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0章 惊扰
除夕有守岁的传统,全家人团聚在一起彻夜不眠,等到新年的曙光从窗外射入,这才算是完成了辞旧迎新的仪式。
当然,夜里不睡觉对身体不好,没几个现代人真的会特意一夜不睡,顶多是熬过夜里零点,等炮声最响的那一段时间过去,就相继进入梦乡。
其实还没到零点,菲娜、雪狮子、理查德和飞玛斯就相继入睡了,只有老茶、星海和π还依旧很精神。
老茶刚喝了两杯热茶,茶里的咖啡因令它困意全无,它希望能过一个完整的现代新年,一直趴在电视机前看春晚。
星海跟幼猫们玩得很亢奋,暂时也没有睡。
π则是因为出乎意料的好成绩而过于激动,一遍遍地刷新着作者后台,越刷越精神。
今天店里的活儿都是张子安自己干的,又带精灵们出去玩一趟,还意外地挖了个深坑葬狗,当时虽然没觉得,但现在身体里积累的疲劳一下子涌上来,还不到零点,就坐在桌边撑着桌子打盹。
咚!
一个巨型礼花弹于不太远的地方炸响,将张子安惊醒了。
虽说市内禁炮,但有些人还是会抱着侥幸心理偷偷燃放烟花爆竹,特别是在除夕夜里,觉得反正不止我一个人放,肯定抓不着我。
他抹了把脸,看看四周。
大部分精灵都已经睡着,只不过跟他一样被这颗巨型礼花弹又惊醒了。星海回到婴儿床里躺下,老茶打着呵欠关了电视,走回到二楼。
π盯着屏幕,夹鼻眼镜没有度数的镜片倒映着屏幕的光芒。
巨型礼花弹仿佛像号角一样,吹响了烟花爆竹的总攻,霎时间,从滨海市郊外的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有一些还是来自于市内的老小区里。
张子安不用看表,就知道现在大概是零点整,除旧迎新又一年。
“π,睡觉吧。”他低声说道,“别睡太晚,明天会没精神写文的。”
π点点头,依言关上电脑,跳进吊篮藤椅里。它没有闭眼,嘴角带着傻笑盯着天花板。
张子安也准备睡了,明天店里大概仍然只有他一个人。
他关上灯刚要躺下,就见黑暗中同时亮起两双眼睛,一双碧绿,一双焦黄。
“子安,什么声音?”老茶疑惑地问道,“你听到了没?”
张子安一愣,他刚从打盹中醒来,头脑还不怎么清查。他仔细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菲娜的目光看向墙壁,墙壁后面就是隔壁的鞋店,“似乎是……那几只猫族即将生产……”
啥?
张子安半秒后才明白菲娜的意思,是说被安置在隔壁的那几只阿比西尼亚雌猫即将生小猫了?
雌猫生小猫时一般不愿被打扰,因此他给它们准备了安静的产房待产。话虽如此,具体什么时候生,谁也不知道,包括雌猫自己也不知道。
这几只雌猫都是初次当母亲,没有经验,而张子安也是初次经历猫的生产过程——没错,他家以前就经营宠物店,但是店里的宠物都是从外面引进的,没有亲手繁殖过。
他最担心的是,万一这些雌猫母性不足,患有“食子癖”怎么办?
作为繁育用的雌猫来说,往往是成功生育过一胎的雌猫最有价值,因为这能证实它能生,而且没有食子癖。
食子癖的原因非常复杂,至今尚不完全明朗,并不只有猫可能会这么做,包括狗、仓鼠、兔子等其他家养宠物也可能这么做。
一般认为,这是因为雌性动物在繁育时受到了惊扰,或者通过嗅觉或触觉发现新生的幼崽先天发育不良,或者患有某种疾病,于是决定对幼崽不加理睬或者拒绝照料,甚至将其推出窝外任其自生自灭,严重情况下,为了补充自身在生产时损失的体力,甚至会吃掉发育不良或者患病的幼崽。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残忍,而是动物在自然界的严酷条件下通过优胜劣汰而形成的生存本能,即使被人类驯化,却依然部分保留了下来。为了保证自身的存活,为了让健康的幼崽能吃到更多奶,只能将羸弱的幼崽淘汰掉。
然而问题在于,第一次当母亲的雌性动物没有经验,它们对于幼崽是否健康可能判断有误,也许会将健康的幼崽当成患有先天疾病的幼崽吃掉。
即使是真的患有先天疾病和发育不良的幼崽,其实也可以通过人类的帮助而存活下来,甚至能够健康地长大,但动物并不清楚这点,生产时的疼痛与紧张令它们更多地遵从于本能行事。
另一方面,还有很少量的雌猫,它们吃掉幼崽并不是因为判断幼崽患有先天疾病,而是单纯地想吃,这就是典型的母性不足了。
根据统计,猫在第一次生产时,小猫幼崽的存活率最低,这就是因为雌猫没有经验。如果能安然度过第一次生产,小猫幼崽的存活率就会节节升高,在第五次生育时达到最高,然后从第六次开始迅速下降。只要是稍有良心的繁育者,一般不会让猫繁育超过五次。
还好,猫和狗的食子情况并不像仓鼠和兔子那么严重,仓鼠和兔子一言不合就可能吃掉整窝的幼崽。当张子安听说小芹菜她们下学期还要试着繁育仓鼠时,就暗暗把这事记在了心里,准备在适当的时候提醒她们,否则一失足就成千古恨了,小芹菜她们肯定会很伤心的。
张子安听菲娜一说,立刻打消了睡意,想起隔壁待产的阿比西尼亚猫们。
为了不打扰它们的生产,他从网上买了婴儿监护器,发射端放在猫的产房里,接受端放在他的卧室里,以便随时掌握它们的状况,防止意外发生。
刚才老茶和菲娜就是从婴儿监护器里听到了异常响动,从而判断出阿比西尼亚猫可能要生产了——说不定就是受到刚才那声惊天动地的巨型礼花弹惊扰而导致的。
一想到这个,张子安赶紧穿衣服,“你们先睡,我去隔壁看看。”
菲娜从公主床里跳下来,“本宫也去。”
第671章 分娩
张子安在鞋店重新装修时想过,要不干脆和宠物店打通了,这样就可以不经外面,直接从屋内穿行进入鞋店,但几经犹豫之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总觉得没必要大动干戈,毕竟即使从门外走,两道正门的距离也不过成年男子的十步左右。
鞋店的面积比宠物店还要稍大,纯粹用来当作猫的产房实在浪费,张子安还没想好怎么利用。考虑到爱萌宠事件造成的影响,恐怕在未来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滨海市普通宠物的销量肯定会大幅下滑,本着不能坐吃山空的原则,也许是时候引进新的宠物了……但是宠物类型还没有想好。
他一边穿衣服一边下楼,尽量放轻脚步,避免打扰精灵们与宠物们的休息,但是拉开卷帘门时还是产生了不小的噪音。
不过,与四面八方传来的烟花爆竹声相比,卷帘门的声音就小巫见大巫了。
半夜零点的风相当冷,空气中飘来浓烈的火药味儿,呛鼻却又令人怀念。
张子安走出门才想起忘拿鞋店的钥匙,连忙又回去拿了一趟。等他再次来到鞋店门口时,菲娜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整天磨磨蹭蹭的,本宫要你何用?”它不满地说道。
张子安一边用手机照着亮一边开锁,正想解释,就听宠物店二楼卧室的窗户被笃笃地啄响了,抬头一看,理查德脸贴着玻璃,促狭地叫道:“嘎嘎!听见没有,让你别又磨又蹭,小心磨成绣花针!”
张子安冲它挥了挥拳头,示意先让你逞一时的口舌之快,一会儿咱们再算账,今天晚上非吊你一整夜不可!
拉开鞋店的卷帘门,又推开里面的玻璃门,张子安还在摸索电灯开关时,菲娜已经一猫当先蹿了进去。
他没有猫的夜间视力,又对鞋店的布局不熟,只能落在后面。
为了保持产房的幽暗静谧,鞋店二楼的灯都是低瓦数的,即使夜里突然开灯也不会太过惊扰怀孕或正在分娩的雌猫。
张子安上到二楼,尽管心里急着察看雌猫们的状况,却只能蹑手蹑脚地行动。他看到菲娜站在一个产房隔间外,正严肃地注视着里面。
透过室内门的玻璃看进去,里面的一只雌猫正焦躁地徘徊,叫声中带着惊慌,明显是第一次分娩没有经验。为了避免怀孕的雌猫互相干扰,每个隔间里只有一只猫。
菲娜因为嫌弃他的姗姗来迟而瞪了他一眼,示意让他把门打开。
开门后,一股热气涌出来,产房内的温度明显比宠物店要高得多,因为新出生的小猫需要30度以上的高温,以免因为体温过低而夭折。作为产房的隔间在装修时着重于保温性能,每个隔间里都有一台嵌入墙壁内的电暖气。
由于每个隔间面积不大,一台电暖气就足够,嵌入墙壁是为了防止猫烫伤自己,毕竟好奇心害死猫嘛,每年因为烤火而被烫伤烧伤的猫不在少数。
除此之外,装修时还在天花板上预留了中央空调的出风口,以免夏天分娩时室内过于闷热。
雌猫见到菲娜,身体立刻僵住了,由于激动和紧张而微微颤抖。
菲娜抬起一只前爪,指向放在角落里的纸板箱,示意让雌猫进去待产。
有菲娜在此,雌猫的慌乱稍稍平复,乖乖地趴进了纸板箱,低板箱的下面还铺着小型电热毯,睡在电热毯上的温度大约有35度。
然而……菲娜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毕竟它也没有分娩过,只能在心里帮雌猫使劲,它表面上的镇定小部分是出于矜持,大部分都是强行装出来的……
它侧头狠狠瞪了张子安一眼,“你还戳在这里干什么?像个木头一样!快去做点儿事!若我猫族有损,本宫唯你是问!”
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张子安无奈耸耸肩,他其实已经把可能用到的东西在每间产房里都准备好了,伸手就能拿到,但是在雌猫分娩过程中,除非是遇到紧急情况,否则人是应该尽量不要去干预的,让雌猫自己解决,这也算是它宝贵的分娩经验,如果能安然度过第一次,第二次就会更顺利。
话虽如此,在菲娜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也不好袖手旁观,只得拿出提前放在另一个角落里的医药箱,取出剪刀、棉线、酒精、碘伏、奶瓶和羊奶粉备用,然后去把电热水壶插上电,开始烧开水……总之要装出很忙碌的样子。
剪刀和棉线是为了应对雌猫可能遭遇的难产,奶瓶和羊奶粉是为了在雌猫没奶的情况下应急……当然,这些东西用不上是最好的。
相对于狗来说,猫的分娩过程要安全很多,即使遇到难产也不一定需要人类干预,因为猫身体柔韧性远强于狗。
雌猫侧卧在纸板箱里,不时抬起头看向菲娜,仿佛菲娜的注视能令它更安心。
产房内亮着一盏低瓦数的小夜灯,张子安勉强能看清雌猫的腹部正在周期性蠕动,而且蠕动的频率在逐渐加快,大概这就是宫缩吧。
雌猫的叫声趋于尖锐,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期间偶尔还夹杂着呼噜呼噜的声音,像是人类在打鼾一样。
电热水壶里的水烧开了,张子安把热水注入保温瓶,但是没有盖上瓶盖,在保温瓶里插入一根温度计,让水自然冷却到合适的温度再盖上——大约是50度。
菲娜紧张地注视着雌猫,它目光灼灼,视力没有受到昏暗光线的影响。
突然,它诧异地惊叫一声:“那……那是什么?老……老鼠吗?”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张。
张子安离太远看不清,但他很清楚鞋店里是没有老鼠的,装修时防虫密封措施做得很到位,连跳蚤都很难钻进来,何况是老鼠。他稍微走近一些,看到雌猫的两条后腿间多了一条黑色的细尾巴,被菲娜误认为是老鼠尾巴。
“不,不是,那是小猫幼崽的尾巴。”他低声解释道,“小猫要出生了。”
第672章 出生
生命的诞生是一个神奇而庄严的过程,目空一切如菲娜也瞪大眼睛,不止一次表现出惊讶。
“那……那分明是老鼠的尾巴,怎么可能是我猫族的尾巴!”它表示不信,狠狠地瞪视着张子安,“如果你敢在这时候还忽悠本宫,小心本宫把你交给雪狮子处置!”
张子安更加无奈,“那确实是小猫幼崽的尾巴,幼崽就是这么幼小纤弱,跟幼猫或者成年猫完全不同。你看电视上那些圆滚滚的大熊猫,块头儿够大吧?大熊猫生出来的幼崽估计在你看来也跟老鼠差不多……”
“此话当真?”菲娜半信半疑。
“当然,幼崽块头儿太大的话,就容易难产。”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医药箱里取出一次性胶皮手套。
“你拿这个干什么?”菲娜盯着他的手,心中产生了不祥的预感。
“咱们可能有麻烦了。”他如实解释,“一般来说,幼崽的头先出来比较好,但是尾巴先出来就……”
跟人类婴儿一样,猫狗的幼崽也应该是头先出来,尾巴先出来的话,四肢容易卡住,造成难产。
人类母亲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恐怕只能剖腹产解决了,但身体柔韧性更强的雌猫却不一定。话虽如此,张子安还是要做好最糟糕的准备。
他将剪刀擦拭干净,与棉线一起浸泡在酒精里消毒。
老实说,他心里也在打鼓,这一剪子下去会不会伤到肚子里的小猫幼崽,他完全没把握,毕竟不是专业兽医。
如果孙晓梦在这里就好了,遇到危险情况就把雌猫送去她的诊所,但她已经回老家,附近其他的宠物诊所或者医院估计大都也歇业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迟迟未能降生的幼崽令雌猫也察觉到情况不对,它回头盯着自己两条后腿之间,犹豫了一下,试着去舔,为幼崽的降生增加润滑。
现在轮到菲娜焦躁不安了,它有劲没处使,只能原地转来转去。
雌猫的每一次宫缩,幼崽都会往外出来一点儿,但紧接着却又重新回到母体内,看得人干着急。
“喂!你就这么看着?要不去把幼崽拉出来吧?”它灵机一动,提议道。
张子安摇头,“不行,不能随便拉,幼崽很脆弱,肌肉和骨骼都没有成型,用力往外拉的话,很容易造成幼崽的瘫痪……咱们还是稍等吧,不要着急。”
“不要着急?你说得倒是简单!”菲娜气呼呼地说,“又不是你在分娩!”
张子安解释道:“你是不知道,雌猫分娩过程往往分持续很长时间,甚至有时候能持续一整天。目前幼崽虽然是倒生,但只有尾巴出来了,并不需要咱们帮忙,咱们等着看后腿能不能顺利出来再说。”
他从药盒里拿出一管开塞露,就是治便秘用的那种药,剪开之后,慢慢移动到雌猫附近。
雌猫交替地盯着他和菲娜,又把头伸到后腿间去舔。
张子安等它的动作告一段落,轻轻拉住它的一条后腿,点了几滴开塞露在幼崽的尾巴附近,并且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将开塞露抹匀,这东西的润滑作用比雌猫的唾液强得多。
开塞露的效果几乎是立竿见影,随着雌猫的宫缩,幼崽的后腿出来了一条,紧接着又是另一条。
菲娜不满足于远远地观看,它也凑到旁边,紧张地观察分娩过程。
雌猫本能地用一下力,翻过身来舔几下,再用一下力,张子安则时不时滴上两滴开塞露作为润滑。开塞露即使被猫吃进肚子里也没关系,反正化毛膏之类的主要成分也是甘油。
幼崽的身体渐渐露出来,不同于雌猫的巧克力色,这只幼崽的体色偏黑,这是由于身体覆盖着一层薄膜的缘故。
“它怎么一动不动?不会是死了吧?”菲娜焦急地问道,它指是幼崽。
“没,别着急,现在看不出什么。”张子安让它冷静一下。
雌猫继续用力,幼崽的身体已经露出大半,这时候已经不需要开塞露了。
两条前肢相继出现,大功即将告成,菲娜紧张的心情终于放松一些。
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幼崽似乎又卡住了。
雌猫一次次地用力,但幼崽的头依然留在母体内,迟迟没有出现。
张子安没有继续等下去,他一只手抬起雌猫的一条后腿,另一只手轻轻握住了裹着薄膜的幼崽身体。
“你要干什么?”菲娜问道,“不是说不能拉吗?”
“现在情况不一样。”张子安盯着幼崽与雌猫的接连处,“现在只有头卡在身体里,继续等下去,幼崽可能会被卡窒息!”
他不敢太用力,却又不能不用力,握住幼崽的身体缓缓往外拉。
雌猫仿佛知道他是在帮它分娩,不再回身试图去舔,而是一直用力收缩腹部。
张子安的突然一轻,幼崽的头也被拉出来了。
他赶紧松手,检查幼崽的状况。
雌猫翻身看过来,它看到这只黑不溜秋、带着血渍又异常光滑的小家伙,一时竟然愣住了,不知所措,似乎不明白这就是从它身体里生出来的小宝宝。
幼崽的浑身包裹着羊膜,通过脐带和胎盘与雌猫连接着。
雌猫犹豫了一会儿,低头把嘴伸向幼崽。
张子安的一颗心提了起来,这就是检验雌猫母性的时候了。如果雌猫张嘴去咬幼崽,他必须及时阻止;如果雌猫只是嗅一嗅却什么也不做,若无其事地离开,他就必须撕开包裹住幼崽嘴部的羊膜,否则幼崽就会窒息。
还好,雌猫只是探出带着毛刺的舌头,一下下地替幼崽舔开了羊膜,顺便把幼崽身上的羊水舔干。
呼吸到新鲜空气的幼崽蠕动着身体醒来了,虽然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萌态已经初显。它小声地叫唤着,像是在呼唤母亲,又像是在向这个世界问好,声音不像是猫,倒有几分像鸟。
菲娜终于放松了,“它干得不错,值得嘉奖。”
张子安盯着雌猫的肚子,“还不到庆功的时候,它肚子里不止一只幼崽。”
第673章 接二连三
菲娜没有考虑到雌猫肚子里不止一只幼崽的情况,闻言大惊道:“什……什么?它还要生?”
“当然。”张子安肯定地回答,“你们猫族很少一胎只生一只,以四五只居多。你看它的肚子依然鼓胀,宫缩还未结束,说明它还会接着生。”
雌性阿比西尼亚猫从头到尾为幼崽舔毛,将胎中带来的羊水舔干净,令幼崽原本紧贴在身上的毛一撮撮地立起来,终于看起来像只猫了,巧克力色的皮毛初显。
舔到后面时,雌猫注意到幼崽的胎盘,以及连接胎盘和幼崽的脐带,再次感到困惑和不知所措。
张子安拿起剪刀,掐住脐带阻止回血,然后在距离幼崽半厘米左右的位置将脐带剪断,给雌猫做个示范。
雌猫稍加犹豫,就本能地一口将紫红色的胎盘吃下。
菲娜顿时流露出惊疑和厌恶的神色。
“这是为了补充体力。”张子安解释道,“生小猫很费劲,体力不支会出危险。”
胎盘里有很多营养,吃掉胎盘这也算是猫自古流传下来的习性了,毕竟野生的猫在生育时不可能有人在旁边照料和喂食。
但是胎盘也不能多吃,吃多了就可能腹泻。
张子安拿过预先准备好的猫罐头,准备等下一只幼崽出生后让雌猫吃猫罐头补充体力。
幼崽越来越有精神,闭着眼睛奶声奶气地叫着,挺起粉润的鼻头四处寻找母亲的气味。
张子安摸了摸纸板箱的下面,电热毯的温度传上来了,应该不会着凉,不过他还是用纸巾把幼崽身上残留的体液和雌猫的唾液进一步吸干。
雌猫叼起找不到北的幼崽,放到自己身体旁边,幼崽趴下来开始喝奶。
菲娜好奇地盯着跟大老鼠差不多的幼崽,伸出一只前爪想摸摸它,从来都对菲娜毕恭毕敬的雌猫却挡住了它的爪子,眼神里带着惶恐盯着菲娜。
“这只雌猫的母性很足啊,怕你伤害幼崽呢。”张子安担心菲娜生气,赶紧解释道。
菲娜确实有些生气,但不是针对雌猫的,“为何让你摸,不让本宫摸?难道不怕你伤害幼崽?”
“这个嘛……”张子安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不过大概上可以猜到因为菲娜也是一只猫,同类更可能伤害同类。另一个原因就是他戴着胶皮手套,不会在幼崽身上留下自己的气味,如果他是徒手去摸幼崽,雌猫有可能会不认这只幼崽,更不要说沾上其他猫气味的幼崽了。
每胎幼崽之间的生育间隔不定,从几分钟到一两个小时都有可能。张子安把情况跟菲娜说明,让它先回去睡觉,没必要全在这里等着,反正它又帮不上忙。
没想到,平时最喜欢睡觉的菲娜却把眼睛一瞪,不满地说道:“什么叫本宫帮不上忙?正是因为本宫在此,它的分娩才有惊无险!”
对于这只自我炒鸡良好的猫,张子安无言以对。
鞋店在重新装修时,对隔音进了加强,但外面的烟花爆竹声还是持续不断地传来。爆竹声在零点左右开始,在零点十分左右达到高峰,然后便逐渐回落,但一直没有间断。
张子安之前算过预产期,估摸着就是过年前后,所以即使这只雌猫被炮声所惊扰,应该也不算早产。早产的幼崽先天不足,即使主人付出很大的努力也难以存活。
雌猫稍微安定了几分钟,又把头伸到两条后腿之间滋滋有声地舔。
张子安精神一振,提醒菲娜道:“它又要生第二只了。”
果然,他话音未落,一个楔形的小脑袋就费力地从母体内被挤出来——这次运气不错,是顺产,大概不会有什么危险。
雌猫有了第一只幼崽的经验,似乎有些性急,还不等幼崽完全生出来,就开始为它舔去口鼻部分的羊膜,让它能尽快呼吸到空气。
顺产很顺利,体外包裹着光滑羊膜的小家伙没用半分钟就脱离了母体,来到这个世界上。
雌猫娴熟地为它从头舔到尾,舔去羊膜,舔干毛发。当它又想去吃掉胎盘时,被张子安戴着胶皮手套的手抢先一步把胎盘抓在手里,然后剪断脐带,将胎盘用卫生纸裹起来,等完事后再扔掉。
它带着惋惜与困惑盯着他的手,不停地喵喵叫着,似乎是在说:那是我的,为什么不让我吃呀?
张子安打开猫罐头,放在它的嘴边,代替胎盘为它补充营养和体力。
得到鲜美的猫罐头之后,雌猫很快将胎盘忘在脑后,美美地吃着罐头里的水煮金枪鱼。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平时这个时间,对面小区的住户已经没几家还亮着灯了,不过今天差不多有半数还亮着灯。按照以往的经验估算,春晚已经接近尾声,是时候飘出《难忘今宵》的歌声了。
这个夜晚对张子安来说也格外难忘,这是他第一次为雌猫接生,看到两只幼崽平安无事地依偎在雌猫怀里喝奶,还是挺有成就感的。
雌猫生完两只小猫后,过了差不多二十分钟,依然没有继续分娩的迹象。
对面小区的灯光陆续熄灭,以春晚结束为标志,大多数人的守岁至此结束了,但张子安的夜才刚刚开始。
“是不是生完了?”菲娜没耐性地说道。
张子安摇头,“不太确定,再等等吧,你要是困了就先回去睡觉。”
“就说了本宫不困!”菲娜瞪视道。
“好好。”张子安不跟它争辩,自顾自地靠墙坐下,把后脑枕到墙壁上,“等着的时候可以打会盹。”
说完,他就闭上眼睛。产房很暖和,不用担心睡着了受凉。
菲娜本来还想强撑,但又等了一会儿,雌猫依然没有继续分娩的迹象,于是它打了个大大的呵欠,找了个地方趴下来,打算稍微眯一会儿。
它没有完全睡着,不时睁眼望向雌猫,不过睁眼的频率越来越低……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它半梦半醒之际,突然听到张子安说道:“第三只要生了!”
第674章 险象环生
张子安虽然很困,但紧张与兴奋令他一直没有睡着,闭着眼睛倾听雌猫的动向。当他耳中传来滋滋的舔舐声时,便一激灵睁开了眼睛。
他侧头一看,菲娜似乎睡着了,犹豫了片刻是否要叫醒它,不过转眼一看第三只幼崽的尾巴先出来,又是倒产,便出声将菲娜唤醒,也许会需要它的帮忙。
这只幼崽的个头似乎比它的两位兄姐都要大,雌猫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声音听起来十分费力而痛苦。
个头大不是坏事,个头大的幼崽长大之后往往会更强壮,但对生下它的雌猫来说就比较受罪了。
雌猫求助似的盯着他,又把头扎进两条后腿之间不停地舔。
张子安立刻撑着地板站起来,用开塞露帮它润滑。
幼崽的一条后腿先出来了,但另一条腿却迟迟未出,似乎是卡在母体内。
带着血污的液体不断从雌猫体内流出,雌猫的叫声越来越大,身体还不时抽搐一下,显得非常痛苦。
“糟糕!羊膜可能在体内破裂了。”张子安紧张地说道:“这种情况很危险,如果在这种状态停留太久,它和幼崽都可能出事。”
“什么?那怎么办?”菲娜同样很紧张,“把幼崽拉出来吗?”
“暂时不行,不能就这么拉……我要帮它把幼崽的体位正一下,让它重新往外生。”张子安观察雌猫的双腿间,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办法。强行把幼崽往外拉,幼崽很难存活,但这么一直等下去,又可能母子双亡。
他盯着雌猫的腹部,在心里默数它的呼吸频率。它吸气时,幼崽往里缩回一些,呼气时,幼崽又往外滑出来一些,但是另一条后腿卡住了,不能完全滑出来。
他将手放在幼崽的屁股后面,在雌猫再一次吸气时,试着将幼崽推回雌猫体内。
这个动作可能弄疼了雌猫,它凄厉地尖叫一声,动作激烈地缩起身体,甚至想改变姿势站起来跳出纸板箱。
“喵!”
在这关键时刻,菲娜出声喝止了它,令它噤若寒蝉,瞬间停止了反抗的动作,乖乖地重新趴回原位。
张子安利用这一瞬间,将幼崽已经生出来的一条后腿重新推回雌猫体内。
雌猫的痛苦减轻了,但体力也几乎完全耗尽,无力地侧躺在纸板箱里。它呼吸急促,歪头望向张子安,目光中带着疲惫和感激,它似乎已经明白了他刚才是在帮它,而不是在伤害它。
产房内太热,张子安又很紧张,脑门上都冒汗了。
他抹了抹差点流进眼睛的汗,“还好,多亏有你在,否则刚才就麻烦了……”
“哼,这还用说?”菲娜不屑地撇撇嘴。
“告诉它稍微换个姿势,让那只卡住的幼崽能以其他角度生出来。”他说道。
菲娜喵喵地叫了几声,雌猫依言换了个不同的姿势。
张子安在幼崽的尾巴附近涂上更多的开塞露,配合雌猫的呼吸节奏,自上而下按摩它的肚子,随着宫缩的再一次来临,幼崽的后腿重新被挤出体外,不过还好这次是两条后腿同时出现的。
这只幼崽的个头果然很大,两条后腿都生出来了,屁股却又卡住了,雌猫的叫声再次充满痛苦。
“我帮它拉出来。”
张子安果断决定不能继续等下去,用戴着胶皮手套的手轻轻握住幼崽的后腿和尾巴……然而问题出现了,他的手套上沾了很多血污,非常滑,根本握不住,他只得又撕下一块干净的纱布垫在掌心,增大摩擦力。
他默默配合着雌猫的节奏,雌猫用力的时候,他就向外拉一些,雌猫喘息的时候,他就停一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这只比前两只块头儿更大的幼崽拉出来了。
雌猫的体力消耗殆尽,连为幼崽舔去羊膜的力气都没有了,侧躺在纸板箱里,目光里闪动着焦急望向一动不动的幼崽。
张子安剥去覆盖住幼崽口鼻部分的羊膜,幼崽却依然不动,甚至没有张嘴呼吸。它的生产过程持续太久,羊水又提前破裂了,情况很不妙。
他把幼崽用纸巾包裹住,快步去拿来提前准备好的热水。
保温瓶里的热水目前已经降到了40到45度之间,他把热水倒进小盆里,用手托住幼崽的头,将幼崽的身体放进热水里。他一只手维持住幼崽这个姿势,另一只手掰开它的嘴,将提前准备好的棉签探入它口中,吸干口内的羊水。
“帮我按摩它的后背。”
他腾不出手,只能向菲娜求助。
“可是……”从来无所畏惧的菲娜流露出一丝怯意,它不怕与其他猫针锋相对地战斗,拿这种情况却没辙,“不是说怕沾到本宫的气味……”
“现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把它救活再说!”张子安催促道,“快,从下往上,按摩它的后背。”
菲娜在他的催促下,探出一只前爪小心翼翼地按压幼崽的后背,“是这样吗?力道会不会太重?”
“不会,力道正好。”
随着菲娜的动作,幼崽肺部的羊水被挤压出来,它的身体突然动了一下,吱地叫了一声。
“好了吗?”菲娜想缩回爪子。
“还不行,继续。”
张子安又换了一根棉签,继续吸幼崽口内的羊水,地上已经扔了三四根湿透的棉签了。
雌猫紧紧地盯着他们,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
如此过了两三分钟,幼崽的叫声和蠕动时断时续,令人揪心不已。
“先停下。”
张子安只能用最后一招了,他叫住菲娜,双掌并起,将幼崽捧在手心,然后缓缓合拢,令幼崽除了尾巴以外,从头到脚都像笼子一样被他的双手罩住,然后伸直胳膊,上下甩动,利用离心作用将幼崽肺部顽固的羊水甩出来。
这个动作很危险,因为这只幼崽的体型很大,如果换成小手的女生,无法将幼崽的身体全部固定在手心内,甩动的力道很可能将幼崽的颈椎或者脊椎折断。
如果甩了两三次,张子安的手心感受到幼崽的激烈蠕动,咳出一股羊水之后吱呀地叫起来,叫声异常响亮。
“好了。”
他松了一口气,摊开手掌,看到幼崽已经能够自主呼吸,脱离了危险。
换了一些热水,他把幼崽身上沾到的菲娜气味洗干净,又重新用纸巾将它的身体擦干,放到雌猫的怀里。
精疲力竭的雌猫嗅了嗅它,将它拨拉到胸前,让它喝奶,这表示它接受这只幼崽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接受,它就可能把幼崽拨拉到纸板箱外面,还好这种情况没有出现,否则张子安就只能人工给幼崽喂奶了。
张子安折腾出一身汗,菲娜也热得直吐舌头,他们此前的困意完全消失了,而这个夜还很漫长。
“继续休息吧,等一会儿看还会不会继续生。”他靠着墙,闭目养神。
菲娜却没有打盹,注视着自己的一只前爪,低头嗅了嗅,肉垫上残存着幼崽的味道。它再望向那只幼崽的眼光已与刚才不同,总感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将它们连在了一起。
救人……不对,是救猫的感觉,还真不错。
它侧头看了看张子安的侧脸,这个无能的凡人有时候还不算那么没用……
第675章 出山
喵——
喵——
喵——
婴儿监护器里传来隔壁雌猫分娩时的叫声,混杂在时紧时慢的爆竹声中,像是一支奇怪的协奏曲,起初听得很烦,但习惯之后却似乎有某种催眠作用。
飞玛斯今天很累,身体累心也累,张子安半夜出门它是知道的,本想等他回来再睡,否则还要被卷帘门的声音吵醒,但等着等着就沉入了梦乡。
“喵呜~”
“喵呜~”
它感觉自己只是刚刚闭上眼睛,就被星海吵得无法入睡,只得吐槽道:“星海,人家叫唤是为了生孩子,你瞎凑什么热闹?”
“飞兄,你在做梦话么?该起来了,天色不早,咱们要尽快启程。”
飞玛斯晃晃耳朵,带着疑惑睁开眼睛,它纳闷大半夜的老茶要带它去哪?莫非是要去隔壁助产?但它是一条狗,干嘛要去给猫助产?没听说过“猫狗授受不亲”么?
幽静的山谷里,此时正是清晨。朝阳从东方升起,由于山峰的阻挡,阳光尚未射入谷底,晶莹露水依然盘桓在草叶上。
昨夜似乎下了细雨,祠堂门口的青条石湿湿的,空气闻起来很是沁凉。
老茶坐在另一个蒲团上,笑吟吟地看着它。
飞玛斯抖抖毛发站起来,打了个呵欠,感觉现在很难正常地睡一次觉,总是在现实世界与心象世界之间徘徊。
“飞兄,那边还剩下一些酱肉和烤土豆,你将就着垫垫肚子,吃完咱们便要启程。上次老朽听伍家的下人们谈论,说伍家小姐的送亲队伍似乎是定于今天出发,咱们若是去得迟了,未免多生波折。”老茶指着一旁的供桌香案,上面摆着用油纸包裹的酱肉,以及犹带余温的烤土豆。
“老茶,你吃过了?”飞玛斯问道。
“老朽已然吃过。”老茶答道。
飞玛斯对于食物是来者不拒,三口两口把肉和土豆吃完,舔舔嘴唇打了个饱嗝——心象世界里填饱肚子就行,不用考虑细嚼慢咽的问题吧。
祠堂外传来星海喵呜喵呜的声音,飞玛斯循声望去,看到星海从草丛里倏然跃起,扑向空中的一只黄色蝴蝶。蝴蝶可能是翅膀上沾着露水,飞得很缓慢而沉重,被它扑在爪心里。星海依然没有伤害这只蝴蝶,仔细看了看就放飞了它。
“飞兄,仔细察看一下祠堂里是否有遗漏之物,咱们此去滨海镇,恐怕一年半载很难回转,若是有什么应用之物,不妨一并带上。”老茶委婉地提醒道。
其实老茶已经往少里说了,目前这个时代的交通基本靠走,此去滨海镇万水千山,去了之后再回来的可能性就很低了,即使回来,至少也要三年五载之后。
飞玛斯能有什么东西需要带呢?老茶无非是在提醒它,要与这座侠猫义犬祠告别了,也许是暂时,也许是永久。
它步出门外,抬起头,望向这座为它们遮风挡雨大半年的祠堂。
“侠猫义犬祠”这几个大字经过数个月的风吹雨淋稍稍有些变暗,太阳越升越高,照得祠堂顶上的琉璃瓦一片通明。瓦片的缝隙间不知被风从哪里吹来几粒草籽,此时已顽强地钻出几缕新芽。
平时在祠堂里住得心安理得,此时要离开了,心中多少有几分不舍。
离开之后,这座祠堂还会有人照料吗?还会有路过的行人进到里面焚香祷告吗?最重要的是,还会有人记得祠堂里曾经住过一条狗和一只猫吗?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飞玛斯希望自己被人记住,哪怕仅仅是在心象世界中。
半响之后,它移开目光说道:“好了,咱们走吧,我没什么要带走的了,该带的东西都已经带上了。”
是的,这是它的心象世界,一切东西都从老茶的记忆中被复制到了它的记忆中,只要记忆不会丢失,这座侠猫义犬祠就会永远停留在它的记忆里。
老茶微微一笑,看了看天色,“那好,咱们就启程吧。”
“星海!别玩了,该出发了。”飞玛斯叫道。
“喵呜~喵呜~”
星海正在草丛里扑捉另一只蝴蝶。这只蝴蝶很灵活很狡猾,它没有一味地躲避,而是绕着星海转来转去,屡次躲过星海的扑捉。听到飞玛斯的叫声,星海扭头看了一眼,蝴蝶趁这个机会轻轻落到星海的侧额上,远远看去像是戴了个蝴蝶结。
飞玛斯抬起一只前爪向星海招了招,然后与老茶向谷外率先而行。
“喵呜~”
星海犹豫了一下,想找那只蝴蝶,左看右看却找不到了,只得遗憾地向飞玛斯和老茶它们追过去。
自从山里野兽和劫匪绝迹之后,旅客已经踏出了一条进山出山的小路,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就能到达佛山。
一路上,两猫一狗的队伍吸引了不少旅客的目光,有人认出这是山中的侠猫义犬,待它们行近时便侧立一旁让开道路,恭敬有加;有人不认识它们,试图把它们逮了炖成一锅龙虎斗……生出这种念头的人就要吃苦头了。
越靠近佛山,行人越密集,摊贩大声吆喝着招揽生意,干苦力的黄包车夫蓬头垢面地拉着空车,坑坑洼洼的泥路上甚至偶尔会有小汽车驶过。
噼里啪啦!
咚!
前方突然爆出密集的鞭炮声,声音之响几乎震耳欲聋,久久尚未停歇,红色的爆竹衣铺了满地,浓烈的硝烟味道顺风飘来,令飞玛斯差点以为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的春节。
好多人堵在道路前方,围得水泄不通,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全都在看热闹,连一些摊贩都不做生意了,跑过去围观。
飞玛斯和老茶互视一眼,默默停在路边。
“大白天的,哪家在放炮?婚丧嫁娶?红白喜事?”
“嚯!好大的排场!怎么回事?”
有人跟它们同样困惑,彼此互相打听。
“你不知道?”消息灵通人士炫耀般说道:“伍家嫁女啊,鞭炮开路,送亲的队伍马上就出来了。”
“哪个伍家?”
“佛山还有哪个伍家?伍满城伍员外那个伍家呗!”
第676章 送亲
作为佛山有头有脸的人物,伍家嫁女的排场自然非比寻常。伍满城算是开明乡绅,平时处事低调,但女儿的婚姻大事不能怠慢,否则总感觉亏待了女儿,也容易落人话柄,因此排场用得很足,唢呐齐鸣,鞭炮震天,几乎连十里八乡都惊动了。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脚夫乞丐,三教九流的人物把街道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抻着脖子等着目睹伍家千金的风采,运气好的话兴许还能抢到几个铜元。
飞玛斯不愿意跟这些人挤在一起,还要时刻提防着被抓去炖香锅,于是背着老茶和星海跳到一座二屋小楼的屋顶,居高临下俯瞰街道。
由于伍凝是远嫁外地,婚礼的仪式与本地婚礼不太相同,再加上民国初期社会风俗变化很大,特别是佛山这种南方沿海地区,婚礼的形式已不像过去那般死板。
密集的鞭炮声中,唢呐手腮帮子高高鼓起,吹着唢呐不徐不疾地由远及近,整整二十四名脚夫扛着琳琅满目的嫁妆招摇过市,打头的就是一座三尺高的大瓷掸瓶,用来插鸡毛掸子的,瓶身的正面贴着红纸,掸瓶的后面是一对瓷帽笔筒,同样贴着红纸。除此之外,嫁妆里还包括油漆锃亮的上等家具、漂亮的绫罗绸缎、崭新的生活用品,甚至包括用礼盒装着的珍宝古玩,随便一个都不是普通百姓能用得起的。
“啧啧!真不愧是大户人家,好丰盛的妆奁啊,一眼都看不到头儿……”
“就是啊,这是上辈子积了多少福气,才能投胎到这种大户人家的家里……”
“看那尊红珊瑚!都说千年珊瑚万年红,这尊红珊瑚又大又红,红得快滴出血来了,跟一颗血树差不多,得值多少钱啊?”
“不用问,绝对是无价之宝啊!”
“你再看那个,那是西洋舶来的座钟,走时别提多准了,整点还会报时!据说当年的慈禧老佛爷也有一尊同样的呢!”
路边的老百姓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其中不免夸大其词之谈。有些围观的百姓被挡在外面,钻不到前面去,只能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越传越邪乎,本来一尺高的红珊瑚从几个人嘴里打了个转儿,愣是变成三尺高,而那尊西洋座钟则成了从慈禧太后的坟里刨出来的……
“无非是些腌臜俗物罢了,可笑这些愚民却还趋之若鹜!”
围观的百姓里,一群穷酸书生明明心里羡慕得要死,恨嫁妆的主人伍凝有眼无珠,没选自己当老公,但表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摇了摇手中缺毛的羽扇,高声谈笑,对这些散发着铜臭味的珍宝不屑一顾,希望自己出尘的仪态能引来伍家小姐的一瞥,说不定自己就能攀上高枝变凤凰。
不过,嫁妆里也不尽是此等俗物,后面的脚夫抬着大号箱笼,内装满满的书籍画册。
“这是啥意思?是不是嫁妆不够了,拿这些破书本烂画轴凑数?”有些大字不识几个的人问道。
“你懂什么?”旁人嗤笑道,“这表明伍家是诗书传家,非聚赌放贷的暴发户可比,而伍家大小姐据说也是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大家闺秀……就算跟你讲你也不懂,你说的那些烂画轴里,不乏前朝书画名家的得意之作,要论价值的话,实不亚于此前的红珊瑚和西洋座钟。”
“几笔烂字,几幅破画,值恁多钱?”前者惊得目瞪口呆,死活不信。
“不信拉倒。”后者懒得争辩,踮起脚尖观望伍家小姐的花轿来了没有。
飞玛斯站在附近的楼顶上,望着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暗暗担忧,就算它不是中国狗,照样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伍家弄了这么大的排场,说不定就会引来贼人的觊觎,通往滨海镇的漫漫长路恐怕不会太平。
旁边的一座青楼里,几位花枝招展的妖娆姑娘一手甩着香帕一手磕着瓜子凭栏远眺。
“哼!妹妹们,我说咱们在这条街上见过多少女人出嫁?比这排场大的多的是,那又如何?你们看那些女人长得……真是让姐姐我一言难尽啊……”为首的一名年纪稍大的姑娘随口吐出几个瓜子壳,讥讽的语气里蕴藏了深深的嫉妒,她自恃样貌不错,便试图在这方面找回平衡。
瓜子壳落到楼下一名男青年的脑袋上,他抬头一看,从这个角度恰能看到二楼姑娘们若隐若现的裙底风光,不由看得痴了。
“就是啊,姐姐!”另一名姑娘顺势恭维道,“依小妹看,这伍家小姐的样貌,能是中人之姿就不错了,怎么能比得上姐姐的国色天香?说不定是头300斤的大肥猪呢,这些妆奁,权当是给婆家那边养猪的钱……”
“哈哈哈哈!”
青楼上爆发出一阵引人遐思的莺声燕语。
为了讨个好彩头,送嫁妆的队伍前方还有管家大洒铜元,引起老百姓的哄抢。
伍家大概也知道巨额嫁妆招人眼红,招募了很多乡勇团练作为护送,他们手持棍棒,衣服下面暗藏兵刃,看起来相当威风。
浩浩荡荡的送嫁妆队伍过去,后面就是送亲队伍了。
围观的百姓看得更加认真,都想一睹伍家小姐的风采。
送亲的队伍有人乘车,有人骑马,有人步行。伍满城骑着一匹高头大马随行,就作为今天主角的伍凝上袄下裙,一身艳丽红装,端坐在花轿里,花轿窗户的流苏随风飘荡,令伍凝的容姿犹抱琵琶半遮面。
虽然样貌还暂时看不清楚,但青楼上的姑娘们至少可以确认,伍家大小姐绝对不是什么300斤重的肥猪——恰恰相反,她体态窈窕,肤色白皙,就算光论身材,也不在她们之下,更何况人家还有满腹的学识和巨额的嫁妆。
除了初次相遇的那天夜里之外,伍凝在飞玛斯它们面前出现时基本上都是穿着进山方便的男装,何曾有如此盛装打扮过?
飞玛斯一时之间,竟然无法确定这是不是那个经常来山谷里给它们念书读报的伍凝……
第677章 送行
花轿很平稳,铺着厚厚的锦垫,坐在里面如泛舟湖上,说不出的惬意。
伍凝心绪纷乱,脑海里一会儿浮现日渐年迈的双亲,为离开他们身边而依依不舍;一会儿又浮现出千里之外的儿时玩伴,憧憬时隔多年与他再次相见的那一天;一会儿又莫名其妙地想起山谷里那两猫一狗,担心她离开后,它们还能不能吃饱饭,会不会受欺负……
受欺负大概是不可能的,它们不去欺负别人就算好事了,但就算它们神异非常,一旦遇到火枪怎么办?
她再三叮嘱过父亲,请父亲在她走后也要依然隔三岔五给它们送食物,但依然不太放心,因为父亲事务繁多,而且粗枝大叶,送去的饭菜未必是它们是喜欢的。她派人送去的饭菜都是她亲手挑选的,而且会根据下人们的回报判断出它们的口味,下次就会送去它们更爱吃的东西。
两猫一狗的食量似乎有些小,她明明送去三份食物,却总是剩下,一定是其中哪只没有好好吃饭。
想到这里,她更觉得它们离不开她。
其实她内心深处也知道,并不是它们离不开她,毕竟在救她之前,它们大概已经在山中生活很久了,应该是她离不开它们,只有它们能认真倾听她的倾诉,而她也不吝于将读书心得与心中苦恼毫无顾忌地告诉它们。
它们不会说话,不会将她的私事吐露出去,比她的贴身丫鬟还要可靠,甚至当她给它们念书读报时,某些瞬间它们的眼睛里好像还迸射出若有所思的光芒,比她那些整天念叨着找个好婆家的丫鬟们强多了……
花轿窗户的缨络流苏随着轿夫的步伐前后摇摆,窗外的风景时隐时现,来自围观百姓的灼热目光像烈日骄阳般晒在她的脸上,置于腿上的双手不禁攥紧了红帕。
她想低头,表现出娇羞和喜不自胜的神情,像其他出嫁的女子一样,但是她又想再看一眼这佛山的山山水水,将之留在心中,在千里之外的滨海镇午夜梦回之时,可以反复回味。
于是,她将流苏挑开一道窄窄的缝隙,望向轿外。
“快看!伍家小姐的模样长得好俊!”有人眼尖,管中窥豹以见全貌。
“我也看见了,真是个美人儿呢!”
“唉,便宜了外地的后生……”
围观人群都想看她的样子,呼啦往前一涌,负责维持秩序的乡勇团练险些被挤散。
“后退!你们几个,后退!”骑在马上于轿旁随行的伍满城举着马鞭大声喝道。
伍凝怕惹出乱子,正想遗憾地放下流苏,目光却瞟到路边的屋顶上好像立着几只不该存在于那里的动物……
“呀!”
她手指一颤,小声惊叫。
“小姐,你怎么了?”在轿子旁边步行的丫鬟赶紧问道。
“没,没什么。”伍凝镇定心神,又悄悄向屋顶望了一眼。
错不了,立在那里的正是山谷里的两猫一狗,她对它们的样子太熟悉了。围观百姓的目光全集中的妆奁和花轿上,除她之外谁也没注意到它们。
难道……它们是特意来送我的?
伍凝想到这里,心中甚是欢喜,轻轻向它们点点头。
“哇!伍家小姐冲我点头了!是不是看上我了?”
“放屁!明明是冲我点头!你算个什么东西!”
“伍小姐金安!小可许茂生这厢有礼!”
那个方向的几位年轻人斯文扫地争执起来,甚至还有人自作多情地向她自我介绍,认为自己得到了伍凝的垂青。
花轿平缓地前行,屋顶上的两猫一狗也一路随行。
又行出好几里地,送亲的队伍来到郊外,周围人烟变得稀少,围观的百姓渐渐散去,一队事先安排好的车马等在路边。
从这里起,送亲的队伍就要收去阵仗,轻装简行,遣散雇佣的轿夫,把妆奁装上车马,伍凝也要弃轿乘车,不可能坐在花轿上千里迢迢奔赴滨海镇,太惹眼而且不方便。
伍满城将随女儿同去滨海镇,而夫人会就此回转,伍凝免不了又与母亲抱头痛哭一场。
母亲垂泪不已,与女儿难舍难分。
伍满城安慰道,对方是自己的世交好友,家世人品俱佳,女儿嫁过去决计不会吃亏,让夫人不必太过伤心,等来年生了大胖小子,再带着夫人一同去探望女儿。
他见夫人与女儿之间有说不完的话,知道这样下去说到晚上也走不了,恐会耽误了良辰佳期,便让人护送夫人回家,然后安排下人们把妆奁装车,以及吩咐日常起居的相关事宜,忙前忙后,暂时顾不上伍凝。
伍凝拭干眼角的泪水,不断与母亲招手,直到母亲乘坐的马车消失在远方为止。
丫鬟们请她回车里歇息,她点点头,正要上车,却看到那两猫一狗仍然蹲坐在不远处。
于是,她打发丫鬟们先去忙别的,自己向两猫一狗走去。
“猫恩公,犬恩公,你们不在山中,是出来送我的?”她整了整衣服,道了个万福,试探着问道。
飞玛斯摇头,像是饶有兴致地咧嘴一笑。
伍凝一怔,满以为自己猜对了,因为这两猫一狗一直待在山谷里,从未离开过,既然它们不是来送她的,那又是为何恰在今天她远嫁时出山?
“凝儿!上车吧,咱们要启程了!”
伍满城远远地喊道。
“知道了,爹!”
她应了一声,匆匆对飞玛斯它们说道:“猫恩公,犬恩公,我要走了……希望后会有期。”
伍凝还有很多话想说,但伍满城和丫鬟们连连催促,她只得依言上车。
庞大的马车队伍缓缓启程,向千里之外的滨海镇进发。
郊外的路并不平坦,马车也不如花轿舒服,伍凝独坐在车里思绪万千,默默无言,往事一幕幕跃上心头。
正当她走神之际,坐在她对面的丫鬟觉得有些气闷,推开后窗通通气,突然惊讶地叫道:“小姐你看!跟在后面的,是不是山里那两猫一狗?”
伍凝闻言又惊又喜,扭头一看,可不就是它们?
第678章 借鱼
噼里啪啦!
呯!
哗啦!
听到爆竹声和卷帘门开合的声音,飞玛斯打个呵欠,醒过来。
张子安终于回来了吗?之前在放炮,现在也在放炮,所以应该没过几分钟,只是打了个盹而已吧……它如此想着,睁开眼睛。
咦?
不知什么时候,天色已经放亮,精灵们都被爆竹声惊醒,各自伸懒腰打呵欠。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飞玛斯循声向卧室门口。
张子安顶着两个熊猫眼回来了,满脸的疲惫,一副极度困倦生无可恋的表情。
菲娜跟在他后面不远,一个接一个地打呵欠。
“你们这是……刚回来?”飞玛斯惊讶地问道,“难道在隔壁折腾了一夜?”
“你以为呢?”张子安重重地坐上床,“好家伙,折腾到快天亮的时候,第一只猫生了5只小猫,我们正想回来睡觉,结果又有一只猫要生,两只猫加起来一共生了11只小猫……凯茜的繁育手册里,可没提醒说别让两只猫同时怀孕……真是要了亲命!”
菲娜什么也没说,几乎是闭着眼跳进它的公主床,用尾巴将轻纱帷幔一勾,瞬间就睡着了。
天知道这一晚上他们是怎么折腾的,给两只雌猫忙前忙后地接生,还要查看刚出生的小奶猫状况,因为雌猫们仅仅是分娩就已经耗尽了全身力气,一生完就睡着了,任凭小奶猫们在怀里抢着喝奶。
小奶猫的出生时间相近,但体型和力气却差距不小,特别是第一只雌猫生下的第三只幼崽,个头比它的兄弟姐妹们都大,独占了雌猫胸前的最佳位置,而第五只出生的幼崽最瘦弱,眼睛又没睁开,挤了半天也没找到喝奶的位置,反而被挤到了一边。张子安只好把它拎起来,重新放到雌猫胸前。
等第二只雌猫生完宝宝,张子安和菲娜本以为终于完事了,谁料到第一只雌猫醒来后,也更偏爱第三只强壮的幼崽,对第五只幼崽时常表现得不理不睬,虽然没有拒绝它喝奶,但也不会特意去把它拨拉到胸前——这是野生动物的天性使然,一窝生下的孩子里,只有最强壮的那个拥有活下去的最大机率,因此也会更得母亲的青睐。
第二只雌猫也并不令人完全安心,它对自己生下的六个孩子倒是一视同仁,问题是它的奶似乎不够,喂不饱这么多嗷嗷待哺的幼崽。
好在张子安提前准备好了羊奶粉,以温水冲泡之后混入少量葡萄糖,轮番抱起没吃饱的幼崽,用滴管滴在它们的舌头上。
不能光照料幼崽,雌猫也需要多留意,因为雌猫在产后身体虚弱,为了尽快给它们补充体力,食量需要增大到平时的两三倍。
张子安提前准备好了猫罐头,打开后在它们嘴边晃了晃,然后倒入角落里它们常用的食盆中,让它们离开纸板箱去角落进餐,而他则利用这个机会把纸板箱里铺着的旧报纸换掉,把换下来的沾着血污的旧报纸装进垃圾袋,准备一会儿扔出去。
但是光靠人工喂奶可不行,每两至三小时喂一次,11只幼崽会累死人的,而且治标不治本。另外,有些母性比较强的雌猫喜欢独占幼崽,若是人类干涉太多,它们可能会叼着幼崽躲起来……虽说有菲娜在,不需要担心这个,但让雌猫整天担惊受怕终归不太好。
他琢磨着今天还要买几条鲫鱼回来炖汤,这玩意儿可以下奶,对猫和对人都是适用的。只要下奶充足,就不能担心体格瘦弱的幼崽吃不上奶了。
问题是……今天是大年初一,菜市场卖菜的摊贩应该不会出摊,而超市里不一定有鲫鱼卖。
等好不容易折腾完,他的腿都快软了,见外面天色已亮,就把产房的窗帘拉开,让朝阳照进室内。分娩完的雌猫已经不需要幽暗的环境了,恰恰相反,它们现在最需要晒太阳,因为产后的雌猫很容易缺钙,缺钙的后果很严重。
晒太阳有诸多好处,首先是紫外线杀菌,其次还有一个罕为人知的好处,就是猫的毛被太阳一晒会生成维生素D,然后当猫给自己舔毛或者给幼崽舔毛时会把维生素D吃进肚子里,而维生素D公认是可以帮助钙的吸收。
全部安顿好之后,他见雌猫和幼猫们都晒着太阳再次安心地入睡,终于松了口气,睡意也凶猛地袭来。
“辛苦了,咱们先回去吧。”他招呼已经困得神智不清的菲娜一起离开。
在此之前,他一次也没有真正地守岁到天亮,闻着凛冽清风中混杂的硝烟味道,看着清早街道上穿着新衣服的孩子牵着父母的手,高高兴兴地去串亲戚领红包,他心中甚感欣慰,成功地让两只首次分娩的雌猫生下的11只幼崽全部活下来,令他产生了巨大的成就感。
不过成就感并不能代替睡觉,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店里,简单地把昨夜的事情交代完,给精灵们准备了早餐,立刻拉过被子闷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而且也不是自然醒,是被楼下敲打卷帘门的声音吵醒的。
“店长先生,新年好……”
鲁怡云站在店外,穿着一件崭新的大衣,在新年第一天就来上班了,可张子安明明让她等初二再来上班的。不过这样也好,他正好有些忙不过来。
“新年好。”张子安搔了搔鸡窝般的乱发回应道。
“呃……发生什么事了吗?”鲁怡云诧异地问,因为平时这个时间张子安早就打开店门了,而且她注意到店内的卫生还没有打扫,他像是刚睡醒的样子。
“没……不对,是阿比西尼亚猫生小猫了,就是昨天夜里,折腾了一夜没睡觉。”张子安打了个呵欠,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进来吧,一会儿你在公众号里发条推送,把这个喜讯告诉大家。”
“呀!真的吗?”鲁怡云闻言很是惊喜,“好多人都很关心这件事呢!我去看看!小奶猫是不是特别可爱?一共多少只啊?”
说着,她来不及放下东西,就急着要去鞋店看小奶猫。
“等下,你别带着茉莉去!”张子安叫住她。
“哦!”鲁怡云解下背包,让茉莉在店里玩耍,自己拿着手机跑到鞋店里,把小奶猫们围着母亲喝奶的萌态拍下来。
“好厉害!我数了数,一共11只?”回来后,她兴奋地说道,“是店长你一个人给它们接生的?”
“算是吧。”
张子安随口说道,总不能说菲娜帮他接生的。他刚烧了开水,准备喝茶提提神,虽然很困,但不能再睡了,店里的活儿还很多。
“好可惜……”她惋惜地说道,“我也想看看生小猫时的样子……”
“没事,以后机会还多的是,保证你看到腻。”张子安揉了揉太阳穴,“对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哪里能买到鲫鱼?”
“鲫鱼?”她重复道,“店长先生想吃鲫鱼?”
“不是我吃,是那两只雌猫吃,下奶用的。”张子安纠正道,“但今天菜市场没人卖菜,我不知道哪里能买到鲫鱼,附近的超市里也不知有没有……就算是从电商网购生鲜,也不可能今天就送到。”
“呃……这个……实在对不起,我也不知道……”她很为难,窘迫地小声回答。
其实他问鲁怡云算是问错人了,毕竟鲁怡云是个超级宅女,每天出租屋和宠物店两点一线,离开这条街连路都不认识,她怎么可能知道从哪能买到鲫鱼?
“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吧。”张子安也抱多大希望,叹了口气说道:”但是今天必须搞到鲫鱼,一会儿我去外面逛逛附近的超市,看哪家有卖鲫鱼的。“
鲁怡云没能帮上忙,觉得心中难安,张子安一晚上没睡觉,一会儿却还要外出奔波,令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她坐下来打开电脑,开始编辑公众号,新建一条群发消息,把阿比西尼亚猫幼崽们的照片插入文章里,脑子里依然在思考刚才的问题,试着想出解决办法。
她每天负责这项工作,已经驾轻就熟,很快将文章编辑得图文并茂,之后她浏览公众号里的留言,回复一些顾客的提问,遇到她也不明白的东西,就向张子安请教,如果是张子安也不懂的,就由他去查资料然后告诉她。
突然,她灵机一动提议道:“店长先生,要不在公众号里发个公告,向大家借几条鲫鱼如何?”
“借鱼?”张子安的脑子还未完全清醒,没明白她的意思。
“是啊,人多力量大嘛,说不定谁家就有鲫鱼呢!”她说,“咱们能借就借,能买就买,报销来回路费,肯定会有人乐于伸出援手的。”
张子安想了想,觉得这个提议可行,也是目前最靠谱的办法,总比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找鲫鱼强得多,能省很多事。于是他一拍大腿说道:“这个主意太棒了!就这么干,人家草船借箭,咱们草船借鱼!”
第679章 新年红包
“小雪,你周叔叔来拜年了,快下来!”
楼下传来母亲的喊声,同时还能隐约听到母亲的唠叨,说什么自家丫头还小,又宅又不懂事什么的。
“知道了!稍等!”
小雪不耐烦地回了一声,然后又小声嘟囔道:“人家才刚上来嘛……就不知道照顾一下人家的面子……人家哪里又宅又不懂事了……”
她碎碎念着把笔记本电脑合上,从腿上把茉莉抱到地下,心不甘情不愿地下了楼。
每年春节都烦得要命,从早到晚,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叔叔阿姨之类的叫得头晕脑胀,脸上还要时刻挂着虚假的笑容,往往一天下来,脸颊的肌肉都会酸痛……当然,作为代价的是,红包也会收不少。
她的父母正坐在沙发上与一位三四十岁衣着体面的男人谈笑风生。
小雪以前没见过这个男人,大概就是所谓的周叔叔吧,不过这并不奇怪,今天来拜年的人她大部分都没见过,或者见过但忘了。
来拜年的人太多,每次有人上门,母亲就会招呼小雪下楼,礼貌性地拜个年,叫声叔叔阿姨姐姐哥哥,便能收获为数不菲的红包。
正因为见过太多的拜年者,她一眼就看出这个男人的姿态很低,处处顺着她父亲说话,态度谦卑得有些过分,就像那些渴望得到她父亲注资的年轻创业者。
男人一看到小雪下楼,立刻站起来堆满笑容说道:“这就是令千金吧?长得真漂亮,别人都说江家千金天生丽质聪明可爱,果然名不虚传!”
小雪的母亲就喜欢听人夸女儿,脸上立刻乐开了花,嘴上还不忘谦虚几句:“哎呀,您太过奖了,这丫头哪都好,就是有些调皮。”
“这不是调皮,是活泼,毕竟年轻嘛,总比整天闷闷不乐要好,您说是吧?”男人恰到好处地恭维道。
“对,对!这孩子是挺活泼的!”她母亲满意地点头,接受了这个说辞,转头一看小雪还磨磨蹭蹭地没有过来,立刻催促道:“小雪,快,还愣着干什么,这是你周成周叔叔,快过来拜个年!”
小雪例行公事般露出笑容,鞠躬致意道:“周叔叔,新年好!新的一年祝您万事如意,心想事成。”
“哎哟,你看看这孩子,多乖巧懂事,这一声周叔叔,叫得我心里都酥了!”周成满面红光地说道:“冲这一声‘周叔叔’,见面礼必须有!来,小雪,一封小红包,千万别嫌少!另外也祝你新年快乐,越长越漂亮!”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红包递给小雪。
小雪已经习惯于收到大红包,本以为他说的“小红包”是自谦之辞,没想到真是一封又小又薄的红包。
她很意外,但还是接过红包,稍微捏了捏。红包非常轻非常薄,而且里面软软的,既没有放成叠的钞票,也不像有些大手笔的拜年者一样在里面装珠宝或者银行卡。
从手感判断,这封红包里顶多只放了一张钞票或者薄纸,就算是普通人家的拜年红包,也不可能这么寒酸吧?难道是什么极有珍藏意义的钞票?
如果是成叠的钞票也就算了,但因为这封红包实在太薄,反倒让小雪产生了不可抑制的好奇心。于是,她当下就手脚麻利地拆开红包,向里面看了看。
果然如她所料,里面只有一张白纸,连钞票都不是。
她用两根手指捏着白纸将之夹出来,展开一看,是很长一串形似乱码的字符串,喃喃念道:“3Ztnc5ss3J……周叔叔,这是什么呀?”
江天达觉得她的言行不太礼貌,怎么能当着人家的面就把红包拆开呢,万一人家送的礼很普通,岂不是让人家面上无光?他瞪了她一眼,不过他看到这张白纸,也有些不解。
“哈哈!”周成得意地笑道:“送钱送东西,我觉得太俗,送了这么多年的红包,也该变变样子了……不瞒几位,这串看似乱码的数字与大小写字母混合的字符串,是一份比特币钱包的私钥,钱包里存了几枚比特币,算是周叔叔我送给小雪的新年礼物吧。”
说着,他还模仿着广告词,诙谐地说道:“今年过节不送礼,送礼只送比特币!”
“咦?”小雪听得糊涂了,“这个怎么用啊?”
这份红包是周成绞尽脑汁想出来的,他知道今天肯定有很多人来江家拜年送礼,怎么能送出与众不同的花样来,他便想出了这招,果然奏效。
若是换成别的礼物,他现在就要识趣地告辞了,但借着小雪的发问,他便洋洋洒洒地把私钥的使用方法讲给了小雪听——其实是从侧面向江天达展示自己身为IT创业人士的先进理念,寄望得到江氏集团的投资和支持。
小雪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个,听了半天,依然似懂非懂,周成便大度地留下了自己微信号,让小雪有不明白地随时可以问。
在他讲解的时候,连江氏夫妇都觉得很新奇,同样认真地听着。
周成刷足了自己的人设,见目的已经达到,再耽误下去未免有些不识抬举,便提出告辞。
江天达亲自送出门外。
周成在外面又旁敲侧击地提了几下投资的事,从江天达的语气里听出有门,千恩万谢地离开了。
由于周成在讲解时故意没有提到钱包里到底有几枚比特币,以及这几枚比特币值多少钱,所以当他走后,小雪便满心好奇地跑回二楼,打开电脑,按照他教的方法去下载比特币钱包,但是弄着弄着就忘了步骤。
她正想从微信上请教周成,却看到张子安店里的微信公众号刚群发了一条消息——“江湖救急!本店急需新鲜鲫鱼,有提供者予以重赏,将获得本店提供的新年红包!”
鲫鱼?
小雪的好奇心顿时从比特币转移到鲫鱼上,张子安要鲫鱼干什么?难道是……嘴馋了?
不过要说重赏,她才不信张子安会提供什么重赏呢,红包里八成是小鱼干一条!
第680章 求鱼得鱼
小雪把写着比特币私钥的那张白纸随手扔到一边,登陆自己的微博,看到不少本地的网友在她最新一条博文下留言了,都在讨论刚才的公众号推送,纳闷张子安大过年的要新鲜鲫鱼干什么。
“这你们就不懂了吧,指名要新鲜鲫鱼,明显只有一个用途,就是帮产妇下奶。”有人自作聪明地留言道。
然而马上就有人反驳道:“道理我们都懂,问题是鶸店长明明是条单身狗,怎么可能有产妇?”
“会不会是帮别人要的?比如说朋友老婆之类的?”另有人揣测道。
“这倒有可能,不过认这个铁公鸡当朋友的人,估计比较悲催……”
这句话得到了一片赞同之声。
有一个人的留言时间就是刚才,他说道:“都别瞎猜了,我刚在装逼犯店长的公众号里问了下,是他们店里的阿比西尼亚猫昨夜生小猫了,但母猫的奶不足,小猫吃不饱,所以急需鲫鱼炖汤下奶,因为今天菜市场都没人出摊,买不着鲫鱼,只能向网友和顾客求助了。”
小雪知道了原委,马上发了一条新的博文,请大家扩散这个消息,能帮忙的可以伸出援手。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不可能有人认铁公鸡当朋友。”有网友释然地留言道。
“哎,这些小奶猫也怪可怜的,刚出生就要挨饿,鶸店长也太鶸了,怎么不知道提前准备鲫鱼呢?”
“大概是没想到吧,我家的猫也生过小猫,很难把握到底是哪天生,如果提前买回来肯定就不新鲜了。再说,如果是平时,随时买都可以,谁让今天正赶上大年初一呢……”
“可惜了,鲫鱼刺太多,我家根本不吃鲫鱼,也不买鲫鱼,不然就拎两条过去,反正今天闲着也没事,正好去看看小奶猫。”
“是啊,我家也没有,否则我也拎两条鲫鱼走一趟,就当溜达了,今天家里来了好多亲戚,全在抽烟,呛死我了!”
“附近哪有卖鲫鱼的知道不?”
“这个嘛……好像只有菜市场有,其他地方还真没见有卖的,超市里以前有,最近好像也没了,可能过一阵儿就上市了,毕竟现在不是吃鲫鱼的好时机,还不够肥。”
小雪想了想,蹬上拖鞋一溜烟跑到楼下厨房,打开冰箱,把头扎进去胡乱翻动。
“你瞎翻什么呢?大过年的都不老实!”正在烤蛋糕的母亲数落道。
“妈,咱们家有鲫鱼吗?”遍寻未果之后,小雪问道。
“鲫鱼?哪来的鲫鱼?那鱼刺太多,你不是根本不吃吗?”母亲没好气地说道:“别的鱼倒是有,三文鱼、石斑鱼、多宝鱼什么的,你想吃鱼了?”
“那倒不是。”小雪没有详细解释。
“这疯丫头,想起什么是什么……”母亲摇头叹息,“你来得正好,跟我学学烤蛋糕。”
“等会儿吧,我现在有事!”
小雪又噔噔噔地跑回二楼。
“你能有什么事?整天瞎忙!”母亲瞪着她的背景,气呼呼地说道。
小雪遗憾地坐回电脑前,看到很多网友也在张罗着寻找鲫鱼的事,不过很可惜,春节期间大家都会买一些比较高档的鱼,反而没人买鲫鱼,就算有也不是新鲜的,在冰箱里冻了几个月。
其实小雪的粉丝是不少,宠物店公众号的关注者也有一些,但今天的日子太特殊,有的人家里明明有新鲜鲫鱼,也乐于伸出援手,但忙于应付串门的亲戚分身乏术,还有很多人昨夜睡得晚,现在还没起床,根本不知道这个消息。
说到底,大部分人看直播也是图个乐呵,打赏十块八块的钱无所谓,但真要拎着几条鱼冒着寒风特意跑一趟,很多人还是嫌麻烦的,哪如缩在被窝里刷朋友圈……
小雪本来是打算帮忙的,但爱莫能助,她更不知道从哪里能买到鲫鱼,只得作罢。
“小雪!”母亲又在楼下喊道:“刚才我就想说了,赶紧把你的睡衣换掉,哪有穿着睡衣拜年的?快点儿换!一会儿还要来客人呢!”
“哎呀!我知道啦!马上就换!”
小雪意兴阑珊地回应,又小声碎碎念道:“哪条规矩说了不能穿着睡衣拜年?”
“喵。”波斯猫雪球甩着尾巴小声叫道。
“雪球,你也这么认为吧?”小雪摸了摸它的后背,觉得还是雪球能理解她。
“走,咱们出去玩玩。”
她换了衣服,带着雪球走到楼下,蛋糕的香味已经从厨房里飘出来,闻着令人垂涎欲滴。父亲在打电话,跟国外的生意伙伴互相拜年问候,不时爆发出一阵志得意满的大笑。
“我跟雪球出去走走,透透气。”她对着厨房说。
“快点儿回来啊,别一走又没影儿了!”母亲从厨房探出头,警告道。
“好吧,我知道了。”
小雪离开别墅,总算耳根清净了。
新年期间的别墅区依然很冷清,即使是去其他家里拜年的人,也是怀着各自不同的目的来去匆匆。
路上的雪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只有环人工湖的林间草坪上还残留着少许积雪。
人工湖的湖面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围着湖边插了很多块警示性的牌子——危险!冰层过薄,禁止下湖滑冰!
其实这牌子完全多余,根本没人在湖里滑冰,住这个别墅区的人不至于连正规的溜冰场都去不起。
小雪在前面走,雪球在后面跟着,她不时回头提醒道:“雪球,不要舔雪啊,店长先生前几天的公众号说融雪剂的主要成分是工业盐,乱舔会中毒的!”
不知道雪球听懂没有,反正它没有乱舔。
“汪汪!”
走着走着,斜刺里蹿出一条看起来很二的哈士奇,冲着小雪跑出来。
雪球像看到天敌一样,嗖地蹿到小雪面前护住她,对着哈士奇张牙舞爪。
“饭桶!你就别去给我丢人了!屡战屡败还屡败屡战!”林间传出金叔叔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小雪循着望去,看到湖边坐着一个手执鱼竿的背影。
第681章 小甜甜与牛夫人
饭桶,嗯,就是这条看起来很二的哈士奇,嫌弃地回头瞪了主人一眼,还汪汪地叫了两声,像是在说:你干嘛长她猫志气,灭己狗威风?
小雪对饭桶和雪球的对峙已经习以为常,知道雪球吃不了亏,据说猫科动物面对同等体型的犬科动物是占了绝对优势,即使对方体型大几倍也是如此,经常在网上看到家猫和一些危险动物对峙的视频,甚至包括鳄鱼什么的,家猫往往一点儿也不怂,动态视力的加持不是吹出来的。
至于为何这条哈士奇屡战屡败却不记住教训,还要屡败屡战,估计是它的记忆跟鱼一样只有7秒吧……
果然,饭桶嬉皮笑脸地探出一只前爪,试着想去拍雪球的脑袋,爪子刚探出去,雪球的前爪就闪电般还击,向它的脸挠过来。还好雪球的胳膊短,没挠上。
饭桶吓得往后一跃,不知所措地躲到一边,半闭着眼睛开始思考狗生。它打不过对方,却不甘心就此认输,思来想去决定求助于主人,不是说打狗也要看主人么?于是它汪汪叫着向湖边林地奔去,让主人替自己作主,顺便搜刮一下,看鸡腿还有没有剩的……
它跑到金二旁边,二话不说就在地上打滚儿卖惨,滚了一身泥巴,口中呜咽有声,像是在说:本汪刚才一时不慎,被猫欺负了,求鸡腿安慰!
金二很嫌弃它这副丢人的样子,没搭理它,继续稳坐钓鱼台。
饭桶一计不成,又施二计。
它眼珠一转,像肥硕的青虫一样往前蠕动身体,把嘴伸出脏雪堆旁边,表示:不给是吗?本汪刚才可是听到了,雪里有什么工业盐之类的东西,你要不速速把鸡腿拿出来安慰本汪,本汪就要吃雪自杀啦!
金二愁眉苦脸,唉声叹气道:“女怕嫁错郎,男怕养错狗,古人诚不欺我。我当时一定是脑子进水了,才决定养这么个饭桶!”
他鱼杆交单手,从身边的保温箱里摸索出一只蜂蜜烤鸡腿丢给它。
饭桶一激灵站起来,带着满身的泥巴,欢喜地把鸡腿叼在嘴里,一副“有鸡万事足”的样子,完全忘记了刚才的败北。
小雪带着雪球走进树林,向湖边的金二走来。
饭桶刚把鸡腿放到地上准备大快朵颐,猛地听到身后有声音,回头一看是宿敌穷追不舍,定是在觊觎它的鸡腿,顿时慌了神。
前面是湖,虽说它会狗刨,但大冬天下水怪冷的,烤鸡腿要是不趁热吃就不好吃了。
打又打不过,跑又无处跑,饭桶情急之下,把鸡腿一叼,向旁边一棵树冲过去,借着惯性抱着树往上爬了一米有余,不出意外地滑下来,如此往复数次,它才想起自己不是猫……
走投无路之下,饭桶叼着鸡腿退至湖边,怒目圆睁,摆出一副“头可断,血可流,鸡腿不能交”的大义凛然模样。
金二:“……”
他以手抚额,这饭桶平时犯二也就罢了,怎么还专门当着别人的面犯二?
“金叔叔,新年好啊。”小雪背着手,笑咪咪地说道。
“新年好啊,小雪。”金二讪笑几声,把手伸进保温箱里摸索了一阵儿,“你这拜年可要拜亏了,今天金叔叔我出门没带红包……要不你也吃个鸡腿?我自己烤的,还是热乎的。”
“不,不用啦。我妈在家里烤蛋糕,我一会儿还要回去吃,吃了鸡腿就吃不下蛋糕了。”小雪赶忙摆手婉拒,她可不想跟这条哈士奇一样叼着鸡腿站在这里,会被雪球鄙视的。
“不要吗?可惜了,还是挺好吃的……”金二又摸出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嚼嚼咽下去。
三口两口吃完之后,他把骨头扔回保温箱,干咳一声,指着旁边的哈士奇,此地无银三百两般澄清道:“小雪呀,金叔叔我一直没跟你说过吧?这狗其实不是我的,是我帮别人代养的,代养的。”
“哦。”小雪明智地决定看破不说破。
饭桶见暂时平安无事,赶紧低头啃鸡腿,它听到主人这句话,哀怨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像是在说:以前小时候,把本汪抱回家时,整天喊人家小甜甜,现在不就多吃了你几只鸡腿吗,就成牛夫人了?
不过牛夫人就牛夫人吧,先把鸡腿啃完再说。
金二知道自己的谎言并不高明,为免小雪追问,费尽心思地转移话题道:“小雪呀,今天收了不少红包吧?”
小雪点头,“还好吧,跟去年差不多。”
她看到金二穿着羽绒服,戴着厚手套,脚上穿着高腰防水靴,戴着一顶渔夫帽,坐在一个铝合金折叠钓椅上,身前架着一副看起来很精致的碳纤维鱼杆,旁边躺着一根抄网,身边除了白色保温箱以外,还放着一个蓝色的塑料桶,用来装鱼用,不过目前桶内空空如也。
不认识的人看到他,肯定以为他是个专业钓者。
小雪经常在湖边见到金二钓鱼,知道他钓鱼不是自己吃,钓上来之后就把鱼钩取掉,再把鱼扔回水里,大概是纯粹在享受钓鱼的过程。这个蓝色塑料桶,只是用来暂时把鱼放在里面取下鱼钩用的。
“金叔叔,大年初一,应该也有很多人来给拜年吧?”小雪蹲下来,好奇地问道:“你怎么没留在家里接待客人,反而跑出来钓鱼了呢?”
“哈哈!”金二抹了抹油腻的嘴唇,笑道:“我又不像你父亲一样,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每到过年就能收到一大堆红包……我要是留在家里,只能给别人发红包,算了算太亏,还不如偷偷跑出来钓鱼呢!”
“哦,这样子啊。”
对于他这番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说辞,小雪是半个字都不信,但还是礼貌地应了一声,反正她也不关心,只是没话找话。
雪球站在她脚边,时不时以胜利者的姿态瞟一眼饭桶。
她看了一会儿,自从她来湖边,鱼漂一动不动,像是冻在了湖里一样,令她怀疑这人工湖里到底有没有鱼。
第682章 冬钓
天气渐渐回暖,人工湖上的薄冰有不少处已经破裂。金二下杆的地方就是一处破裂的冰窟窿,深蓝色的湖水波平浪静,几乎没有一丝起伏。
饭桶啃完了肉,又在嘎嘣嘎嘣地嚼着鸡骨头,眼珠不停地打转,像是在思考如何骗取下一只鸡腿……
金二见小雪望着湖面出神,便问道:“怎么,小雪,对钓鱼感兴趣?想不想学?想学的话我可以教你。”
小雪对钓鱼完全没兴趣,让她在水边一坐几小时,那就要了她的命。
“金叔叔,这湖里有鱼吗?是不是冬天都冻死了?”她问道。
“当然有啊。”金二肯定地回答,“鱼怎么会冻死?又不是热带鱼。”
“那怎么鱼钩一动不动?”她又问。
“因为我还没串饵。”金二把鱼杆拉上来让她看,钩上果然没有饵。
小雪有些怀疑,到底是没串饵,还是串了饵被鱼给叼跑了……
“这湖里有什么鱼啊?”她问道,“有没有鲫鱼?”
“鲫鱼?有啊,湖里最多的就是鲫鱼。”金二解释道,“特别是冬天,因为冬天很多鱼都冬眠,能钓的鱼种比较少,即使不冬眠的鱼,也会食欲下降,萎靡不振——鱼不开口进食,就没办法钓……在冬天能钓的鱼里,鲫鱼算是其中的奇葩了,就算东三省零下三四十度的低温下,依然能从冰窟窿里钓出鲫鱼。要知道,气温低,不等于水温低,只要水温高于4度,鲫鱼就会开口进食。有道是——四季春秋好钓鱼,入冬天寒主钓鲫!”
“哦。”小雪点头,她觉得金二说得一套一套的,看起来很有钓鱼的经验,起码理论是有的。
如果归纳总结一下,鲫鱼这个贪吃和耐寒程度,岂不就是鱼界二哈?
她产生了一些兴趣,又问道:“那不是钓起来很容易?只要下了鱼饵,随便钓都能钓到?”
金二呵呵一笑,“这可不是,你把冬季钓鱼想得太容易了。冬天的鲫鱼依然吃食,但它们的活动范围下降很多,基本只在冰下某一块区域长期潜伏,不会来回巡游——这个位置,我们鱼友有个专门的词儿,叫‘鱼窝’。如果你选错了位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钓上鲫鱼来。冬天钓鲫鱼,最关键的就是找鱼窝。”
小雪闻言,又望向金二下杆之处,那是一块薄冰破裂的区域,以她的眼力,看不出和其他位置有什么区别。
“这就是鱼窝吗?”她指向那里。
“不是。”金二摇头,“因为我本来就没打算下饵,就随便找了个地方下杆。怎么,小雪你想吃鲫鱼?这鱼可是刺比较多,吃的时候要小心。”
“呃……不是我吃。金叔叔你知道我买猫的那家宠物店吧?那家店主的猫昨天夜里生小猫了,需要新鲜鲫鱼炖汤下奶,但是今天菜市场没人了,买不到鲫鱼,在四处求助,被我看到了,就帮他打听下。”小雪如实以答。
金二知道那家宠物店,他的驾照就是上次帮他们送药后被交警吊销的……不过那次开车开得还是挺爽的,体验了一把车神的感觉。
“哦,好吧,所以小雪你想帮忙找新鲜鲫鱼?”金二明白了原委。
“是呀,小奶猫没有奶吃,好可怜的。”她说。
“哈哈,这个没问题,看我的吧!”金二踌躇满志地说道,“这个别墅区里,要论有钱的程度,我是倒数的,不过要论钓鱼的技术,我金二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
小雪:“……”这话听着有些别扭。
尽管他说得豪情万丈,但她还是持保留意见,因为这别墅区里只有他一个人会钓鱼,别人怎么跟他比技术?
金二一看小雪的表情不太相信,顿时急了,自己的狗输给她的猫就算了,如果连钓鱼这项技术都被她看不起,那他金二还怎么在别墅区里混下去?
于是,他从钓鱼椅上站起来,“来,今天我就给你钓两尾大鲫鱼!钓不出来我就跟你姓小!”
“那个……我姓江……”小雪吞吞吐吐地提醒道。
“我才不跟你那工作狂的老爹一个姓!”金二不屑地挥挥手,“告诉你,冬天的鲫鱼不好钓,但钓上来的都是大鲫鱼,没有小的,每条差不多有七八两重!”
“七八两?”小雪皱眉,“这也算大?”
这个实在颠覆了她对“大”的认知。
金二很无语,这位江家小公主看来根本不认识鲫鱼是长什么样吧,说不定是把鲤鱼鳕鱼之类的当成了鲫鱼。
“一般的鲫鱼也就二三两重,七八两已经算是很大的了。”他一边比划一边替自己辩解道。
“哦,原来是这样啊。”小雪吐吐舌头,为自己的无知感到不好意思,不过她担忧地打量着这座人工湖,问道:“这湖里的鱼能吃吗?会不会不干净什么的?”
万一张子安那里的猫吃了这里的鲫鱼却生病了,那她就是好心办了坏事。大猫若是生病,小奶猫们就更没的吃了。
“肯定能吃。”金二斩钉截铁地说道,“人都能吃,更何况是猫。我跟你讲,这人工湖的湖水是跟外界隔绝的,这里面养的鱼比外面卖的鱼干净多了,没喂过人工饲料和激素,也没沾染过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全是自己找吃的,冬天吃活虫,夏天吃水草,就算是那些号称野生鲫鱼的都没这么干净。这鱼要是不能吃,就没有能吃的鱼了。”
小雪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这座人工湖里的鱼,被物业洒了鱼苗就不管了,完全是放养状态,算得上纯天然无污染。别墅区的生活污水并不向人工湖里排放,除了最初往湖里灌的自来水以外,以后都是靠雨水和雪水补充湖面水位。
金二知道光靠说是无法取信于小雪,毕竟自家的二哈表现实在太丢人,于是他收拾起铝合金折叠钓椅扛在背上,腋下夹起鱼杆和抄网,左手拎起保温箱,右手拎起塑料水桶,招呼道:“走,小雪,我带你去找个鱼窝,保证能钓出鲫鱼来!”
昨天在作者感言里说了,今天再说下。本书的时间线为虚构,并非2018年,柏林电影节的时间是二月下旬,与2018年春节重合,但书里的春节是1月底2月初左右,与柏林电影节不冲突。
有人问春节期间会不会断更……当然尽量不会,没看我笔名叫五更皆破吗
第683章 愿者上钩
“来,饭桶,走了,挪个窝!”金二扛着全套渔具走了几步,回头一看饭桶竟然趴下来消食了。
倒是雪球,紧跟在小雪身后亦步亦趋,不会离开太远。
饭桶慵懒地望了主人一眼,咂咂嘴,没有跟过来的意思,像是刚搞完基一切都索然无味的样子。
金二:“……”算了,不管它了,反正在别墅区里也丢不了。
小雪见他两只手全占满了,腋下也夹着鱼杆和抄网,想帮他拎着塑料水桶,但被他严辞拒绝了——“如果被你老爹知道我让你拎水桶,非得半夜破门而入跟我拼命不可!”
难得有人向他请教钓鱼的事,因此他拿出以往的全部学识,仔细寻找合适的鱼窝。
他经常在人工湖边垂钓,主要是享受这里的静谧,可以让他从红尘世俗中的商业事务中暂时脱离出来,放空思绪与心情,什么都不去想,单纯地享受垂钓的过程,有时候闪光的灵感反而会不自觉地迸发出来。
特别是冬天,别墅区更是静得出奇,比野外那些渔点还要静得多,连春、夏、秋的鸟叫、蝉鸣、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天高云淡,波平如镜,令人心旷神怡。若是赶上下雪天就更好了,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所以他时常会下空饵以求静,鱼漂一动,水面和心中都会产生涟漪。
野外如此静的地方不是没有,但安全性堪忧。
他并非真正的专业钓者,不过长期在此垂钓,对人工湖的地形了若指掌,大致上能猜到鲫鱼于水下的聚集区。
他放眼一扫,扬着下巴示意湖边一块区域说道:“小雪,你看那里。那边是人工湖的一个拐角,那块冰下的水流比较缓慢,兼之避风向阳,含氧充足,钓鱼讲究‘冬钓阳’,按我的经验,那块冰下应该有大鲫鱼。”
“哦。”小雪小心翼翼地避开脚下的泥巴,否则一会儿回家又要挨骂了,“咱们这不是人工湖吗?冰下的水还在流动?”
“虽说是人工湖,但水下是有水泵的,维持水流的循环,否则不就成死水了?”金二说道,“每年那么多物业费不是白交的。”
尽管小雪并不知道每年物业费要交多少钱,但她觉得很有道理。
金二在湖边找了平地,把渔具放下,用抄网杆子捅了捅薄冰,立刻把薄冰推到一边。
侧头一看,饭桶也跟过来了,但是没有靠近,像是在戒备雪球,又像是在为刚才的事闹脾气。
他把折叠椅展开,让小雪坐下。
小雪就算再没常识,也知道应该是钓鱼的人坐,否则长时间握着杆谁能受得了,便推说不坐,请金二坐下。
金二没再客气,坐下之后,从保温箱里摸索了一会儿,揪出一条还在蠕动的蚯蚓。
“好恶心!”小雪皱起脸移开目光,不想多看。
“嘿嘿,蚯蚓虽然有些恶心,但冬天叼鲫鱼必须要用蚯蚓,你没听说过一句话么?立夏面饵钓草鲤,入冬蚯蚓好钓鲫!”
金二得意洋洋地解释道,但他却误会了,因为小雪觉得恶心,不是因为蚯蚓恶心,而是因为觉得金二把作为鱼饵的蚯蚓与作为食物的烤鸡腿放在同一个保温箱里而觉得恶心……
他又取出冬钓用的细钩和细鱼线,串在鱼杆上,又将蠕动的蚯蚓串进鱼钩。弄好之后,他没有急于下钩,而是又从保温箱里取出少许醪糟拌饭,均匀地洒在水面上,稍稍搅动,令之在水中半浮半沉——这是诱饵,用来诱使鱼群进一步聚拢。
做完准备工作,他才坐上钓鱼椅,潇洒地一甩鱼线,鱼钩咚地一下带着蚯蚓落入水中,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一圈圈的涟漪于水面扩散,只剩鱼漂在水面上下抖动。片刻之后,鱼漂也沉静下来。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钓鱼是一项磨耐性的运动,还跟运气有关——就算各种迹象都表明,这片区域适合鲫鱼潜伏,至于水下到底有没有鲫鱼,只有天晓得。
小雪站了一会儿,累了,就蹲下,蹲得腿麻,就再站起来,还要小心提防着雪球不要趴在泥地上变成泥球。
饭桶不在乎这些,该滚就滚,该趴就趴,还时常四脚朝天吐着舌头装死,上辈子估计是个戏精。
金二平时钓鱼是不急的,但今天很着急,不想在小雪面前失了面子,他愁眉苦脸地盯着一动不动的鱼漂,努力抑制住换个地方的冲动。
他反思自己下杆的深度会不会出错了——钓鱼有个讲究,就是“冬钓深”,意思是说冬天下杆要比其他三季要更深,但又不能太深,在像今天这样的晴天时,应该比阴天时稍浅,大概下杆2米半左右的深度是正好的,所以他没错。
钓鱼需要耐心,诱鱼也需要耐心。冬天水流缓慢,鲫鱼的嗅觉也会变得迟钝,不能像春、夏、秋那样只要20至30分钟就会对诱饵有反应,经常需要等一两个小时——前提是水下确实有鱼,否则就算等一两个小时也是空等。
如果耐不住性子频繁换鱼窝,最后必将两手空空。所以说钓鱼能修身养性,此言基本不假,不过换个方式去想,也只有想要修身养性的人才能耐下性子钓鱼吧……急性子只要试一次,下次再也不会钓鱼了。
金二不想让小雪陪他一起干等下去,便提议道:“小雪,要不你先回家吃蛋糕吧,等吃完了再出来,不然你母亲没准儿就找来了。”
小雪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如果母亲出来找她,免不了又是一顿唠叨,说不定还要向金二道歉,说自家女儿打扰了你的雅兴……
于是她招呼雪球一起回家,约好了等吃完蛋糕再过来。
然而,等她吃完了蛋糕,将红茶一饮而尽,再次跑到湖边时,金二的塑料水桶依然是空的。
“咳……小雪呀……今天的黄历……”金二一脸尴尬地试图解释。
就在这时,鱼漂哗啦翻出一个水花,继而猛地向下一沉。
“卧槽!咬钩了!”
金二激动之下,竟然爆了多年没爆的粗口。
今天情人节,V群里的书友[ВОГЙТОDΙΕ]也领证结婚了,在此祝百年好合,顺便也祝年年有鱼吧
第684章 年年有余
“上钩了吗?”小雪一下子精神起来。
“上钩了!好家伙,似乎还是条大的!”金二从钓鱼椅上站起来,全神贯注盯着鱼漂。
新手钓鱼,往往鱼一咬钩,就本能地使劲往回拽,但这样往往会跑鱼,若是大鱼的话,更是会奋起反抗,抓杆力道不足甚至会令鱼杆脱手。
金二虽然不是专业钓者,但至少做到了驾轻就熟,手里的杆突然一沉,他本能地扬杆刺鱼,令鱼钩刺入鱼嘴,使其固定。由于钓鲫鱼要使用细线细钩,若鲫鱼挣扎剧烈,是可能令鱼线折断的,这时就要牵引溜鱼,在拉锯战中不断消耗鱼的体力。
他紧握鱼杆,眼睛死死追踪着鱼线的移动轨迹,感受手上传来的力道,时而收线,时而放线,始终牢牢控制着鱼的反抗力度。
小雪第一次看到钓鱼的过程,惊讶地半张着嘴,紧握双拳,替金二使劲。
冬天,鲫鱼的体力下降,反抗不若其他三季那般激烈,金二没有溜太久鱼,就感觉鱼的反抗趋于平缓,便小心翼翼地收线,然后起杆。
哗啦!
一尾硕大的鲫鱼破水而出,它像是预感到自己即将变成猫屎的命运,离开水面之后挣扎突然变得剧烈,不断甩着尾巴,甩得到处都是水点。
“小雪!帮我拿下抄网!”金二喊道。
小雪一怔,忙不迭地捡起抄网,想去接那只不停挣扎的大鲫鱼。
然而,她心中慌乱手上颤抖,跟金二配合起来完全不默契,金二往东甩杆,她恰恰往西去接,等金二又甩着杆来找她,她却又把抄网伸到东边了,急得她直跺脚,两人大呼小叫。
鲫鱼奋起全身的力气,终于从鱼钩上挣脱了,啪地一声落到地上,位置就在湖边一米左右。它扭动身体,将尾巴甩得噼里啪啦,每挣扎一下就距离湖水近了一些,随时可能重新跳回湖里。
小雪扔掉抄网,金二扔掉鱼杆,两人一起弯腰去捉它,无奈它的鱼身实在太滑,屡次从他们手中挣脱。
眼看就要功亏一篑,从斜刺里杀出一道白影,扬起一爪把鱼抽到一边,再手起爪落,拍地一下把它牢牢按在地上,任其如何挣扎也无济于事。
两人定睛一看,来者正是雪球。
“呀!雪球好棒!”小雪高兴地揉了揉雪球的脑袋,“今天多奖励你一罐鱼罐头!”
“喵!”雪球惬意地眯起眼睛,享受主人的夸奖。
金二看看雪球,再抬眼看看自家那条在泥地里打滚的狗,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鲫鱼渐渐地不再挣扎,雪球没有吃它的意思,移开爪子。金二用便携称勾住鱼钩一称,“哇!真够重的,9两多,是我钓起过的最重的鲫鱼!”
小雪眼巴巴地盯着他。
金二看穿了她的心思,拔出鱼钩,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枯枝,穿过鱼嘴上的孔洞,拎着鲫鱼递给小雪,“给,拿去吧,暂时就这一条,不过我会再钓的,就当是……我送的新年红包吧。”
“谢谢金叔叔!”小雪欢天喜地地接过来。
金二以前也送过小雪新年红包,但从没见她如此开心过,而且他自己也很开心,果然靠劳动和智慧获取的东西比单纯地撒钱要更有价值。
小雪犹豫了一下,是先回家把雪球送回家里,还是直接带着雪球去宠物店,很快她决定选择后者,因为回家之后还能不能出来都不知道。
“金叔叔,我出去一下……如果我妈妈找过来,帮我打下掩护……”她祈求道。
“好吧……”金二咧咧嘴,他不想掺和进这件事,但又不忍心拒绝小雪,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他用塑料水桶接了半桶水,“来,鱼还活着,放桶里吧,直接拎过去就不新鲜了。”
塑料水桶很小,就算盛满水拎起来也不沉,里面顶多只能放一条鱼,反正他以往就算钓上鱼来也会放回湖中。
小雪把鱼放进去,盖上盖子,鱼在桶里半死不活,偶尔甩甩尾巴。
她招呼雪球,一人一猫向别墅区外走去,金二重新坐回钓鱼椅上,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虽说空钩钓鱼的意境不错,但偶尔实战一把也相当心满意足啊……
至于怎么应付江夫人的责难……这个嘛……
小雪离开别墅区后,叫了辆出租车,带着雪球直奔宠物店。
路上的车很少,没过多久就抵达了目的地。
她一进门,就发觉今天的宠物店比平时冷清不少,两个活宝不在,店里显得有些空荡荡,也没有顾客,毕竟是大年初一。
张子安背对着门口,一手叉腰,另一只手上扬,指着货架顶上一只灰白色的鹦鹉骂道:“我说的是草船借箭,什么叫又艹船又借箭?”
“嘎嘎!”理查德不怀好意地转转黑眼珠,“是本大爷说错了,你这个白痴已经够贱了,不需要再借!”
张子安:“……”
“嘎嘎!放下拖鞋,好好说话!”理查德一缩脖子。
虽然少了两个人,但宠物店从大年初一开始就依然鸡飞狗跳啊。
“Hello!店长先生,新年好啊!小云,新年好!”
张子安回头,发现小雪笑咪咪地站在门口,一只雪白的波斯猫蹲在她身后。
鲁怡云从数位板上移开目光,见是小雪,惊喜地说道:“小雪!新年好!今天是来直播的吗?”
“新年好。”张子安回应道。
小雪的出现往往与直播联系在一起,他以为小雪正在直播,觉得手里握着拖鞋有些不雅,赶紧扔掉。
“怎么今天过来了,难道不需要陪家人?还是说……要直播?”他跟鲁怡云有同样的疑问。
“嗯……那倒不是。”小雪摇头,“今天没打算直播,过来完全是临时起意。对了,你店里的公众号不是说需要新鲜鲫鱼吗?怎么样,找到了吗?”
“还没有。”张子安遗憾地叹息道,“曾经有一条新鲜的鲫鱼摆在我面前,但我没有珍惜,等到了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尘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这样啊……”小雪举起塑料水桶,“我带来一条当作新年红包如何?也祝大家年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