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0章 合体
如果克利奥帕特拉七世不是躺着而是站着,张子安本应该早就注意到她戴的护身符。
用“无价之宝”来形容瓦吉特之眼护身符都是对它的侮辱,这是真正的神器,放在中国相当于传国玉玺那个级别的,可能还要高半级,一是因为此时此刻传国玉玺刚诞生一两百年,而瓦吉特之眼护身符至少已经存在上千年甚至更久,二是因为传国玉玺代表君权,而瓦吉特之眼护身符代表神权。
至于打造护身符用的黄金和宝石,跟护身符的象征意义比起来,不值一提。
护身符是一件死物,雕刻的眼睛不可能会动,但张子安低头注视着那只眼睛,却真的觉得它在看着自己。
这可能是鬼斧神工般的雕刻工艺所致,这颗眼睛本身是像人眼一样有弧度的,又跟昆虫的复眼相似,看似是一只眼睛,实际上眼球表面被切削出无数个细小的棱面,在周围油灯闪烁不定的光线照耀下,眼睛反射出瞬息万变的光芒,极为灵动传神,你旁边挪一步,就觉得眼睛也跟着你转动,时时刻刻在盯着你。
古代人想不通这其中的原理,站在瓦吉特之眼护身符面前,就像是被一只神之眼注视着,心中的恐惧可想而知,不由自动地就会跪下去。
如果是由一位气场足够强大的帝王佩戴着瓦吉特之眼护身符,手持象征古埃及统治权的黄金权杖,加冕象征王室身份的三蛇蛇标黄金王冠,君权和神权双重加持下,那真是神威如山。
这样的神器普通人别说摸了,连看一眼真品都是奢望。
与传国玉玺的命运差不多,瓦吉特之眼护身符的真品也早已失落在历史的长河里,毕竟古埃及在这时候就即将灭国了,此后两千年的动荡,谁也不知道护身符的下落,人们往往想当然地认为,护身符可能是跟着末代法老克利奥帕特拉七世一起陪葬了。
在上次埃及之行的末段,李皮特进入金色金字塔之后,还想打开石棺,寻找护身符的踪迹,他认为护身符最可能的藏身处就是埃及艳后的石棺里,当然前提是石棺里确实有埃及艳后的尸体,而不是一具空棺,但是由于他们自己酿成的天灾人祸,没能得逞。
张子安临危受命,手脚都有些发软。
“抱歉了。”
他屏住呼吸,一手伸到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脑后,稍微托起她的脑袋,另一只摸索到她脖子后面的护身符扣环,凭感觉试了几次,终于把扣环打开了——光是做了这么简单两件事,他的脑门都冒汗了。
他双手各拎着一侧,把带着她体温的护身符取了下来,纯金镶嵌多种宝石的护身符比他想象的还要沉重。
如果这时候不小心把护身符失手摔到地上,或者划一道划痕,那他就是历史的罪人啊……
“请帮我把它还给菲娜吧。”她凝视着护身符上的眼睛,“以前我向菲娜要来这个护身符戴在身上,就像是它陪在我身边一样,但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我一直没能把它还给菲娜。”
她和菲娜最后一次见面时,取走了这个护身符,本打算等衣锦还乡时再亲手还给它,但是天不遂人愿。
张子安小心地挪动步子,避开脚下的两具侍女尸体,走到菲娜身后。
不知为何,总感觉有点儿像是古代欧洲的教皇给皇帝加冕的仪式。
他深吸一口气,正想给菲娜戴上,这时却异变突生。
咚!
咚咚!
“#……%¥&**&*!”
房间的大门被重重捶响了,门外还响起一连串他听不懂的鸟语。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敲门声吓得差点把护身符扔出去。
理查德也吓了一跳,赶忙翻译道:“卫兵在敲门,让……她和侍女赶紧把门打开,不要做傻事。”
看来,室内长时间的安静已经引起罗马士兵们的警觉,或者埃及艳后承诺换好衣服就出去,但是因为迟迟没动静,他们担心屋里出事了。
罗马士兵一直守在门外,他们并不怕她逃跑,她们三个弱女子能跑到哪去?他们只担心她们自杀,一个活着的埃及艳后的价值远高于死去的一具尸体。
埃及的天气这么热,把一具尸体运回罗马,尸体早就腐烂得看不出人形了,谁也没办法证明那就是埃及艳后。
她可能是巧舌如簧地说服了他们,让他们给她一些私人空间换衣服,把他们诳到外面,然后把大门反锁了,开始她的自杀计划。
卫兵们发现门被反锁,又惊又急,他们猜到她可能要自杀,如果被她成功自杀,估计他们的脑袋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敲门没有回应,他们纷纷用身体撞门,但王宫门板何等结实,轻易撞不开。
古代强国士兵杀人不眨眼,一旦被他们冲进来,肯定以为他们是来救埃及艳后逃跑的,不由分说就会把他们杀个干净。
“请快一些,没多少时间了。”她虚弱地催促道,这是为了他们的安全。
张子安努力平稳呼吸,又回头看了一眼神秘少女,见她还是没有反对,就将项圈从菲娜的颈前绕过,让护身符垂坠于它的胸前,扣上了扣环,然后退到一边,看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还有什么事没有。
金黄色的菲娜配上纯金打造的项圈,各色珠宝镶嵌的护身符于它的胸前闪耀,栩栩如生的瓦吉特之眼摄魂夺魄,令人不敢直视。
张子安只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像是转移了一个烫手的山芋,然而弗拉基米尔、老茶、飞玛斯和法推它们这些精灵们,却突然睁大了眼睛,因为它们感受到了不同的东西——无形的力量正在菲娜身上汇聚,这个护身符仿佛是天生就是菲娜的一部分,令菲娜变成了完全体的菲娜。
菲娜是以缺失护身符的状态而成为精灵的,现在这个在至少上千年的时间里承受了人们对贝斯特崇拜的护身符重新回到它身上,理所当然会把它带至一个全新的阶段。
如果他的手机还保持着与真正服务器的联网,此时可能已经叮叮当当响个不停了。
第1731章 坑爹
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反复端详着菲娜,像是要把它的样子牢牢记在心里、刻印在灵魂里,即使是下一世也不会忘记。
她知道,自己恐怕无法长眠于精心修造的金字塔里了,罗马人懒得废那么多事,而如果不能长眠于金字塔里,又谈何复生?
这一次,大概就是永别了。
菲娜低着头,注视着曾经很熟悉、如今却很陌生的护身符,在它的感觉里,像是已经过去了一辈子那么久的时间没有再佩戴过。
它能感受到护身符的力量正在充斥它的体内,此外还有一些别的东西,可能是更早以前曾经佩戴过护身符的那些大神官们的……灵魂或者意志。
“菲娜,你该走了。”她多么希望时间能在此刻停留,但是门外卫兵们的砸门声越来越响,甚至可能已经去取攻城的工具了,要强行破门而入。
“你们也是,带着菲娜赶紧离开吧,谢谢你们替我照顾菲娜……”她又扭头向张子安、神秘少女和精灵们致意,然后又指了指房间里随处可见的珠宝,“如果你们有什么喜欢的,尽可以拿走,我已经用不上它们了……”
“不,你太客气了,我们……用不着这些。”
张子安违心地说道。
他是真想把屋里的珠宝全带走,但是他不敢,一是因为这些珠宝太贵重、太有象征意义,一旦出世必将震惊天下,不符合他的低调作风,二是把它们带离这个时代,恐怕会影响历史的进程。
至于瓦吉特之眼护身符,这个东西很特殊,它在从此之后的两千年内石沉大海,并未再出现过,所以答案很可能是因为菲娜此时把它带走了,带回了现代。
“菲娜……再向我笑笑可以吗?我知道对不起你,但是……我希望咱们能笑着说再见。”她握住菲娜的爪子揉捏着。
她的脖子已经隐然有几道细细的黑线在向上蔓延,嘴唇失去了血色,额头上全是虚汗,呼吸浅而急促,像是在抽拉破风箱,这表明她的肺正在快速衰竭。
一旦她的肺完全失去功能,就是她的死期。
“克利奥帕特拉!把门打开!无论你要求什么都可以商量!把门打开!”
大门外突然响起一句嘹亮的古希腊语,虽然张子安听不懂,但至少能听懂她名字的发音。
“屋大维来了……”她凄然一笑,“马上就没时间了,菲娜,你还在恨我吗?连我最后的愿望也不愿意满足?”
菲娜痴痴地低着头出神,半响之后才抬起头,眼眸里突然喷出滔天的怒火。
“屋大维!”
没错,夺走她性命的不是那条毒蛇,而是比毒蛇还要可怕的屋大维,真正的凶手是这个自封的罗马皇帝。
它猛然挣脱了她的手,厉声说道:“把门打开!本宫要让屋大维以命抵命!”
张子安心头一凛,暗道糟糕,怕什么来什么,如果菲娜在这里杀死屋大维,此后两千年的历史将不复存在——它出其不意地偷袭,说不定真能于万军丛中取上将首级。
他求助般地回头望向精灵们,看它们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精灵们面面相觑,只要有一线可能,它们不愿意向同伴出手,更何况菲娜现在的力量太强了,双方一旦动手就势必要全力死战,容不得半点保留余地。
“菲娜!”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拼尽最后的力量,死死拉住菲娜,恳求道:“不要!求求你,不要!快走吧!你们快带着菲娜离开吧!”
她不知道菲娜现在的力量有多强,但就算它再强,就算它真的杀死了屋大维,又有什么意义呢?
凯撒死了,安东尼死了,她离死也不远了,杀死一个屋大维,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屋大维站出来,接掌罗马军队,而埃及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人能对抗罗马了,什么都不会改变……菲娜和菲娜的朋友们,却肯定会死在源源不断涌来的士兵手里。
张子安没办法,掏出手机对准菲娜,打算把它收回手机里,但这要求必须是正面清晰无码照,所以他必须站在菲娜的正面。
仇恨已经冲昏了菲娜的头脑,他刚在它面前举起手机,它就察觉到他的意图,挥爪就把手机拍掉,而他根本来不及反应。
其他精灵们倒吸一口凉气,形势所迫,它们只得做好出手制伏菲娜的准备。
“菲娜!你不要再任性了!”
张子安罕见地对菲娜大声斥责道。
手机掉在了卧榻上,他弯腰去捡手机。
这时,他身后响起神秘少女的声音。
“菲娜,你冷静一下,她不会死哦!”
张子安刚摸到手机,还没来得及直起腰,闻言不禁一愣。
就算他对人体医学一窍不通,也能看出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已经到了扁鹊三连的地步,蛇毒摧毁了她体内大部分器官,除非是有特效抗毒血清,她也许才有一线生机,否则她绝对活不过五分钟。
抗蛇毒血清的针对性很强,不同种类的毒蛇咬伤不能乱用,这种可能早已灭绝的毒蛇,从哪儿找针对它的抗毒血清去?
再说了,就算未来世界发明了广谱抗蛇毒血清,那也不能救她啊,否则历史就改变了。
还不等他想明白,有一只手猛地在他后腰间推了一把。
“哎,对不起老妈了。”
他本来正弯腰捡手机,哪料到神秘少女会突然推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踉跄着向前栽倒。
前面,是躺着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以及正在对他怒目而视的菲娜。
这丫头……绝对不是亲女儿!有这么坑爹的吗?
他绝望地手舞足蹈试图找回平衡,因为他知道如果手碰到了不该碰的地方,下一秒他就会被菲娜给杀了……说不定还是先杀再阉,死都落不到全尸。
他把身体拧成麻花,勉强把手移到了安全角度,撑住了卧榻而不是她的身体,但他身体的惯性一时来不及完全刹住,赶紧缩脖子扭脸,避免亲上去。
他成功了,基本成功了,没有亵渎到这位集君权和神权一体的末代法老王,只是额角擦碰到了她的额角而已。
这是意外——他正想这么跟菲娜解释。
然而,明明是很轻的磕碰,他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第1732章 我的世界
张子安下意识地挺直腰,因为他还以为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被压住了,但是等他定睛一看,他所处的位置已经不是古埃及的王宫了。
这……这特么的不是故宫么?
他在故宫里第一次见到弗拉基米尔,再说故宫的建筑风格太明显了,无论宫殿还是广场,全都是各种大。
突然从古埃及的风格转变为古中国的风格,落差实在是太大了。
他此时就站在太和殿门口,人与宫殿比起来,简直像是蚂蚁般渺小。
“我……这是哪里?”
旁边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他侧头看去,“……”
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就站在他身后,比他还要懵逼。
她依然戴着黄金王冠穿着王袍,但她的脸色、唇色和肤色全都恢复了正常,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健康,一点儿也看不出她刚刚面临死亡的危机。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打量着自己的全身,尤其是左小臂被毒蛇咬伤的部位,那里根本没有齿痕,肤色也如身体其他部位一样是小麦色。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脑袋,全都如常。
“这……这是在做梦吗?还是两千年的魔法?”她愕然望着张子安,等待他的回答。
“应该……是在做梦吧。”
张子安很不习惯这么突兀的场景切换,庄晓蝶的活儿越来越简单粗暴,就不能润物细无声地、温柔一点儿地过渡到梦境世界里来吗?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庄晓蝶的声音适时响起。
数不清的异色蝴蝶铺天盖地涌来,飞至太和殿前,它们如一道龙卷风那样汇聚到一起,扭曲,旋转。
一个模糊的人影于蝴蝶风暴中显现,慢慢变得清晰,蝴蝶翅膀抖落的五彩鳞粉凝聚成她的皮肤、头发和衣服。
庄晓蝶从蝴蝶风暴中缓缓步出,蝴蝶们四散而去。
张子安暗自腹诽,怪不得场景切换越来越敷衍,原来是把精力都用在自己的出场动画上了……
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已经看傻了。
她哪见过这么神奇的一幕,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
张子安见怪不怪了,而且对自己能听懂她说话也并不吃惊,毕竟梦里啥都有。
他注意到庄晓蝶又换了一身衣服,这身衣服以金色和红色为主体色调,衬以大量的金丝和繁复的刺绣,显得雍容典雅,隐然有皇家气度。
“同为女人,我很欣赏你,不忍见你白白死去,所以邀请你来到我的世界做客。”庄晓蝶开口道。
“呵呵……”
“你笑什么?”庄晓蝶冷漠地斜睨张子安。
“没啥……自个儿没事瞎乐。”
张子安满腹槽点不敢往外吐,比如——同为女人是什么鬼?你不是一只蝴蝶吗?
没办法,人在屋檐下,哪敢不低头?戳穿她对他没什么好处,只当没听见吧。
不过,庄晓蝶和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她们都对数学和科学有浓厚的兴趣,只不过后者受时代所限,以及平时政务缠身,没有在科学上做出什么能够流传后世的成就。
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身为一代女王,经过短暂的惊慌之后已经镇静下来,她打量着庄晓蝶,尤其是对后者身上那形制特殊的衣服多看了几眼。
“谢谢你的慷慨盛情,那么你也是菲娜的朋友?可否请告知你的名字?”她说道。
“只能算是朋友的朋友吧,我叫庄晓蝶,这是我的世界。”庄晓蝶以眼神示意张子安,让他来向这位新客人解释。
“等一下,你在邀请别人之前,能不能先询问一下我的意见?”张子安指着自己的脑袋,“这好歹是我的脑袋。”
“哦,那请问,我能邀请她来吗?”庄晓蝶态度敷衍地问道。
张子安:“……算了,来都来了,我就不跟你一般计较了。”
他明白了,肯定是刚才额角相碰的一刹那,庄晓蝶把他的脑电波和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脑电波连通了,虽然只是短短一瞬,但足够她把后者的记忆与意识全盘复制到他的脑海里。
听说人的大脑只开发了3%还是5%,反正大脑的大部分潜能都是处于休眠状态,有足够的空间容纳更多的东西。
刚才那种剑拔弩张的状况,似乎也没有其他和平解决的办法,所以他也只能默认了,反抗也没什么意义,只希望庄晓蝶别一而再、再而三地“邀请”别人来他的大脑里。
他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尽量通俗易懂地讲给克利奥帕特拉七世。
“所以,我终究还是死了……”她喃喃说道,“那现在的我,到底还是不是我?”
庄晓蝶赞许地笑道,“你能想到这一层,足见高明,我果然没看错人。现在的你,继承了原来的你全部记忆和意识,身体也与原来的你一模一样,和真正的你又有什么区别呢?原来的你已行将就木,如果你想活下去,只能以这种状态活在我的世界里。”
“那……”克利奥帕特拉七世本想问自己的子女能否也能像这样进入这个世界,但她知道子女已经被罗马军队严加看管起来,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于是叹了口气,改口道:“那我还能见到菲娜吗?”
“这就要问他了。”庄晓蝶把问题抛给张子安。
“应该……可以吧。”张子安心里犯嘀咕,人类的脑电波和猫的脑电波能连通吗?大不了通过飞玛斯的心象世界来中转吧。
“另外我可以告诉你,你的儿子会死于屋大维之手,但你的女儿会活下来,请节哀。”
既然她已经无法离开梦境世界,把接下来的历史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带她来梦境世界,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既不会改变历史,又能安抚菲娜。
“我知道了,谢谢你。”她黯然道谢,这已经比她料想的结局好多了,至少她的女儿能活下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现在我要领我们的客人参观一下,你可以回去了。”
庄晓蝶突然甩起长袖拂向他的面门,他本能地往后一仰,想要闪躲,然后就醒来了。
第1733章 妥协
“你这混蛋还想趴多久?滚开!”
张子安刚一睁眼,就与怒火中烧的菲娜对上视线,它已经举起了爪子,眼看就要挠下来。
他吓得赶紧往后一蹿,又差点被地上的障碍物绊倒,踉跄地稳住身体。
地上的障碍物是侍女的尸体,门外的砸门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精灵们严阵以待,却不知道应该准备向菲娜出手,还是应该向即将破门而入的罗马士兵出手。
刚才那个梦境虽然短暂,但梦中的时间怎么也有半小时左右,主要耗费在向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讲解梦境世界的上面。
然而,现实中的时间可能只过了一秒钟或者半秒钟,大概就像是午后拄着下巴打了个瞌睡,脑袋刚往下一沉就惊醒了,就这么短暂的一瞬,却做了一个不长不短的梦。
菲娜眼中含泪,用爪子轻轻拍打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她陷入昏迷,它的肉垫感受她的体温高得发烫,远高于正常人的体温。
她的生命本来就如风中之烛,随时可能熄灭,如果没发生刚才这件意外,也许还能多撑一两分钟。
无论菲娜如此拍打,她始终双目紧闭,气若游丝,没有任何反应。
蛇毒的黑线已经蔓延到她的眼角和太阳穴,甚至可能入侵了她的大脑,她再也不可能醒来了。
中蛇毒的人往往不会如受重伤的人那样突然断气,而是像这样缓慢死亡,在死亡之前先经历深度昏迷,这倒也好,否则就太痛苦了。
“你……你……”
菲娜猛然回头,竖起了飞机耳,恨恨地盯着张子安,目光中怒焰滔天,“你这没用的凡人,偏偏在这时候……”
平时的雪狮子肯定会火上浇油,但它此时看到菲娜已经动了真怒,吓得噤若寒蝉。
“等一下!听我解释!她还没死!”张子安用最快的语速说道。
“废话!她当然还没死,你要咒她死?”菲娜怒火更盛。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我有办法让她活下去!”
张子安不得不语出惊人,否则不可能令菲娜转移注意力。
“什么?你在胡说什么?”菲娜的怒火果然消失了一半,比起复仇,它当然更想让她活下去。
它的心理很矛盾,刻意没有与其他精灵视线交汇,甚至在它的潜意识中,希望精灵们出手阻止它。
它无法承受她在自己面前死亡的一幕,但是又不想令滨海市的一切全部烟消云散,感觉连它的心都快撕裂成两半了。
他的话令它半信半疑,她随时可能断气,如何能让她活下去?除非是再穿越至更早的时间,阻止她用毒蛇自杀,但如果那样,又何必穿越到现在?
张子安终于得到了说话的机会,用最简短的语言解释了刚才发生他脑海里的事,告诉它,埃及艳后可以活在他的梦境里,它也可以去梦中跟她相会。
菲娜听懂了,虽然心中仍然无法完全释然,但……木已成舟,能活在梦境世界里,总好过彻底死亡。
借助飞玛斯的力量,菲娜进入过他的梦境,那是一个真实到令它惊叹的世界,几乎察觉不到与现实世界有什么区别。
这也许不是完美的解决办法,却是唯一能令各方接受的解决办法。
其他精灵们恍然大悟,长出一口气,纷纷向神秘少女投以赞叹的视线,如果不是她急中生智……或者未卜先知,今天的事绝难善了。
菲娜的飞机耳慢慢耷拉下去,这表明了它的怒火归于平息。
咚!
门外一声巨响,厚实的大门被撞得向内变形。
罗马士兵已经取来了攻城器械,用不了几下就会撞开大门,一拥而入。
“咱们快离开吧,再不走就真来不及了!”张子安催促道。
他、神秘少女和其他精灵们都走到半透明漩涡旁边,等待菲娜。
菲娜俯低身体,在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低声说道:“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说再见,因为这不是永别。”
说完,它飞身蹿到漩涡旁边,叱道:“还不走是在等死吗?”
就在他们全部步入漩涡的瞬间,漩涡消失了,与此同时,大门轰然被撞成碎片,大量士兵在一名高傲将领的带领下涌入室内。
屋大维手握剑柄,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视室内,一眼就看到了卧榻上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
“糟糕!真该死!”
他看到了最不愿看到的事,破口大骂一声,和心腹部下快步跑至卧榻旁边。
心腹伸手试探了一下她的呼吸,又拨开她的左臂,看到了毒蛇留下的齿痕,向他摇摇头,表示她没救了。
她死了。
一代叱咤风云的女帝,就这样死在了她的卧榻上。
屋大维狠狠一拳砸在石柱上,心中充满了未能克尽全功的遗憾,返回罗马时的荣耀也打了折扣。
这个该死的狡猾女人!
他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地方——她竟然是面带笑容而死,像是在嘲讽他。
与此时气急败坏的他相比,她仿佛才是最后的胜利者。
“怎么办?”心腹窥视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她的尸体,等待他的指示。
把她活着带回罗马已经不可能,如果是为了安抚埃及人民的情绪,理应她安葬在她选定的陵墓里,一切规格与法老王无异,毕竟死人是没有威胁的。
屋大维最后扫视了一遍这个房间,房间里除了三具尸体以外没有任何异状,杀死她们的那条毒蛇不知道钻到哪里去了。
“走!把她留下,把这个屋子封起来,值钱的东西全带走。”他简单地交待了一声,转身大步走出了房间,把善后事宜交给手下处理。
对于这个在死前还嘲笑他的女人,他只有憎恨,没有一丝怜悯。
不久之后,屋子的门被乱石封死,而王宫本身也在一场地震中沉入地中海底,至今仍在被考古学家和探险者苦苦搜寻。
谁也不知道,这个在后世引起人们无尽遐思的女人,在死前目睹了一个惊天的秘密,她是带着一个惊天的秘密死去的。
第1734章 挥别束缚
待最后一只精灵离开半透明漩涡,大家全都回到宠物店二楼,漩涡立刻消失了。
大家面面相觑,都有些惊魂未定,只差一点儿就要和强悍的罗马士兵打照面了,这本身不是太严重,但问题是如果被古代人目击到奇装异服并且会莫名消失的现代人,那问题就大了。
“真是神奇,若非亲身经历,老朽真以为是在做梦……”老茶抚须感叹道。
飞玛斯深表赞同,“刚才经历的那一切,比任何电影都真实,也比任何电影都离奇,尤其是行走在五维空间里时……”
其他精灵感同身受,即使是《星际穿越》这样的大制作硬核科幻电影,也只能以艺术化的手法表现五维空间的样子,什么后期特效都无法真正地重现那种空间的无限堆叠。
弗拉基米尔挥舞着拳头,慷慨激昂地表示:“经历过刚才那些事,再次证明了辩证唯物主义历史观的正确性!人类社会的产生是历史的必然,社会的发展是历史的必然,新制度代替旧制度同样是历史的必然!历史必然性,就是历史唯物主义者所坚持的、用于解释社会发展的直接决定因素!”
“吱吱。”
“喵喵喵?老娘开始怀念那个小姐的大胸了,虽然总是裹得严严实实,但分外地有料……”
精灵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刚才的感受,但是总感觉有些风马牛不相及的意思……无所谓了,反正大家平时说话也差不多,都是各说各的。
“你们忙着,我要先探望一下流浪猫们的情况。”弗拉基米尔跳上窗台。
“等一下!”张子安叫住它,“你不在的时候,小白来过,它……挺替你担心的。”
尽管小白当时没表达出这种意思,但怎么说呢,他感觉小白对弗拉基米尔还是英雄惜英雄的,双方的立场和理念不合,但立场和理念不代表一切,古今中外有很多战场上的敌人惺惺相惜的记述……而它们两个至少还不止一次共抗外敌,多少应该有一些战斗情谊吧。
弗拉基米尔一怔,“是吗?我知道了。”
“另外,滨海市刚遭受台风的侵袭,消除台风的影响并恢复秩序尚待时日,你们暂时不妨继续休战。”他建议道。
“好,我会考虑的。”弗拉基米尔说完,就纵出窗外。
张子安进浴室把世华放回浴缸,当她拿起自己的手机发现时间根本没过一分钟时,以为他们哪里都没去。
他从浴室走出来,被菲娜拦住了。
“你什么时候睡觉?”它指着床说道,“你不是很困了吗?”
“……谢谢你的关心,虽然我确实很困,但现在是营业时间……”
如果他没记错,这还是它第一次关切地询问他何时睡觉,平时该它睡觉的时间,它只会怒吼一声闭嘴。
菲娜明显拉长了脸,下巴都快碰到它胸前的护身符了,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在装什么傻?
张子安也是体面人,不能它一说就躺下开始睡觉吧,那多没面子。
如果不是此时正好有外人,也就是神秘少女在场,菲娜恐怕不会这么客气。
理查德从他的肩膀上飞走,以免殃及池鸟,“嘎嘎!你这白痴最好别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有人吗?店长哥哥不在?”
楼下传来小芹菜的声音,适时替他解了围。
“来了!稍等!”他应道,又对菲娜说道:“我先下楼。”
“站住!”菲娜又叫住他,然后转过身,“把这个捞什子的玩意儿给本宫摘下来。”
张子安很是诧异,瓦吉特之眼护身符本身的价值就不说了,按照埃及艳后的说法,菲娜本来就戴着这个护身符,现在只不过是重新戴上了,为什么要摘下来?多少人想得到这个护身符都得不到,它却明显看不上眼。
菲娜迟迟等不到他动手,不耐烦地回过头,“让你躺着睡你不睡,现在站着睡着了?”
“不是,你确定要把它摘下来?”张子安确认道,他担心它翻脸比翻书还快,万一摘下来之后它又不承认是它让他摘的,那就麻烦了。
菲娜冷哼一声,“你以为本宫愿意戴着这东西?你怎么不自己在脖子上戴个马桶圈试试?”
张子安:“……”
其他精灵们忍住没敢笑。
“以前只不过是因为本宫不会说话,所以只能戴着,现在本宫有了选择的权力,为什么还要让这么沉的东西坠在脖子上?”菲娜没好气地说道。
这倒是没错。
张子安掂量过项圈的份量,纯金镶嵌着多种宝石的护身符和纯金的项圈加起来,手感相当沉,比光头花臂大佬戴的大金链子都要沉,这么沉的东西压在人的脖子上都挺难受,更何况是压在体重远轻于人的猫脖子上。
猫本来就不太喜欢在脖子上系项圈或者别的,比如猫铃铛之类的,猫向来敏感多疑,动不动叮当作响的铃铛会令它们的神经更加过敏。
“那好,我帮你摘下来。”
张子安走到它身后,蹲下来,小心地把项圈给它解开。
菲娜惬意地扭了扭脖子,又抖了抖毛发,“这下舒服多了。”
为何一定要摘下这个护身符,菲娜只说了表面的原因,而实际上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是时候与过去告别了。
曾经的它,是布巴斯提斯神宫的大神官,不朽神国的守护者,但那已经是两千年前的事了。
它曾认为会永远屹立不倒的神宫只剩下残垣断壁,它亲眼见证了神国灭亡的瞬间。
过去的荣耀和责任,就像是这个项圈将它紧紧地束缚住,它身上寄托着无数古埃及人民的期盼,压力大得令它喘不过气来,时时刻刻都要以神国和神宫为重,否则它当时就会跟她一起离开神宫。
神宫里的生活,和滨海市的生活,哪个更令它舒心呢?
答案呼之欲出。
它已经累了,曾经争得头破血流的东西,只不过是历史的烟云而已。
现在,它已经不必再承受那份荣耀,也可以抛弃那份责任,是时候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了,隐藏于宠物店里,像朝露般闪亮的幸福。
第1735章 情同姐妹
张子安端详着手里的项圈,护身符上的眼睛仿佛有某种魔力,令他看得入神。
他没有察觉到,其他精灵们也同时松了一口气,那种无形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威压感也消失了。
戴上护身符的菲娜令大家感到有些陌生,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东西,随着护身符一起加持到了菲娜的身上。
那是历代大神官的灵魂与意志,每只猫都跟其他猫不同,历任大神官也拥有不同的性格,除了都对神国和神宫忠心耿耿之外,它们有的勇武、有的狡诈、有的残暴、有的疯狂……每位大神官戴着护身符走完了一生,它们的一部分灵魂和意志也无形中寄宿在护身符之中,当新的大神官戴上护身符之后,正常情况下不会受其影响,毕竟每位新任大神官都非平庸之辈,但是在情绪大起大落的时候就不好说了。
菲娜重新戴上护身符之后,由于恰逢巨变,目睹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即将中毒死亡的一幕,令它的心神受到巨大的冲击,而那些古老的灵魂便乘虚而入,试图左右菲娜的行动——它们部分成功了,菲娜确实受到了影响,变得有些判若两猫,好在张子安告诉它的事令它的心神恢复了镇定,否则后果难料。
它选择摘下护身符,对它和其他精灵们都是一件好事。
“别看了,看进眼里就拔不出来了!”菲娜劈手从他手里夺过护身符,塞进它公主床的床垫下面,和它的钻戒放在一起。
“本宫警告你,如果哪天被本宫发现你要把本宫的护身符悄悄送去珠宝店……”菲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就把你交由雪狮子随意处置!”
“喵喵喵!陛下放心,奴家已经为这个臭男人准备了满汉十大酷刑,绝对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再一爪子割掉他的蛋蛋!”雪狮子兴奋地舔着爪子。
张子安摊手,这真是冤枉他了,猫神雕像的鼻环放在一边不提,他再怎么样也不敢把这种等级的神器送去珠宝店啊,那不是自投罗网吗?估计珠宝店的店员看到护身符的第一眼就会当场报警把他抓获吧,这种神器不是普通人能染指的,还是让它安稳地留在菲娜的床垫下吧。
小芹菜还在楼下等着,他好不容易把二楼的事弄完,来到一楼。
然而,他刚才没注意,那个神秘少女已经先行一步跑到楼下,所以他走下楼梯看到的一幕就是——
“哇哈哈!萝莉版的小芹菜姐姐,蹭蹭!”
神秘少女高兴地抱着小芹菜,用自己的脸颊在小芹菜的脸颊上蹭来蹭去。
张子安:“……”
小芹菜被蹭得一脸懵逼,她不明白这个明显比自己大不少的陌生小姐姐为何会把她叫姐姐……
不过,被叫姐姐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小芹菜每次听同学说他们家里弟弟妹妹的事时都很羡慕,如果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话,一定会很有意思,也不会再寂寞。
她以前以为自己是像妈妈说的那样,从超市里捡的或者充话费送的,所以每次跟妈妈去超市时都不敢松开妈妈的手,生怕自己走丢了被别人捡去……但是她亲身参与饲养仓鼠之后,朦胧地了解到一些关于繁殖的概念,有公有母才能生出小仓鼠,所以她有个弟弟或者妹妹的想法,显然不太现实。
小芹菜看到张子安下楼,求助般望向他,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不知如何向他说明眼前这种奇怪的状况。
神秘少女还在蹭个不停,像是非常喜欢玩这样的游戏,简直是乐在其中。
张子安没办法,走过去揪住神秘少女的耳朵,“喂喂,你过分了啊!她还是个孩子呢!”
“哎呦!我又不是你养的兔子,干嘛揪人家的耳朵!”
神秘少女疼得赶紧松开了小芹菜,嘴里直抽凉气。
终于脱困的小芹菜飞快地跑到张子安身后,拿他当作屏障,不敢直接面对神秘少女。
张子安松开手,神秘少女眼泪汪汪地揉着耳朵,“可恶!只是蹭了几下而已嘛!把我耳朵揪得一只大一只小可怎么办!”
小芹菜仰头看着他,小声问道:“店长哥哥,她是谁啊?顾客吗?还是新来的店员?”
问得好!
这个问题他也想问。
她是谁?
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的一句无心之言,捅破了窗户纸,只不过之前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面对,所以他暂时只能把这件事放到一边。
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个可能是来自未来的神秘少女,居然是自己的女儿?
讲道理,他和她之间只是有些神似,或者说她的身上有他的一些影子,但这必须两人站在一起才会勉强看出来,纯粹是巧合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不仅是他,精灵们同样对这个问题感到无比好奇,它们也纷纷来到楼下,或坐或卧到属于它们的地盘上,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先不说这个,小芹菜,你怎么来了?外面的路好走了么?”张子安岔开话题,“难道今天还要上学?”
台风带来的洪水接近消退,现在大部分街道的水位已经低于仅能没过脚面,某些低洼地带的积水还是很深。
街道上满目疮痍,被台风摧毁的树枝、杂物、生活垃圾到处都是,其中不乏一些可能有危险的物品,比如碎玻璃,这些东西的清理需要时间,更需要人手。
小芹菜背着她惯常背的书包,但按理说,小学又不是向高考冲刺的重点高中,没必要在台风过后的第二天就复课吧。
已经不下雨了,但她还穿着雨鞋,因为可以避免污水里的杂物划伤脚掌。
小芹菜摇头,“今天不上课,但是我妈妈要上班,因为我们小区还没来电,妈妈不放心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让我来这里写作业。”
张子安明白了,蔡美纹的担心并不为过,天灾过后让孩子自己留在家里确实不太安全,说不定有小偷趁火打劫。
至于小芹菜,宠物店永远向这位首席员工敞开大门。
第1736章 保持期待
面对台风造成的创伤,不仅这座城市需要度过短暂的难关,宠物店也有很多事情要忙碌,由于下水沟里反涌的污水不可避免地涌入室内洗了好几次地板,全店消毒是必须的,今天做不了生意,也不可能有顾客上门,所以张子安就安排小芹菜继续利用收银台的桌子写作业。
小芹菜依然有些好奇这位自来熟的小姐姐,但她和许壮壮那个熊孩子的区别就是她能分得清轻重缓急,听大人的话,停课的这两天学校留了一大堆作业,如果不想挨妈妈和老师的批评,就要抓紧时间写,毕竟她不是王雅宁那样的学霸。
对于小孩子来说,世界是那么陌生而广阔,到处充满了他们感到新奇的事物,喜新厌旧也是常事。有几个成年人还能回忆起小学低年级时的种种趣事呢?除非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否则只会慢慢淡忘。
小芹菜也是如此,相比于跟宠物店的大家一起共同抗击台风的侵袭,相比于她聆听了妈妈儿时潜在心底多年的秘密,偶遇一个有点儿奇怪的小姐姐这件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会被她忘到脑后。
直到多年之后,准备上大学的蔡小芹在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再次造访宠物店,看到那个正在上小学的小女孩脸蛋红得可爱,一时唤起了久违的童心,把她抱起来使劲蹭了蹭她的脸,小女孩窘迫的样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直到那时,蔡小芹才隐约想起好像自己小时候也有一位面目已经模糊的小姐姐也这样蹭过自己的脸。
但那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久到正在写作业的小芹菜根本无法想象的遥远未来。
神秘少女却都记得,当她长大之后,长到现在这么大,重温了儿时的每一件事,惊讶于自己竟然忘记了这么多的儿时趣事,尤其是一向成绩优秀体育全能作为别人家孩子典范的小芹菜姐姐突然捉弄自己这件事,也许是成功保送到理想学校的小芹菜姐姐稍微放飞了一下自我吧。
她出神地看着雏龄的小芹菜姐姐,看着店外偶尔经过的行人,这种身处其中的现实感绝对不是身处五维空间之中对一切洞若观火的冰冷命运能够媲美的,所以即使知晓了命运,依然要精彩地活过每一天。
“所以,你到底是谁?难道真像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说的那样,你是我的……”
张子安走到她旁边,因为那个女人现在已经搬迁到他的大脑里,他不好意思直接说埃及艳后这个令人稍微会往歪处想的中文电影译名。
“这个嘛……”她嘿嘿一笑,“这个就只能你随便猜了。”
张子安:“……那你至少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抱歉,这个也不能说,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会想出来的。”她像是一个正在捉弄大人的孩子那样笑嘻嘻的,“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也姓张,但你也不要想多了,毕竟张是大姓,在统计出来的中国人姓氏里稳居前五,甚至前三。”
这是实话,姓张的人确实不少,光凭她也姓张就要认亲,那也太无厘头了。
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遗憾地说道:“啊,我要走了,虽然很想在这个时代多待一会儿,体验一下这个时代的完整一天,甚至永远待下去好像也很有意思,但是……命运就是命运,不可改变,必须遵循,必须实现。再过半分钟,怡云姐姐和飞飞姐姐就会出现在店门口,所以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的时间了,你一定要想好再问哦!”
她一边说,一边平伸出手掌,白白胖胖的蠕虫像之前那样在空间里侵蚀出一个半透明的漩涡,然后向他和精灵们点点头,像是在告别。
白天,室内暗而室外亮,小芹菜专心地写着作业,店外路过的行人谁也没往店里看,就算偶尔看一眼,由于光线的反差也什么都看不清。
只剩下一个问题了啊……
张子安很想问——你还会不会再次出现,还能不能再见到你。
但是,还是给自己保留一些惊喜吧,对未来保持期待感,才是令生活充满动力的源泉。
所以他问出了另一个问题,一个对他和她来说至关重要的问题。
“你妈妈是谁?至少这个你得告诉我吧!”
单身这么多年,突然得知自己不会注孤生,简直浑身充满了干劲,前程也仿佛洒满了阳光……对于自己将来的另一半,他既忐忑又期待。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你要问这个问题!但是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嘛!”她开怀大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向半透明的漩涡走去,“努力去寻找她吧……说不定你已经找到她啦!”
最后一个字出口,她的身影也同时消失在漩涡中。
半透明的漩涡消失了,像是根本就不曾存在过,而今天早上所经历的诸多事件就像是一连串荒诞的梦。
张子安无奈地苦笑,这算是什么答案?不是跟没说差不多吗?
也罢,就当是对未来保持期待和动力吧。
虽然这个社会往往是以成败论英雄,但实际上寻找的过程才是最有意思的。
现在他知道自己将来一定会有一个老婆,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咦?刚才那位姐姐走了吗?”
小芹菜写了半小时作业,按照妈妈的要求将目光移开书本,投向远处的街道,以保持视力健康。她向外看了一会儿,回过头时,却发现那位古怪的姐姐已经不在宠物店一楼了。
“她走啦,小芹菜你写作业太认真了,她让我别打扰你,刚才悄悄离开了。”张子安随便扯了个小谎。
门外人影晃动。
“店长,我们来上班了。”蒋飞飞和鲁怡云一起走进店里,前者还指着外面说:“我们还在小吃店门口看见王乾和李坤了,他们又在游手好闲。”
张子安点头,“吃早饭了没?没吃的话正好让他们两个带几份早餐过来,我请客。”
“哟?”
蒋飞飞好奇地盯着他,“今天是吹的什么风?店长你居然这么大方。”
“哈哈!为庆祝今天没风啊!”
张子安走出店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又是美好的新一天。
第1737章 不同的人生
“大家现在看到的,是一种名为Khopesh的武器,这种形似弯刀的武器广泛出现于古埃及相关的小说和电影里,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它的准确名字。Khopesh是勇猛的古埃及武士的象征,长度约50至60厘米,两侧开刃,外侧用于割裂敌人的身体,造成深伤口,内侧用于勾切,钩住敌人的武器和盾牌,造成敌人行动的破绽。由于采用了整体铸造技术,以外古埃及冶炼工艺的进步,令Khopesh在战场上比罗马士兵惯用的短剑更具威力……”
一位身穿合体职业套装,气质极为高雅的女性正在向游客们讲解展示柜里保存着的一把古埃及弯刀。
弯刀是青铜铸造,静静地躺在暗红色的天鹅绒上,在灯光照耀下闪烁着铜质特有的暗黄色光芒,看上去很旧了,但是没有生锈,可能是古埃及炎热干燥的天气保持了它的完好,直到深埋沙中的它在某一天被考古学家挖出来。
讲解员那深入浅出又通俗易懂的讲解令游客们醍醐灌顶,都对这把古埃及人铸造的弯刀赞不绝口,纷纷拿起相机或者手机,对它拍照留念。
她仪态端庄,双手交叠于小腹前,脸上保持着自然的微笑,耐心地等游客们的拍照欲得到满足。
“小李,你过来一下。”一位大腹便便的地中海大叔叫住了她,“让小刘先替你讲解。”
“馆长,什么事?”
她踩着高跟鞋走过来,步伐稳健而充满韵律感,即使比T型台上的模特也不遑多让。
“小李,这位是滨海大学的卫康教授。”馆长替她介绍道。
她大大方方地向卫康教授伸出手,“您好,卫教授,初次见面,我是滨海博物馆的助理研究员兼讲解员李傲。”
卫康与她握手,“你好,李小姐,我就不客套了,直接说正事。”
“您请讲。”李傲认真地听着。
大腹便便的馆长自行告退了。
“是这样,近期将由我牵头,将组织一支科考队远赴埃及的撒哈拉沙漠,进行一次科考活动。出于保密的需要,科考内容我暂时不方便详细告诉你,只能说是寻找一座特殊的金字塔——其实我们曾经离它近在咫尺,但是由于天灾,它被黄沙埋住了。我听说你对古埃及文化的研究非常精深,在滨海市及省内首屈一指,于是来邀请你参加我们的队伍,不知你意下如何?”
卫康说明此行的来意,又补充道:“当然,我来得突然,这件事又事关重大,你可以慢慢考虑,不用急着答复。”
她认真地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望向卫康身侧的张子安,“这位也是科考队的一员?”
“哦,我忘了介绍了,这位是科考队的特别顾问,他在我们上次进沙漠时也是全程跟随,没有他,我们可能就走不出沙漠了……小张,你自己说吧。”卫康示意道。
张子安:“……”
我为啥还要陪着来演戏?
没办法,他硬着头皮说道:“我叫张子安,在滨海市经营着一家宠物店。”
“幸会。卫教授对你评价这么高,你一定是深藏不露。”
她又跟他握了握手,手掌细腻,却很有力。
说什么深藏不露……
张子安完全是在尬演,他又不是飞玛斯,却被赶鸭子上架来充数,还要装作彼此不认识的样子来向明明认识的人介绍自己。
好吧……他承认,刚跟着卫康走进博物馆时,他真没认出这位气质高雅的讲解员,甚至没有察觉到这是一场梦。
一切似乎都说得通,卫康对被黄沙掩埋的金色金字塔耿耿于怀,由于上次科考的成功,滨海大学批准了他的下一次科考申请。前往同一地点的科考,当然要尽量保持原班人马,所以张子安被叫上也不意外,合情合理。
直到她被博物馆馆长叫过来,他才从眉眼之间认出这个化名李傲的女性,其实是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而这显然是一场梦。
也是,除了她之外,有几个人能对古埃及的兵器如数家珍?
趁着她和卫康讨论此次科考的细节,张子安信步在周围溜达。
刚才那群游客里,有一位身穿汉服的女子,之前她被游客们簇拥着,他没注意到,现在其他游客去参观别处了,只有她留在原地,仔细端详着名为Khopesh的弯刀,他如果再看不到那就是瞎了。
“我说,这又是在玩啥?”他走到她身边,问道,“你们这些城里人可真会玩……”
庄晓蝶连脸都没扭,仿佛知道他走过来,也预料到他会这么问,随口答道:“不是很有意思吗?”
“有啥意思?你们玩RPG游戏,干嘛还要拽上我?”他无奈道:“我每天白天累个臭死,晚上做个梦还被拉来当壮丁……我太难了,我上辈子一定是道数学题。”
“数学题一点儿也不难,充满了美感。”她反驳道。
出现了,学霸式的发言!
张子安除了叹气和苦笑已经没有其他表情了。
庄晓蝶回头看了一眼乐在其中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说道:“这是她请我安排的。”
“安排她当一个讲解员?”他追问。
按理说,如果能随意安排自己在世界上的角色,绝大部分普通人,应该会安排自己当皇帝、当总统、当亿万富翁、当体育明星、当演艺名流、当加藤嘤……之类的顶层成功人士,肆意享受钱、权、色的快感。
如果让张子安来选,说不定他也会选择投胎成为那些人,毕竟能躺赢。
但她却选择成为一个普通人,一个工作在博物馆的员工,每天除了做研究之外,还要向游客们讲解馆内藏品。
“是的,她想过不一样的人生,成为一个普通人,但又不像普通人那么平淡,偶尔被卷入刺激的冒险……跟你差不多。”庄晓蝶转头看着他。
“跟我差不多?”
张子安愣住了。
他习以为常的生活,居然能令这位一生波澜壮阔、享尽荣华富贵的末代法老王羡慕?
这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啊!
第1738章 前女友
张子安远远地看着正在和卫康攀谈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为了尊重她的个人意愿,还是叫她李傲吧,她和卫康认真谈论埃及之行的细节问题,甚至还一本正经地讨论克利奥帕特拉七世被葬于金字塔里的可能性,偶尔吐露的真知灼见令卫康赞不绝口。
光是看到这一幕,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一场梦。
张子安体验过好几次梦境世界了,梦里每一个人的言行都符合他们的人设,特别是与他来往较多的熟人,他刚才和卫康一路来到博物馆,愣是没察觉这是梦。
如果不是他认出了李傲,可能他现在仍然以为真的要进行第二次埃及之行。
李傲演得很投入,她口才很好,却并不咄咄逼人,知道什么时候适合接话,什么时候适合聆听,这令她成为一个非常棒的谈话对象,交谈起来有如沐春风之感。
与选择取下护身符的菲娜一样,她也选择摘下王冠和王袍,摆脱沉重的枷锁,不用再被以往的荣耀和责任所束缚,这是只有历尽繁华又返璞归真的她们才能做出的觉悟。
她终于可以拥抱崭新的人生,忘记国仇和家恨,追寻属于自己的幸福,即使这只是存在于梦境里的人生。
不过,正如庄晓蝶所言,人生百年,也不过是一场虚空大梦,到头来谁又能分得清何为真、何为幻?
所以,他理解了她的选择,也很替她高兴,她终于可以为她自己活一次了,他相信她这次的人生将精彩绝伦。
“小李真的很厉害。”大腹便便的馆长处理完事情又走回来,走到张子安旁边,感叹道:“人长得漂亮就不说了,汉语说得这么流利,学识还极为渊博,连国内几个著名的古埃及研究专家都被她折服了,卫教授也是慕名而来吧?还有,她懂得多,却没有那股子盛气凌人的气势,很有亲和力,自从前几天一个叫小雪的女主播跑来探访她之后,她就红了,连博物馆的参观人数都翻了几倍……我知道大家都是冲她来的,但不管怎么样,门票收入增加总是好事,有钱给我们这清水衙门的员工发福利,我还真舍不得让她休长假。”
这位馆长实诚得可爱,毫不避讳谈钱,一个不心疼员工的领导肯定不是好领导。
没错,李傲的长相是明显的南欧风格,一看就不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博物馆里就她这么一位外国员工,长得漂亮、身材好、气质温和、举止高雅、学识渊博,还说得一口流利的汉语,只要有任何一个契机她都会火,不火没天理。
张子安刚一进来就觉得挺纳闷,这不年不节又不是暑假,博物馆里的游客怎么这么多?这只是滨海市的市属博物馆,寒酸破旧,馆内的展品大部分都是复刻的,真品没几件,他以前来的时候门可罗雀,凄凄惨惨戚戚,而现在……好家伙,一波游客还没走又涌进了另一波。
虽然游客的数量跟大型国家博物馆没法比,但比以前多太多了,大家见李傲正在跟人交谈,宁愿等着她忙完,也不想让别的讲解员带大家参观。
博物馆里的其他员工,要说一点儿嫉妒心也没有,那是睁眼说瞎话,不过人家确实有本事而且能令大家的微薄收入大幅提高,在小钱钱面前,别的都不算事。
对于馆长来说,李傲的出现就像是天下掉下来的林妹妹,他既高兴又担忧,因为担心她会被别的博物馆挖角挖走,或者干脆辞职当全职网红。
他其实不必担心,庄晓蝶最熟悉的现代城市就是滨海市,对于她和张子安都没去过的城市,她就算模拟出来也跟真实的城市相差甚远,而滨海市只有这么一座博物馆,所以李傲是不会跳槽的,再说……这座城市有菲娜。
他还想再说什么,这时游客们的情绪因为李傲迟迟不来而有些焦躁,他急忙走过去安抚游客。
“谢谢你。”张子安说道。
庄晓蝶故作惊讶,“为何要谢我?”
“不为什么,总之谢谢你。”他没有正面回答。
“想不想知道接下来的剧本?”庄晓蝶自问自答:“她会加入科考队,重返埃及,在现代埃及尽情游玩之后,与科考队深处沙漠,找到那座原本沉入地下却又被风把沙子吹走而再次显露出来的金色金字塔,然后她会进入金字塔,在国王墓室找到石棺,打开石棺的瞬间,她尘封的记忆会觉醒,发现自己前世是克利奥帕特拉七世,展开一场跨越两千年的爱恨情仇……”
“真够……玛丽苏的。”张子安评价道。
“当然,过程中还会发生各种意外,我为这场梦添加了一些变量,具体这些变量会如何发展并影响剧情,连我也拿不准。”她笑道,“所以为了这场戏能够顺利发展下去,令剧情的进展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还少不了你的大力参与。”
张子安:“……是说,我以后连做梦都得忙?”
“能者多劳。”庄晓蝶不给他拒绝的选择,“好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他们也谈完了。”
李傲和卫康结束了交谈,前者匆忙去向游客们道歉,并且开始新一轮的讲解,而后者笑咪咪地过来找张子安,看来他们谈得很顺利。
“小张,走吧,看来咱们的科考队要迎来新成员了……哦,对了,李傲听说咱们上次去埃及的时候又带着猫又带着狗,而且对于行程帮助很大,她说挺喜欢猫的,还向我询问了你宠物店的位置,说改天要上门拜访呢。”卫康笑道。
张子安佯装微笑,这结果他早已料到。
“这位是……你的熟人?”卫康看了一眼庄晓蝶。
“她是……”张子安没想好怎么介绍她。
“前女友。”庄晓蝶说出一个令他大跌眼镜的词,不过这个词的威力甚大,卫康知趣地没有再追问下去,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
张子安怕卫康信以为真,刚想追过去解释,脚在地板上滑了一下,然后醒了。
第1739章 一年
清晨,张子安睁开眼睛。
新的一天到来了。
窗户开着,只挡着纱窗,窗外传来清晨的鸟鸣声,还有清洁工人清扫大街的扫帚声。
凉爽的空气从窗外涌入,吹得窗帘翻飞起舞,窗帘的缝隙间显露出美丽的晨曦。
他伸了个懒腰,虽然做了一整夜奇怪的梦,但精神还是恢复得不错。
这几乎是一年之中最美好的时节,温度不冷不热,湿度不干不潮,开着窗户睡觉再惬意不过。
精灵们也陆续起床。
日复一日的日常,除了白昼逐渐缩短、夜晚慢慢变长之后,几乎没有任何变化,平淡而忙碌。
但实际上,每天都有所改变,只要有一双富于观察力的眼睛,就可以捕捉到这些细微变化,只要对生活保持热情和期待,每一天都不会平淡。
清翠的树叶悄然泛起金黄,小孩子们的身高突飞猛长,店里的营业收入慢慢增加,认识的朋友越来越多……这大概就是幸福吧。
生活五味杂陈,酸甜苦辣咸,不会只有甜蜜。
今天就是貌似平凡实则特殊的一天。
平时的他起床之后就忙着为营业做准备,总是等准备得差不多了再去买早饭,但今天他一起床,就钻进了厨房,开始用笨拙的厨艺做早饭,而食材是昨天晚上就已经收拾好放进冰箱里的。
难道……他是痛下决心,为了讨老婆而苦练厨艺?
如果是那样的话,精灵们早就开始冷嘲热讽了,毕竟传说中的老婆至今连个影儿都没有。
但是,今天的精灵们格外安静,即使是理查德和雪狮子都没有吐槽和讥讽——相反的,理查德起床后没有急着吃它那份坚果和时蔬混合早餐,雪狮子也没有吃它面前那盘带血的生牛腩,它们两个因为食物跟其他精灵不同,平时一向都是独自进餐的。
星海没有去跟幼猫们捉迷藏,菲娜没有赖床,老茶没有下楼去看电视,飞玛斯没有在一楼正襟危坐等着接待影迷,弗拉基米尔没有离开宠物店去指挥流浪猫,π没有睁开眼就坐到电脑前打字,法推没有默念它每日的晨祷,世华也没有早早开始她一天的直播……
大家仿佛都在默默地等待什么。
厨房里一阵锅碗瓢盆的响动,抽油烟机轰隆隆躁动又归于安静,张子安终于端着托盆走出来,托盘里是两份手艺不佳但很丰盛的早餐。
他没把托盘放到餐桌上,而是端到五斗柜旁,将两份早餐摆在父母的遗像前,然后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低头默哀。
“爸,妈,我很想你们……”
他眼圈红了。
一年了。
距离父母骤然离世,已经整整过去了一年。
他闭着眼睛,父母的音容笑貌再次浮现在眼前,过去那些年里的一幕幕仿佛电影的精华片段般飞速闪过,从他儿时有记忆开始,上幼儿园、上小学、上中学、上大学、工作……尽管其中也少不了与父母的争执,哪个孩子在成长过程中不会跟父母产生理念上的冲突呢?但他此时想起来的,全都是那些最愉快最美好的回忆。
理查德扑腾着翅膀飞过来,把几颗坚果放进了两份早餐的盘子里。
雪狮子舍不得新鲜的生牛腩,而且它知道两位老人即使还活着,恐怕也不会喜欢吃生肉,但它还是努力跳了好几次,好不容易跳上柜面,把两块生牛腩放进盘子里。
由一个精灵慷慨激昂地主持仪式,其他精灵们也献上了各自的礼物,比如野花编织的花环,比如野外采来的药茶,还有的精灵为他们祈祷,有的精灵为他们祝福,有的精灵为他们写了一篇优美的祭文,然后由另一个精灵用更优美的嗓音朗诵出来……
从前几天开始,精灵们就各自默默地准备,即使有几只精灵的性格大大咧咧比较迟钝,多少也能察觉到其他精灵的异动,至于它们是怎么知道具体日子的,当然是从π的小说里知道的。
盘子内外的东西越来越多,而两位老人的笑容也仿佛越来越欣慰。
弗拉基米尔正要宣布开始默哀,窗外传来一声低沉的犬吠,是小白叼着一套明信片站在五菱神光的车顶,那是一套完好而干净的明信片,想从垃圾堆里淘到这么干净的东西不容易,明信片的内容是世界著名风光,弥补两位老人没有出过国的遗憾。
弗拉基米尔站在窗台与小白对视一眼,然后默默地拉开了纱窗,让小白跳进来。
小白的身体也很干净,没有一点儿异味,它是在海边洗了澡才来的。它把明信片放到五斗柜的柜面上,然后退到一旁,与弗拉基米尔犄角而立。今天是它们两个第一次为了本种族以外的事情而休战一天。
飞玛斯的打扮更加庄重,还让π帮它系上了一条纯白色的领结。
精灵们蹲坐或者站在周围,全都垂头为两位老人默哀,包括浴室里的世华在内。
他们全都闭着眼睛,谁也没有观察到,似乎有一只若隐若现的彩蝶绕着两张遗像翩然飞了一圈,洒落梦幻般的五彩鳞粉,然后又倏然消失在遗像背面。
不论大家来自于何时何处、有何等不凡的经历,命运把大家聚集在这里,而大家也感谢两位老人提供了这么一座遮风挡雨的房屋,以及它们生命中新的舞台。
小白的情况有些特殊,它没有住在宠物店,它来祭奠两位老人,是因为它感谢张子安给流浪狗提供的长期帮助。至于它是怎么知晓具体日子的,当然是另一只精灵明示暗示它的。
没有谁命令它们这么做,也没有谁有资格命令它们这么做,能令它们臣服的人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它们从不向强权低头,从不向荣华富贵低头,从不向美色低头,今天却向两位已经逝去的老人低头。
张子安以为自己会哭,但是并没有,想对他们说的话,都已经在梦里说过了,在梦里他是笑着向他们道别的,所以今天他也不会哭。
与其痛哭缅怀过去,不如微笑面对未来。
第1740章 收获之秋
金秋。
风和日丽的一天。
每到这个时候,小学生都被老师布置作业或者作文,作业里经常出现的一个填空题,或者小学生用稚嫩的文笔写出的作文里经常出现的一句话——秋天是()的季节。
张子安前几天偶然在小芹菜里的作业还看到了这道填空题,唤起了他儿时的记忆,因为他上小学时也做过这道题,而且他写的答案跟小芹菜也一模一样——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很俗,但能稳稳拿分的答案。
不过如果让现在的他再填,他肯定会写——秋天是省电的季节,去他娘的分数!
一想到小时候稍微热一点儿就嚷嚷着开空调的自己,他不禁暗暗愧疚,不当家不知水电贵,现在宠物店和水族馆除了购买幼猫幼狗的花费之外,日常开销最大的一部分就是电费,其次是水费。商业水电的价格相比于居民水电价格都是翻倍的,每次电费清单一出来他都被刺激得要犯心脏病。
夏天要开空调,冬天要开电暖气,只有春天和秋天什么都不用开,敞着店门通风就好。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大家筹集的捐款,今天我将全部捐款转交给店长先生,请他为滨海市的流浪猫和流浪狗购买消毒和防疫的药品。”
小雪举着一块牌子,牌子上写着一个四位数的数字,在手机摄像头面前,郑重地将牌子交给张子安。
张子安接过牌子,“那么我就代表滨海市的流浪猫狗感谢大家,此后我将药品的详细采购清单请小雪公布在她的微博上和本店的公众号上,保证公开透明。”
钱其实早已转给了他,今天只是一个小小的仪式,让热心网友们知道自己捐的款已经落到了实处。
台风离去、洪水消退之后,滨海市的大街小巷满目狼藉,更令人触目惊心并且反胃的是,经常能见到被洪水淹死的小动物尸体,最多的可能是老鼠,然后就是猫和狗。
被淹死的猫和狗大部分应该是流浪动物,也包括少量家庭散养的。
弗拉基米尔和小白已经尽力了,但台风来得太突然,它们两个不可能救得了所有的猫和狗。
无论对于幸存的流浪猫狗还是对本市居民来说,洪水之后的防疫都是重中之重,市政府会组织大量人力物力投放在重点区域消毒,但是对于行踪不定忽聚忽散的流浪猫狗,人们没什么好办法。
小雪这次在美国停留的时间远远超过预期,本来都买好机票了,却惊闻台风扑向滨海市的消息,这种情况就算她坐飞机回来也无法降落,再说爸妈也不可能同意,于是一家三口又拖延了一段时间才回国。
刚回国的第二天,她不顾旅途疲惫,立刻投入到户外直播的工作中,向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的粉丝们第一时间介绍滨海市的受灾情况。在她的直播中,大家看到了那些被淹死还没来得及清理的流浪猫狗尸体,当然只是远远一瞥,否则小雪和承受力较弱的妹子们都受不了。
尽管有人质疑她是借机吸粉,但清者自清,浊者自浊。
被淹死的小动物尸体会引发跳蚤等害虫大量滋生,并且寄生在流浪猫狗身上扩散。很多人想到这种可能,但苦于没什么好办法,除非把流浪猫狗全部消灭,但这样太残忍了,而且可能引发争议,再说流浪猫狗的存在多少会对老鼠等啮齿类动物的繁殖造成限制,杀光了流浪猫狗,岂不令老鼠猖獗?
小雪也很担忧这个问题,跑到宠物店向张子安请教,后者表示可以通过定点投药给流浪猫狗消毒的办法来解决,而且他已经打算这么做了。
喜欢宠物并且手头宽裕的热心网友们纷纷慷慨解囊,不论钱多钱少,聊表心意。
今天是周末,店里人来人往,小雪刚离开,赵淇和刘文英带着月月也来了。
“张大店长,我寻思你接手这店差不多一周年了吧?什么时候来个一周年店庆促销酬宾?”
赵淇拎着新买的名牌女包,刘文英牵着月月,月月手里拿着一支吃了一半的冰淇淋,可能是这个小女孩今年最后一次有口福吃冰淇淋,毕竟越往后天气越凉了。
“这个还真没考虑过,本店小本生意,在台风中损失惨重,再酬宾就要卖血了。”张子安的口风毫不松动。
“嘁!骗谁呢?我不管,今天我们这猫粮必须打折,而且必须打骨折!”赵淇抱着一堆进口猫粮重重放在收银台上。
每次她和刘文英结伴来屯猫粮,总会找出各种借口要求张子安打折,闹得刘文英都不太好意思。其实赵淇几千块钱的包都舍得买,真在乎打折的那百十来块钱么?她享受的就是打折的快感,否则就感觉自己亏了,这大概就是都市白领的购物逻辑,否则双十一也不会成为全民狂欢。
直到张子安拗不过她,悄悄同意给她们打九五折,她和刘文英才抱着一大堆猫粮满载而归。
“小张,有时间没?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卫康驾驶着一辆崭新的私家车登门造访。
“卫教授,恭喜您升职啊,快进来吧。”张子安一眼看出卫康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终于摘掉了头衔前的“副”字。
“这个不提,这个不提……”卫康谦虚地摆摆手,打量店内几眼,“嚯,你这店里人够多的,都快满了,我就不进去了,简单说几句就走。”
“啥事?”张子安问道。
他以为是关于李皮特和乐世狗粮的事,但李皮特面临的是美国那种旷日持久的世纪审判,拖个十年八年的不在话下。
“是这样,咱们上次的埃及之行留下了很多遗憾,而且你看这不快半年了么,给耳廓狐安装的无线电装置可能也快陆续没电脱落了,毕竟当地的环境太恶劣,昼夜温差过大,电池寿命不一定能达到设计要求。回收无线电装置这种事,交给当地的学者和游牧民族终归不太放心,这是咱们上次的心血所在……所以我想要不咱们再进一趟沙漠,亲手把那些装置回收,顺便联合考古系的师生,把上次留下的遗憾也解决掉,你觉得怎么样?”卫康道明来意。
张子安听得差点晕倒,难道不知不觉又掉进了庄晓蝶的梦里?或者是所谓的即视感?
庄晓蝶梦境里的每一个人都符合各自的人设,这令她的梦有很强的预言作用,现实中的卫康与梦里的卫康同样都对上次的沙漠之行抱有很深的遗憾,辗转反侧之余,会做出相同的决定并不奇怪,这是卫康的性格使然。
他赶紧劝了几句,劝卫康打消这个念头,回收无线电装置这种事,交给当地人来办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因为耳廓狐是群居动物,遗漏几个装置并不会对整个族群生存状态的分析造成太大的影响。
其实这种事需要他这个生物学外行来提醒么?卫康当然知道,这只不过是个借口而已,耳廓狐根本不是重点。
卫康和同校老师们在聚会时觥筹交错之间,无意中提到了那座隐藏于沙海深处的金色金字塔,虽然卫康没有亲眼见到,但是李皮特那边的庭审中隐约传出了相关信息,于是引起了滨海大学考古系的莫大兴趣,毕竟那是一座从未被人发现过的金字塔,很可能是埃及末代法老王的陵寝,如果能由一支中国科考队先行进入,绝对能轰动世界并能令滨海大学考古系蜚声海内外。
考古系的教授们一阵撺掇,卫康也心动了,如果是生物系和考古系联合申请,学校肯定会批准,而且还有上次成功的经验作为保障。
卫康对自己手下那几个不成材的弟子早已失望透顶,听说考古系的学生一向勤奋好学、吃苦耐劳,经常参加野外挖掘工作,甚至还有在西域戈壁滩古墓的实地挖掘经验,与沙漠有几分相通之处,如有他们配合,这次轻车熟路,物资装备和人手都强于上次,说不定真能从金色金字塔的壁画里发现更多关于原始埃及猫的秘密。
他和考古系教授们经过商量一致认为,金色金字塔被黄沙掩埋,只是李皮特的一面之词,说不定狡猾的李皮特故意这么说,其实是暗中打算派出手下,独吞金色金字塔里的宝藏,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出现,必须赶在李皮特的余孽动手之前深入埃及沙漠,对金色金字塔进行保护性挖掘。
张子安听得无语苦笑,金色金字塔是真被掩埋了,但他不方便替李皮特证明,否则压力和焦点就集中在他身上了。
这次显然是滨海大学考古系蠢蠢欲动,打算搞个大新闻,铁了心要拉上卫康一起再赴埃及。
他死劝活劝,总算暂时把卫康劝走了,这只是权宜之计,就算卫康改变主意,考古系那帮人也未必会死心。
但有什么办法呢?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打算等明后天的跑一趟滨海市博物馆,看看馆里是否真有一位南欧长相的女性讲解员……
刚送走卫康,他还没进店,就看到一个熟人推着一台轮椅在马路对面慢悠悠地散步。
那是郭冬岳推着他的母亲在散步,轮椅经过了改装,加装了一根支架,支架上挂着一个鸟笼,几只鹦鹉在鸟笼里跳来跳去,偶尔还口吐人言,令路过的行人侧目而视。
郭冬岳的母亲半仰着脸,带着孩童般的纯真笑意——本不应该出现在成年人脸上的纯真。她像小孩子一样注视着鸟笼里的鹦鹉,嘴唇一动一动的,好像在跟鹦鹉对话。
张子安前一阵看到郭冬岳发的朋友圈,好像是后者在附近买的大房子已经装修完毕,现在看来他们已经入住了。
他隔着马路,遥遥向郭冬岳挥了挥手,后者早就望向宠物店,也向他挥了挥手。
一辆休旅车停在路边,挡住了他的视线。
“张老弟,生意兴隆啊!”冯轩满面春风地走下车。
“冯导?您怎么来了?”张子安大感意外。
“嘘!”冯轩悄悄比划了噤声的手势,如今声名鹊起的他依然低调,不想被附近的人拍照围观。
“张老弟,我去拜访一个影视圈的朋友,正好路过这里,就顺便来看看你和飞玛斯。”冯轩寒暄道,“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一切都好,冯导,您进来坐?”张子安邀请道。
冯轩望了望人满为患的店内,笑着摇头,“算了,等有机会再来叨扰吧。对了,张老弟,最近《战犬2》的剧本出来了,我看过了,觉得很不错,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冯轩借着《战犬》跻身国内一线导演之后,没有像其他一夜成名的导演那样饥不择食地捞快钱拍烂片,反而格外谨慎,不愿意晚节不保砸了招牌,对剧本质量和投资方的要求非常高,等闲入不了他的法眼。
《战犬》的火爆,令喜欢跟风的国内电影界一拥而上,各种动物电影粉墨登场,99.9%都是粗制滥造的圈钱之作,令国内影评界痛心疾首,哀叹这样下去会令观众失去热情,甚至有人评论说:《战犬》打开了中国动物电影的大门,又要被其他烂片把门给关上了……
国内动物电影市场急需另一支强心剂,来延续观众的热情之火,没有比《战犬2》更合适的了。
《战犬》口碑票房的双丰收,无论是剧组方面还是投资方,显然都不会放弃这块金字招牌,续集早早提上了日程,投资预算比第一部翻了十倍,对外号称无上限。
《战犬2》的剧本早就在酝酿修改之中,滨海影视城方面也在积极运作,表示要全力配合,务必要将续集的拍摄地点留在滨海市,不能拱手送人,甚至连市政文化部门的领导也在密切关注,积极促成此事。
其他细节都好说,唯独主演不能换——当然这不是指电影里的人类主演。
于情于理,张子安和飞玛斯很难推脱。
他知道《战犬》上映之后,飞玛斯没有沉浸在过去的荣誉里,而是继续观察生活、磨练演技,力争取得新的突破。
所有人都期盼着,飞玛斯会在《战犬2》里再创辉煌。
第1741章 多事之秋
冯轩爱惜羽毛,如果不是很看好《战犬2》的剧本,也不会亲自前来跟张子安提这件事。
想当年,飞玛斯出演《战犬》,得到的片酬是新人价,虽说也不是特别低吧,但跟人类演员的片酬有很大差距。今时不同往日,预算翻了十倍的《战犬2》制片方直接甩出了一个在张子安看来堪称天价的片酬,普通人不挥霍无度的话完全可以一辈子不用再工作。
这不是他见过的最高片酬,来找他洽谈片约的制片方和导演如过江之鲫,有的给出的片酬简直高得匪夷所思的程度,甚至占了电影总预算的一半以上,而剩下的人类演员全是二线花瓶女演员和小鲜肉,他们又占掉了预算的四分之一。如果他替飞玛斯签了合同,下半辈子只剩下吃喝玩乐游艇豪宅了,但飞玛斯的名声也就毁得差不多了。
飞玛斯什么样的奢侈生活没有经历过?它穷奢极欲的时候,现在这些演员们的祖辈还在吃土。它曾把最顶级的和牛当家常便饭,现在吃菜市场里买来的30块一斤的牛肉也觉得美味。房子再大,睡觉占的地方也不过一平米。
它看透了这些身外之物,二十年后没人会记得年老色衰的流量明星,而它将名垂影史。
张子安接过冯轩递过来的剧本,剧本不算薄,内容很详细,肯定不可能当场阅读并给出答复,他要私下里和飞玛斯反复研究,力求尽善尽美。
冯轩又殷切地叮嘱了几句,让他对剧本任何意见都可以提出来,由于张子安这里比较忙,他不便多叨扰,先行告辞离开。
他刚走,张子安正站在门口低头草草翻阅剧本,想随便先看看剧情梗概,毕竟作为飞玛斯的影迷,他对《战犬2》的内容也很好奇。
这时,又一辆私家车停在路边,按了两下喇叭吸引他的注意。
张子安快步走过去。
孙晓梦打开汽车后备箱,自己也下了车。
“你要求的药已经配好了,看看够不够用。”她指着后备箱里的几个塑料桶说道。
“差不多,不够用我再找你。”张子安打开其中一个桶的盖子,看到里面是白色的粉末,这是几种除虫杀菌药物的混合物。
“不过你要这么多干什么?给宠物药浴?”孙晓梦在接到张子安的配药要求时,就已经猜到这样的药物组合只能是药浴使用,但这个量,远远超过了普通宠物店需要使用的剂量,而且常见的药浴药物都是液体状,做成沐浴露的形式,以方便使用,但张子安特意要求是干燥的粉末状,这是因为剂量太大了,液体太占地方。
外行人很难掌握数种强效药物之间的调配比例,而且也不好搞到这些药物,厂家更愿意贩卖利润高的药浴沐浴露,所以他拜托孙晓梦帮他购买并调配。
“对啊,一次多买点儿,不是就能降低单位价格吗?”他答道。
孙晓梦见他装傻,摆明了不想回答买这么大的剂量干什么用,不过反正这些药物对人类的毒性很低,除非是整桶吃进去,否则一般不会对人类造成伤害。
她的诊所里也很忙,台风造成了很多家养宠物骨折、烫伤、烧伤等情况,她必须赶紧回诊所接待顾客。
她匆匆说明了兑水比例,以及哪桶是给猫用的,哪桶是给狗用的,还特别强调这些强效除虫药对宠物的毒性不小,千万不能喝进去。
张子安点头记住,还要把这些信息转述给弗拉基米尔和小白。
他打算买个家庭用的充气式游泳池,放在郊外某处,然后往里面放进药粉并兑水,再用发电机做一个简单的水循环淋浴装置,趁着现在天气不算凉,找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让流浪猫狗排队消毒,然后晒干毛发。
他招呼王乾和李坤把这几桶药粉搬进店里。
“张店长!”
孙晓梦还不死心,本来还想进一步探究他购买这么多药物的真正原因,但这时候突然有一个大嗓门喊张子安,她不认识那个干瘦的光头老人,只得无奈地告辞,返回诊所。
张子安一看,喊自己的是一个身材不高但嗓门极大的老头,正是赵焊工,旁边还有跟赵焊工几乎形影不离的吴电工。
赵焊工骑着电动三轮车,吴电工骑着电动自行车,两个老人的精神都不错。
“赵师傅,吴师傅,你们怎么来了?最近忙,没时间去看望你们,要不是你们帮我重新弄了防水,我这破店估计撑不过这场台风。”张子安寒暄道。
“哪里的话,自己人不用客气。”吴电工说道,“要不是你,我这老伙伴的命都丢了好几次了……”
“哪有好几次?”赵焊工不服气地嚷嚷道,他嗓门大,跟吵架差不多,引得店内顾客纷纷侧目而视。
张子安怕他们又开始争吵,赶紧转移话题,“赵师傅,您的身体……没事了吧?”
赵焊工洋洋得意地拍拍胸膛,“没事,早没事了,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就是手上少了块肉。”
由于海洋创伤弧菌的感染,他的掌缘被医生剜掉了一大块烂肉,现在伤口刚刚愈合拆掉绷带,露出丑陋的伤疤。
“反正我都这么大年纪了,也没人在乎我长啥样,少块肉就少块肉,没啥大不了的。”他大大咧咧地说道,“多吃几块肉说不定就长回来了!”
他这种性格,是说豁达乐观呢,还是说记吃不记打呢?也许兼而有之吧。
“赵师傅,吴师傅,你们这是干嘛去?”
张子安注意到电动三轮车的车斗里,装着一些不太常见的工具,又不像是装修工具,包括塑料桶、木柄小铲子、细眼网兜、长筒雨靴、一根长长的粗铁丝钩子、一块绑着绳子的扁平条石、一支粗柄毛笔……最奇怪的是还一罐盐。
“唉!”
吴电工未曾说话先叹气,指着赵焊工说道:“还不是他,前几天巴掌还疼得他死去活来,不吃止痛药都整宿睡不着觉,这巴掌刚一不疼了,就又张罗着开始折腾……”
赵焊工打断道:“老吴!你怎么净是埋汰我?我这是折腾吗?我这是……弄点儿野味儿感谢张店长啊!再说谁疼得死去活来?谁疼得整宿睡不了觉?”
吴电工呵呵冷笑,“张店长,我真的不稀罕说他了!他这几天伤口不太疼了,就开始馋肉,尤其是馋小龙虾,但是刚刮过台风,小龙虾普遍断货,价格太高,他又馋又舍不得花钱买。昨天他听水族群里的鱼友说,咱们南方海边有块滩涂,台风过后,有人在那边挖大蝼蛄虾,一挖好几斤,回家自己做麻辣大蝼蛄虾,说得比麻辣小龙虾还好吃,好吃得差点儿把手指头都吃进去……老赵一听说这个,立刻在家坐不住了,巴掌也不疼了,今天就拉着我死活非要去挖大蝼蛄虾,这车里装的,就是他请教人家,人家告诉他的挖大蝼蛄虾的工具。”
赵焊工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道:“张店长你倒是评评理,这大蝼蛄虾就躺在滩涂沙子底下,我挖也是挖,别人挖也是挖,凭啥我不能挖?张店长,我跟你说,我今天连午饭都带上了,不挖十斤大蝼蛄虾我不回家!咱们哥们儿不见外,我……我……我分你五斤!”
说到分张子安五斤时,赵焊工满脸写着心疼。
张子安听明白了,原来赵焊工就是又想吃虾,又舍不得花钱买小龙虾,所以打起了大蝼蛄虾的主意。
大蝼蛄虾的长相不如小龙虾讨喜,有些丑,但确实是可以吃的,而且听说挺美味,最关键的是不用花钱。
这种虾藏身于滩涂的沙层中,要挖出来才能捉到,捕捉时会用到毛笔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工具,怪不得他们车斗里带着一支粗长的毛笔。
只不过,逮大蝼蛄虾是一门技术活儿,没经验的人忙一天恐怕也逮不到几只,张子安很怀疑赵焊工挖十斤的豪言壮语能不能实现。
最关键的是,吴电工着急上火是因为大蝼蛄虾吗?明明是因为赵焊工的作死体质啊!
“不用了,赵师傅你自己留着吧,我也不是特别爱吃小龙虾或者大蝼蛄虾。”张子安推辞道。
其实有几个人不爱吃小龙虾?他这么说,只是能理解赵焊工的吝啬心理……
赵焊工一听,高兴地假意惋惜道:“不爱吃?唉,那就没办法了,哪天我给你整点儿农村养的老母鸡啥的,补补身体。”
谁都能听出这种信口开河的承诺有多么不靠谱,吴电工在旁边听得唉声叹气,恨不得找个地缝儿钻进去。
“那啥……赵师傅,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南方滩涂具体是指哪一片,我没去过,不过提醒一下你们,要注意危险啊。”张子安说道。
赵焊工和吴电工要做的是赶滩涂,赶滩涂和赶海这两个概念很相似,甚至有部分重叠,但又不完全一样。
赶海,通常来说是在海边的沙滩上或者海岸礁石间寻找被海浪冲上来的生物或者贝壳,尤其是在退潮期间收获更大,重点是脚是踩在较为坚硬的沙质或者礁石上。
赶滩涂,是在沙质很软的海滩上进行的,一脚踩下去,沙子可能没到小腿,甚至还要从沙子里挖掘生物,由于在软沙间行走困难,涨潮时可能来不及安全退回海岸。
他着重提醒他们,千万不要在退潮期间过于深入滩涂,否则涨潮时就麻烦了。
赵焊工满口应承,说他都跟鱼友们打听清楚注意事项了,绝对不会冒失。
平心而论,赵焊工确实不算冒失,毕竟能在工厂里工作几十年没有出过事,安全意识还是挺强的,只是……运气太差。
捡块礁石,礁石里藏着博比特虫。
邻居家养点儿水族生物,里面混进了剧毒的沙群海葵。
钓鱼时手被划伤了,感染了海洋创伤弧菌……
这些普通人一辈子难得一遇的倒霉事,几乎全让他遇到了。
这么倒霉的他还能活蹦乱跳,只是能说是奇迹了,用迷信的话说,就是命硬。
吴电工还想多说几句,赵焊工早已待不住了,恨不得一步跑到那片滩涂,生怕晚到一步令大蝼蛄虾全被别人挖走,跟张子安告辞,强行把吴电工拉走了。
张子安看着这两位一路走一路吵的老伙计,不禁哑然失笑,默默祝他们满载而归吧——安全地满载而归。
那两位刚离开,他正要进店,眼瞅着又一辆私家车驶来。
他不认识这辆车,但仔细一看,发现开车的人是身穿便装的盛科。
今天可真忙啊……
他仰望长空,心中感慨,这似乎预示着接下来的一年并不会比前一年轻松。
“盛队长,是不是有什么事?”
他抢步走过去,帮停车的盛科拉开车门。
盛科倒是被他问得一愣,“没有啊,今天我休假,这不是带着老婆孩子逛逛街么,正好看见你站在路边,就说过来打个招呼。”
张子安松了一口气,如果连盛科也有事找他,他真的要忙哭了。
车的后座上果然坐着盛科的老婆孩子,张子安见过她们的照片,这是第一次见到真人。
她们笑着向张子安打招呼,表情充满了甜蜜的欣喜。
总是忙到飞起的盛科,经常连周末都要值班或者加班,难得享受宝贵的假期,难得在周末陪老婆孩子逛街。
张子安邀请他们进店坐一会儿,但是他们说已经订了游乐园的门票,怕去晚了游客太多,他也就没再坚持,毕竟人家一家子的宝贵假期应该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简单寒暄了几句近况,盛科挺健谈的,还想多聊几句,张子安反倒催促他赶紧走,别让嫂子和侄女等太久。
盛科理解他的苦心,坐回车里,重新启动汽车向游乐园的方向驶去,他的老婆孩子在后窗向他挥手告别。
然而,车刚启动没几秒,就猛地刹住了。
张子安看到盛科拿起手机放到耳边,讲了几句,面色就转为凝重。
果然,他的预感没错,这是个多事之秋啊。
第1742章 无风也犯愁
休假的盛科开着的是他自己的私家车,天气大好,车窗和天窗都敞开着,清风送爽的同时也将盛科讲电话的声音送至车外。
张子安倒不是有意偷听人家讲电话,而且很可能是关于公务的电话,只不过因为他离得近,盛科讲电话的声音也高,被动地听到了。
盛科的手下向他报告了新接到的一起报案。
按理说,滨海市这么一座中等城市,每天接到的大大小小报案不知凡几,如果每个都向盛科报告,他每天有48小时都不够用,所以向他报告的肯定是比较特殊的案件,比如重大刑事案件、手下没有头绪的疑难案件,或者是他特别要求过的案件。
对于警方来说,最可气的是那种明明已经锁定了嫌疑犯,却被嫌疑犯先一步逃掉的案件,会令他们上上下下都感到憋屈,也对不起受害者。
新的这起报案,被盛科的手下发觉跟以往的某宗案件模式有一定的共通性,再加上其他一些疑点,手下判断这可能是一起由在逃嫌疑犯参与的案件,于是向他打电话。
盛科通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张子安,沉声说道:“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等我回去布置,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跑掉。”
此话一出,他老婆孩子的脸上立刻就晴转阴了。
“非得你去不可?你整天在外面跑,孩子都快不认识你了!”他老婆早已习惯了丈夫的临时加班,如果是平时她不会有任何抱怨,因为抱怨也没用,但今天毕竟是早就说好的一家出去玩的日子。
孩子更是泫然欲泣,偷偷地抹着眼角。
盛科知道对老婆和孩子亏欠太多,但是……
“抱歉,改天吧,改天我一定补偿你们,今天这事比较重要,我必须到场。”他尽量解释道。
“补偿!补偿!你说了多少次,哪一次补偿了?哪次的事都很重要,只有我们娘俩儿不重要是吧?”她怨声载道,言语虽然有些不讲理,但这也怪不得她,谁让她的怨气憋了太久呢。
盛科心里着急,实在是没心情跟老婆吵架,再说他确实理亏,也没得可吵。
“我先把你们送回去,如果我那边结束得早,说不定明天有时间……”
“你要走你自己走,我们不回去!”
他老婆的脾气也上来了,赌气拉着孩子下了车。
家庭事业难两全,盛科左右为难,不禁唉声叹气,但他肯定是要走的,难点在于怎么能让老婆消消气。
张子安走过来打圆场道:“盛队长,要不让嫂子和侄女来我店里坐坐,看看鱼、撸撸猫、逗逗狗,你就先忙你的去。”
“对对对!你们去宠物店里玩吧,还有水族馆,比那什么游乐园好玩多了,你们看店里人那么多就知道了。”盛科帮腔道。
他老婆挺贤惠的,这次是实在气不过才发脾气,她深知丈夫的为人,就算她闹也没用,再说在大街上吵架多丢人,说不定被哪个好事者拍下来还会影响丈夫的仕途。
有张子安当和事佬,她也就勉强顺坡下驴了,否则还能怎么样?
看到老婆孩子气鼓鼓地进了水族馆,盛科心里一块石头才落了地,向张子安说道:“谢了,老弟,我有事先走一步。”
他来不及多说,马上开车调头离开。
盛科走了,张子安听到头顶的树叶扑簌响动,抬头一看,是老茶悄悄蹿到了树上。
张子安能听到盛科讲电话,但是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老茶却能听到。
“茶老爷子?”
他注意到老茶眯起眼睛,出神地遥望某个方向。
“电话里的人说,魅影美容院先是受到巨额金钱勒索,昨晚又遭到了一伙不明身份者的打砸,幸亏老板昨夜恰好不在,否则……后来老板报了警,声称是受到了同行的嫉妒。”老茶说道。
这个模式……
他和老茶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一个人。
“看样子,是青人那家伙又回来了。”老茶冷笑道,“他大概是觉得风声已过,重又回到滨海市犯案。上次让他跑了,这次他既然回来了,滨海市就是他进监狱前的最后一站了。”
盛科大概也想到这件事,于是匆匆离开,亲自布置对青人的抓捕行动。
“老朽闲着无事,正好活动一下筋骨,去助盛捕头一臂之力。”老茶果断说道。
警方已经出动,张子安不便现身参与,以他的身手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他知道老茶心意已决,于是叮嘱道:“茶老爷子,那您小心点儿。”
“不妨事,一介蟊贼而已,老朽去去就回。”老茶微微一笑,借着树影的掩护,在人行道的一排树冠之间兔起鹘落般连续纵跃,眨眼就消失了,而树下的行人听到头顶有树叶响动,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张子安清楚老茶的身手,不清楚老茶的实力,毕竟老茶总是韬光养晦,实力深不可测,所以他并不担心。
再说这次行动是由警方在明面作战,老茶只是潜身暗处伺机而动,牵制一下狡猾的青人,不会有什么危险。青人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弱化版的李皮特,跟李皮特比起来,只是小打小闹而已,格局太小。
“哎!你们怎么开车的?长没长眼睛?”
正在这时,街道上响起一阵急刹车的声音,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叫骂。
张子安转头望去,只见一辆市政工程车紧急刹停在路上,车旁边一个骑电动自行车的妇女不服不忿地叫骂。
原来,工程车一边往前开,车斗里一边不停地向外流淌污水,好像是污水溅到了那个女人的衣服上,所以她不依不饶地拦住工程车,非要工程车赔钱不可。
这本来不关张子安的事,讲道理如果是比较贵或者比较喜欢的衣服,被污水溅脏了确实很生气,不过他注意到从工程车驾驶室里跳出来的那个人有几分眼熟。
那人低声下气地向妇女赔礼道歉。
张子安盯着那人的侧脸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他了,是和黄氏父子在海边救助搁浅的小须鲸那次,他们打电话叫来的渔政人员,后来又在那头差点爆炸的死亡灰鲸旁边见过他一次。
他叫什么来着……
张子安翻了翻手机通讯录,找到了他的名字——柯绍辉。
柯绍辉被那个妇女缠住不放,非要他赔钱,他实在没办法,讨价还价之后,掏了一百块钱赔给她,请她去干洗衣服,她这才悻悻地罢休。
他暗叹晦气,渔政的工资本来就低,又平白无故损失一百块钱,这一百块钱干点儿什么不好?哪怕是请渔政兄弟们喝啤酒呢,也比扔了强啊,只能怪自己开车技术太差,也太不小心了,还是在海上开船轻松自在,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柯师傅,没事吧?”
他正要上车,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因为他的姓不太常见,一般不会有人叫错。
回头一看,他也认出了张子安,毕竟打过两次交道,只是一时想不起名字。
“我是张子安,开宠物店的那个。”张子安笑着指了指宠物店的招牌。
“哦!对对!我想起来了!”柯绍辉恍然一拍脑门,“看我这记忆……唉!不好意思啊,让你看笑话了……”
他知道张子安肯定目睹了刚才的一幕,脸上有些发烧。
张子安看着车斗的缝隙里滴滴答答不停地往外淌水,水的颜色发绿,还带有一股浓烈的海腥味,怪不得刚才那位妇女不依不饶,这味道沾到衣服上,不是很容易洗掉。
“柯师傅,这水一个劲儿地往外流啊……”他说道。
柯绍辉唉声叹气,“没办法,这车是临时借过来的,没有合适的车,只能凑合着用。”
张子安凑近闻了闻,“柯师傅,这是什么水啊?闻着有点儿像是海水……”
“是海水。”柯绍辉点头。
他与张子安打过两次交道,在那两次事件里,他感觉张子安的见识很广,知道的东西比普通人多,尤其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冷门知识。
“来,你看。”
他向张子安一招手,自己率先踩着工程车后轮的轮胎,攀到车斗边缘。
张子安本来就是带着好奇过来攀谈的,于是也学他的样子,踩在轮胎望向车斗里面。
“真够味儿的……”
车斗上方腥味扑鼻,令他意外的是,车斗里面绿油油一片,竟然装的全是海藻。
海藻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又细又密的藻叶特别能积蓄水分,怪不得一路滴水。
问题是,动用市政工程车辆拉海藻干什么?这东西有经济价值吗?
另外,这海藻是从哪来的?滨海市附近有这么多海藻么?
张子安心中疑问连连,但不知道是否方便询问。
柯绍辉倒是自己讲起来了。
原来,之前那个台风从遥远的南海海域生成,然后声势浩大一路北上,不仅裹挟了大量水汽,还从南方海域卷来了大片的海藻。
台风在滨海市登陆之后,能量慢慢消散,进入了贤者模式,而被台风卷来的海藻却留在了滨海市外海。
台风过后的这些日子,一直是风平浪静,风与洋流不给力,大片的海藻滞留外海,聚集不散,具体位置就在滨海市靠南的海域。
海藻就像密集的藤蔓一样互相勾结,占据了好大一片海面,远远望去像是一望无际的墨绿色地毯。
令人头疼的是,普通吨位的渔船或者渔政船,一旦驶入海藻区域,螺旋桨很快就被缠住了,然后船就困在里面动弹不得。
眼看休渔期就要结束了,渔民们得出海打渔啊,不然吃什么?
海藻封锁了渔港码头,渔船进不去也出不来,令渔政部门着急上火,不得不出此下策,把海藻捞上来然后一批批用车运走——这是杯水车薪的权宜之计,渔政部门和渔民没有傻到认为可以凭借微薄的人力对抗大自然,不可能把所有海藻用这种方式清除掉,但起码可以打开一条能让渔船勉强进出码头的通道。
真正能彻底清除海藻的,只有强劲的季风,但谁知道季风什么时候能吹起来?随着全球气候的变暖,节气已经越来越不靠谱了。
台风的到来令人无奈,没风却也不是好事。
滨海市渔政部门比较倒霉,刚结束了台风救灾工作,还没来得及喘口气休息一下,就又马不停蹄地投入到对付海藻的战斗中,每个人都累得要死。
柯绍辉也是如此,他刚才就有点儿疲劳驾驶,稍微晃了下神,车斗里流淌的脏水就溅到路人身上了,只能怪自己。他此时借着跟张子安吐槽的机会,稍微让自己清醒一下。
他们要把捞上来的海藻统一运到远离市区的指定地点,晾晒干燥,然后焚烧。
张子安听明白了原委,对渔政部门的人员也很同情,不过他爱莫能助,他既不是风神又不是龙王爷,能把海藻怎么办?
大片海藻聚集在一起,遇到适宜的条件会爆炸性繁殖,规模之大超乎常人想象,当年哥伦布寻找新大陆的时候,船队就曾被海藻困住一个月。
当然,目前滨海市外海的海藻远没有那么恐怖,但依然对人民群众的日常生活和生产造成了很大的困难。
另外引起张子安注意的是,柯绍辉刚才提到了,海藻目前聚集在滨海市南边的海域,难怪他这几天出海播放世华的歌声时没看到海藻。
刚才赵焊工和吴电工去的地方,好像也是滨海市南边的滩涂?
柯绍辉的话告一段落,张子安没有其他疑问了,不好意思继续耽误人家的时间,正要从轮胎上跳下来,突然感觉海藻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海藻并非是孤立的生物,大片海藻聚集在一起,会令大型海洋掠食者和渔船敬而远之,本身就成为很多小型海洋生物藏身的温床,像这种从外地漂来的海藻里,往往可以找到本地不存在的海洋生物。
渔政人员打捞海藻,不可避免地连同某些附着在海藻里的小型生物也一起捞了上来。
张子安定睛细看,掏出纸巾,捏起一只很小的、半透明的小虫子。
第1743章 偷虾不成蚀把米
海里的小体型、微体型生物很多,海水看着干净清澈,其实一口海水喝进去,说不定某些奇怪的客人就一步到胃了。
这些生物绝大部分都是对健康人无害的,但总有例外。
张子安捏起来的那个东西,因为体型太小了,跟米粒差不多,他一开始以为是只陆地上的小虫子,被海藻的海腥味吸引,所以飞蛾扑火地落到了海藻上寻找食物。不过他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注意到这只“虫子”的身体结构比较特殊,不像是陆地上的虫子,倒像是水里的某种甲壳类动物,比如虾或者其他什么东西。
更细节的东西,必须要借助放大镜或者显微镜才能看出来。
柯绍辉看到他的动作,笑道:“捡着什么好东西了?”
“这是什么东西?你认识吗?是不是虾?”张子安用纸巾托着虾递向柯绍辉面前。
这东西实在太小了,张子安刚才是把它几乎凑到自己眼前才勉强看清它的轮廓,他不好意思直接把手伸到人家的眼前。
柯绍辉视力不差,隔得距离稍远依然看不清它的样子,以前当过海员的他性格比较粗犷,大大咧咧地伸出两根手指想把它捏起来送到眼前看。
张子安觉得有些不妥,贸然触碰一种不认识的生物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不过它太小了,也没听说哪种虾是带毒的,所以犹豫了一下没有阻止。
结果,柯绍辉刚捏起它,突然脸部肌肉一抽搐,嘶地吸了口凉气。
“卧槽!这东西……特么的咬我!”
他下意识地一甩手,把它甩掉,不过刚一甩掉就后悔了,因为它太小,掉到地上就混进泥土里找不着了。
“甩哪去了?”
他从轮胎跳到地上,猫着腰到处找。
“算了,别找了,你的手没事吧?”张子安问道。
柯绍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右手食指的指尖,有一个半粒米那么大的伤口正在往外渗血。
“卧槽?这小东西这么凶?”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自己的手指。
要知道,他以前是在轮船上当海员的,远洋出海经常一走半年,海上的生活你就别想像猪猪女孩一样精致了,海员们活得都很糙,再加上整天与轮机、缆绳、墩布、栏杆为伍,每个海员的手掌都很粗糙。
他前几年从海员退了下来,考进了渔政,经常接触的东西从缆绳变成了键盘,手指的老茧被磨平了不少,依然比普通人的手指粗糙得多,即使这样,跟那小东西一照面,就被咬出了血。
如果是咬伤的其他部位,他也许不会反应那么激烈,直接把它甩飞了,但十指连心啊。
“那是什么东西?怎么这么凶?上来就咬人啊!”他惊惧地望向张子安,因为他什么都没看清,而张子安至少比他看得清。
张子安也看了看他的手指,摇头道:“不好说,可能是某种虾,也可能是别的东西。”
“虾?”
柯绍辉听得一愣,“虾会咬人?”
这可是他当海员多年闻所未闻的事。
“不知道,但是大海那么辽阔,总有人类不知道的生物种类。”张子安没有贸然下定论,“对了,你们渔政部门近期有没有接到过类似的报告,比如游客或者市民在海边被叮咬之类的事件?”
“这个……”柯绍辉为难地想了想,“这种事就算是有,应该也得去问医院那边,除非闹大了,否则我们恐怕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这倒也是,渔政管的范围很广,但正因为太广了,反而没办法管得很细,海边有人被这种生物咬伤的话,如果较为严重,就会去医院处理伤口,然后回家,基本上没人会有意识地向渔政部门报告。
“你怀疑刚才那种东西在海里很多?”柯绍辉问道。
“肯定有很多,这么小的生物必须大量集群才能生存下去。我在滨海市出生,从没听说过海边有这种咬人的小东西,它们应该是附着在海藻上从远洋一起被台风吹来的。”张子安点头。
“那……怎么办?”柯绍辉的脸色像便秘一样,先是台风又是海藻,现在又冒出来神秘的咬人小虫子,这么下去渔政部门非得集体辞职不可。
一只虫子就能把他粗糙的手指咬破,如果是成群结队的这种小虫子……他不敢往下想了。
怎么办?
最简单的办法当然是禁止市民和游客下海游泳,但这个决定一宣布,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人们不会相信是一种咬人的小虫子在作祟,而是会胡乱猜测海里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可怕的危险,从核燃料泄露到哥斯拉现世,人们在这方面的妄想力总是很牛叉。
张子安揪下一撮儿海藻,放在掌心里仔细观察。
作为宠物从业人员,他擅长的是辨认宠物相关的动物,对植物这方面不擅长,除非特意做过功课,比如在进入红木森林之前,他研究过红木森林里哪些植物能吃。不过,作为一名在海边长大的孩子,他对海藻多少有些了解,能认出这是浒苔属的海藻。
浒苔属海藻是一大类海藻的总称,包括40来种海藻,具体他手上这种海藻是属于浒苔属海藻里的哪一种,他就分不清了。
海洋污染、水质恶化,藻类暴发性繁殖,往往会形成赤潮,导致海洋生物大量死亡,又被称为红色幽灵。
赤潮并不一定都是红色的,也有由绿藻暴发形成的绿潮,其中有典型代表性的就是浒苔属海藻。
认出这是浒苔属海藻,令张子安想起以前看过的一条新闻,因为那条新闻比较匪夷所思,也是关于某种会咬人的虾,所以印象较深,因为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虾会咬人。
2017年的8月,一个澳大利亚16岁少年下午踢完球之后,因为觉得腿部肌肉酸涨,就跑到海边,把小腿伸进海里泡脚。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他和朋友们几乎每天都在同一地点游泳,从没发生过任何事。
然而,大约半小时后,当他把脚从海里抬起来的时候,却惊恐地发现两只脚从小腿中部以下密密麻麻全是细小的伤口,被咬得血肉模糊,几乎不剩下一块完整的皮肤。
他泡脚的时候感到了些许刺痛感,但以为那是因为运动而充血发热的肌肉与凉爽海水接触所带来的正常反应,毕竟那是南半球的冬天。
被送到医院之后,医生也判断不出来是什么东西咬伤的他。
他父亲为了寻找真相,再次来到同一片海滩,把生肉放进海里,再提起来的时候,找到了一群嗜血的小型甲壳类生物,经过辨认,似乎是某种玻璃钩虾。
这种危险的玻璃钩虾并不只存在于南半球,早在2007年,山东半岛就有不止一位市民被它们咬伤的记录,能肯定的是这种玻璃钩虾会随着海藻在海中漫游,不会离海藻太远。
在探险小说里,人们往往把行军蚁描述得神乎其神,说一群行军蚁能把一个大活人瞬间吃成骨架,这当然是夸张,活人又不是傻叉,谁会站在那里等着被行军蚁啃噬?
这种嗜血的玻璃钩虾就像是海里的行军蚁,人在海里可不是说跑就能跑的,在游泳时遇到成群的玻璃钩虾应该会非常危险,但正常人不会往大片海藻里游泳吧?被海藻缠住淹死的机率比被玻璃钩虾啃噬而死的机率要高得多。
所以一般而言,这种玻璃钩虾跟人类是井水不犯河水,人被咬伤的事件并不多,至少被报道出来的并不多——它们太小了,身体又是半透明,这令它们的行动异常隐蔽,你在海里游泳时被叮了一下,海水里却什么都看不见,也不会想到叮自己的居然是某种小虾。
张子安把他所知道的事全都告诉了柯绍辉,并且安慰道:“只要没人作死在大片海藻附近游泳,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也不用采取什么特殊措施,以免人心惶惶,顶多在有海藻出现的海滩上立几块牌子,警示市民和游客不要下海游泳,否则可能会被海藻缠住引发危险。”
柯绍辉连连点头,松了一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把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无论有没有人因此而受伤甚至死亡,最后倒霉的都是渔政部门,如果立几块牌子就能解决问题,那就再好不过。
“这只是治标的办法,真正能治本的办法,只能等季风到来,把大片海藻吹回到深海,运气好的话也许过不了几天就起风了。”张子安补充道。
“希望如此吧。”柯绍辉叹息,“真会给我们渔政找事啊……那我先走了,把这车海藻运到地方,我就去多弄几块牌子,凡是有海藻的海滩都插上。”
张子安突然想起赵焊工和吴电工,又问道:“稍等一下,咱们南边,是不是有一块滩涂?有人在那里挖大蝼蛄虾?”
“是,是有那么一大片滩涂。”柯绍辉给予确认,“那片滩涂又怎么了?”
“呃……那片滩涂的海里,有没有大片海藻?”张子安追问。
“有啊,那附近正是海藻最密集的区域之一,海藻大量爆发,大蝼蛄虾、大竹蛏、蛤蜊什么的都被海藻喂肥了,确实有人在那边逮虾。”柯绍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你说,以前我同事也在那边当逮虾户,但最近太忙了,一直没去……”
张子安:“……”
别人在那边逮虾,可能就是逮虾,但只要是可能存在危险的地方,赵焊工一去,绝对就会发生危险。
他都怀疑赵焊工是深藏不露的异能人士,能把接近0的危险机率提升至1……
心念刚动,他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来电者是吴电工。
柯绍辉见状,向他挥手告辞,比划手势示意以后多联系,然后回到车里把市政工程车开走。
“喂?吴师傅,是不是赵师傅出什么事了?”他接通电话。
吴电工还没开口,电话那边就传来赵焊工杀猪般大呼小叫的声音。
“咳!别提了!”
吴电工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他们两个算好了落潮时间,抵达滩涂的时候正好已经落潮,就把电动车停在岸边,扛着工具去钓大蝼蛄虾。
赵焊工听鱼友们说过怎么钓虾,但他这个人,听了几句就认为自己学会了,信心满满地走进落潮后的滩涂,实际一操作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么简单。
钓大蝼蛄虾,要先在积水的滩涂上用铲子铲掉一层沙子,铲掉沙子之后,如果下面有洞,就把竹签或者类似的东西插进积水里,如果竹签一动,就表明洞里有大蝼蛄虾。接下来,要把毛笔伸进洞里。
大蝼蛄虾有洁癖,会清理洞内的异物,毛笔被它认为是异物,它会往外推毛笔,推着推着,它就从洞里冒出头,这时候眼疾手快去逮住它就行了。
看似简单,时机却不是那么容易把握。
赵焊工性子急,夸下海口说今天要钓十斤大蝼蛄虾,结果好几只明明冒出洞口,又缩了回去,他就忍不住了,干脆扔了毛笔,把胳膊伸进充满积水的洞里去掏虾。
他一连掏出好几只肥大的大蝼蛄虾,还嘲笑按部就班用毛笔钓虾的吴电工太傻,岂料他又一次把胳膊伸进积水里掏虾时,没掏到虾,手却被叮了一下。
他以为是虾用钳子夹他,也不在意,继续往深处掏,结果这个洞比较曲折,他的手被卡住了。
紧接着,他感觉手掌和小臂一阵阵触电般的刺痛,也不是很疼,心里还纳闷是怎么回事。
等他好不容易把胳膊从洞里抽出来,却发现手掌和小臂鲜血淋漓,还有好多半透明的小虫子挂在他的皮肤上不松口,密密麻麻的。
视觉上的冲击远比皮肤的疼痛更令他惊恐,他吓得哇哇大叫,吴电工好悬被他吓出心脏病来。
吴电工看到他的胳膊也傻了,工具扔在原地不要了,拉起他就往海边的电动车那里跑,打算送他去医院,边跑边给张子安打电话。
张子安听完之后一声叹息,这次只是皮肉之伤而已,不会有什么危险,但赵焊工这么下去,后半辈子一定是充满激情和冒险。
第1744章 大风起兮云飞扬
张子安拉起卷帘门的时候,一股大约三四级的风调皮地涌入室内。
起风了。
猝不及防的他差点儿被尘土迷了眼睛。
风持续不断地从西北内陆方向吹来,向东南方的大海吹去。
按照中学地理课本上的内容,每年9月份的时候,冷高压于蒙古上空形成,寒冷干燥的东北或者西北季风先抵达中国北方,然后一路向南推进。
秋高气爽的天气,着实令人舒服。
他昨天开车去市南的滩涂看了看,站在岸边就能看到海上那茫茫的绿色,大团大团的绿藻被冲上了海岸,看着就有些恶心。好在那片滩涂不是风景胜地,平时除了赶海赶滩涂的以外也没人光顾,不会因为绿藻爆发而影响旅游收入什么的。
这股风,应该会把盘踞在滨海市外海的大片海藻吹散了吧,也可以让渔政部门的人好好休息一下。
“店长,早上好……啊……”蒋飞飞打着呵欠进来了,身后跟着鲁怡云。
前者最近经常跟旧金山的周菁通过网络聊天,不仅聊关于海洋馆的事,也包括美国的生活和宠物店的日常,但因为时差问题,她知道周菁在海洋馆的工作非常艰苦,所以尽量适应周菁的作息时间,这就导致她总是要熬夜或者早起跟周菁聊天。
鲁怡云也在打呵欠,她似乎最近很忙,抓紧一切空闲时间画画,经常还要熬夜,但每次张子安想看她在画啥时,她都会迅速切换显示器界面,像是……不好意思?算了,反正他对少女漫画什么的不感兴趣。
王乾和李坤也打着呵欠来上班了,他们可没干正事,而是熬夜打游戏。上了大四的他们更加无所事事,至于将来的目标,他们只有在蹲厕所的时候才会稍微考虑一下。
店员们开始日复一日的例行工作,一切都和平时没区别。
刚刚度过了一个忙碌的周日,今天是周一,俗话说星期一,买卖稀,所以张子安也没对今天的生意抱有多高的期望,可以预料今天会是闲暇的一天。
尽管如此,谁知道会有什么事突然找上门,然后一下子忙得不可开交呢?
生活中总是充满惊喜和意外。
比如他昨天收到一封来自美国洛杉矶的邮件,蓝色巅峰猫舍的蒂姆和劳伦夫妇邀请他再去一趟美国,除了新一批的布偶猫需要他帮忙训练之外,还要把留在美国参加CFA巡回赛的阿比西尼亚猫带回中国——凯茜去世之后,她的猫全留给了张子安,而他为了能让她的心血不被埋没,没有把所有猫全带回国,而是留下一两只请蒂姆和劳伦代为参加CFA巡回赛。
按日期算来,也该把荣誉等身的它们接回中国了,让它们和其他的阿比西尼亚猫团聚。为了避免近亲繁殖,正在茁壮成长的阿比西尼亚幼猫们需要融入更具活力的血液,这一切早已写在凯茜的繁育日志里,但也到此为止了。
更遥远的未来,在她的繁育日志里是一片空白,等待后来者继续书写。
“店长哥哥早上好!”
小芹菜像晨风一样急匆匆跑来,在店门口稍一驻足,喘了几口气说道:“今天我要值日,就不进去啦!拜拜!下午再来打扰!”
“拜拜!跑慢点没关系。”张子安挥手。
“早上好!”
过了一会儿,铃原真衣也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装跑过来,还牵着比格犬Snoopy。
“早上好,好久不见啊。”
张子安寒暄道。
“哈哈,放暑假的期间我回国了,把Snoopy寄养在朋友家里,这两天刚回来。”铃原真衣原地踏步保持热身,笑道:“很幸运地躲过了台风。”
由于要给Snoopy捡屎,她背着一个小型运动背包,此时从包里取出一个很精美的盒子,恭敬地递过来说道:“从老家带来的土特产,请分给大家尝尝吧。”
张子安一想到这盒子是跟狗屎装在一起的,心里不免有些膈应,虽说狗屎是单独装在小塑料袋里的,但是……他还是伸手去接过盒子,只能祈祷Snoopy今天还没拉屎吧。
“好的,谢谢了。”
他看不懂日文,从盒盖图案来看,似乎是日式点心。
“明天见。”
铃原真衣继续晨跑,Snoopy欢快地跟着她远去。
点心盒刚拿进屋里一打开,就被店员们抢夺一空,张子安甚至连一块都没分到。不过也罢,他更喜欢吃肉。
正如他预料的那样,今天顾客很少,有大把的空闲时间。
“喵呜~子安玩捉迷藏吗?”星海兴致勃勃地问道。
“来,走着!我夜观天象,今天我要赢一次!”
“喵呜~吹牛~”
新一轮的捉迷藏开始了。
他跑过猫爬架的时候,菲娜百无聊赖地打着盹,最近它每天打盹的时间更长了,在梦里跟制服play版的克利奥帕特拉七世玩着有趣的角色扮演。
雪狮子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自语地说道:“好像阉割了之后,就不会这么闹腾了啊……喵喵喵!陛下,今天天气不错,奴家给您舔舔毛吧!”
他跑过墙角的时候,老茶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不时抿一口茶水,协助警方的缉捕对它来说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远不如电视节目更有意思。
“嘎嘎!”理查德落到他的肩膀上,“本大爷感觉,最近你早上很没精神啊!”
“放屁!我哪里没精神了?”张子安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睁着眼说瞎话么?
理查德促狭地转着小黑眼珠,用翅膀拍着他的脑袋,“本大爷不是说你,是说你二弟,钢枪不擦会生锈啊,要不今天咱们去人民广场的相亲角逛逛?本大爷一定帮你找个好男人……嘎!”
它在张子安动手反击之前及时飞跑了。
楼梯旁边的飞玛斯今天倒是没打盹,它两只耳朵里各塞着一只入耳式蓝牙耳机,反复倾听着录音,录音内容是冯轩给张子安讲解的《战犬2》剧本详情。
一楼没找到星海,张子安上到了二楼,轻轻推开储藏室的门,向里面看了看。
储藏室里没有星海,法推闭着眼睛,面向窗户正襟危坐,默默地祷告。储藏室成了法推的祷告室,它可以在里面不受打扰地与神交流。
当然,这只是张子安的猜测,也许它根本没有祷告,而是在冥思,放空心灵,以获得灵魂的升华。
冥思对每个人都是一件好事,他也需要冥思,思考自己将来的路,但他总是很忙,也总是静不下心来,等有时间的时候,也许他可以向法推请教一下。
书桌旁边,π噼里啪啦地打着字,继续向读者们讲述宠物店的故事。再长的故事也终会有完结的一天,他没问过它以后打算做什么,他只需要站在它旁边继续支持它就行了。
故事也许会结束,生活却永远不会结束。
他没敲门,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反正世华的耳朵很灵,肯定早就听见了他走近的声音。
“喂!你们倒是听我说啊!我爬上过喜马拉雅山哦,离珠峰山顶也只有一步之遥呢!”世华生气地对着手机吼道,“为什么你们就是不信啊啊啊啊啊!”
正常人都不会信吧,虽然现在登顶珠峰已经成了一项产业,但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登上去的,像她这种整天泡在浴缸里玩直播的宅女,网友们才不会相信她能登上喜马拉雅山。
浴室里同样没有星海的影子,他又扑了个空,还被世华迁怒地泼了他一脸水花。
二楼找遍了,还是没找到星海。
越挫越勇的张子安不会就这么放弃,反正他已经输习惯了,一楼和二楼都没有,难道是在天台上?
他从二楼上到房顶。
房顶残留着台风卷来的树枝和杂物,还没来得及清理——其实不是没来得及,而是他之前忘了。
赵焊工和吴电工的装修技术很到位,令房顶挺过了台风,没有漏雨。
天台上也没有星海。
张子安站在房顶边缘,眺望着宠物店周围的景物。
空气很好,视野极佳。
绿地更远处的那排老旧平房附近,隐约可以看到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佝偻着腰在清点空塑料瓶,身边还有一条小狗在不停地撒欢。
他返回二楼,又下到一楼,重新从一楼找起。
“站住!给我站住!”
两道身影一白一蓝从外面蹿进宠物店,跑在前面的是弗拉基米尔,追在后面的是小白。
小白气喘吁吁,吐着舌头吼道:“给我站住!有种跟我正面决战!”
弗拉基米尔边跑边哈哈狂笑,“他喵的,傻瓜才跟你正面决战!敌进我退,敌疲我打懂不懂?有本事来追我啊!”
它们两个绕着货架跑了几圈,折腾一会儿之后又一溜烟儿地跑出店外,不知所踪。
今天的宠物店,又是宁静祥和的一天啊。
楼下楼下找了好几遍,他终于放弃了,“星海,出来吧,我认输了。”
“喵呜~”
他一回头,星海就端端正正地蹲坐在他的身后。
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不知不觉到了傍晚。
傍晚的顾客更少了,张子安和店员们都在各自找事情消磨时间。
“大帅比?大帅比在吗?”
一辆电动三轮车停在店门口,快递小哥将脑袋探进店门。
“我!我在!”
张子安精神一振,从躺椅上站起来,迎到门口,“是我的快递吧?”
“呃……你是大帅比?”快递小哥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他,“那……请签收一下吧。”
张子安龙飞凤舞地在快递单上签下“大帅比”这几个字。
“师尊,买了啥好东西啊?居然还是顺丰快递。”王乾和李坤好奇地围过来。
“你们猜。”
他把快递盒炫耀般地在他们面前晃了晃。
“呃……成人玩具?黑白配光盘?师尊,上次您可害惨我们了啊!”王乾和李坤抱怨道。
“什么黑白配?”蒋飞飞纳闷地问道。
“没啥,别听他们瞎哔哔。”
张子安瞪了他们一眼,拿拆信刀拆开了快递盒的封条,取出内容物。
“锵锵!我的新手机!”
他美滋滋地举着新买的手机给他们看。
“哇!师尊我也要!给我们也买一台吧!”店员们羡慕嫉妒恨。
“哈哈!那就要看你们的表现了!”
张子安像是一个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子,脸上都乐开了花。
他的老手机虽然还能用,但很多功能都已经过时了,平时运行也有些卡慢,作为一条单身狗,又不需要在女朋友身上花钱,买台新手机奖励一下自己一年来的辛苦,不算过分吧?
反正没顾客,他干脆让聒噪的店员们提前下班了,独享把玩新手机的moment。
感受过新手机的流畅,简单体验过新手机的新功能之后,他愈发觉得这钱花得太值了,开始逐个下载安装他常用的app。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华灯初上。
上班族下班的高峰期过后,人们都在家里做饭吃饭,离老头老太太出门遛弯还有一段时间,街道上暂时变得安静下来。
他终于把常用的app都下载完了,然后逐个登录账号,把资料从旧手机迁移到新手机里。
做完这一切,他正要退出软件市场,突然心念一动,抱着试一试也不会怀孕的念头,鬼使神差般在搜索栏输入“宠物猎人”这几个字,然后点击搜索。
搜索结果的载入界面一闪即逝。
他知道不会有确定的搜索结果,软件市场只会根据这几个关键字推荐一大堆近似的app。
本应该如此。
然而……
搜索结果并不是零。
【限时下载】:
《宠物猎人2.0》!
全新升级!全新改版!
【本游戏还有00小时00分钟49秒就要停止下载】
张子安目瞪口呆地盯着这为数不多的几行字和不断减少的数字,呼吸都停滞了。
这难道是……重名?
他用微微颤抖的手指点击“查看更多”。
更新内容:
1,修复老版本的bug。
2,更多可以捕捉的精灵添加进游戏。
3,全新玩法上线,等待您的体验。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气,努力压抑住砰砰狂跳的心率。
大千世界,又将风云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