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06【我修得是地道】
“你要是不肯放我们，你小心我们大哥，他一定会帮我们报仇的。”土匪见求饶无用，索性又大声威胁道。
“那太好了，就让他来吧。”项南撇撇嘴道，“正好把你们这帮祸害一锅端了，省得你们再危害乡里，祸害百姓。”
白嘉轩一听，都忍不住要给项南竖大拇指。
实在是豪气的很，比他这当族长的都强。
“对了，嘉轩伯，这几匹马我送给族里吧，以后就算是族里的公产。那些家里缺劳力的，孤儿寡母不好耕种的，都可以来借这些马，你觉得怎么样？”
“你真舍得？那可是五匹大马。”白嘉轩一听，惊讶的问道。
在民國时期，不说供人骑乘的高头大马，即使是负责拉车、驮货的驽马，也要三四十块大洋才能买得起。
而项南缴获得这五匹大马，都是高头大马，一匹一百大洋都不贵。全捐给族里，的确是大手笔。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家又不是没有马，我一个人能骑几匹。”项南摆手笑道，“就给族里用吧。”
“好。”白嘉轩点了点头。
……
说着话，村民们从贺家坊看戏也回来了。
见戏台这边点火，十分热闹的样子，都不禁好奇的走了过来。
“哎呀，族长，他们是谁啊？”等见到那十个被绑成一块的土匪之后，乡亲们无不都惊讶的问道。
“山上的土匪，进咱们村抢劫，结果都被黑娃逮到了。”白嘉轩解释道。
“哎呀~”乡亲们一听，都激动起来。
白鹿村乃至周边各县，平时都没少受土匪祸害。他们打家劫舍、姦婬掳掠，不知道多少百姓遭殃。
只是他们人多势众，又是打游击战，来无影去无踪，因此老百姓拿他们没办法，只能任由他们欺辱。
如今，他们终于被捕，乡亲们自然人人振奋。
“黑娃还说，将土匪骑来的这五匹骏马，都充做公产。”白嘉轩又说道，“以后族里就不缺大牲口了。”
“小神仙，真是太谢谢你了。”
“小神仙，真不愧是神仙呐~”
“太大气了，五匹马，说不要就不要了~”
乡亲们一听都很激动道。
他们都没什么大牲口，耕地得时候，只能向白家、鹿家租借，亦或者靠人拉拉犁。那吃得苦、费得力可太多了。现在有了这五匹马，可是帮他们省了大力了。
……
转过天来，十名土匪就由田福贤带去了县上。
因为他们作恶多端，干下了不少恶事，因此新来的梁县长为了立威，直接把他们全给毙了。
而得知是小神仙擒获的土匪，方圆百十里地的乡亲们都感激不尽。
那伙土匪在已经活跃了十几年，姦婬掳掠、烧杀抢劫，无恶不作。如今终于被逮捕，明正典刑，真是全县人民的福气。
國黨驻滋水县书记岳维山，更是亲自来到老祖庙拜会项南。
“先生勇擒悍匪，为百姓们除一害，真是令在下佩服。”他笑着向项南道。
“不必客气，守望互助，这是在下应该做的事。”项南摆摆手道。
“早就听说先生本事极大，能腾云驾雾、呼风唤雨、未卜先知、驱神御鬼……”岳维山又笑道，“如今國家疲敝，内外交困，黎民受难，正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不知先生可愿为國家献出一份心力？”
“在下是修道之人，不该沾染红尘之事。”项南摆手道，“实在是对不住得很。”
“先生再多考虑多考虑。在下也曾听说过，衙门之中好修行。”岳维山笑着劝道，“历朝历代，为朝廷效命的修道之士，可是数不胜数的啊。”
“这阁下有所不知了，修道分三种，天、地、人。”项南解释道，“修天道者，应天顺时，逍遥自在；修地道者，道法自然，和光同尘；修人道者，人情世故，性命双修。
为朝廷效命的，多是修人道的修士，讲究大隐隐于朝，公门之中好修行。但在下修得是地道，不适合与官府太多交往。”
“嗯，在下先走了，先生再考虑考虑。”岳维山笑道。
……
之后一段时间，岳维山多次来拜访项南，还是想要请他出山，助他一臂之力。
项南仙法了得，身手不凡，还能未卜先知，如果能够辅佐他的话，何愁原上的地下黨不灭。
可是项南对他这番殷勤却并不感冒，反而冷笑不已，“还想三顾茅庐~这是把我当诸葛亮，把自己当成刘备了啊。你是什么样的小角色，还想让我去辅佐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要是真想从政的话，以他的本事，就算做到一省的土皇帝，都丝毫不难。
区区岳维山，不过是國黨滋水县书记，或许在軍统还有些官职，但总体来说就是个小人物。
这样的人物还想招揽自己，项南怎么会看得上眼。
更何况他还知道，岳维山要走的是一条绝路，跟着他只能是一条道走到黑。而且既不利國，也不利民，最终还会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因此项南开头还见了岳维山三次，当他第四次来的时候，项南就直接从后面出庙了，见都不再见岳维山。
岳维山来了几次都吃了闭门羹，也只得罢了。
虽然对于项南拒绝他，他心里有点不爽，不过他也没想着对付项南。
一来，项南是方圆百里鼎鼎有名的小神仙，不仅滋水县城很多官绅富商信奉他，就连西安城中都有很多他的信众，因此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二来，他审问过那十个土匪，知道项南的仙术十分了得，都没有见他如何行动，那些土匪就已经动弹不得。这样的人物，这样的本事，要对付他也是很难的。
而且，岳维山想起，去年刘瞎子围攻西安城时，曾派兵到白鹿原抢粮，但连续派了两连的兵，都是在半道上突然发疯了。
负责镇守滋水县的许大彪，还有继任的团长，也是突然死得不明不白。
当初他还觉得奇怪，现在想想，未尝不是项南暗施的殺手。
岳维山虽然有理想，有野心，想让项南来帮他，但他也不敢动用强硬的手段。
不然的话，恐怕他也会变白痴，或者死得不明不白。
他不敢賭这件事，所以也只得罢了。
3107【对症下药】
夏收之后，就是夏种。
因为族里有了项南捐得五匹大马，所以乡亲们拉粪、拉水、耕地、耙地都省了不少人力，让大家伙儿对项南都非常感激。
项南还提醒白嘉轩，要教喻族人，一粒粮食也不要流出原上。
因为现在把粮食卖了，等到了明年，旱灾一起，再多花十倍的钱，也买不回卖出去的粮食。
但乡亲们毕竟还要交公粮，还要交税，卖不了粮食就没钱做这些。
项南体会到大家的难处，为此特地在原上开了家粮站，以高出市价两成的价格来收购粮食。
一时间，不只是白鹿村的村民，就连方圆几十里地的村民、粮商，都把粮食运到了白鹿村，卖给了项南。
项南也因此收购了近两千石粮食，全部存到了老祖庙里。
他还命人在庙周围种满了树，并且还堆上了巨石和藤蔓。
这样诡异的做法，也让乡亲们很是不解。
“小神仙这是做什么，夏天也不是种树的季节啊~”
“种树都是种小树，他种得却是碗口粗细的树啊~”
“种树求阴凉也不错，但是摆那些石头干嘛呢？”
村民们议论纷纷道，都感觉很不可思议。
但鹿三、章子卿、田小娥等人，却都看得出来，项南这是在庙周围摆阵呢。
终南山别墅外就有这么一片树，看着面积不大，可进到里面却像是迷魂阵。要是不熟悉道路，无论是往里进，还是往外走，都非常的难。
“黑娃，为啥要这么做呢？”鹿三好奇的问道，“把庙围上了，不就没人来烧香了？”
“达，明年就没有人来烧香了。”项南摆摆手道。
从明年开春起，就是连着两年的大旱，滴雨未下，赤地千里，河枯井干，颗粒无收。到那时候，百姓们逃荒还来不及，谁还会来这里烧香。
到时候，来这里的只会是饥肠辘辘的灾民。
而他存得这些粮食，就只够白鹿村吃得，再多余的粮食也拿不出来了。
那些灾民分不到粮食，在饥饿的驱使下，就会直接动手哄抢。大灾之年吃大户，这种现象屡见不鲜。
剧版《白鹿原》中郭举人就是被灾民吃大户。他仗着自己会武功，跟灾民们硬抗，结果被灾民们活活打死。
饿急眼了人，跟野兽没有两样，是不会有任何理智的，因此项南不得不防。不然的话，他这粮库就不是救命的法宝，而是自尽的毒药。
……
就在项南筹备粮库的时候，鹿子霖害白孝文的计划也在进行中。
他打听得知白孝文贪色，娶了媳妇之后，一度需索无度，把小脸熬得煞白。
逼得白赵氏晚上守在他门口，听到屋里一有动静，就开始敲窗户，提醒白孝文要注意身子。
因此鹿子霖对症下药，找了个小寡妇儿勾搭白孝文。
白孝文结婚数年，早腻歪他那黄脸婆了，被那俊俏的小寡妇一勾引，顿时就好像丢了魂儿一般。
不过他知道白嘉轩规矩极严，不允许家人、族人有任何行差踏错的地方。
当年为了纠正原上的歪风邪气，鞭子、板子都用断多少根，甚至还喂白石头儿、白兴儿等人吃过米田共。
这样的严刑峻法之下，也让他不敢行差踏错，唯恐自己被当众责打，又疼又丢脸，因此还是坚持住了。
不过那小寡妇儿受了鹿子霖的指使，却是不肯轻易放过他，隔三差五就在他面前晃悠，捋捋头发、挽挽袖子、整整衣服，撩拨得他春心荡漾，每天都在煎熬之中。
终于，秋收之后，因为白鹿村粮食再度大丰收，因此特地又请来戏班唱戏。
当乡亲们都挤在戏台前唱戏的时候，小寡妇儿一把揪住了白孝文，威胁他不要声张，不然就说他趁着夜黑耍流氓，随后把他带去了村外的小树林。
白孝文又激动又紧张，又兴奋又恐惧，最终还是在小寡妇儿的主动下，完成了第一次出軌。
……
时光荏苒，转眼又两个月过去。
秋收之后，项南还在不断收购粮食，继续储存。
他已经存了两千石粮食，但还是不够吃的，因此还想多存一些。
而就在这段时间，白孝文跟小寡妇儿的事，也陆续被人传了出来。
原来有了第一次之后，白孝文就爱上了这种突破禁忌的感觉，因此隔三差五就往小寡妇家里跑。
而时间一长，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何况这件事本就是鹿子霖给他下套，就算别人没看见，鹿子霖都会故意把事宣扬出来。
果然，就在一天晚上，白孝文吃完饭后，借口老六家闹家务，他去帮忙说和，结果出门就钻进了小寡妇儿家。
紧跟着就被白嘉轩堵在了小寡妇儿的炕上。
看着自己辛苦教出来的，给予厚望，将来还准备让他接任族长之位的好儿子，如今却是如此的自甘堕落，白嘉轩一口气没涌上来，直接栽倒在地。
多亏跛爷巡夜及时发现，喊来人把他背回家去。不然的话，白嘉轩非被当场气死不可。
“没事，就是气急攻心而已。”项南被请来之后，看了一下白嘉轩的病情，随后向吴仙草、白赵氏说道。
“那就快救救他吧。”吴仙草连忙道。
“黑娃，好好救你嘉轩伯。”白赵氏也道，“奶奶全看你了。”
“放心吧。”项南说着便为白嘉轩施针通血，片刻之后，白嘉轩一口淤血吐了出来，整个人的气也顺了过来。
项南随后又开了补气通血的方子交给吴仙草，让她抓药之后给白嘉轩服下。
“嘉轩伯，遇到什么事都要看开一点。”项南随后又向清醒过来的白嘉轩道，“人这一辈子，什么事儿都遇得上。
不过遇到事儿也别怕，遇到坎儿就过坎儿，遇到坑就过坑，累了就歇着，用不着勉强，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
小时候，考试失利都觉得好像天塌下来了。但其实时过境迁之后，这种小事简直不值一提。
人生很多事也是如此。当时看着好像天塌地陷，但等事情过去之后，才发现根本就没什么。
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要放开心怀，万事看开一点，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白嘉轩睁着眼睛，虽然清醒，但却是一句话没说。
项南知道，他还没想开，也就不再多言。
3108【太不要脸了】
转过天来，白嘉轩就在祠堂给白孝文上了家法，用刺鞭鞭打了他两百多下，差一点没把白孝文给活活打死。
而他媳妇儿也恨他不长进，居然跟小寡妇儿勾勾搭搭，因此一气之下就回了娘家，并扬言白孝文不跪地认错，就宁死也不回来。
项南知道这件事都很意外。
他原本以为没了田小娥，白孝文应该不会再出事了，毕竟他这个人还是很要脸，而且还是很怕白嘉轩的。
要不是田小娥那么漂亮，白孝文本不该轻易上钩。
就像王允如果不是用四大美人之一的貂蝉做美人计，恐怕董卓、吕布也不会色令智昏，以至于反目成仇。
但是没想到，白孝文还是出事了。
而那个小寡妇儿长得，甚至还不及白孝文自己的媳妇儿漂亮。
这事让项南一开始都没想通。
既然那小寡妇儿长得连自己老婆都比不上，白孝文又何苦跟她搅合在一起。
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赔本赚吆喝嘛。
但后来他就想通了，其实整件事很简单。
一来，白孝文虽然之前一直循规蹈矩，正正经经，但那并不是他本身的性格，而是白嘉轩强加给他的。
白孝文本身是个坏种，小时候就喜欢告黑状，耍阴谋，长大后也是卑鄙虚伪。白嘉轩一直让他装好人，对他来说是很累的。
所以二三十年装下来，他其实很压抑，很委屈，很憋火，想要放纵一把，也就不足为奇了。
二来，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那小寡妇儿长得是不如白孝文的老婆，但是出軌的刺激感，却远不是他老婆能提供的。
所以正德皇帝後宫佳丽三千，还要在外面寻花问柳；西门庆娶了四房妻妾，还要去勾搭潘金莲，而将潘金莲搞到手之后，还要沾惹李桂姐、宋蕙莲、王六儿、如意儿，等等等等。
那些女人未必有多漂亮，但他们还是不断撩骚，目的就是为了那一份刺激。
……
白孝文被施家法的时候，项南并没有去看，不过他也知道，白孝文肯定被打得不轻。
因为以白嘉轩的性格，断然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事后，他也的确听说，白孝文被打得下不了炕，十成性命丢了九成，离死也就剩一口气了。
但项南知道，好人不长寿，祸害遗千年。
白孝文当众受鞭刑，什么脸面、自尊、人格全都被摧毁了。而不破不立，失去了这些束缚之后，他自身的恶将开始崛起。
从此之后，白孝文就会脱胎换骨，不再是之前那个温文有礼、规规矩矩的教书先生，而成为一个毫无廉耻、不择手段、卑鄙阴险的小人。
果然一个月后，白孝文终于能动了。
而他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小寡妇儿家，找小寡妇儿继续温存。
甚至这次去都不再避人了，而是光天化日之下，明目张胆的进到小寡妇儿家。
而小寡妇儿见他来，也没有将他推出去。
她想得明白，白孝文就算被行家法，那也是族长白嘉轩的儿子。亲生儿子，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就像这次，白孝文就算被行家法，最后不也是白家抬回去，帮他治病疗伤的嘛。
而她是小寡妇儿，在白鹿村无依无靠，衣食无着，正好摽上白孝文。到时候，有他一口吃的，就有自己一口吃的，比她自己单绷要强多了。
所以，她不仅没把他推出去，反而黏得他更紧了。
……
白嘉轩听说白孝文伤刚好，就又去找小寡妇儿了，不禁气得七窍生烟，指使白孝武把他的衣服、被褥全都丢了，宣布从今以后不再认他这个儿子。
随后他找来姐夫朱先生主持分家，要把白孝文分出去，只留白孝武跟自己过日子。
尽管白赵氏、吴仙草还舍不得，想要再劝白嘉轩放弃分家的打算。但朱先生知道，白嘉轩活得就是一口气。
这口气要是没了，他人也就垮了，因此没有再劝，而是如白嘉轩所说，主持了分家。
最终，白孝文分到了外院的东屋、西屋，以及坡下的两亩水田。还有一兜子银元，是给孝文媳妇儿的。
不过白孝文根本没去接媳妇儿，而是拿着钱找小寡妇儿快活去了。
“哎，真没想到，孝文这孩子竟然变成这样了。”鹿三忍不住叹息道。
想当初白孝文多乖、多灵的孩子，读书、写字百伶百俐，经常得到徐先生的夸奖。可是如今，竟然沦落成二流子了。
大白天就往小寡妇儿家里钻，简直是太不要脸了，比白兴儿、白石头儿、桑老八那群无赖还让人恶心。
“有什么奇怪的，他本来就这样。”项南撇撇嘴道，“命里带着坏呢，多咱也好不了。”
……
冷先生听说此事后，特地来感谢项南。
当年，他差点把二女儿嫁给白孝文，多亏项南把他给劝住了。
项南说白孝文太阳化忌，前二十年一帆风顺，后二十年多灾多难，还会把自己的媳妇饿死。
他当时还觉得不准。毕竟白孝文为人规规矩矩，方方正正，俨然就是白嘉轩的翻版。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出事，怎么可能饿死自己的媳妇儿。
但现在看来，项南的批语，简直就是神准。
白孝文还真的堕落了，为了一个小寡妇儿，居然不要脸到这种程度，简直丧心病狂、厚颜无耻。
幸亏当初没把女儿嫁给他，不然现在真是后悔都来不及。
“小神仙，真是太谢谢你了。”冷先生拱手道。
“不必客气，我也是想大家好。”项南摆摆手，“对了，冷先生，你多存一点这些药材~”
项南教给冷先生一张单子道，“存越多越好。”
冷先生一看，单子上有藿香、桔梗、半夏、黄连、巴豆等等，不禁一愣，疑惑的看向项南，“存这些药材做什么？”
“不要问那么多，总之是有用的。”项南嘱咐道，“多存，存越多越好。”
冷先生见他这么说，肯定是有玄机，便也不再多问，点了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对了，小神仙，孝文今后会怎么样，还有得救么？”他又关心的问道。
他跟白嘉轩是姻亲，不想见到白孝文如此折堕。如果可以的话，还想再救他一救。
项南一听，笑了笑，“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种善因得善果，种额因得恶果，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选择。”
如果白孝文在受了鞭刑之后，诚心悔改，洗心革面，也未必不能获得新生。但他偏偏一意孤行，堕落到底，那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
3109【旱灾来了】
转过年来，来到一九二七年。
一场干旱在春末夏初悄然而至。
白鹿原发生干旱，其实并不足为奇。
因为原上几乎每年都有这种事，或轻或重，所以水地的价格才会比旱地贵出几倍。
可是往年的旱灾都在发生五六七三个月，等到八月秋雨连绵时，旱灾就会结束了。
但是今年的旱灾，从四月份就开始了。
因为旱灾来得早，麦子都没来得及灌浆，因此产量大减。
往年一亩地能落一百多斤麦子，今年都不到往年的一半。
原本村民们还想着，下雨之后，还能种第二茬庄稼，种点谷子、玉米、高粱之类，可是连着等了两个月，每天都是响晴薄日，嘎嘎红的大太阳。
把地上仅有的水分都蒸干了，大地龟裂、河流干涸，土地硬得堪比石头，再快的铁锨都掘不动。
就连往年从没干过的池塘，现在都干得见了底。
到了八月十五，已经到了要播种冬小麦的季节，但是老天爷仍未降下一滴水。
乡亲们这下子真的慌了。要连冬小麦都来不及种得话，那明年可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而此时各县各村，已经出现了大批的乞丐、流民。
他们都是夏粮、秋粮绝收，家里面没饭吃，而不得不出来行乞的。
灾民们成群结队、扶老携幼，背井离乡，绵延不绝，犹如饿龙一般。
所到之处，树叶、树皮、草根，甚至连观音土都被吃下肚去。
因饥饿而死的人，更是不计其数，在道旁随处可见。
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安葬。后来死得人实在太多了，剩下的人也没了力气，所以连埋都没有人埋了。
那些屍体，全都便宜了从山上下来的野狼。
因为吃了不少肉，因此它们繁衍的很快，到了冬天的时候，已经是一群一群的。
光天化日之下，就敢成群结队，在原上狂奔，见了人也不害怕。反倒是落单的村民，常常会成为他们口中的食物。
而到了此时，人们才想起项南两年前的预言。
“两年大旱，半年蝗灾，半年瘟疫。十室九空，哀鸿遍野。”
现在几乎全都应验了。
“神仙啊，真是神仙啊~”不少人都仰天痛哭道。后悔没有听项南的话，以至于现在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只是有钱难买后悔药，现在一切都晚了。
……
因为旱灾的缘故，夏粮歉收，秋粮绝收，过冬的小麦也绝了。
虽然到了腊月，终于下了一大场雪，但却并没有缓解旱情，反而把树都给冻死了。
老百姓看不到一点生机。
老天爷简直像不给穷人留活路一样，把什么活路都给堵死了。
而大雪带来的严寒，对于本就缺衣少食的乡亲们来说，更是一大灾难。
随着严寒的到来，死的人就更多了。
县城里每天都往外抬屍体，七八月份的时候，每天只有十来具屍体。到了腊月，一天就抬出去几百人。
在这种情形下，粮食成了最贵重的奢侈品，价格捧到了天上去。
往年，一块大洋能买两斗米。现在十块大洋，都买不了一斗米。
相比起来，之前值钱的田地、牲畜、烟土、棉布、木料等，价格却都是一落千丈。
就连女子的聘金，都跌了大半。甚至还有不要钱，免费送，只求给口吃得的。
项南存了几千石粮食，堆满了老祖庙几座大殿。
“黑娃，这些粮食要是全卖了，能把白鹿原都给买下来。”鹿三看着满满当当的粮食，笑着向项南道。
现在原上最好的田地，都用不了几块大洋了，也让他越来越佩服儿子的厉害。
当初一亩地都没有买，现在却能买下整个原。
“达，这些粮食不能卖。”项南摆手道，“告诉嘉轩伯，带人来拉粮食。”
鹿三一愣，随后点点头。
……
白嘉轩很快带着人就到了。
在鹿三的带领下，他们走过迷宫一般的树林，进到老祖庙，然后就看到了满满的粮食，多得都要快溢出来了。
“粮食~”白孝武惊呼一声，直接就扑了上去。
他已经两个月没吃着细粮了。
“嘉轩伯，你按着村里的人口，十五岁以下一天三两，十五岁以上一天半斤，由你和孝武来领。”项南说道。
“黑娃，我代乡亲们谢谢你咧。”白嘉轩听罢，忍不住要给项南磕头道。
这大灾之年，粮食比金子还重要。这么多的粮食，够全活一村的性命，也够他给项南磕一个头。
“嘉轩伯，千万别这样，我也是村里的人，区区一点粮食，又算得了什么？”项南连忙将他扶住道。
白嘉轩一听，更感动了。
随后，乡亲们开始分粮食。
大人半斤，小孩三两，虽然不多，但已经能活命了。
“神仙呐，活神仙呐~”村民们都感动不已。
如果没有项南的救济，他们都要成批成批出去讨饭了。
因此，他们纷纷聚在庙外，朝着老祖庙的方向，跪了下来。
“嘉轩伯，怎么名单上没有孝文？”项南看了白嘉轩总结的人员名单，疑惑地问道。
“不给他吃咧，饿死算球。”白嘉轩咬牙道。
“别，他到底是你儿子。而且，你不给他饭吃，他更容易走上邪路。”项南劝道。
白嘉轩却仍是不肯点头。
白孝文到现在还不知悔改，不仅没有去接回媳妇儿，而且跟那个小寡妇儿在一起。
两人现在光明正大的一块住着，甚至大白天就在屋子里折腾，把他们白家的脸都快丢光了。
他巴不得这儿子早点死掉，就当是臭了这块地了。
项南见状，便也不再相劝。
白孝文现在就是一头畜生了，救活了他也没什么用，反而会让他害死更多人，所以倒不如不救的好。
“对了，把白鹿书院几位先生的名字也写上吧。”项南又道。
去年镇嵩军包围西安城的时候，朱先生就请了一批先生，回到白鹿原上编纂县志。如今整个三秦大地面临旱灾，他们自然也难以幸免。
剧中，还发生了朱先生向白嘉轩借粮，却被白嘉轩拒绝的事情。因为白嘉轩是白鹿村的族长，而白鹿书院却在白鹿村外。
身为族长，他只能先顾及自己的族人，对白鹿书院那些老先生就只能抱歉了。
但项南却知道那些先生编纂县志，是很伟大，很有意义的事情，所以这粮食，他出了。
3110【万家生佛】
“黑娃，你给我交个底，你到底有多少粮食？”白嘉轩听项南这么说，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问道。
“四千五百石。”项南给白嘉轩交了实底，“足够吃得了。”
白嘉轩听罢，都大为震惊，继而拱了拱手，“黑娃，我代乡亲们谢谢你咧。”
现在粮价贵到天上去，一石粮食要一百大洋。四千五百石，那就是四十五万块大洋，把全白鹿村的人打包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但项南却把这么多粮舍了出来，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神仙，全白鹿村的大救星。
“不用客气，嘉轩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也是我积累的功德。”项南摆摆手道。
白嘉轩点点头，“等这场灾荒过去之后，我带乡亲们真给你盖座塔咧！”
“对了，嘉轩伯，告诉乡亲们，有吃的别对外说。这些粮食，咱们村人还够吃得。但是如果再来外人，那可就不够吃了。”项南嘱咐道。
“放心，我明白。”白嘉轩点头道。
……
随着粮食分下去，乡亲们都能活命了。
大人半斤，小孩三两，虽然不能吃饱，但总算能撑下去。
因此白鹿村百姓对项南感恩戴德，简直是万家生佛，五体投地。
只不过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很快白鹿村有粮食的事，还是被四野八荒的灾民们知道了。
收到消息之后，他们扶老携幼，一起来到白鹿村，希望能分到一点粮食。
但灾荒年间，一口粮食都是好的。
饿急眼的人们甚至会捡拾动物的粪便，从中筛选未完全消化的植物种子来吃，因此没有人分给他们。
于是那些灾民们长跪白鹿村宗祠门口，希望村民们能够大发慈悲。有灾民闯入村民家中硬抢，逮到什么就吃什么。
甚至还有灾民们成群结队，明火执仗，想要闯进老祖庙夺粮。
只是项南早在庙外布了迷阵，因此他们闯进去之后，就立刻迷路了，根本辨不清东西南北，找不到庙门口在哪里，只能是到处乱转，犹如鬼打墙一般。
也幸亏项南知道他们只是饿急眼的灾民而已，其实本性并不恶，因此没有在迷阵中布置机关、陷阱，否则的话，就算是成千上万的大军，也一样会命丧其中。
不过他们被困在这里，早晚也是饿死。
因此项南在晚上时候，还是大发慈悲，把他们都给丢了出去。
……
灾民们上原之后，项南就终止分粮。
不然的话，他手里再多粮食，也不够灾民们吃得。
灾民们不甘心的等了三天，见始终不见分粮，实在撑不住，也只得选择撤退。
之后，项南才恢复分粮。
而白嘉轩也将走漏消息的村民，带去祠堂狠狠的收拾了一顿。
原来是有几户人家收到粮食之后，舍不得自己全部吃完，把省下来的粮食拿去集上卖。一斤粮食卖一块大洋，以此赚钱。
这样的大灾之年，白鹿村的村民居然还有粮食出售，自然很快吸引灾民注意，随之就知道了白鹿村发粮食的事。
项南听说此事之后，都不禁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骂他们才好，还是该可怜他们才好。
“黑娃，别生气，我已经教训过他们了。若是他们再敢把省下来的粮食卖掉，以后村里就不再分给他们粮食。”白嘉轩向项南道。
项南点了点头，“嘉轩伯，这件事也不要太苛责他们。乡亲们也都是穷疯了，所以才会逼于无奈，行此下策的。”
这一年来，为了填饱肚子，很多人家都已倾家荡产。但凡还有其他生计，谁愿意亏自己的肚子，把救命粮拿去换钱呢。
“黑娃，你仁义咧。”白嘉轩拱手道。
……
就在项南开仓赈灾之际，滋水县传来一个坏消息，鹿兆鹏被捕了。
得知这一消息之后，鹿子霖担心不已，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县城，希望说服儿子写悔过书，向國黨投降。
这样一来，还能够留条活命。
可是，鹿兆鹏哪是那么容易屈服的人，尽管面临死亡的威胁，他却并没有选择低头，反而还关心这次灾荒，乡亲们有没有挨饿。
当听说项南每天都发粮，白鹿村没有人饿死之后，他都松了一口气，“黑娃还真是厉害，早早就做好了准备，全活了一村人的性命。”
“儿啊，这会儿就别说他了，还是说说你吧。”鹿子霖见他都这步田地了，还在关心别人的生计，忍不住摇头道，“你咋保命呢嘛。”
但鹿兆鹏知道，自己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以岳维山的为人，如果自己不投降，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而经过去年的剧变之后，他们这一方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打击，没有足够的力量来营救他，因此他这次很可能出不去了。
为此，鹿兆鹏诚心向父亲道了歉，这辈子只顾着做事，没有好好在膝下尽孝。等下辈子如果还有机会，好好留在家中做个好儿子。
鹿子霖见他这么说，哭得越发伤心了。
“我咋养了你这么个儿子，我还笑话人家老白家呢，你咋还不如人家孝文呢。”他忍不住道，“儿啊，你把那悔过书写一写，跟你那啥黨一刀两断。达带你回原上，你败家也好，你吸烟也好，达卖房卖地都养着你，行不行，儿子？”
……
听说鹿兆鹏被捕的消息后，项南当天晚上就进到了滋水县监狱。
对他来说，防守森严的监狱，就跟自己家也没什么两样，随意出入。
那些看守，甚至不及一条狗机灵。
他大模大样的来到牢房，那些看守就跟没看到他一样，事实上，他们也的确是没有看到他。
因为项南的速度太快了，从他们面前跑过去，他们也只当是刮过一阵风。
项南一路来到监狱最深处，像鹿兆鹏这样的重犯，为防止出事，都是单独关押的，而这刚好给了项南机会。
不然当着几百囚犯的面，他还真不好救鹿兆鹏，总会被人看到影踪的。
到了牢房，就见鹿兆鹏遍体鳞伤，气息奄奄的躺在那儿。
项南随即施展缩骨功，钻进牢房之内，将鹿兆鹏轻轻唤醒，“兆鹏、兆鹏~”
“黑娃？！”鹿兆鹏惊讶不已，没想到项南竟然能进到牢房中。
3111【劫狱】
“是我，我来救你了。”项南向鹿兆鹏道。
“这是牢房啊，你怎么救我？”鹿兆鹏疑惑的道。
因为失血过多，伤势太重，以至于引发高烧，他现在脑子不太清醒。
还没想明白，既然项南能进来，自然也就有办法出去。
“放心好了。”项南笑了笑，随后取出玄铁菜刀，先将他身上的手铐、脚镣一并砍断，跟着汇聚全身气力，一式【亢龙有悔】，狠狠轰击在监狱墙壁上。
就听轰隆一声巨响，犹如炸药爆炸一般，墙壁上就破了个大洞。
项南随即背上鹿兆鹏，纵身一跃出了监狱，以极快的速度返回白鹿原。
一路上风驰电掣，四十多里路，不到一炷香时间，就已经跑到了。
进到老祖庙之后，项南把鹿兆鹏放在后院殿里，随后帮他敷药、治伤，又运真气帮他疗伤。
好在鹿兆鹏虽然被打得重，但基本上都是皮肉伤，要治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很快，他的伤势就有所缓和，连带高烧都退下去了不少。
“黑娃，我有点相信你是神仙了。”鹿兆鹏向项南笑道。
项南之前说准了镇嵩军围攻西安城的事，那件事姑且算他有秘密消息渠道。
但是两年大旱这件事是天灾，没有人事先能预测到的，但项南偏偏又说准了，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而刚才项南双掌一推，就把厚厚的砖墙打穿，也实在是超出他的想象。所以他现在都怀疑，项南到底是不是神仙。
“别胡思乱想，我不是神仙，我只是会点功夫罢了。”项南摆摆手道，“这世上没有救世主，也不靠神仙皇帝。伱要坚持你的信仰，不要有任何动摇。”
“你也听过《国际歌》？”鹿兆鹏惊讶的道。
项南笑了笑，“我看过你们的书，我佩服你们的主张，我也相信你们的理想终究会实现。不过我这个人觉悟太低，思想也太庸俗，达不到你们那种可以牺牲自己拯救全人类的境界。所以我成为不了你们，只能帮你们点小忙了。”
“能在大灾之年，把宝贵的粮食分给大家，你已经很了不起了。”鹿兆鹏摆手称赞道。
这可是救活全村老百姓的义举，无论如何，也是值得赞颂的。
“好了，不必夸我了，你好好休息吧。”项南说道，“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谢谢。”鹿兆鹏点了点头，“对了，黑娃，我真的有件事想拜托你，你能不能帮我送个信？”
同志们还不知道他已经被救的事，或许还在想办法营救他。而他们这样做，不仅会做无用功，很可能还会令组织暴露。
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把获救的消息送出去。
“没问题。”项南点点头。
随后，鹿兆鹏告诉了他一个联络点。那是一个一次性的联络点，只要用一次就会被废弃，因此也不怕项南会泄密。
项南又匆匆赶回了滋水县城，就见此时已经全城戒严，搜捕越狱的鹿兆鹏。
当然打得幌子不是搜捕鹿兆鹏，而是清查非法囤积粮食的奸商。
项南很快在联络点留下纸条，并做好了印记。
鹿兆鹏的同志也立刻收到消息，得知他已经被解救的消息后，都非常意外且高兴。
他们原本还以为，会牺牲这位同志了。没想到，他居然能够死里逃生，真是一大幸事。
……
两天之后，项南正在庙里分粮，却听到庙外有响动。
他走出一看，却见岳维山带着一队人马来了。
“咦，还真是稀客啊。”项南微微一愣，随后拱拱手道，“岳书记怎么有时间来我这小庙，是知道我这小庙每天舍粮，来给我送粮食的，还是给我送锦旗的？”
“先生要粮食，我真的没有。要锦旗的话，我会跟省里说说，多给你颁几幅。”岳维山一听，立刻笑道。
“既然不是送粮食，也不是送锦旗，那阁下来此有何贵干？”项南又道。
“前天晚上滋水县监狱中有一名囚犯被劫，先生可知道？”岳维山问道。
项南摇了摇头，“没有听说。”
“不是说先生神机妙算、未卜先知么，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岳维山笑道。
“神机妙算、未卜先知？！在下可从来没这么说过。”项南摆摆手道，“在下不过是懂一点天文地理、拳脚功夫罢了，哪里敢称得上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这么说，这件事，先生真的一无所知？”岳维山问道。
“自然。”项南点点头，“世间万事万物多如恒河沙数。就在这一刻，都不知发生多少事，又不知多少人会死，我哪可能都知道呢。”
“好吧，看来在下来得冒昧了。”岳维山点点头，随后又笑道，“先生，在下想顺道进庙烧香，能否允许？”
“小庙已经封禁多时了，不过既然阁下有兴致，那就请吧。”项南点点头，“不过，老祖庙是清净之地，只许你自己进入，如何？”
岳维山一愣，斟酌片刻，随后点点头，“请先生带路吧。”
项南随即带着岳维山走进树林。
……
一进树林，岳维山就感觉好像进了迷宫一般，前后左右，四面八方全都是路，都不知该怎么走。
就见项南带着他东拐西拐，左绕右绕。
岳维山开始还想用心记忆路线，但片刻之后就已经被绕糊涂了。
走了好一会儿，都迟迟没到，岳维山正要询问，忽然感觉眼前豁然开朗，就见老祖庙就在眼前，这不禁让他大吃一惊。
因为就在前一刻，他还看不到老祖庙，可是一步迈出，他就已经来到庙门前。
就好像他之前一直被鬼打墙一样，明明就在眼前的老祖庙，就硬是看不到，还在转来转去。
“好神奇，先生这是什么阵法？”岳维山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阁下看过《三國演义》么？”项南问道。
“看过一点。”岳维山一愣，随后点点头。
“既然看过，就该知道，第八十四回《陆逊营烧七百里，孔明巧布八阵图》的故事。”项南解释道，“我这阵也是根据诸葛孔明的八阵图演化而来，虽然相比诸葛先生还差得远，但困住四五千人不在话下。”
岳维山听罢，咋舌不已。
3112【民为贵】
“先生真是旷世奇才。蜗居在这小小白鹿原，实在可惜的很。我愿举荐先生，为國效力，不知先生意下如何？”岳维山又道。
项南有这般本事，实在是天纵英才。如果能得到他的辅助，自己不要说一个小小的滋水县书记长，怕是總统大位都能想一想了。
项南一听，笑着摆摆手道，“在下这点本事浅薄的很，说穿了不过是些障眼法，怎么能登大雅之堂。
何况在下修得是地道，不宜与公门中人过多往来。今天也就是与岳书记有缘，方才现身一见。改日无缘，岳书记再登门，恕在下也不接待了。”
岳维山一听，不禁皱了皱眉头。
随后，项南便引着岳维山进到老祖庙。
进庙之后，岳维山便佯装参观游览，其实却是在偷偷搜寻鹿兆鹏。
前天鹿兆鹏被人劫狱就走，岳维山派人大搜全城，却是一无所获，不仅让他大为恼火。
后来，他又经过仔细搜索，详加勘察，终于发现了一些奇异之处。
他原本以为救鹿兆鹏的人，是从外面用炸药炸开墙壁，之后才将他救走的。但后来，他经过仔细勘察才发现墙壁是从里往外倒的。
也就是说，救鹿兆鹏的人是从监狱内部救得。而监狱里的看守，全部是他新调来的，他确信里面不会有叛徒。
所以这个人很可能是从外面进到里面，然后瞒过所有看守，来到鹿兆鹏的房间，跟着打开墙壁救他走得。
虽然这件事很不可思议，但有句话说得好，排除掉所有不可能的结果，剩下的结果无论再不可思议，也很可能就是唯一的答案。
因此岳维山相信自己猜得是真相。而整个滋水县能办到这一点的，除了项南之外，他想不到还能有谁，所以他才会带人过来。
……
项南也不怕他会搜到鹿兆鹏，任凭他在庙里走来走去。
“想不到先生存了这么多粮食。”岳维山看着满殿的粮食，忍不住赞叹道。
“朝廷不做事，迟迟不赈灾，在下也只能自救了。”项南撇撇嘴道，“岳书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此时此刻，黎民涂炭，哀鸿遍野，朝廷却是置之不理，视黎民百姓如草芥。须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
一个朝廷若是能将百姓放在第一位，想民众之所想，急民众之所急，就算有些许乱黨，也不过是疥癣之疾。
否则，就算一波乱黨被清除，以后还会生出更多的乱黨。就像清末，太平军之后是捻军，捻军之后是义和团，义和团之后是同盟會……
你们本来就是靠着造反起家的，这才过去多长时间，怎么这么简单的道理都忘了？”
岳维山听了项南的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勉强笑道，“赈灾的事，有专职官员负责，在下不便过问。
在下抓捕鹿兆鹏，也不是因为他是乱黨，而是因为他在省城打家劫舍、姦婬掳掠，猥亵妇女……”
项南一听，微微一笑。
鹿兆鹏连自己的老婆都不愿意碰，会去猥亵妇女？！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过，他犯不上跟岳维山辩论，“岳书记参观完了么，要不要再上袇房喝杯茶？”
岳维山一听，却是摆摆手。
他知道就算项南真的救了鹿兆鹏，真的藏在这座庙里，他也没本事把他给搜出来。甚至就算鹿兆鹏就站出来，他今天也带不走。
以项南的说法，他的阵法能困住几千人，就算是吹牛，打个折扣，困住几百人好了。他也没有那么多手下可以调动。
因此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他就算再有意见，必定不能跟神仙斗！
因此岳维山只得提出告辞，“希望先生说话算话，安心修道，不要再干涉红尘中事。”
项南点了点头。
……
岳维山走后，项南将鹿兆鹏从林子里领了出来。
鹿兆鹏对项南的阵法都钦佩不已。
他刚才试着走了一下，本来以为可以很快找到出路。
可是他在林子里转了小半天，别说找到出路，就连原来的路都找不着了。
“这是怎么一回事啊？”他好奇的向项南请教道。
项南笑了笑，“简单地说，就是障眼法而已。通过混淆你的视觉，制造出类似鬼打墙的效果。你觉得自己是往前直着走，其实却是不知不觉间在绕圈子。”
鹿兆鹏眨了眨眼睛，虽然项南说得简单，但他还是觉得很神奇。
“岳维山已经找来了，我想我也应该撤了。”他向项南说道。
“不必着急，他就算带一个团来，也休想把伱搜出来。”项南笑道，“你索性养好了伤再走，记住，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我现在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你给我的伤药很管用，我回去之后自己敷也可以。”鹿兆鹏道，“现在工作离不开我，我还要主持赈灾工作。”
“那好吧。”见他执意如此，项南也只好点点头，“先吃饭，晚饭之后，我送你回去。”
鹿兆鹏点了点头。
……
吃罢晚饭后，项南背上鹿兆鹏，以极快的速度将他背回西安城，“兆鹏，万事当心了。”
“黑娃，谢谢你。”鹿兆鹏感激得道。
他这次能够逃出生天，都要多谢项南的帮助。不然的话，他还真的麻烦了。
“不用谢我，我还要谢你呢。”项南摆手道，“我是不成，只能救一村的乡亲。全天下的乡亲，都等着你们救呢。”
鹿兆鹏点点头。
项南随后回到白鹿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继续舍粮。
而这时又出了一桩事，白孝文把分家得到的两亩水田、以及外院的东房、西房全都给卖了。拿着换来的钱，跟小寡妇儿在家里逍遥快活。
他这副模样，惹得全村人都纷纷侧目。
没想到白嘉轩聪明一世，却教出这么一个败家仔。
但白孝文却并不觉得难堪，反而觉得自己比往日更自在、更快活。
没有人再在耳边唠叨，也没人要求他这样，要求他那样，他自己想咋样就咋样，真的爽死了。
白嘉轩不给他粮食就不给粮食，他有钱可以自己去买粮食，犯不上看白嘉轩那张臭脸。
3113【咎由自取】
二八年的正月初一，白鹿原出了一桩祸事。
白孝文在大过年的时候，拿菜刀把小寡妇儿给殺了。
俗话说得好“奸生殺，赌生盗”，真是一点都没错。
白孝文原先还在学堂教书，多少能收一点束脩。
再加上两亩水田，也能打几百斤粮食，所以养他和小寡妇儿也够了。
可是如今闹了灾荒，人们饭都吃不饱，还有谁有心思再上学。
再加上因为灾荒，粮价飞涨，白孝文卖地、卖房赚得那点钱，实在是不够花得。
不到一个月时间，白孝文就把卖房、卖地的钱全都花干净了。
而他的钱花干净之后，小寡妇儿当即就翻脸不认人。
原来白孝文卖了自己的房子后，就搬去跟小寡妇儿住了。
小寡妇儿知道他有钱，自然也乐得伺候他。
天天陪他吃喝玩乐，乐得逍遥快活。
可是等他的钱都花干净了，又在村里领不到粮食，还要吃小寡妇儿分到的粮时，人家自然就不干了。
共富贵易，同患难难。
小寡妇儿当初勾搭他，都是出自鹿子霖的指使，为了利益罢了。
以利相交，利尽则散。
如今白孝文什么都没有了，田地、房产都卖干净了，连白嘉轩都不认这儿子了，因此他可以说是一无所有。
在这种情况下，小寡妇儿自然不愿意伺候了，因此大冬天就把他往外赶。
这时候，白孝文才看清小寡妇的真面目，自然气愤至极。
再加上他已经把所有钱都花在了小寡妇身上，现在兜里镚子儿没有。而外面现在天寒地冻，他身上无衣，肚内无食，出去没两天就得被冻死。
因此他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气之下，就举起菜刀就把小寡妇儿剁了。
……
而白孝文刚殺完小寡妇儿，刚好赶上桑老八给她送粮食。
见到小寡妇血刺呼喇的倒在地上，白孝文一脸凶相的拿着菜刀，还蹲在那里疯狂的剁着，桑老八吓得当场都尿了，赶紧发了疯的往外跑，边跑还边喊殺人了。
白孝文听到呼喊声，方才清醒过来，随后丢下菜刀，仓皇逃出了村子。
等白嘉轩带着族人出村搜捕的时候，终于见到了白孝文被野狼掏空的尸首。
原来野狼去年开始就在原上泛滥，乡亲们要是出门的话，都是三五成群，手里还得拎根棒子才行。
而如今天寒地冻，什么都没得吃，那些野狼早就饿疯了。
见到白孝文独自出村，立刻就把他给围上了。
白孝文文弱书生一个，平时连农活都懒得干，根本就没有什么力气，又怎么对付得了饿急眼的狼。
因此没挣扎几下，就被狼一口咬断了脖子，随后连肠子都给掏出来了。
白孝文死得如此惨，让全村老少爷们都唏嘘不已。
项南也叹了一口气。
其实白孝文原本有很好的生活。家境殷实，媳妇能干，知书达理。他自己不仅是学堂里的先生，还是白鹿村内定的族长，有名誉、有地位。
可他偏偏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浴望，任由自己堕落成了无赖、混混，失去了财富，失去了名声，失去了尊严，失去了自我，成了一头只知道享乐的畜生。
如今葬身狼口，也算是报应了。
白孝文的屍首随后被草草葬了，连丧礼也没有举办，甚至棺材都没有买，直接就用草席子裹着，葬在了一处荒地里，都没有被埋进白家的墓地。
按白嘉轩说法，他已经把白孝文逐出白家，没有他这个儿子，白孝文自然也就无权葬进白家墓地。
倒是那小寡妇儿，还是被埋进了丈夫的坟里，也算是生同衾，死同穴了。
……
白孝文和小寡妇的死，在原上并没有激起太多的涟漪。
在这个灾荒的年月，每天都会死很多人，死人早已不是什么新闻。
何况活着的人也是肚子空空，根本没精神讨论这些话题。
大家也只是熬着，看看自己什么时候死罢了。
时光荏苒，到了五月，朝廷终于开始赈灾了，在各保障所开了粥棚，每天都舍粥。
不过听去得人回来说，粥力根本没有几粒米，清得几乎能找的见人影。
就算这样，每人每天只能领一碗，根本就不顶饿。
而且，旱灾还在延续，看不到丝毫终结的迹象。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才算个头？”
“老天爷啊，你就不可怜可怜穷人么？”
“这到底造了什么孽，要死多少人才罢休？”
人们无奈的说道，对未来简直不抱任何信心。
……
而和嗷嗷待哺的灾民们相比，城里的官员、富商却是狼狈为奸，借着灾荒大发横财。
他们把赈灾粮食通通捂在手里，不发给百姓，而是高价出售。一斗米就要十块大洋，榨干老百姓最后的救命钱。
老百姓为了活命，只能变卖家财。田地、房子、牲口，甚至卖儿卖女卖媳妇。
那些奸商趁机大发横财，仅贩卖人口一项，就赚到了数百万大洋。
在埃德加·斯诺所著的《西行漫记》中这样记载，“久旱无雨的黄土高原上一片死寂，树叶被摘光了，树皮也被剥干净了。
饱受饥荒、缺衣无食的少女半裸着身子，被装上运送牲口的货车，运往沪江的妓院。路边的尸体都是骨瘦如柴，稍有一点肉的立即被其他动物吞噬掉了。”
而这些贪官、奸商的禽兽作为，最终被报纸所披露，在社会上引起了一片哗然。
项南知道，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白灵的功劳。
她虽然表面上还在省城的师范学校读书，其实暗地里已经追随鹿兆鹏加入地下黨。正是她组织学生上街，并联络新闻媒体，才把这些丑闻报道出来。
丑闻的曝光，给了朝廷不小的压力，他们终于宣布要加大赈灾力度，严惩贪官污吏，杜绝人口贩卖等等。
粥棚里的粥不再那么糊弄人，贩卖人口的贩子被抓了几个。囤积粮食的奸商，克扣赈灾粮的官员，先后被处分了几个。一切似乎在向好的地方发展。
不过项南知道，这都是在敷衍而已。
抓得那几个奸商，不过都是些小角色，总共囤积的粮食也没几石。真正的大粮商，他们根本没动。
而那几个官员，也不过都是些没背景，没地位的小角色，克扣的粮食也就几斗而已。跟那些贪污几百石、上千石赈灾粮的大贪官，根本没法比。
由此可见，所谓的改变，也不过都是做戏罢了。
3114【锄奸】
时光荏苒，来到三零年。
一开春就下了两场大雨，随着大雨的落下，干涸的河床终于存住了水，龟裂的大地终于开始复苏。
被冻死的树木重新焕发生机，就连野草也开始钻出了芽儿，老百姓终于重新看到活路，高兴的他们直接跑进雨里，感受着这久违的甘霖雨露。
春雨过后，乡亲们忙不迭的把种子洒进了地里，希望夏季能够获得一场丰收。
不过项南却知道，旱灾是结束了，但是蝗灾又要来了。
因为干旱是有利于蝗虫繁殖的。它在湿度百分之十到二十的干燥环境下最适宜产卵。
干旱环境下的植物含水量低，也最适宜蝗虫的进食和生长，而且干旱还有利于蝗虫的迁徙。
因此历年大旱之后，总会闹蝗灾的。
而蝗灾非常难以防治，即使是现代，农业技术已经非常发达，世界各地还经常有蝗灾的消息。
更何况民國时期，农业技术还很落后，要防治蝗灾自然就更难了。项南对此都不报什么希望。
……
他更关心西安城里的事。
按照书中及剧中的时间线，怕是鹿兆鹏要危险了。
他奉命到茂钦根据地找三十六军。结果三十六军的姜大成政委一意孤行，鼓动军隊攻打西安城。
但其实他早就背叛了。
三十六军的根据地在茂钦，位于渭北的山区地带，易守难攻。而且九百多人的队伍，很容易分散开。因此國军要进山围剿，是很困难的一件事。
但是渭南却是一片平原，来到这里无处躲无处藏，就很容易被聚而歼之。
姜大成就是想把三十六军从山里带出来，带到平原上，带入包围圈。到时候，敌众我寡，又无处藏身，很容易被围而歼之。
剧中，三十六军几乎被全歼，连鹿兆鹏也差一点丧命。
而且，因为姜大成的出卖，地下黨损失也极其惨重。省内的联络点几乎被一扫而空，韩裁缝、郝县长等很多同志，都因此而死。
项南不忍看到这件惨事，因此他决定救他们一救。
他随即以游方四海为名，离开白鹿原，进入滋水县城，在國黨党部悄悄的潜伏下来，地点就在岳维山办公室的顶棚上。
岳维山表面身份是滋水县支部书记长，其实真实身份是中统派驻三秦的负责人。
他统领着滋水县城内数以百计的特务，任务就是肃清乱黨，维护统治。
因此潜伏在他身边，项南就能收到第一手的消息。
而凭借项南的武功，以及继承自詹姆斯·邦德的特工技巧，由他来跟踪岳维山自然万无一失。
……
经过几天的跟踪潜伏之后，项南很快收到了关键信息。
一位叛徒为了高官厚禄，愿意向岳维山投降。为了保密，初次见面，两人约在西安城一间小茶铺见面。
项南猜测这名叛徒，应该就是姜大成没错了。
他随后便尾随岳维山来到西安城。
岳维山便乔装打扮，扮成一名普通的小商人，进到了这间茶铺之中。
而他的手下，有的乔装成茶铺的掌柜、伙计、茶客，有的伪装成街边的小贩、乞丐……总之，安保措施做得非常严密，方圆百米都在他们监控之内。
如果那个人是真心投诚还罢了，如果他是引鱼上钩，借机行刺，在场众人会第一时间就将他一举擒获。
片刻之后，就见一位茶客进到茶铺，但并没有与岳维山同桌，而是坐到了他旁边的座位。
项南一时无法确定他是不是叛徒，连忙运起紫霞神功偷听起来。
却听那人低声说道，“岳掌柜？”
“是我，你是姜掌柜？”岳维山问道。
“是我。”那人点点头道，“岳掌柜，这几年生意做得不错嘛，我们的生意都快被抢光了。”
“姜掌柜夸奖。”岳维山笑道，“如不嫌弃的话，不如来我们店入伙吧，我保你做个二掌柜如何？”
“二掌柜？”姜掌柜一愣，笑了笑，“那薪水多少呢？”
“姜掌柜还怕兄弟小气不成，只要你肯过来，先送十根小黄鱼做见面礼。等你过来之后，薪酬与我平齐，如何？”岳维山笑道，随后从口袋中，取出一包东西，在桌子下面偷偷递给姜掌柜。
“好，岳掌柜果然大方。”姜掌柜展开一看，就是眼睛一亮，“既然如此，咱们一言为定。”
“姜掌柜果然快人快语。”岳维山笑道，“兄弟送了你一点见面礼，你也得回兄弟一点见面礼吧。”
“好，那我就先指两只兔子，给岳掌柜开开荤。”姜掌柜随即说道，“他们的省城联络点就在裁……”
项南听到这里，已经确定他的身份，见他马上就要爆料了，当即不再迟疑，取出手槍，对准姜掌柜就是一槍。
以他的槍法，保证百发百中。
果然一槍过去，姜掌柜话到嘴边，便被爆头。
岳维山一见，大为震怒，立刻吩咐手下四处搜索开槍之人。
但哪里还来得及。
项南开完槍之后，立刻便纵身离去，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跑出几里地，那些特务打死都追不上的。
……
收拾了叛徒姜大成之后，项南晚上又悄悄来到裁缝铺，将自己从岳维山那里收集到的一系列机密，诸如國军的剿共计划、國军的布防图、特务的渗透名单、电报破译密码本等等，摆在了裁缝铺门口。
随后，他轻轻敲了三声门。
韩裁缝刚睡下，听到敲门声，立刻惊醒过来。悄然来到门口，谨慎的透着门缝往外张望，就见到了地上的包裹。
他连忙将其拿进屋，打开一看，顿时大吃一惊。
这些都是绝密级的情报，每一份都十分珍贵。要想取得，都不知要付出多少心力，牺牲多少同志才能够做到，如今却是凭空降下，简直就跟天降横财一般。
另外，他还从包裹里看到一封信，上面解释了姜大成被殺的始末由来。
韩裁缝看后大吃一惊。
他还没收到姜大成被刺的消息，但他见过姜大成，知道他是三十六军的政委，刚刚才来城里开过会。
没想到居然已经被殺，而且，居然还是个大叛徒。
幸好把他及时处死，不然的话，所有地下黨都危险了，几乎会被他连根拔起的。
3115【防疫十策】
化解了地下黨的危机之后，项南方才回到白鹿原上。
并且找到了冷先生，询问他关于药材储备的事。
冷先生听了项南的建议，这两年都在囤药。
只不过他个人财力有限，而且又适逢天下大旱，不只是粮食绝收，药材产量也受影响，因此总共也没存下多少药材。
“不行，还是要多存药。”项南向他说道。
“小神仙，你给我交个底，到底为什么要存那么多药？”冷先生疑惑地问道。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项南解释道。
大灾会导致人口大量死亡，还会导致社会秩序失衡。
人口大量死亡，社会秩序失衡，会使得屍体得不到及时掩埋。而曝露的屍体腐烂变质，就会导致大量病菌滋生。
而且灾民的四处流动，也会导致病菌的传播。中國的百姓安土重迁，除非一点活路都没有，否则根本不愿意背井离乡。
也因此即使有传染性疾病，因为百姓活动范围有限，往往也只局限于一村、一乡、一县。但灾荒之下，灾民四处逃难，就把病菌传播的到处都是。
再加上大灾之时，人身体的免疫力也会大幅下降。就像那些灾民，全都营养不良，瘦得皮包骨头，往常能硬扛的疾病，如今都会被轻易打垮。
因此，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瘟疫？！”冷先生吓了一跳。
身为大夫，他可是知道瘟疫有多么可怕。
如果说饥饿的殺伤力是一，那瘟疫的殺伤力就是一百。
一个大活人三五天只喝水不吃饭，还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如果染上瘟疫的话，即使是腹泻，两三天内也就死了。
因此单是饥饿还不至于灭族，但瘟疫却可能造成“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的惨象，可以说比旱灾还要可怕一百倍。
“真的会有瘟疫？”冷先生确认道。
“真的会有瘟疫。”项南点点头，“虎烈拉，不及时救治，咱们村至少死一半。”
冷先生顿时神色一凛。
虎烈拉是俗称，学名又叫霍乱，这是一种急性传染病，患者会剧烈腹泻、呕吐，导致脱水、电解质紊乱和肌肉痉挛，严重者会循环衰竭导致死亡。
在古代的死亡率接近百分之五十到六十，严重的时候，甚至能达到百分之八十。可以说，一旦处置不好，灭村、灭族都是肯定的。
“好，我马上存药。”冷先生点点头道。
项南也取出一袋大洋交给冷先生，“方圆几十里的乡亲们，都要靠你了。”
冷先生接过钱来，点了点头。
人命关天，这会儿功夫，他也顾不上跟项南客气了。
……
很快就到了六月份，眼看着玉米、高粱、谷子都要开始收获了，老天爷也适时又下了几场雨，让籽实越发的鼓胀。
乡亲们也都非常开心，以为今年肯定是丰年。如此一来，他们就不用再挨饿，终于缓过劲来了。
但是没想到，眼看着就要丰收了，忽然之间，不知从哪里冒出大群蝗虫，黑压压一大片，如同乌云一般，铺天盖地，遮天蔽日。
所到之处，树木、野草、庄稼，甚至糊窗户的窗棂纸，都被啃噬殆尽。等蝗虫过境之后，地里几乎什么都不剩了，全部都成了光秃秃一片。
眼看着就要丰收了，却遭遇这样的变故，乡亲们简直就是欲哭无泪。
“怎么会这样，老天爷，还给不给老百姓活路了？”
“我的包谷，我的高粱，老天爷，你这不是耍人么？”
“旱灾过了又是蝗灾，老天爷，给我们一点活路吧！”
乡亲们忍不住哭诉道，觉得命运实在是捉弄人。好容易旱灾过去，没想到又有了蝗灾，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留。
……
而此时，人们才又想起项南的预言。
两年大旱，半年蝗灾，半年瘟疫。
如今旱灾、蝗灾都已应验，怕是瘟疫也不远了。
想到这一点，乡亲们也是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黑娃，真的会有瘟疫咧？”白嘉轩找到项南道。
现在村里人都怕的不得了，怕自己不知啥时候就得了瘟疫，因此这些天连地都不敢下了。说自己不知啥时候就死了，还种地做什么呢。
而这种情绪显然不宜蔓延，不然的话，没等瘟疫来，大家就先自掘坟墓了。
“真的。”项南点点头，“虎烈拉，到时候，全村至少死一半人吧。”
“那么多？！”白嘉轩吓一大跳，连忙问道，“那咋办呢，有啥解救的办法没有？”
“有。”项南点点头，随后拿出防治瘟疫的十策。
其实霍乱并不是太可怕的病症，在很多地区都已经绝迹了。只有那些偏僻落后，医疗条件较差的地区，还会有霍乱的存在。
而且，只要做好预防，这种病就能很好防住。
白嘉轩接过一看，就见上面有喝热水、吃熟食、勤洗手、清扫街道、清理水源、粪便、灭蚊蝇、消毒，如呕吐、腹泻，及时隔离等等，倒是都不难做到。
“就这些能行么？”白嘉轩问道。
“只要做好这些，起码能防住八成。”项南解释道。
白嘉轩点了点头。
能防住七八成，已经算不错了。
他随后就把预防告示贴了出去，还找小孩儿把它编成儿歌来唱。
“虎烈拉，不可怕。喝热水，吃熟哒。勤洗手、剪指甲……”
经过一番宣传之后，村民们终于算是安心了。
很多都照着做，但也有粗心大意，好逸恶劳之辈，不按照预防十策做事。
因此很快，负责给牲口配种的白兴儿，就开始腹泻，没两天功夫就倒在炕上起不来了。
项南过去一看，正是虎烈拉。
“你洗手了么，剪指甲了么，喝热水了么，吃生的了么……难受不难受，活该不活该？”项南问道。
白兴儿就是没把防疫十策当回事，喝生水，吃生食，还在村里待不住，总去其他村里转悠，结果现在就传上了。
“小神仙，我再也不敢了，你快救救我吧，求求你了。”白兴儿连番求饶道。
他跑了四次肚，都快拉脱力了。
项南这才帮他弄了药，还嘱咐人把他家门封上，既不许人进去，也不许他出来。七天没事，才可以揭开封条。
胆敢私自揭得，就是与全村人为敌，要被执行家法。
经此一事，全村人都害怕了，再不敢不当一回事。
3116【三百万大洋】
为了防止疫情蔓延，白嘉轩还听从项南的建议，派人把进村的几条道路全部堵死，不允许任何外来人员进村。
若是本村人员，则需在村外破窑洞隔离一星期，确保没病才可以回到原上。否则一律驱逐出去。
而且本村村民也在家中，自我隔离五天，确保没有病症再出来。居家期间，由精壮男子组成的防疫人士送粮、送水。
防疫人士全部洗手，带口罩，身上佩戴香荷包。每次送完粮之后，衣服、口罩全部放在柴锅中烹煮，煮完晾干方才可以继续穿戴。
经过如此这般严防死守之后，白鹿原最终只出现了两例病情，分别是白兴儿和鹿永福。
白兴儿是因为喜欢到处逛，所以不小心感染了病毒。鹿永福则是一个人过活，孤老头子一个，吃饭、喝水不讲究，能凑合便凑合，结果生了病。
其他村民则都架着小心，吃熟食，喝开水，而且还在厕所里倒了草木灰，杀死蚊虫。因此犯病的几率大大减小。
再加上这一年多来，村民每天都能领到项南施舍的粮食。
虽然不能让他们吃饱，但也比其他村村民吃得好多了，也因此身体素质没那么差，对病菌的抵抗力还是蛮强的。
也正因此，才没有几个人传染上瘟疫。
相比起来，周围各村，瘟疫都已经流行起来了。
隔三差五，就有人腹泻闹肚子。
虽然冷先生已经把药方散了出去，而且还在各村派药，但是人们缺少预防的概念和措施，因此得病而死的还是不计其数。
……
“赵柱哥、满仓哥，我是白灵啊，你们不认识我了，连我都不让进啊？”白灵站在村口，惊讶的问道。
她听说乡下闹了瘟疫，所以马上找来药方，准备回村告诉乡亲的，没想到刚到村口就被拦下了。
“当然认识你了。可是族长说了，现在是疫情期间，禁止外来人员进村。”赵柱解释道，“你要真想进村，那先在村外土窑自我隔离七天，要是没病的话你就可以进村了。”
“这么严格呢？”白灵都惊讶的道，“那村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你跟我说实话。”
“村里现在好着呢，前两天白兴儿、永福叔得了病，后来被小神仙治好了，现在都没事了。再等两天不复发，他们就可以出门了。”鹿满仓解释道。
“真的，没骗我？”白灵倍感意外的道。
现在外面瘟疫闹得可厉害了，就算是西安城的医院，也全都被病号给住满了。没想到白鹿村竟然安然无事，让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当然是真的。咱们村有小神仙保佑，就算有瘟神下凡，那也得给几分薄面啊。”赵柱笑道。
“没错，小神仙那可是神仙，传得防疫十策神极了。我们照做之后，没一人得病。”鹿满仓也笑道。
“是么，是哪十策？”白灵好奇的问道。
赵柱、鹿满仓随即给她说了一遍。
白灵听罢，都很好奇。
她原本对项南印象并不好，以为他就是个神棍，只知道装神弄鬼，导人迷信罢了。就连他大灾之年舍粮，都有一种做作、市恩的味道。
之所以这么想，主要是因为项南自称神仙，让信奉唯物主义的她自然看不过眼。
不过现在听了防疫十策，她居然有些佩服项南了。
她原本以为项南给出的防疫策略，就是多烧香，多拜神，多捐粮、多捐钱，以此来赎罪解孽。
万万没想到，项南给出的十策居然十分科学，一点迷信色彩都没有，不禁让她松了一口气。
“好吧，既然村里没有病情，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帮我转告我爹，就说我在城里很好，让他不要担心了。”白领又道。
赵柱和满仓都点了点头。
……
三个月后，外面的疫情渐渐止住。
白鹿村的村民也获准可以自由出村了。
而到了此时，他们才知道，外面的疫情有多惨烈。
庞家村、巩家村、范家寨、米家堡，周边的七八个村子，人居然都死绝了，一户都没有剩下。
贺家坊、胡家沟、刘家铺子等几个村子，人死了也有大半。村子外面添得全是新坟。
乡亲们听了之后，都感慨不已，恍如隔世。
这些日子，因为村里严密防疫，一刻都没放松，乡亲们没法赶集，没法串亲戚，没法出去耍，难免会心生怨言。
如今听说这么多人死了之后，他们才知道，项南和白嘉轩这是救了他们的命。
不然的话，他们至少得死一半人。
因此疫情结束后，乡亲们自发来到老祖庙，想要给项南磕头，给神仙上香、烧纸，感谢神仙的护佑，但都被项南给阻止了。
他宣布从今以后，他要闭关进修，老祖庙也不再对外开放。
因为现在已经是三零年年尾，进入到三一年之后，外面的形势会越来越乱。
靠烧香拜神已经没用了。
在正式闭关前，他去省城一趟，找到了白灵。
……
“是你啊，黑娃哥，你怎么会来找我？”白灵看着项南，惊讶的问道。
项南之前可从来没有找过他。
“哦，我是想通过你，给兆鹏传一句话。”项南说道。
白灵顿时一愣，疑惑项南怎么知道鹿兆鹏跟她在一起。
不过她没有胡乱应下，而是摆手笑道，“黑娃哥，兆鹏哥现在可是通缉要犯，我哪里可能见得到他么？”
“嗯，见到见不到都好了，总之，万一你侥幸见到他，就告诉他，第二次釜底抽薪的‘薪’他要不要？”项南随即说道。
“什么意思？”白灵有些不明白。
“他会懂得。”项南没多解释。
白灵顿时有些郁闷，不过她还是很懂事的没有多问。
两天之后的晚上，项南家的后门被敲响。
项南立刻迎了出去，果然见到鹿兆鹏站在门外。
“谁啊？”鹿三也听到敲门声，出来问道。
“没谁，一个过路的。”项南回道，随后带着鹿兆鹏离开，找了一个僻静之所，随后向他说道，“我准备把镇嵩军那三百万大洋交给你们。”
鹿兆鹏一听，瞪大了眼睛。
3118【白鹿没了】
三一年，日軍侵华；三二年，东三省沦陷；三三年，热河沦陷；三四年，察哈尔沦陷……
三秦大地虽然没有遭遇战火，但是税赋却是日益加重。
以前一年只需缴纳两三斗粮食，两元钱的赋税。如今一年要缴纳四五斗粮食，四五元钱赋税。
很多人家交完赋税之后，剩下的粮食、银钱跟本都不够花的。
就算是遇到丰年，没有旱灾、蝗灾、水涝等，人们还要靠挖野菜、吃树叶、树皮等充饥。可以说，日子比之前过得还惨。
白嘉轩都想不明白了，为什么都已经革命了，老百姓的日子却还没大清过得好。这革得到底是谁的命？
……
三六年的一天，白嘉轩来找项南。
项南这些年虽然在外面做事，但每隔一段时间，还是会回到白鹿原上来的。
陪陪鹿三、章子卿、田小娥等人，也顺便宣示一下自己的存在，免得大家还以为他死了。
“黑娃，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见白鹿钻进地底下去了，这是不是啥好兆头？”他充满希冀的问道。
项南一听，却是一愣，知道白灵有可能牺牲了。
白灵，就是白鹿原的精灵。在剧中，她死得时候，白嘉轩就梦到了白鹿钻入地底。
不过他不好告诉白嘉轩实情，便摆摆手道，“嘉轩伯，《易经》有云，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意思是大地有德，无论是好人、坏人、清水、脏水，这地都会承载着它。所以君子要像大地一样，有容人之量。
白鹿入土，这应该是吉兆。不过地是这样的，厚积才能够勃发。就像施肥，今天洒在地里，不能指望明天，庄稼就蹿高一大截儿，需要等待时机。
因此我掐指一算，至少一甲子之后，才能够见到效果。”
白嘉轩一愣，随后摇摇头。
还要一甲子才能化为吉兆，如此看来，未来的十几年，怕还是难熬。
……
三七年，日軍全面侵华，抗日战争也全面打响。
为了躲避战祸，燕赵、三晋的百姓纷纷逃离家园。
白鹿原上就来了很多逃难之人。
而鹿兆海所在的军隊也正式开拔，加入抗战。
项南也继续为國出力，继续刺殺日軍高官、窃取日軍情报、炸毁軍火库、焚烧军用物资……
来到四零年，鹿兆海在战场上牺牲，生前殺了四十三个小鬼子。
此种壮举令朱先生十分敬佩，因此他和白鹿书院几位修县志的老先生一起，准备前往前线参軍，为國家献出自己的一份力。
“每日里都有不好的消息传来，领土一省又一省的被侵占，民众千万又千万的被奴役，城村一处有一处的被血洗，一切内政外交处处受困！
都说书生无用，昨晚我跟几个老先生商量，决定投笔从戎，去前线打鬼子！兆海是我的学生，年轻的娃娃都战死了，我还留着这把老骨头干啥！”
朱先生在兆海灵前的一番话，深深的震动人心。第二天出版的《三秦日报》在头版显着位置标出了题为《白鹿原八君子抗战宣言》的新闻，震动了西安城上下朝野。
三天后，沪江《文汇报》全文转载这条消息，标题改为《关学大儒投笔从戎》，影响扩大到南方。
一时间，响应朱先生的理学同仁纷纷投书报刊要求取义成仁者超过千人。
……
时间来到四五年。
项南已不记得自己殺过多少鬼子，炸过多少座軍火，焚烧过多少军用物资，窃取过多少军事机密……简直数不胜数。
而随着日軍投降，他也回到白鹿原上。
但太平的日子根本没过几天，此时虽然日軍已经投降，但是内战很快又打起来了。
为了打好内战，便于征兵征粮，白鹿原上的保障所改名为联保所，田福贤这位总乡约改为联保主任，乡约改名叫保长。二三十户编为一甲，一甲设甲长，大村里设总甲长……
改制完毕之后，联保所就开始抽丁抽粮，规定是二丁抽一、除收官粮之外还收军粮。
白鹿原上的百姓头次见到这么严苛的征丁制度，这么繁重的税赋，比当年打小鬼子要得还多。甚至当年乌鸦兵来到原上，也没这么狠过。
“征这么多的粮和丁，我没经过也没见过，清家皇上对农民也没有这样心狠……“白嘉轩咬着烟袋锅子道。
朱先生向来说话以近喻远，辛辣的点评道：“买卖人有一句话说：‘心狠蚀本。’“
而就在乡亲们纷纷抗议的时候，鹿子霖突然间就被人给抓起来了。
抓他的人是岳维山。
因为鹿兆鹏现在已经是地下黨那边的大官，岳维山没办法抓到他，就只能拿鹿子霖扎筏子。
而鹿子霖的被抓，把村民们抗议声一下就压了下去。
因为鹿子霖从一二年当了乡约之后，到现在已经三十余年，在白鹿村呼风唤雨，权势熏天。除了项南、白嘉轩之外，没人不怕他的。
可如今，他却被人像抓鸡一样的抓了起来。
见他都被逮了，还有谁敢再啰嗦。
……
鹿子霖被捕之后，白嘉轩领着人到城里告地状，总算是把他给救了回来。
其实岳维山本来也知道，指望鹿子霖把鹿兆鹏逼出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之所以抓他，也就是做个样子。
所以也就顺坡下驴，把鹿子霖给放了。
鹿子霖被释放之后，被白嘉轩的义举感动的痛哭流涕。
那么多年，为了族长之位，他跟白嘉轩斗来斗去。为了出口恶气，甚至还教坏了白嘉轩的儿子。
可是等他被抓之后，全村只有白嘉轩愿意救他。
这样的举动，让他实在是自愧不如。
因此从大牢出来之后，鹿子霖就蔫吧了。
他彻底服了白嘉轩，心里的那股气撤了，再不想跟他斗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愧疚和悔意。
之后，他的精神越来越萎靡，睡觉总是从梦中惊醒。
说白孝文拖着一地的肠子来找他了，说小寡妇儿血淋淋的站在他面前……
鹿贺氏请冷先生帮他看过，没有效应，又请项南帮他降妖除魔。
不过项南知道，鹿子霖这是心病，并不是什么妖魔作祟。
所谓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
鹿子霖就是平生亏心事做得太多，因此老了之后心气一泄，开始后悔、害怕了。
这很正常。
汉武帝当年何等雄才伟略，老了之后，也一样是怕得不得了；武则天一代女皇，何等殺伐果断，老了一样怕得不得了。
因此项南也没法治鹿子霖，只能是让他活在恐惧、悔恨当中。
3119【朱先生走了】
时间来到四七年。
朱先生终于编纂好了《滋水县志》，喜出望外的拿到滋水县的县衙，希望县令可以拨款刊印。
可是，新任的滋水县令却不肯出资印刷，还讽刺朱先生闲着没事干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形势，还编撰什么县志，令朱先生十分愤慨。
为了编纂这本书，几位关学大儒皓首穷经，字斟句酌，耗费了二十年的光阴，可以说是一字一句都是心血。
可是滋水县令却不识货，一味推诿，就是说没钱，把朱先生气得都要放下书生架子骂人了。
项南听说之后，拿了五捆大洋找到朱先生，“先生，编纂县志是好事情。有句话说得好，‘欲要亡其国，必先亡其史；欲灭其族，必先灭其文化。’
先生修县志，正是为白鹿原，为滋水县著史，为滋水县传根。有了这部县志，我们滋水县就有了灵魂。
哪怕将来再有外敌入侵，只要这部县志还在，我们滋水县的根就不会绝。所以出版县志，真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也应该出一点力的。
而且，我的钱本来就来自百姓，现在还给百姓也是应当的，请先生千万不要推辞。”
见项南这么说，朱先生很感动。
其实这么多年下来，他对项南是很钦佩的。
乌鸦兵进犯原上时，是项南护住了一村百姓；后来闹旱灾，闹蝗灾，闹瘟疫，都是项南出粮、出药……
因此这五百大洋他便收下了。
……
滋水县志随后得以出版。
而这本书的顺利出版，也让朱先生实现了最后的心愿。
随后，他亲手把县志送到了其他七位参与编撰县志的老先生家中，并顺道把滋水县全部走了一遍，最后一次看了这片养育自己的土地。
等走完之后，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轻了，一生的负担终于卸下来了。
在那一年的冬天，他交代完所有后事之后，让媳妇朱白氏给他梳了最后一次头。
随后，他依偎在朱白氏的怀里，说道，“我心里孤清得受不了，就盼有个妈！我想叫你一声妈……“
朱白氏很懂他的心思，默默地点了点头，轻轻地抱住他的头。
此时大雪纷纷而下，两人都渐渐的没有了呼吸。
……
朱先生的死，在白鹿原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方圆几个村的百姓，都一起来为朱先生送葬。
一方面，朱先生的学问众所敬仰，是白鹿原上少有的大儒；一方面，朱先生的品行也众口皆碑。
当年一人说退方升二十万清兵；答应方升讲学五年，就真的抛家舍业，远去关外教书；查禁烟苗，制定乡约，赈济灾民，编纂县志……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大仁大义，大智大勇，令人十分钦佩。
也因此当朱先生葬礼那天，足有数千人来为他送葬，队伍绵延开来，足有二三里路。
项南也在其中，还为朱先生写了挽联，“自信平生无愧事，死后方敢对苍天。”
白嘉轩也哭得死去活来，恨不能撞死在棺材上，跟姐夫一道去了。
姐夫就是他人生中的指路明灯，是他心目中的大圣人。他这一辈子几乎都遵循姐夫的指导做事，如今姐夫一死，他一下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白鹿原最好的一个先生谢世了……世上再也出不了这样好的先生了！”他跪在朱先生坟前哭道。
……
朱先生死后，很快就到了四九年。
五月份，西安城得到解放。紧接着，滋水县得到解放。
原上一下冒出许多共黨，一起欢迎解放軍，还把恶霸地主、土豪劣绅、贪官污吏一并捉住了。
书记长岳维山、联保主任田福贤，恶霸地主贺耀祖等就全部被捕了。
原来这些年，國黨倒行逆施，横征暴敛，早就在原上激起民愤。
百姓们原本对地下黨抱有怀疑的态度，但后来渐渐都成了他们的拥趸。
很多人更是私下里加入地下黨，加入民兵、游击队，在原上活动。
只不过他们平时务农，战时为兵。拿起槍能打仗，放下槍能生产。
这次解放西安城、解放滋水县，民兵就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而滋水县解放之后，鹿兆鹏就穿这一身戎装，回到了原上，找到了项南。
“好啊，我早知道最后胜利的是你们。”项南点头笑道。
“谢谢你对我们的支持。当初的三百万大洋，真的帮了我们大忙。”鹿兆鹏说道。
三百万大洋被他转移到了茂钦根据地。有了这笔钱之后，三十六军的实力大大增强。不仅扩张到了五万人，而且地盘也扩大十几倍。
为后来的胜利会师，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因此鹿兆鹏很感谢项南。
“不必客气，一点微薄之力罢了。”项南摆手说道。
“对了，我有件事想请你证实一下。”鹿兆鹏又道。
“什么事？”项南好奇的问道。
“抗战时期，有位传奇特工，代号‘幽灵’，刺殺日軍高官，焚烧日軍軍火，窃取日軍机密，给日軍造成了极其严重的破坏。这个人是你吧？”鹿兆鹏问道。
项南一愣，随后笑了笑，“你说是就是吧，反正我不承认。”
他本来也没想要立功受奖，只想以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因此这件事他是不会承认的。
听他这么说，鹿兆鹏笑了起来。
他早猜测“幽灵”是项南。只有他有这样的本事，既能够殺人于无形，还能日行千里，夜行八百，长途奔袭。
而且，“幽灵”做事的方法，跟项南当年整镇嵩军几乎是一模一样的。都是烧粮草，盗银库，炸軍火，殺軍官……
“黑娃，谢谢你，你为抗日战争立下大功。”鹿兆鹏紧紧握着项南的手道。
“兆鹏，你别这么说，我可没承认。”项南笑道，“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希望你也不要乱说。”
鹿兆鹏笑了笑，“现在又不是以前，每个人都可以畅所欲言了。”
项南一听，也笑了起来。
……
鹿兆鹏回来时，还带回了白灵生得女儿。
原来当年为了掩护身份，他和白灵曾假扮夫妻，而后日久天长，假戏真做，真的结为了夫妻。
随后白灵怀孕，在根据地老乡家中，生下了女儿，取名鹿天明。
看到了白灵的女儿，白嘉轩、吴仙草都非常高兴。
他们最疼爱女儿白灵，可是白灵却让他们操碎了心。
自从十多年前，匆匆一别后，就再也没见过面，让他们两口子盼得，眼泪都快流干了。
因此如今见到外孙女，跟女儿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白嘉轩、吴仙草真的高兴极了。
3117【幽灵特工】
听项南说，要把三百万大洋都交出来，鹿兆鹏自然是惊讶不已。
三百万大洋，能买十万条槍、上千万发子弹，能够组建一支强大的军隊了。
他们这些年之所以发展的缓慢，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资金不足，无法得到有效的武装。
如果有了这三百万大洋，真的可以鸟枪换炮了。
“黑娃，你真的舍得？”鹿兆鹏惊讶的问道。
“有什么舍不得的。我的钱已经足够花了。”项南笑道，“那些钱对我来说，不过是锦上添花。但在你们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这三百万银元留给项南自己，最多也就是让生活变得更奢华些。但是交给鹿兆鹏，却能发挥最大作用。
“黑娃，我代组织谢谢你。”鹿兆鹏听他这么说，激动地道。
“不必客气。”项南摆摆手，随后把银元的准确埋藏地点告诉了鹿兆鹏，“好了，拯救黎民的重任就交给你们了，好好努力，多多保重。”
“放心吧。”鹿兆鹏点了点头。
……
项南送别鹿兆鹏之后，回到家中。
转过天来，他就正式宣布闭关静修、追求仙道。。
从此之后，不见外客。
闭关之前，他给白嘉轩留了四个字——“天下大乱。”
白嘉轩看完都有些傻眼，这几年又闹兵灾，又闹旱灾，又闹蝗灾，又闹瘟疫，周边各村、各县死得人，差不多得有一半多。
他还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呢。哪能想到，大难之后，不仅不是一帆风顺，反而是“天下大乱”。
看到这四个字，白嘉轩感觉脑袋一紧，仿佛被铁箍箍住了一般。
吓得他都没敢把这话告诉别人，只是自己藏在了心里。
因为他怕说出来，乡亲们会被吓死。
接下来的时间，白嘉轩越发努力的操持家务，维护族法。
他希望借助传统的规范，传统的道德，传统的礼法，来努力维持住白鹿原这片净土。
……
项南之所以要闭关，也是知道未来天下大乱，靠着装神弄鬼已经没用了。
到时候，那么多的麻烦，靠他自己一人，根本解决不了。
而若解决不了，自然难免砸招牌。
因此项南索性闭关，不问世事。反正以他现在的钱，足够十几年花用了。
闭关之后，他每天的功课，就是看书、习字、浇水、种菜。
他的老祖庙占地数亩，除了建了殿宇之外，还留有大片的空地，正好用来种瓜果蔬菜。
一为改善伙食，二为闲情逸致。
人总待着不做事，是很容易毁掉的。种种菜，浇浇水，拾拾苗，也是一种消遣。
在他的精心栽培下，像什么苹果、梨、柿子、葡萄。石榴、核桃、西瓜、甜瓜都长得非常好，甚至吃都吃不完。
……
而他虽然在在庙里种了很多地，但却不像村里人那般需要缴税。
因为田福贤不敢跟他收税，鹿子霖更不敢。
毕竟当初土匪进村行抢，不是项南及时擒住土匪，他媳妇儿，以及他家里的钱，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鹿子霖虽非重情重义之人，但也不像白孝文那样绝情绝义，还是有些良心的。因此项南的税，他就不收了。
而且，就算他想收也没法收。
他曾经试着走进老祖庙外的那片林子，结果差一点就迷糊了。
多亏他没走几步，赶紧退了出来。就算如此，他都折腾了小半天。
吃一堑长一智，他哪还敢乱闯。
而他连项南的面都见不到，收税的事自然不用再提。
……
不过对别人，鹿子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他担任乡约这些年，可是没少逼粮逼税。
他和田福贤，以及其他乡约沆瀣一气，在本就繁重的税赋上，又加收两成，让乡亲们的负担日益增重。
而为了省钱，难免就有人动歪脑筋，比如行个贿，拉个人情，认个干爹啥的。
鹿子霖是个贪欲极重的人，贪财好色，见利忘义。
书中，他曾经被白孝文抓起来，在大牢里关押了三年多，出来之后还是狗改不了吃翔，消停了没两天，就又跑田福贤那里去要官了。
按冷先生的话说，“他的官瘾比烟瘾还难戒。”
这样的人自然是很容易被收买的。
他也因此干下了一桩桩丑事，在白鹿原上到处抛洒种子，十几年后，认了十几个干儿子，都能坐满几张桌子。
项南对于他的丑事知之甚详，不过他并没有管这些事情。
这件事说白了，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鹿子霖虽然做下不少丑事，但哪一个也不是强逼的，跟耍流氓有着本质的区别。
因此这种事，项南也不好管。
反正个人有个人得孽，个人有个人的因果。
鹿子霖现在是爽了，可是却也把鹿贺氏的心伤了。
十几年后，当鹿子霖被吓疯之后，鹿贺氏直接把他赶出了家门，让他去跟猪狗睡在一起。
而他那些老相好、干儿子没有一个肯来看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最终鹿子霖是在一个冬夜冻死的，临死之前嚎了半个晚上，焉知不是他的报应。
……
虽然鹿子霖、田福贤在原上瞎搞，但原上还是有办事的人。
朱先生从前年就请了一帮大儒在白鹿书院修县志。
这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情，受到了滋水县郝县令的大力支持。
专门拨了款，用于县志的编撰，以及大儒们的薪水。
不过实话说，钱并不多。
毕竟现在国事艰难，财政紧张，没有太多资金可用。
朱先生和诸位大儒，还是以个人觉悟为主，想要为后人留下一份历史，因此就算没几个钱，也愿意把这份工作做下去。
项南知道后都很感动。之前大灾之年，还专程给他们送过粮食。
虽然虽然灾荒过去，本不用再送粮食了，但项南还是让鹿三每个月给白鹿书院送几石粮食，让先生们吃饱了好修书。
其实他最早想给钱的，由他来给老先生们发工资，不让他们为爱发电。
但朱先生把钱给退了回来。他的意思是，粮食可以收，但钱就算了。
项南明白他的意思，便也没强求。
3120【落叶归根】
鹿兆鹏随后又去了项南的丈人家。
章家人这才知道，当年女儿跟着鹿兆鹏去南方参加了革命，后来牺牲在了北伐战争中。
得知这件事后，章家人痛哭不已。
他们虽然当年恨女儿逃婚，害得他们一家人丢脸。
但经过这么多年，这么多事后，他们已经可以理解女儿的作为。
知道她所做的事，是非常有意义，非常伟大的。
也因此如今听到她的死讯，自然悲痛万分。
而项南此时也才知道，原来他跟鹿兆鹏，还差点成了连襟。
……
鹿兆鹏的归来，也算是救了鹿子霖一命。
原本他作为前乡约，是应该被抓起来的。
毕竟当年，他跟着田福贤干了不少坏事，很多村民都检举揭发他。
但他毕竟是鹿兆鹏的爹，而且现在已经疯疯傻傻。况且打从四五年起，他就不再当乡约了，因此对他网开了一面。
不过，据项南来看，以鹿子霖现在的状态，也活不了几年了。
……
白鹿原解放之后，项南便和鹿三、张凤兰、章子卿、田小娥等，一并离开了白鹿原。乘坐火车前往已经解放的沪江，然后辗转经五羊去到香江。
项南的理由是，他之前装神弄鬼，假扮神仙，招摇撞骗，算是一大罪过，已经有人在城里告下他了，所以必须要走。
鹿三自然是舍不得走得，他死都想死在白鹿原，死在自己的炕上。
可是他又怕儿子出事，所以只好跟着儿子上路了。
“达，别担心，等再过些年，要是平安无事，咱们还会回来的。”项南劝道，“而且我答应你，就算将来你死了，我也会把你的骨灰安葬回去。”
鹿三一听，点了点头。
……
到了香江之后，项南便买下楼宇，直接做了寓公。
他当初装神弄鬼，的确骗了一些钱，但后来又是舍粮，又是舍药。而且在三一年之后，他就关上庙门谢客，不再接受香油钱、供养粮，因此那些钱本来已经花得差不多了。
不过抗日战争期间，他趁着战乱顺手牵羊了不少财物。
因此，钱他是不缺的。
到了香江之后，刚开始的时间，鹿三、张凤兰、章子卿等都很不适应，觉得项南移民的决定完全是个错误，还跟他商量是不是可以搬回去。
但是后来几年，他们才明白项南是多么睿智，彻底打消了回去的念头。
……
六零年，鹿三以八十五岁高龄去世，也算是高寿了。
项南遵照他的遗嘱，特地申请返回國内，将鹿三的骨灰葬回白鹿原。
在当时，虽然往来不便，但还是可以申请的。
项南几人先从尖沙咀乘火车到罗湖，在罗湖入境站接受检查之后，才准许入境。
入境时领到一份回乡介绍书，到派出所报道，才可以领取粮票，然后再买火车票，才能前往西安城。
项南是和章子卿、田小娥等人一起回去的。经过三天三夜，才从五羊坐火车抵达西安城。到了西安城之后，再到当地派出所报道。
得知项南等人是从香江来得华侨，当地派出所干警也很热情，特地联络了一辆公交车，把他们几人送回了白鹿原。
再次回到白鹿原，一切跟以前似乎都不一样，但又似乎没有太大的差别。
车子停下之后，项南等人下了车，随即被一群小孩围住了。
而正在村口抽烟的闲汉，见到项南几人穿着、打扮都跟村民不同，不禁都好奇的看了几眼，随后纷纷惊奇的围拢过来。
“你是黑娃哥？”一位老头儿开口问道。
项南一愣，仔细地看了看他，随后惊讶的问道，“你是孝武？！”
就见白孝武头发花白，皱纹堆垒，真的跟小老头一样了。
“对，是我。”白孝武惊喜的道，“黑娃哥，你怎么还跟之前一样，怎么就不显老呢？”
“真是小神仙回来了？”
“哎呀，这么多年不见，他怎么都不显老呢？”
“这不就是小神仙嘛，比咱们岁数还大，可比咱们显年轻多了。”
众人也纷纷惊奇道。
……
随后，白孝武把项南让到家里坐。
片刻功夫儿，其他村民收到消息，也全都围到了白家。
“孝武，这些年，村里变化大么，你们过得怎么样？”项南笑着问道。
“嗐，还那样，就是种地罢了。面朝黄土背朝天，怎么都比不上黑娃哥你。”白孝武摆摆手道，“对了，黑娃哥，你这些年去哪儿了，解放之后你们就突然不见了？”
“哦，我们出國了，去香江了。”项南解释道。
“香江在哪儿？”白孝武茫然不解。
项南笑了笑，大致解释了一下。
白孝武恍然大悟，又打听了一下香江的那边工资、吃食，随后不无羡慕的道，“黑娃哥，还是你能干。”
“都好，都好。”项南笑道。
经过一番闲聊，他知道老一辈的村民，基本都死了。
田福贤和岳维山五零年被槍决。他们死后，鹿子霖就被吓疯了，天天吆喝着有鬼追他，没熬到年尾也死了。
吴仙草五二年走得，白嘉轩五五年走得，白兴儿、桑老八、二豆儿等，也是五三、五四年那会儿走得。
鹿贺氏跟着儿子鹿兆鹏，在城里享了一阵福后，五七年走得。
鹿兆鹏现在是省里的官儿，经常会下来走走，村里还是沾了他不少光的。
……
项南跟乡亲们一直聊到很晚，当天晚上，便歇在了孝武家。
他们之前的家已经分给别人了，老祖庙的树也大多被砍了，连神像都被拆了，所以都不适合入住了。
转过天来，项南跟村民们商量鹿三下葬的事。
村民们都很支持鹿三落叶归根。
况且当年大灾，是项南舍粮，才救了全村百姓。
所以乡亲们也感念这份恩德，自然不会推脱，都很踊跃帮忙。
正在商量之间，就听外面汽车喇叭声。
等众人迎出去一看，就见鹿兆鹏正从车上下来。
“黑娃~”
“兆鹏~”
鹿兆鹏一见项南，很是高兴，大步迎了上来。
项南也笑着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