经过孙氏同意，钱婉茹以及长孙宋泽瑞，也将与他们同行。
院内。
宋泽瑞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被钱婉茹抱在怀中。
旁边跟着的，是钱婉茹之前带来的丫鬟，这次她也会和钱婉茹一同入京。
同时还有钱婉茹的母亲，也会一道入京，去找做了主簿的钱师爷。
“这天儿变化无常，京城离这儿又远，泽瑞年纪小，你多照看照看，千万别让他着了凉。”
孙氏在钱婉茹，大郎身边，不断的叮嘱着。
“你们两个也要注意身体，若是一旦头疼脑热，咳嗽，打喷嚏。”
“记得把车停下，就近找个郎中，号号脉，抓两副要熬上，以防万一。”
“还有……”孙氏说着，从袖口掏出几张银票，塞进钱婉茹手里。
“婉茹，娘这里有三千两，你都带过去，京中那地儿寸土寸金，物价比咱榆林县可高多了。”
“你们在京城也没啥来钱的路子，家里这边不用担心，这钱拿着花去，别省吃俭用，别亏待了自己。”
“娘，不用！”钱婉茹婉拒，“我这手里有银子。”
“娘！这钱你留下，你和爹在家，我们不能侍奉在身边，已是不孝，咋还能要你的银子呢！”
“那不行！”孙氏嗔怪。
“你的那是你的嫁妆，这是咱们大房的，娘给你你就拿着。”
“你在跟娘客气，可就是外道，娘就不高兴了！”
孙氏说话温温柔柔的，嘴上说着不高兴，可眼里却无半分恼怒之意，满眼慈爱。
若是不知道的看了这一幕，必会猜测这是母女，而不是婆媳。
“娘！我们不要。”
大郎往钱婉茹身边挪了两步，握了握钱婉茹的手。
温声道，“我这边和三郎一起倒卖书籍，也赚了一些银子，都攒了起来。”
“省着点儿，绝对够我和婉茹还有泽瑞用的。”
“娘！这银子你还是留下吧！”
大郎把银票，推回孙氏手中。
看着这一幕。
看着温润如玉的儿子。
看着温婉贤淑的儿媳妇。
在看着被抱在怀里的孙儿。
孙氏的眼泪唰的一下，便从眼角流了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孙氏立刻拿出绣帕擦了擦，把银票又推了回去。
“给你们的，你们就收下，娘这里还有。”
“你们出门在外的，多些银子，娘也能少担点儿心。”
孙氏一边说，一边感慨，有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曾几何时，她家儿子软弱，怯懦，胆小，耳根子软，没出息……
第一千五百二十九章 返京
为了一个何秀秀，想方设法的从家里骗银子。
现在却是，给都不肯收，还能自己攒。
事实告诉她，选对儿媳妇，是多么的重要。
“赶紧收起来，收起来，收好了，别放在明面儿上，小心别让贼人看去。”
孙氏叮嘱着，态度坚决。
“娘！你快别哭了！”
看到孙氏的眼泪，大郎和钱婉茹也慌了神，纷纷安慰我。
“娘！不用为我们担心，这银子……这银子……”
大郎一跺脚，“我们收下就是，你别在哭了！”
“只是儿子不孝，不能在娘亲身边侍奉，我……”
“可别这么说！”孙氏拍了一下，“娘才多大岁数，啥侍奉不侍奉的，还早的很。”
“行了！行了！别站在外面了，你们赶紧上车去吧！”
“进车里暖和，挡风，路上小心，多看顾着点儿泽瑞。”
孙氏跟大郎，钱婉茹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忘叮嘱。
于此同时，东跨院内。
李氏，宋诚义，宋青苑等人站在门口，和三郎说着话。
“儿子啊！”李氏砸了砸嘴，“娘没啥钱，欠着你妹的债，就不给你拿了，不过你爹有。”
李氏眼皮一挑，把锅甩给了宋诚义。
宋诚义小眼一翻，好事咋想不到他呢？
可三郎是他亲儿子，他也不能不管，于是犹犹豫豫的从怀中扣出一百两。
“这个你拿着吧，爹就这些了，爹也穷……”
说到这里，宋诚义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爹穷是因为你妹，非得做那好人，把爹千辛万苦得来的银子，转手就给捐了出去。”
听到这里，三郎嘴角一勾，只能苦笑以对。
他爹口中千辛万苦赚来的银子，难道不是别人送上门来，他把人卖了，得来的吗？
“谢谢爹！爹对我的疼爱之心，儿子感受到了。”
“只是这银子，爹还是留下吧！”三郎坚决不肯收。
他也知道，宋诚义是给宋青苑干活的，手里只有月例，又爱吃爱喝，攒不下几个。
能拿出一百两，就算不是全部，也至少得有一半，三郎心里很感动，但是他不能收。
“拿着！爹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父子两个说那个干啥！”宋诚义两个眉毛往起一拧。
三郎一番推脱，直到过了好一阵，才无奈的收下。
转头对宋青苑道，“苑儿，这次回去，过年的时候，我们就不会回来了。”
“家里这面，还得你多照看。”
如今眼看着就要入冬，离过年还有三四个月。
再加上榆林县距离京城路途遥远，这么一折腾，时间都用在道上。
所以前几日，他们便与家里人商量好，今年过年就不回来了。
等到明年天暖之后，选定吉日，宋家人备聘礼上京，迎娶林静姝。
“三哥，放心吧，家里这边有我呢！”宋青苑笑着应下。
“你只要好好的读书做学问，备战会试，给咱们老宋家争光就好。”
“还有，别忘了有空的时候，记得去看看静姝姐。”
宋青苑俏皮的眨了眨眼，“跟未来媳妇联系感情。”
听罢，三郎脸色一红，可还是大方的道，“我晓得！”
“这些东西……”宋青苑一挥手。
红袖便把手里拿的包裹，递给三郎。
“这是我给静姝姐，云晴，林大人，十三嫂，普惠大师等人准备的。”
“还有京城那边，咱们家的邻居，三哥也别落下。”
“还有……”宋青苑事无巨细的交代一遍。
三郎眼角荡出一抹笑，伸出手在宋青苑头上轻轻拍了拍。
“到底我是哥哥，还是你是姐姐？”三郎笑的无奈。
他这个妹妹不知从何时起，操起了老母亲的心，让他这个做哥哥的，毫无用武之地。
“京城那边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放心吧！”
“爹，娘，保重身体，孩儿……便走了！”
三郎打过招呼，上了马车，宋家众人目送着一行人离开。
周氏，宋老爷子纷纷长吁短叹，唉声叹气道，“人岁数大了，最受不了的便是离别。”
“行了，我去山上看看。”
宋老爷子说完，背过手朝着山上走去，对他来说，不想也就过去了。
时间渐渐流逝，一切走上正轨，所有的事情都在有条不紊的继续着。
宋家也变的安逸，温馨。
就连宋惠英，也放弃了最后的挣扎，顺着周氏的安排，开始相看。
这一天中午，县城百味楼。
宋惠英相看的，便是其中一个媒婆介绍的铁匠。
二十八岁，家中有一女儿，和兄弟早早分了家，父母与兄长住在一起。
他独自打理一家铁匠铺子，家境殷实，在县城里有一处宅子，小有薄产。
就是一脸络腮胡，膀大腰圆，看着有点儿凶，这种长相周氏不喜。
可这次一见面，周氏却发现，此人的胡须已经刮去，又穿了一身规规矩矩的白衣长衫。
虽也是身体壮硕，可脸上的那股凶劲，终究是去了不少，比周氏想像中的要满意两分。
媒婆一看周氏脸色缓和，连忙介绍，“这位是陈老板，铁匠铺的东家，为人实诚，老实。”
“不会说那些虚头八脑的话，过日子踏实。”
“这位是宋家姑奶奶……”
媒婆把俩人的情况，相互介绍一遍。
姓陈的铁匠立刻起身见礼。
“可识字？”周氏问道。
“识得一二。”陈铁匠如实回答。
“铺子里是自己打铁，还是又雇了铁匠？”周氏再问。
“有其他铁匠，偶尔自己也会动手。”
“打铁是一门手艺，不能荒废了。”
陈铁匠憨憨一笑，“这是吃饭的家伙，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安心。”
周氏点头，又满意了两分，继续问，“跟家里的关系咋样？”
“百善孝为先！兄友弟恭！”
“闺女，今年多大了？”
“十岁。”
“铁匠铺子的收益如何？”
“……”
一问一答。
周氏有些尖锐严肃的声音，混着陈铁匠粗犷的回答声，不断的在百味楼响起。
周氏的问题直白明确，没有一丝遮掩。
饶是如此，陈铁匠也耐心一一作答，脸上没有半分不耐之色。
仅此一点，就让宋家陪同而来的众人，对他高看了两分。
第一千五百三十章 陈铁匠
“时候不早了，今儿都到这儿吧！”
吃过饭后，又聊了一阵，孙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对着周氏提醒道。
“行，今天就到这儿！”周氏一槌定音。
陈铁匠的母亲见状，连忙冲着媒婆使了个眼色。
媒婆会意，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老太君，那今儿这事您看是……要不咱就……定下来？”
媒婆嘿嘿一笑，解释道，“老太君，您看这都快入冬了，眼看着就要过年。”
“早点定下，男方也好早点准备聘礼，时间越充裕，准备的就越妥当。”
“到时候，男方女方的面上，都好看！”
“尤其是这喜事吧，宜早不宜迟，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对！张媒婆说的对！”
“喜事肯定是赶早，越早越喜庆。”
陈母听罢，立刻出声应和，满脸笑嘻嘻，看起来是个随和人。
尤其是她的目光，转到宋惠英身上的时候，满意两个字，简直就是要刻在脑门儿上，一看就是喜欢的不得了。
宋惠英长相不差，自己有铺子，娘家也阔气，将来嫁人，嫁妆必不会少。
虽然是二嫁，带着个闺女，可她闺女早晚会出嫁，也不用担心分了陈家的家产。
再者，一旦成亲，立刻就会受到宋家的提携，成为榆林县的新贵。
这样抱着金蛋的儿媳妇，谁家不想要。
陈母想了想，觉得这门大好的亲事，不能就此放手，还得努力努力，把这事儿赶紧定下来。
于是出言道，“老太君，我们家诚意十足。”
“我这儿子你也看见了，不是那花里胡哨的人，嘴巴也不像那些读书人那么会说。”
“但是这过日子，还得是讲究个实诚，人老实，体贴，那比啥都重要，您看……”
周氏听罢，沉思片刻，抬了抬手。
“终身大事，不可草率做决定，我们回去好好商量一番，明日便给媒婆信儿，你们看如何？”
“行！行！行！”陈母连连点头。
“得商量！得好好商量商量！”
“成亲不是过家家，是得好好思虑思虑，那……就恭送老太君！”
陈母身子一弯，“老太君，大太太，姑奶奶，慢走……”
“不急！”
孙氏站在周氏一侧，嘴角噙着一抹笑，看着温婉贤淑，又落落大方。
伸出了手，唤了声，“小二！”
说完，孙氏转头看向陈家一行人。
“百味楼是我宋家所定，今日这账，该我宋家来结才对。”
孙氏这话说的大气，仿似理所当然。
“这……”媒婆的眼珠子在孙氏身上看看，又往陈家那边转转。
对其笑着恭维道，“还是宋大夫人敞亮，宋家不愧是咱榆林县顶顶有名的大户。”
“跟那小家小户比起来，端的是大气。”
陈母见状，立在一侧，微微一笑，站得笔直，不上前亦不后退。
待伙计过来后，立刻询问，“这位夫人，不知有何吩咐？”
“结账！”孙氏说着，伸手掏出荷包。
“夫人！”伙计立刻躬下身子，“就在刚才，陈老板已经结完了。”
这个陈老板指的，自然就是陈铁匠。
“嗯？”孙氏打开荷包的手一顿。
宋家众人也皆一怔，结完账了？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陈母才堪堪上前。
对着周氏弯身行礼道，“既是两家相看，怎能让女方出银子。”
“这账我们便提前结了，还请大夫人切莫争抢才是。”
闻言，宋家众人面面相觑。
片刻，周氏才道，“既然陈家结了账，那便算了，老大媳妇，把银子收起来吧！”
话虽如此说，周氏再看陈母，陈铁匠时，脸色却随和不少。
显然这一举动，入了她的眼。
出了百味楼，打过招呼后，两家人便分开。
今天宋家来的，除了周氏，孙氏，宋惠英，还有作为兄长的宋诚忠。
待走到分叉路口，宋诚忠的脚步一停，开口道，“娘，学子报那边还有点儿事，我就先不回去了。”
“今儿个有几位书生，约了我送文章，我去看看。”
“去吧，正事儿要紧！”
周氏一挥手，打发了宋诚忠。
因为宋家在县里边有宅子，周氏，孙氏，宋惠英这几日，也都留在县城，没打算返回宋家村。
所以一时之间，她们也不着急回家，而是慢悠悠的顺着街道旁一边走，一边聊。
聊的自然是今天对陈家，对陈铁匠的印象。
“惠英，你觉得陈铁匠这人咋样？”周氏问道。
“还行吧！”
宋惠英把挡在身前的树杈拿手往外拂了拂，有些心不在焉，显得兴致缺缺。
却又强打起精神道，“人看着还算老实憨厚。”
就是这长相……太粗犷，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宋惠英偷瞄了周氏两眼，把话往回咽了咽。
“这年头，就得找个老实本分的！”周氏听了，反而点头。
“我看这陈铁匠，人丑是丑了点，可老话说得好，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那长相过得去就行，主要的是人知冷知热。”
“像那……”周氏想说郑旭东，可一想人都没了，提了也无用。
便改口道，“像那些嘴上抹了蜜似的，就会拿嘴玩人，不能正经过日子，啥啥拿不起来，要他有啥用。”
“我看这陈铁匠，人就不错，陈家也实诚。”
“就说今天咱们这顿饭，那菜可不少，少说也得七八两银子。”
“这要搁那普通人家，能顶上一年的花销。”
周氏这话没夸大，百味楼是榆林县最大，最好，也是最贵的酒楼。
平平常常来这里吃顿饭，少说也得二三两。
今日他们人多，按照周氏初步的估算，七八两打不住。
而一户五口之家维持温饱，一年的花销，五两足矣。
“娘！”听了周氏的话，宋惠英却摇了摇头。
“有一句话不是说，付出越多，所求必越大吗？”
“您刚才跟陈铁匠聊天儿的时候也问了，他铁匠铺子一个月的收入，也不过是五六两银子。”
“可一顿饭，却愿花七八两之多，如此这般，不是正有所图吗？”
“图不图的，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给你花！”周氏板起脸。
第一千五百三十一章 思念
“肯给你花银子，总比那抠抠搜搜，竟盯着女方，让女方拿钱的好！”
周氏这话意有所指，显然是想到了前两天相看时的事。
那人是李媒婆介绍的，一个读书人，有童生功名，在镇上做私塾先生。
人长的也斯文，说话文绉绉，一打眼儿便给周氏留下极好的印象，觉得他十分适合宋惠英。
果然，一番聊下来，温文有礼，能言善辩，与陪同而去的宋诚忠相谈甚欢。
这一切都让周氏格外满意。
就在饭后结账时，男方下意识的后退，等宋家结算的行为，让周氏对他的印象一落千丈。
没等回家商量，周氏便直接告诉李媒婆，此事不成。
也是通过这件事，周氏有了对相看之人考教的心思。
查了陈家的家底，便把相看地点，定在了百味楼。
来此之前孙氏就和周氏商量好，这一顿的花销，控制在二三两左右，由宋家出银子，看陈家那边如何反应。
可谁知，陈家来了，相当大气的点了几样百味楼的招牌菜，又背着宋家提前结了帐。
这般做事风格，一下子便赢得了周氏的好感。
“回头咱到了家，好好商量商量，行的话，就让媒婆去给回个信，让他家早做准备。”
“要是不行的话……”周氏抿了抿嘴，“咱也尽快给人回信。”
“回信的时候，把今天花费的银子，一同给带上。”
在周氏看来，两家若是结亲，一顿饭花个七八两，那不算啥！
反正他们宋家，肯定会给陪送回去。
但是若是此事不成，那他们也不能让人家白白花了银子。
“行，这事都听娘的，娘决定就好！”
宋惠英想，第一次她选错了，受了伤。
第二次她愿意，人家又不愿意。
那这第三次，便遵循《女则》，由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决定吧！
回了宋宅，几人商议一番。
又拖二郎找了人，详细打探打探陈铁匠的为人，尽量往深了挖，可仍未找出半点问题。
最后，周氏拍板决定，同意这门亲事。
因为宋惠英是二嫁，宋家这边决定，就不走定亲流程。
等到过几天，找个时间，两家一起出来商量商量。
找算命的，算出个易成亲的好日子，然后提前一个月下聘，过礼，签婚书。
宋家院内。
周氏叫住了打算回屋的宋惠英。
“老陈家那边，娘已经去好信了，五日之后在天然居，咱们两家商量成亲的事，也好拿出个章程。”
“至于这段日子……你就别乱跑了。”
“小饭馆那边，先顾个掌柜的盯着，你留在家里做做嫁衣，做做针线活，准备备嫁。”
“哎！娘，我知道了！”
宋惠英好说话的应下，脸上无悲无喜，好似说的不是她的终身大事一般。
“知道了就行！”周氏深深看了一眼，转身回了上房。
“娘，你要成亲了吗？”
一旁的郑悦，拉了拉宋惠英的衣袖，脆声声的问着。
这时候风有些大，吹的郑悦的小脸红扑扑的，眼睛像小鹿一般水汪汪。
粘粘的话语，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一般。
“悦儿！”
宋惠英蹲了下来，与郑悦平行，漆黑的眸子望着郑悦，满眼的难以言语，复杂之色。
因为她不知该如何，向郑悦开口。
其实这几天的事儿，郑悦多多少少也从宋家人口得知一二，可是还没被正式的通知。
饶是如此，要像自己的女儿说自己再嫁，再成亲的话，宋惠英一时觉得，心里难堪。
一张嘴张张合合，反复斟酌，最后叹了一口气。
宋惠英轻声问道，“悦儿是不愿意吗？”
宋惠英想，郑悦应该是不愿意的。
若是放在她身上，其实她也不愿意，哪个孩子希望，自己的母亲给自己找后爹呢！
可是……宋惠英偏头，看着关上的上房的门，怔怔的发呆。
“没有！”
郑悦软糯带着依赖的声音，拉回了宋惠英的思绪。
“什么没有？”宋惠英一愣。
却听郑悦重复道，“苑儿没有想让娘亲不嫁人的意思。”
“悦儿是想告诉娘，让姥帮着好好挑挑，挑一个……对娘好的！”
对娘好三个字，郑悦加重了声音，着重强调一番。
“悦儿！”宋惠英呼吸一滞，怔怔的看着郑悦。
她以为郑悦会委屈，会哭，却没想到，郑悦会说出这一番话。
“娘！”郑悦甜甜一笑，突然搂住了宋惠英。
“我已经长大了，比起自私的留娘在我身边，我更希望娘能平安，顺逐，喜乐一生。”
“悦儿！”
宋惠英哽咽着声音，激动的把郑悦紧紧揽在怀里，心里的甜意不断滋生出来。
“悦儿长大了！悦儿真的长大了！”
懂事了！懂得心疼人了！
“娘谢谢悦儿心疼娘，娘的好女儿。”
“不管娘嫁不嫁人，以后还会不会有孩子，悦儿都是娘的小棉袄，是娘的命根子！”
“母女连心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宋惠英动情的保证着。
人人都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如今郑悦小小的年纪就知这一道理，宋惠英既欣慰又心痛。
因为成长，是需要磨练的，甚至是荆棘密布，流下血与泪的教训。
如果可以的话，宋惠英希望，自己女儿永远是单纯天真的孩子，无忧无虑的长大。
“悦儿，外面冷，咱们进去吧！”
宋惠英站起身，扬起头，把噙在眼圈中的泪，憋了回去。
牵起郑悦的手，走回了属于她们娘俩的小屋。
…………
秋冬交替，带着凉意的风，透过敞开的窗子吹进室内。
宋青苑坐在书案旁，紧了紧衣衫，站起身，伸手把窗子关上，虽后出了书房。
扬起头，冬日的太阳一样刺眼，照的人睁不开眼睛。
宋青苑微微的眯着，暗暗的想，前些日子，萧大人有公务离开了榆林县，到今天为止已经走了半个多月。
算算时间，也该回来了，除非是被什么绊住了脚步。
或许是有其他事情，需要回京复命？
宋青苑在心里，反复猜测着。
不管怎样，也无法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思念的情绪蔓延，她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