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93【返回中土】
在西欧待了半个月时间，总体看来，西欧的状态还是比较令项南满意的。
他需要的就是一个贫困、落后、愚昧、无知的欧洲，而不是前世的列强，这样才方便他的统治，也便于商品的倾销。
现在中土产得棉布、瓷器、铁器、烈酒、玻璃、茶叶、钟表、香水等，在欧洲都很受欢迎，以至于他们都忘了，其实很多商品，原本欧洲才是原产地，是从欧洲传到中土去得。
但如今欧洲的工业基础遭到剧烈破坏，以至于一个像样的工厂都找不到，退化到了中世纪欧洲那种手工业状态。
那种状态之下，生产力十分低下，也使得货物的价格居高不下。中土产得商品，即便是跨越万里远道而来，价格依然要比欧洲本土的手工产品便宜。
也因此欧洲的百姓自然选择价廉物美的中土产品，而导致欧洲的手工业者生存极其困难，濒临破产的边缘。
而这正是项南跟欧美列强学得。
它们就是喜欢用低价倾销的方式，让对手无利可图，以此来击垮对手的工业基础，随后再趁机垄断对手的市场，并以极高的价格攫取最后的利润。
比如粮食。墨西哥的粮食本来自给率还行，结果美國粮商以极低的价格，在该國出售粮食，使得墨西哥的农民纷纷破产，美國粮商从此垄断墨西哥市场，粮价自然也是今非昔比，想涨多高就涨多高，不买就得被迫饿死。
……
离开柏林之后，项南来到罗刹國。
此时的罗刹國跟欧洲的状态差不多，也是处于穷困潦倒，愚昧落后的状态。
因为罗刹國的原生文明本来就不先进，它主要是从欧洲吸取营养的。比如它的宗教、文化、文字、科学、工业等等。
十七世纪，是彼得大帝派人到欧洲，学习先进的技术，回國之后兴办工厂，发展贸易，文化、教育和科研事业，同时改革军事，建立欧洲化正规编制的陆海军……经过一系列的西化改革之后，罗刹國才逐步成长为欧洲强國。
但如今的欧洲，本身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又能教给罗刹國什么呢。
况且罗刹國经过一番改革之后，知识分子、商人、地主、贵族、國王，甚至连牧师都被殺光了。
剩下一群没知识、没技术、没脑子，甚至连字都认不几个的翻身农奴，种地连肥料都不知道怎么用。
因此现在的罗刹國也是一副贫困潦倒、愚昧落后的状态。但因为大家都是这样，所以他们个个都很开心。
对这些农奴来说，起码他们只是挨饿，而不再受地主、贵族、國王的压迫了。对于他们这种乐观、天真的心态，项南感到很满意。
……
在克宫待了几天之后，项南等人乘车返回中土。
在经过蒙國草原的时候，各蒙國部落都来觐见项南，表示自己的忠诚，献上自己的礼物。
自从项南打下欧洲，通了亚欧铁路北线之后，蒙國各部算是彻底服了项南，对他再也没有二心。
尤其是见到机槍、大炮对阵骑兵的优势之后，他们就再没有其他想法了，全都变得能歌善舞，慷慨豪迈起来。
而自从项南拿下欧洲之后，也再没有举行过木兰秋狝。
原因很简单，之前举办木兰秋狝，最大的原因就是拉拢蒙國各部为自己所用。但现在蒙國各部上百万人加在一起，都比不上他一支万人军隊的战力。
而且打下罗刹國之后，借助蒙國抵御西方入侵的理由都没了。
因此蒙國各部对项南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利用价值。之所以没灭他们，也不过是见他们还算懂事，所以懒得收拾他们而已。
蒙國各部也知道自己的利用价值很少了，自然要更加卖力的表示忠心。否则的话，偌大的全球都打下来了，他们这些部落又算得上什么。
因此项南回銮经过草原时，他们都纷纷前来拜见，奉献上最珍贵的礼物。诸如黄金、白银、宝石、骏马、牛羊、美女……以此来讨项南的欢心。
项南见状，其实很是头疼。
因为他这一圈逛下来，收得礼物太多，火车都要装不下了。
不夸张的说，光是宝石就装了两车皮，黄金、白银都有上百吨之多，至于美女更是多达两百余人，让项南都发愁该往哪里搁。
要知道，他不是司马炎、唐明皇、正德帝，後宫粉黛过万，酒池肉林，肆意行乐……他的皇宫，伺候的宫女也不到三百人。
如今带回两百多美女，那宫女都不够用了，甚至宫殿也不够住的，总而言之是麻烦。但由于这些都是他们的一片忠心。
收了倒还罢了，万一不收，倒显得对他们有意见。到时候，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乱子。
所以项南也只能先收下，然后考虑把这些美女，赏赐给自己的儿子、王公贵族什么的。
……
项南在草原待了七天，跟蒙國各部汗王、酋长、首领，欢饮畅谈、骑马射猎，好好地拉拢了一下感情。
而蒙国诸王见项南虽已耳顺之年，但在马上依旧风姿飒爽，拉弓射箭依旧快似流星，丝毫不见疲态，甚至耳不聋、眼不花，不禁面面相觑，知道就项南这样的身体状态，大概再活十年都没问题，不禁一个个表现的更恭敬了。
七天之后，项南等人乘车返回中原。
这次出行，总耗时约两个月时间，总体来说，项南还是满意的。
大清对世界各地的统治，应该还算是比较稳定的，虽然个别地区有些騒动，但并不影响大局。
尤其是对欧洲、天方的分化、封锁、愚民政策的推行，让他感到很是满意。只要欧洲那边不出乱子，其他地方就掀不起多大风浪。
因为除了欧洲之外，其他地方的文明都相当落后。比如中亚、蒙國、非洲、澳洲、南美、北美多地，现在大多还是原始的部落制，生产力和科学技术都十分落后。
就算项南放任不管，让他们自由发展，想要诞生现代科技，都不知道要等多久。
但欧洲就不同了，现代科技的萌芽已经诞生，如果不摁下去的话，他们迟早会诞生出现代科技，到时候可就难办了。
3394【大赏群臣】
回到京城之后，项南开始大赏群臣。
这次旅行真的收获了不少礼物，其中有些需要归入内务府，有些则用来赏赐王公贵族、朝中大员了。比如像一些珠宝、首饰、织品、地毯、洋酒之类。
其实项南虽然对贪官从不手软，发现一个就殺一个。但他也知道如何笼络人心，对那些勤勤恳恳、清廉自守、忠孝仁义的官员，他也是向来不吝惜赏赐的。
毕竟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多吃草。
像明朝末年，之所以崇祯贵为皇帝，都没有大臣肯帮他做事。甚至最后一年春节朝贺，崇祯帝在皇宫干等大臣等了几个时辰，大臣们方才姗姗来迟，一点没把他这皇帝放在眼里，就是因为崇祯帝刻薄寡恩，揽功诿过，从来不肯体谅下臣。
因此肯为他做事的官员越来越少，导致他虽然贵为九五之尊，却无人可用，最终吊死于煤山之上，只有一个太监愿意为他殉死。
而这次旅行带回来的美女，项南也多半赏赐了王公贵族、皇子皇孙等等，只留下了八个人在宫中。
因为这八个人真的太漂亮了，每一个的颜值都不输顶级明星。
比如中亚部落献上的美女阿伊莎，五官精致，身材曼妙，肤色雪白，论颜值丝毫不输古力娜扎、迪丽热巴、哈妮克孜这样的美女。
而波斯部落献上的美女法蒂玛，高鼻深目，明眸善睐，眉目如画，身材婀娜，论颜值也不比苏菲·玛索、莫妮卡·贝鲁奇、凯瑟琳·泽塔琼斯这样的美女差……
因此项南将最美的八位收入後宫，其余近一百多人送给王公贵族、皇子皇孙，另外还有几十人身份不算尊贵，又还算能歌善舞，所以便送去了南府。
南府是清代宫廷戏曲承应及管理机构，设于康熙年间。府下设若干机构，有内学、外学、十番学、中和乐、弦索学等等。
宫廷饮宴时的歌舞伴奏，后妃听曲时的戏曲表演、祭祀时候的音乐伴奏等，都是由南府来负责。其中既有宫女，也有太监，还有民间艺人，总之五花八门。
像皇子皇孙、王公贵族、朝中大员等如果寻觅到好的艺人，往往也会献到南府供皇帝、后妃们娱乐。
比如剧中的白蕊姬就是如懿的父亲纳尔布送入南府的。甄嬛之所以选择白蕊姬，让她去勾引皇上，并故意在宫中挑事，就是借着白蕊姬的这层身份，让後宫中人误以为白蕊姬是如懿的人，从而给如懿制造麻烦。
因此把那些异域女子送入南府，也相当于是收入自己囊中，喜欢的话随时可以宠幸，而且还不占后妃的名额。
……
从西域回来之后，项南的心情好多了，随后他拿出了一个新玩意。
当天，他把後宫嫔妃、众皇子等叫到太和殿广场前，先让嫔妃们按照品级排好，随后自己钻入一个黑布蒙得三脚架后。
三脚架上顶着一个大箱子，箱子上还装这一个小锅，看起来样子古里古怪的。
众嫔妃茫然不解，正不知道此为何物，就听项南在幕布后喊道，“大家都笑一下。”
众嫔妃们一听，不明何故，但还是笑了一下。就在这时，却听砰得一声，小锅里忽然发出一声炸响，跟着亮光一闪，白烟一升。
嫔妃们都被吓了一跳。
“哎呀，别害怕，没事的，再来一张。记着微笑！”项南从幕布后面探出头喊道。
众妃只好再次微笑。
就见项南又在小锅里到了点东西，跟着重新钻回幕布，就听又是一声炸响，跟着又是白光一闪，白烟一升。
“好了，换皇子来。”项南随后又道。
皇子们在旁边看了两次，基本都有了心理准备，因此也就没害怕。都站好了，然后露出笑容。等白光一闪，白烟一升也就完事了。
不过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大家都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上，这是做什么？”如懿不禁好奇的问道。
“是啊，皇上，这做什么用的？”海兰也不禁疑惑的道。
“明天你们就知道了。”项南笑道。
……
转过天来，他便拿着两沓照片交给了众嫔妃、众皇子。
如懿等人接过照片之后都吃了一惊，就见这张小小的纸上，居然有她们几十人的相，比画画画得还要清晰，简直就像是把人缩小后，搁在上面一样的。
而另一张纸上也是九位阿哥的照片，同样也是活灵活现，十分逼真。
“皇上，这是怎么做到的，难道说，上面是臣妾、阿哥等人的魂魄么？”如懿惊讶地问道。
“啊？！”听她这么说，众嫔妃一下子都慌了。
这纸上面的人这么逼真，还是黑白色的，让她们真的不由得想到了鬼魂。
项南一听，哈哈一笑，“不要大惊小怪，这世上哪有什么魂魄一说。这叫照片，是科学。”
“照片？”众人都有些不解。
项南随即将照片的显像原理简单介绍了一遍。
其实照相机的原理很好理解，就是小孔成像原理，春秋战国时期的墨子就已经注意到了这一现象。
不过要把这像留住，就需要有胶片和相纸等，这里面的工艺很复杂，不是简单几句话能说明白的。
好在项南对化工、摄影等都非常熟悉，因此能够搞出这一台照相机。而历史上，第一台照相机是一八二二年，由法兰西的科学家发明的。
不过当时的技术不过关，感光材料也太过迟钝，一张照片要曝光八小时才能生成影像，而且图像非常模糊。
直到一八八八年，柯达公司推出了基于溴化银感光材料的胶卷，令相机的技术实现了飞跃。后世熟悉的照相机，也大多是时候的。
众人一听，无不赞叹不已。
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技术，真的比画画要快多了，简单多了。
要知道，之前皇上要留下画像的话，需要端坐在那里几个时辰，不能够乱动。如此宫廷画师郎世宁才能慢慢勾勒、描绘。
而照相就方便多了，往那里一站顷刻即得。
“皇上，您真是天纵奇才。”如懿都忍不住赞叹道。
这么妙的东西都能造出来，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3395【银行】
随后，相机这个新鲜玩意便在城中流行起来。
一架相机还不便宜，一台就要上千两银子。不过即使如此，购买者还是供不应求，要排队领号，预先下定金才能买到一架。
而之所以他们这么踊跃，一来，这是个新鲜玩意儿，只有皇宫大内，王公贵族们有，对他们来说，这是顶级奢侈品。
京城如今是数条铁路的枢纽，欧亚铁路、东南铁路、东北铁路、京津铁路……全部在此起始。
因此在这里的商人，没有一百万都有几十万。而他们做得大多是大生意，别说一架相机才千把两银子，就算是上万，他们也是照买不误。
甭管它具体是个什么东西，哪怕它就是一坨垃圾，那也是限量版的垃圾，不是谁都能拥有的。因此他们为了显摆，自然就愿意买。
二来，这可是传说中能招魂的玩意儿，只要一照魂儿就印在纸上了，谁不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项南自然借机赚了不少钱，而且后续还会继续赚钱。毕竟胶卷、暗房只有他有。到时候，买胶卷要钱，冲洗底片也要钱……这才叫长流水的生意。
……
进入到乾隆三十九年，大清第一家汽车厂正式竣工，随后京城开始跑起了小汽车。
这类小汽车不仅乘坐舒服，不颠不颤，而且速度远比马车快得多，在街上一开，保管是万众瞩目。
因此很快，汽车这东西也在京城流行起来。
不过相比照相机，汽车的价格可要高多了，一辆就要十万两白银，而且还不是现货，至少得等大半年才能拿到货，还不敢保准。
即使如此，想买的人依旧排满了长队，让项南都不禁暗自嘀咕，价值十万辆的汽车，居然还有这么多人买，这些商人明显比自己想得有钱多了嘛。
看来，自己是不是该加点税了，让那些商人出出血也好。
不然的话，他们太有钱了，就要出事了。欧洲资产阶级革命，就是因为资产阶级在崛起之后，开始与皇权争夺权力才开始的。
不过如何征税，可是一门学问，不是旨意一下，就能顺利收上税来的。如果那么简单的话，明朝就不用依仗太监去收税了。
因此项南考虑之后，提高了部分货物的税收，又调高了铁路、轮船的运费，并且还增加了几个税种。比如遗产税、房产税、印花税等。
而他所用的最高明的手段，就是在全国范围内成立银行，发行纸币，逐步取缔金银货币的流通……
所谓金银天然不是货币，但货币天然是金银。金、银在全世界内都是自由流通的货币，无论是亚洲、欧洲、南美、北美、非洲、澳洲……金银的价值，任何人都认可。
也因此，朝廷是无法调控金银价值的，毕竟朝廷也无法凭空变出金银来，这就令朝廷失去了调控经济的最佳手段。
相比起来，如果金银不能流通，而改用纸币的话，那经济调控手段就要多多了。经济萧条时，可以增加货币供应，提振经济；经济通胀时，也可以收紧货币供应，抑制投资消费……
当然，这里面也蕴藏着巨大的风险。
那就是如果朝廷太过贪婪，滥发纸币的话，就会导致民众信心丧失，经济崩溃，继而社会动荡，民变四起。
像明朝就因为滥发宝钞，导致朝廷信用破产，令得百姓抱怨连天，而国内的通货膨胀也居高不下。
洪武初年，大明宝钞市值与铜钱一般无二，到了洪武二十七年，大明宝钞市值已经不足铜钱两成。
到了弘治年间，三千贯的宝钞购买力只相当于四文钱，财富变相贬低了七百五十倍之巨。这也难怪明朝的有钱人，对朝廷是如此的厌恶，死活都不想交税。
项南也知道，银行一旦开办起来之后，可就是一把双刃剑。
搞好了利国利民，搞不好可就祸国殃民，没准最后灭國都是因为此。
就像美國，虽然仗着金融业在全世界割韭菜，但同时自己也被金融业绑架。
由实体经济转为虚拟金融，产业化空心化严重，从而导致國内贫富差距加大，失业率激增，债务高企……迟早有一天，美國会被自己的债务拖垮。
因此他特地嘱咐自己的儿子们，绝对不要贪心。否则，一定会反噬自身的。
……
项南随后推动了银行的建设。在京城、津门、金陵、沪江、长安、粤州等地试开银行，并发行由朝廷印刷的纸币。
纸币共有十六种面值，分别是一文、两文、五文、一分、二分、五分、一钱、二钱、五钱、一两、二两、五两、十两、二十两、五十两、一百两。
每张纸币的刻版都是请最高明的雕刻师雕刻，上面印有项南的头像。每张纸币用得都是塑料制成。
塑料这种东西，全世界现在也只有朝廷有，外人都不知道它的工艺，自然想伪造是伪造不出来的。
不像大明宝钞，当年印得时候，因为印得太粗糙，使得假钱盛行。这也是导致大明宝钞贬值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且用塑料印钱，也能避免人们不小心把钱洗坏了。毕竟塑料是不怕水洗的，哪怕在水里浸泡几个月，也会安然无事。
另外，印制纸币的油墨也是只有朝廷才可以生产的，用石油、煤焦油提炼的现代油墨，同样也不是外面人能印得，因此这类纸币的防伪性能非常好。
而随着纸币的发行，不少百姓都愿意接受这种花花绿绿，还印着美丽图案的钞票。
一来携带方便，不像铜钱、银子、金子那么沉甸甸的；二来朝廷收税只要钞票，就让他们不得不把钱兑成钞票。
另外，银行还提供存款服务。只要带着存款单，带着印信，远隔千里也可以领取，这就大大便利了商人们。
毕竟携带大笔现金上路，实在是危险。别说当时还是古代，免不了有小偷小摸、打家劫舍的匪类。
就算是现在法制社会，携带巨款上路，也难保有人铤而走险。
因此与其带着现金上路，倒不如带着存款单上路，能够减少很多的麻烦。因此纸币很快流行开来。
3396【三大工程】
乾隆四十年，大清银行越开越多，已经遍及世界各地。
像东瀛、中亚、东南亚、中東、欧洲、南美、北美都有了大清银行的分支，多达数百家之巨。
而大清银行的存款总量，也短时间内就增长到五十亿文铜钱、十亿两白银、五千万两黄金的水平，着实让财政部大吃一惊。
没想到开银行这么赚钱，一下子给国库增加了这么多现钱，而付出的不过是成本只有不到一文钱的纸币而已，当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项南知道这些钱不是白来的，它代表着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如果执政者不能善待这份信任，滥发货币导致货币巨幅贬值，无数百姓的财产化为乌有，那就真的是造大孽了。
所以银行虽好，项南还是提醒自己的儿子们，切莫贪一时之便宜，而酿成大错。须知民如水，君如舟，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
而到了这一年，从汉口到天府，从金州到大理，从万象到新德里的三条横向铁路都陆续开通。
如此一来，四巛、滇南以及天竺三地，都能与中原紧密相连，货物进出和人员往来都大大方便了。
像天竺产得稻米、香料、棉花、小麦、金矿、银矿、铜矿、宝石等，都可以通过铁路源源不断送入中原。
四巛、滇南的物产也是如此。如果没有铁路的话，货物运输成本是很高的。好像茶马古道，一包茶、一包盐都是好东西。
如今通了铁路，很多商品可以出入，对提振当地百姓的生活都是极好的事情。
最关键的是，三条铁路建成之后，青藏算是彻底被囊括其中。四面都被铁路网包围，从此之后，可就再也割不断了。
……
不过到了这一年，如懿的身体开始变差了。
说起来，她今年也六十四岁了，虽然这一辈子养尊处优，没有受过什么罪，但是这么多年在宫中也多操心受累。
尤其琅嬅死后，她继任皇后，偌大的後宫都由她打理，不辛苦是不可能的。寻常老太太五十五岁退休，就开始在大街上扭秧歌了。
如懿六十四岁，还要处理後宫事务。就算有海兰、意欢等人辅佐，终究也不是一件轻省事，因此她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差，添了一些咳嗽、头疼、失眠的毛病。
项南见状，也为她开了药，但是终归是治标不治本。她的身体还是在不断恶化下去，估计离去世也就两三年时间了。
眼见于此，项南也不禁加紧了对未来的部署。
他又新编了十几种教材，涵盖数学、物理、化学、生物、化工、机械、建筑、经济、军事、农业等诸多学科，指明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只要将来华夏学子根据他的教材学习、研究，那么华夏的科技，至少还能再领先二百年时间。
除了留下教材之外，项南还推动了三项大工程。
一是京城的改造工程，全京城重铺道路、建下水道、安装电线、电灯等等。他要弄一个现代都市的样板，给后面的子孙们瞧瞧，让他们知道该如何带给百姓更好的生活；
二是全國铁路网的贯通。之前，项南已经在中土建立了四条主要铁路，分别是东北、东南、欧亚、亚欧四条。另外还有川汉、滇贵、新郑等几条横向铁路。
接下来，项南准备市市通铁路，尤其是直隶、中原、江浙、两湖、两广等人口比较稠密，经济相对发达的地区。
市市通铁路之后，就会连成一片紧密的铁路网。到时候，人员往来、货物运输更加频繁，也会更好的提振经济，令这一片区域达到新的巅峰。
如此一来，有了这一大片根据地，哪怕将来欧洲、美洲等地出事，也不至于大败亏输，毫无还手之力。
三是在黄河上建一座水坝。这样一来，可以有效的治理黄河，从根本上解决历年水患的问题。
他希望这三件工程，能在如懿去世之前完成，最不济也应该在她走前启动。因为在她走后，他也要离开了。
如果这几项工程启动不了，到时候就可能因为耗资太大，而被新皇取消。到时候，大清的发展或许会陷入停滞也说不定。
……
因此接下来的时间，项南一直都在忙这些事，而且还下旨封了三阿哥永琪为太子，为扶他上位打造基础。
见到永琪晋为太子，众阿哥、众王公、众大臣都吃了一惊。谁也没想到，竟是三阿哥勇气当了太子。
要知道，永璜、永琮、永琏三兄弟是先皇后琅嬅的儿子，算是嫡出，而四阿哥永璂则是现皇后如懿的儿子，同样也是嫡出。
相比起来，永琪的额娘海兰，当年入府时不过是绣女的身份，父亲还是一名被罢官的笔帖式，因此位份极低。
所谓子凭母贵，海兰的身份，别说跟琅嬅相比，就算跟已经落魄的如懿比，都还差了一大截儿。
因此谁也没想到，居然会是永琪当了太子。
“原来皇阿玛不是诈我，他果然想立三弟做太子。”永璜忍不住呢喃道。
几年前，他就曾看过项南写得遗诏，上面写传位给三皇子永琪。因为当时项南立刻现身，抓住了他忤逆之举，所以他便以为那封遗诏，不过是引蛇出洞的计策，并没有当真。
但是如今，项南还是封了永琪做太子。而自己既是嫡子又是长子，身份之尊贵，可谓天下无双，没想到最后被弯道超车，让他真是郁闷不已。
但尽管郁闷，他却也不敢表露出任何不满，反而还要恭喜贺喜自己这位三弟。
原因很简单，项南不是好惹的，出了名的铁面无私，翻脸无情。
一年到头的殺贪官、除恶霸，司珐部一年勾决的人犯超过万余人，抄家、流放的更不知多少，如此严刑峻法，让所有官员都战战兢兢，唯恐办事不力被发落。
他就算是亲儿子，也曾被囚禁宗人府，如今又哪里还敢说话。
众王公、众大臣自然更没意见，纷纷跪拜叩贺，皇帝立下储君，社稷后继有人，实数大清之福，百姓之幸。
3397【新立太子】
倒是永琪知道自己被封为太子，感觉很是惶恐。
“皇阿玛正当壮年，身体康泰，如日方中，不必急着立继承人。”他跪辞道，“何况儿臣才干平庸，德行不修，比不上诸兄弟，因此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自古太子难当。康熙年间，太子胤扔做了几十年太子，还不是说废就废了。
而项南又是出了名的铁血无情，殺人不眨眼。不比康熙仁慈宽厚，待人从优。一旦犯错，怕是惩罚会更厉害。
永琪虽也有继承皇位的心思，但是如今被选上太子，却也是战战兢兢，没有丝毫喜悦之情。
“糊涂，立储乃国之大事，能轻易收回的么。”项南见状呵斥道，“朕定了你就是你了，你当朕是老糊涂么，连哪个儿子能干，哪个儿子平庸，都分不清么？”
“儿臣不敢。”永琪连忙道。
“起来吧，以后随着朕做事，朕要把该交代的，都交代给伱。”项南又道。
永琪立刻点点头。
……
海兰对项南封永琪做太子，也很是不安。
因为她和如懿是好姐妹，她一直以为，贵为嫡子的永璂才是将来继承大统的人，不想让自己的儿子，跟自己好姐妹的儿子争权，所以她也劝项南更改太子人选。
“你真是妇人之言。立储之事，国之根本，岂容随意更改。”项南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呵斥道，“永琪的才能胜过永璂百倍，只有他才能继承朕的大业。你只顾姐妹之情，不顾家國天下，真是愚不可及。以后朝中大事，不许你再置喙。”
海兰被项南一通呵斥，顿时也不敢再说什么。
倒是如懿劝她，“不要在意这件事，我也不会怪永琪，永琪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他能当上太子，我也替他高兴。
再者，我也不希望永璂当太子，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地做个王爷，我就已经很知足了。”
海兰听如懿这么说，方才放下心结。
……
随后，项南便将永琪带在身边，教他如何站在帝王的高度，管理整个國家。如何管理臣子，如何筛选能臣，如何避免犯错。
其实只要管好了人，这國家就管好一半了。
但管好人，偏偏又是最难的事。多少皇帝就因为没管好人，结果不仅自己丢了性命，而且把祖宗基业都给断送了。
比如曹睿就因为托孤不当，没有看出司马懿的狼子野心，导致江山易主；李隆基宠信杨国忠、李林甫，令得奸臣当道，朝纲紊乱，最终导致安史之乱；万历皇帝在位期间党争不断，内斗不休，虚耗严重，令大明国力持续衰退……
这些都是因为皇帝无能，没有管好臣子，以至于朝纲动荡，社稷不稳。所以要当好皇帝，治人为第一要务。
项南随即将自己所会的鉴人之法告诉了永琪。
他久经江湖，不仅学过胡家的《十六字阴阳风水秘术》，更学过张家的《金点秘传》，其中就有相物鉴人之法。
何人心善，何人心歹，何人是能相处的君子，何人是敬而远之的小人，何人能托付重任，何人会揽功诿责……都能鉴别出来。
而且这份本事，就连陈瞎子陈玉楼也会。他能通过察言观色、日常举动，看出一个人的志向、心胸。是目光短浅、贪功好利，还是志向远大，高瞻远瞩。
像羊二蛋、老羊皮兄弟俩，就被他看出是有贼心、贼胆，可惜气量狭小，眼界不高，只会算计别人，却不肯与人方便。这样的人没什么大出息，只会成为别人的奴隶。果然，俩人最后都被他说中了。
除了鉴人之法外，项南还把今后要注意的事项，全部告诉了永琪。
比如欧洲一定要继续推行愚民政策，绝对不能允许他们翻身；美洲那边时不时要敲打一下，那帮清教徒一眼看不住就麻烦了；
还要警惕宗教在中亚、西域的渗透，该殺就要殺一批，最好让他们再改信佛教。毕竟佛教相对平和多了；
注意国内的资产阶级，该敲打就敲打，绝对不能让他们染指权力，掌握先进武器。尤其是最先进的技术，一定要由國家掌控才行……
另外就是國家未来的发展方向。
提振经济，发展教育，推动科技，改善民生，整顿吏治……这些事，只要能做好一样，这个國家就没问题了。否则的话，就等着整个國家覆灭吧。
……
就在项南悉心教导永琪的同时，三大工程也陆续开工。
首先就是京城的全面改造，而第一步就是道路挖开拓宽排水系统。
其实古代的京城是有排水管道的，自元代在此修筑都城时，就注意了污水的排放问题，在主要街道和居民区的地下修有很长的暗沟，上边与一座座用砖砌成的渗水井相通。污水倒入渗水井后，慢慢地渗入暗沟中，再从暗沟流向水关、河道。
明清两代，仍然借助元代修的渗井和暗沟排放污水。但由于历经数百年，暗沟中淤积了大量秽物，而且暗沟砌在地下，疏浚掏挖十分不便，使得城市中地面污水横流，脏乱不堪。
因此朝廷每年二三月，都会召集民工对这些暗沟、渗井进行清淤工作。而因为二三月正是举子们来京参加会试的日子。所以京城才有民谚，“臭沟开，举子来。”
而如今项南重修京城，其中一项就是拓宽排水系统，让京城不再受水患之苦。
其二，就是增加公共厕所，以便改善京城百姓的居住环境。
其实当时的京城，跟欧洲那边一样，也是缺少公共厕所。因此满地屎尿，臭不可闻。明代王思任所著的《坑厕赋》中，就描绘了京城厕所极少，满街狼藉，臭气逼人的现象。
到了清朝，这一情况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更加严重。
《燕京杂记》记载进入京城的公共厕所都是需要交钱的，这样一来，不少人都选择当道便溺，甚至妇女也都当街倒便器，加之牛溲马尿，有增无减，重污叠秽，触处皆闻。
因此设立公共厕所，并安排人打理，减少随地大小便的现象，对百姓自然是好事一件。既能保持干净卫生，还能防止病菌传播。
其三，就是架设电线，安装路灯，让京城各处一片光明，彰显大国的风范，也为现代都市做一个榜样。
3398【翻盖紫禁城】
为了实现京城的全面改造，项南也是投入了巨资，甚至不惜扒了许多民居。
当然了每家每户都给予了高价的补偿，羡慕的很多居民都忍不住扼腕，为啥自己家就没有被拆迁。
而征收的土地，都被项南用来建了高楼。当然古时候的高楼也不宜太高，全都是七层左右，用钢筋、水泥、混凝土等建成。
这样的房子建成之后，可以容纳更多的人，也可以容纳更多的铺面，对百姓的居住和商业往来都有好处。
而且，不只是京城改造，紫禁城内也进行改造。
紫禁城自明朝永乐四年（一四零六年）开始建造，到现在已经三百六十九年历史，期间虽然经过多次修缮，但是仍不可避免有老损现象。比如铺路的金砖、殿上的屋瓦、支撑的立柱等等。
往年只是小打小闹的修缮，这次项南希望大拆大建一番。
紫禁城原本是土木结构，耗用了不少的大型木料，以至于后来这等大木实在难寻。后来乾清宫被焚毁时，还曾被迫拆了明十三陵的殿宇。
现在项南准备改成钢筋水泥的结构，并且在地下广布自来水管、排水管、地暖管、电线等等，让各大宫殿更适宜居住。
参观过故宫的人都知道，别看皇上贵为九五之尊，皇后、嫔妃们也是个个非富则贵，但其实他们住的房子一点都不大。
乾隆在养心殿的寝宫，只有十平米而已。
当然，之所以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因为古人信奉的风水理论中，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屋大人少切莫住”。
听上去似乎是迷信，但其实有它的道理在。
因为古代取暖的措施不到位。房屋太大的话，屋子很难暖过来。而住在冷屋子里，人自然不舒服，很容易感冒、发烧。而在古代，感冒、发烧都容易死人的。
相比起来，房屋窄小的话，就容易保暖，一个火盆就能令满室如春。
另外，皇上寝宫小，还有一层好处就是没有安全死角。十平米的房子，别说多一个人，就算多一个摆件，也能一眼察觉出来。
不过经过项南改造之后，所有宫殿都加了地暖，从此取暖不再是难题。那么房子自然可以往大了盖。
至于防人潜入暗算，实话说，是有点多此一举了。
真要是有刺客摸进皇帝寝宫，那等皇上看见也没用了。
……
为了拆建紫禁城，项南一行人搬去了圆明园住。
圆明园主要建于康熙末年到雍正年间，原本是康熙在康熙四十六年赏赐给雍正的一座园林，雍正即位之后进行了大规模的扩建。
历史上，乾隆对圆明园再次扩建，增建了长春园和漪春园，合称“圆明三园”。建筑之盛，园林之美，冠绝京城诸园。
不过项南登基之后，一直是厉行节约，宫中的衣食尚且要节省，这样的园林自然也就没多盖，因此并未修建长春园、漪春园、颐和园等园林。
就连圆明园、畅春园等之前就建好的园林也很少去住。这次主要是因为紫禁城翻新，所以才不得不来到圆明园。
而且来到圆明园，看着湖光山色，心情也会舒畅些，对于如懿休养也有益处。
……
就在京城翻新，紫禁城大修之际，各省的铁路也已经开始筹划。另外，就是黄河大坝也正在勘察过程中。
而建铁路、造大坝都需要大量人才才行。比如勘验、规划、设计、监工，没有相关技术和经验可不行。
好在项南之前搞过教育改革，这些年来，已经教出了数以百万计的高科技人才。
再加上这些年黄河大桥、长江大桥、东南铁路、欧亚铁路等等大项目、大工程的实践经验，所以培养了一大批有技术、有经验的人才，也因此造铁路、造大坝才有足够的人用。
若还是之前的科举，每隔四年选那么一两百位进士，想遍地建铁路，想在黄河造大坝，那可真是想得美了，光人手都不够。
……
为了各省建铁路，项南也是不惜耗费重金。
不过好在建铁路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事情，就像京津铁路，刚开始建的时候，不知多少人认为项南就是滥花钱，浪费公帑。
结果等京津铁路建成之后，每天火车往返不停趟，各种货物、人员往来，光是运费就赚翻了。更不要说经济刺激之后收了多少税，可以说这条路就是一条金路。
而且现在开了银行之后，其实朝廷已经没有资金之忧了。钱不够得话可以多印一点，反正国库里二十多亿两白银做储备金呢。
如果项南心狠一点的话，施展货币杠杆，能发行两百亿两白银的钞票。别说市市通铁路，就算是县县通铁路也可以考虑。
当然，以国内现有的经济发展水平，实在犯不上那么做。市市通铁路，暂时已经能满足需求了。
……
时光荏苒，一年之后，勘探队在黄河中游的八里峡确立了修坝的位置。
八里峡是黄河中游的最后一段峡谷，相传是昔日大禹治水劈山而形成的。峡谷长八里，故称八里胡同。八里峡包括大禹峡、龙凤峡和孤山峡，合称黄河小三峡。
勘探队的专家都认为，在此地建大坝最为合适。
项南也知道八里峡这个地方，知道当年新中國第一座黄河大坝，就险些建在这里。不过后来苏聯专家推荐了三门峡，所以八里峡错失良机。
而后耗费巨资修建的三门峡大坝，不仅没有起到预想中的拦沙发电效果，反而导致渭河平原数十万亩良田被毁。后来增加了小浪底工程，才算是彻底训服了黄河。
项南就吸取了三门峡的教训，在八里峡大坝设计之初，就定下了“控水排沙”的目标。
有他参与设计，黄河大坝的规划自然很快就落实，并随即开始投入建设。
而听到项南要在黄河上兴建大坝，不少黎民百姓都大呼不可思议。
因为黄河自古以来就是野性难驯，就算是大禹贵为圣人，都没能完全驯服黄河，让它这几千年来还是水患不断。
项南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难道还能比过圣人不成？
3399【任务结束】
但也有人认为，以项南的本事，或许真能在黄河上建大坝也说不定。
毕竟之前也没人能在黄河、长江上建大桥。而现在，长江已经有一座大桥，而黄河上更是有两座大桥。
而且，像电力、火车、铁路、轮船、飞机、汽车、相机等等，也都是神话传说中的东西，但现在也都被项南造出来了。
因此大家都瞪着眼睛看好戏，也真的希望黄河大坝能够建成。那样的话，下游就可以少死很多人了。
毕竟每次黄河泛滥，不得带走几千、几万条人命。
……
十月份，黄河枯水期到来，数十万民夫、数十万推车、马车，数千艘满载巨石的大船，都停在八里峡位置。
随着一声号令，大船纷纷被凿沉，相继沉下河去，很快就阻塞了河道，令河水都为之一滞。
紧跟着上千斤的水泥疙瘩丢下河去，虽然河水湍急，一时之间却也难以冲走，为截留黄河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随后民夫们一拥而上，利用推车、马车不断将砂石、水泥、钢筋运上去。所谓众志成城，投鞭断流。最终黄河终于被截留成功，紧跟着大坝开始兴建起来。
当人们得知黄河真的被截留成功，而且大坝真的开始在兴建时，也都不禁是一阵兴奋。
对他们来说，这不仅是一件稀奇事，更感到由衷的光荣。
毕竟这可是黄河，能在河上建大坝，这是多大的本事。
“自古有言，‘黄河清，圣人出’，咱们大清是真要出一位圣人了。”
“以咱们万岁爷的所作所为，尊称一声圣人并不为过。”
“万岁爷自登基以来，南征北战，东讨西杀，打得四夷宾服、万国来降，说是圣人一点不为过。”
“最要紧是万岁爷惩贪官、殺恶霸，解民倒悬、济世苍生，这才是真圣人呢……”
百姓们都议论纷纷道，尤其黄河下游百姓，之前饱受水患之苦。如今若能根治黄河，对他们来说，不亚于是天大之喜。
他们自然是感恩戴德，欢喜不已。家家焚香，户户祷告，祈盼黄河大坝顺利完工。
……
又过一年，京城四分之一的城区，已经完成了改造。
道路改成了一马平川的马路，两侧都有泄洪的排水系统，每隔三十米还树有灯杆，悬挂着路灯，每隔百米就有垃圾桶，每隔五百米有公共厕所。
很多沿街房屋盖成了钢筋、水泥的四五层楼，楼下开店楼上住人。崭新的道路、干净的环境，以及密集的店铺，让这些城区比往日更加热闹，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游人如织，挥汗如雨。
项南回紫禁城的时候，乍一眼看上去，还以为自己来到了某个不发达的县城。古典与现代交织在一起，既怪异又和谐，让他的心中不免有几分感触。
至于紫禁城则是完全被修缮过了。之前的宫殿全部被拆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精心搭建的别墅。
每一座宫殿都有三四层楼，占地面积虽然不变，但是实用面积却成倍增加。而且采光、通风、取暖、保温性能都大大增强，这让众嫔妃看了都惊奇不已。
住了大半辈子狭窄逼仄的宫殿，现在换到这么大的房间，让她们都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而最开心的其实要数那些宫女了。
她们之前只能睡在大通铺，一个铺上睡好几个人，睡觉都不能够翻身。如今就不同了，四人一间上下铺，还有自己的衣柜，住宿环境大为改善。
……
而回到紫禁城不久，如懿的身体就进一步恶化。
虽然项南已经命太医院，但终究人力有时而穷，她最终还是渐渐不支。
好在项南大部分要办的事都开始办了，接下来就看永琪的了，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
因此项南没有强行为如懿续命，两个月后，如懿的生命逐步走到尽头。
临行之际，项南和众宫嫔妃、四阿哥永璂、大格格璟致都守在她的床榻前。
如懿做皇后近十五载，一直和和气气，与人为善，因此在宫中人缘颇佳，如今她要去了，谁能不伤心难过。
尤其海兰、意欢、寒香见等与如懿相知相伴的好姐妹，更是眼圈都红了。
“皇上……”如懿轻声唤道。
“朕在。”项南应声道。
“您还记得，咱们初次相会么？”如懿问道。
“自然记得。”项南点头道，“咱们在畅音阁，听了一出《墙头马上》。”
“墙头马上遥相顾……”如懿轻声说道。
“一见知君即断肠。”项南心有灵犀的接道。
“皇上……”如懿笑了一下，随后轻轻地阖上了眼睛。
项南一愣，眼圈渐渐湿润起来。
他对如懿的感情，其实不像乾隆对她那么深，这么多年来也没有偏宠过她，和其他嫔妃一样都是一碗水端平。
但是毕竟在一起近五十年时间，相处这么长时间，别说是一个人，就算是个物件儿都有感情了。
因此对于如懿的离开，项南依旧感到十分悲痛。
而此时众嫔妃、永璂、璟致等已经开始哭了起来。
“你们先出去，如懿喜欢静，让她静静地走，有朕陪着她就是了。”项南说道。
众嫔妃、永璂、璟致都擦着泪退了下去。
项南看着如懿，长叹一声。
就在此时，耳边响起了久违的提示音，“弘历感谢宿主为他达成心愿，与如懿相守一生，给他留下一段美好回忆，圆了他人生最大的遗憾！”
“任务完成，宿主即将回归！”
……
项南的灵魂随即从乾隆体内吸出，投入到了光门之中。
紧跟着一段段画面从他眼前划过。
有他选如懿做嫡福晋的画面，有他和如懿洞房花烛的画面，有他登基成为帝王的画面，有他御驾亲征准葛尔的画面，有他设计建造蒸汽机的画面，有他御驾亲征罗刹，一统全球的画面，有他封如懿为后的画面，有他南巡、西巡的画面……
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最美好的回忆。
“宿主是否消耗【记忆石】，保住这一世的全部记忆？”这时，系统又提示道。
项南考虑片刻，最终选择了“否”。
《如懿传》中他并没有学到新知识，也没有掌握新技能。而且他在《倚天屠龙记》世界，就已经做过皇帝了，并不稀罕再继承一次皇帝的记忆，因此还是不要浪费一颗“记忆石”了。
3400【帝王之气】
随着项南选择“否”，那些美好的记忆，随即便在他脑海中慢慢消除。
项南见状，也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作为对宿主的回报，弘历愿献出自己的帝王之气，以及执政经验作为回报。”就听系统提示道，
“恭喜宿主获得世界石、记忆石奖励！”系统再次提示道。
项南一愣，随后睁开眼睛，感觉脑海之中，多了许多执政经验。
虽然《如懿传》中，乾隆好似很窝囊，一直被甄嬛操控，被嘉妃金玉妍、令妃魏嬿婉等人愚弄，但其实历史上的乾隆是个相当厉害的人物。
在他执政期间，没有藩镇，没有权臣，没有外戚，没有宦官，没有蠢蠢欲动的子嗣，也没有揭竿而起的人民。就连如准葛尔、廓尔喀、罗刹國等外患都相继被他击退。
因此乾隆自称“十全武功”，虽然有些夸张，但是公允来说七八功是有的。在历朝历代帝王中，他的功绩也算是突出的。
按史学家的话说，乾隆算是中國封建集权制度的巅峰。因此乾隆的执政经验还是不错的，起码也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只是他不幸赶上了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封建制度盛极而衰，百年之后土崩瓦解，乾隆的成功反而造成了帝国的衰落。
就像柯达，破产之前仍然是世界上最好、最强、最大的胶片生产商。但可惜遇到了数码相机的崛起。
……
而帝王之气，对项南来说，简直是无价之宝。
因为按他在《鬼吹灯》世界中的所学，知道无论道法、妖法还是邪术之类，一旦施展都会遭来业报。
如果福缘深厚，命格强硬的话还则罢了，有业报也能硬扛过去。最怕是命浅福薄之人，一旦施展，轻则伤身，重则丧命，绝不是闹着玩的。
《四神斗三妖》里的崔老道崔道成，就是因为命浅福薄，修不了仙，成不了道，发不了财，所以有通神的道术也不敢施展，只要敢施展就会遭报应。
而项南继承了乾隆的帝王之气，何止福缘深厚，命格强硬，简直就是九五至尊，紫薇转世，人间法王。
这样的命格、这样的福缘，堪称无与伦比，可以说是诸邪退散、万法不侵。而有了这样的福缘命格，无论道法、妖法、邪术尽情使也不会遭报应。
毕竟命格太硬，福缘太深，就算天打雷劈，也只能在跟前晃，打不到他的身上。
所以说这帝王之气，对项南来说，当真是无价之宝。
……
从《如懿传》回来之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项南去堪察加半岛待了几天。
那里位于北极圈附近，遍地苔原，野兽成群，风景秀丽，人烟稀少，项南正好在那里清净清净。
欣赏自然风光，饿了尝尝野味，渴了饮饮山泉，好好放松放松。
等休息完后，项南才又开始接起了新的任务。
“孙少安希望带给贺秀莲富足的生活；陈大光希望今生不再辜负巧姑；段小楼希望和菊仙安度一生；迈克·柯里昂希望与凯重归于好；尹莫顿希望与安苏娜永生不死；朱传武希望正大光明迎娶鲜儿；林平之希望与岳灵珊归隐江湖……”
项南考虑过后，决定接下段小楼的任务。
段小楼、菊仙出自电影《霸王别姬》，两个人都是苦命人。
段小楼自幼被父母卖入戏班，签下卖身契，死走逃亡各有天命，天天练功，挨打受累，虽然日后成了角儿，也一样是下九流。
而菊仙身世更凄惨，被卖入青楼做妓釹，整天被人蹂躏玩弄。虽说混上了头牌，但其实也不过是个玩意儿而已。
两人因缘际会走在一起，又被时代的洪流裹挟，最终生离死别，实在可怜。项南想救救这对可怜人。
当然了孙少安、贺秀莲、邱莫言、朱传武、鲜儿、林平之、岳灵珊也各有各的难处，项南准备将来再一一帮助他们。
……
项南将《霸王别姬》电影买来，翻来覆去的看了几遍，又查了一些相关的资料，随后正式接下了段小楼的任务。
随着光门凭空出现，项南迈步走入其中，“我没大名儿，小名叫小石头儿，六岁便被爹娘卖进喜福成科班学戏，至今已有两年时间。
喜福成科班是我师父关金发所创，如今收徒已有十八人，我是这一科的大师兄……”
项南睁开眼睛，就见眼前一片热闹景象，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耳边更有嘈杂的锣鼓声，以及十几个勾着猴脸的孩子，随着锣鼓点儿蹦蹦跳跳。
项南立刻明白过来，知道是关师傅正带着孩子们在天桥撂地儿。一为练胆，二为赚钱，这也是维系科班的必要手段。
关师傅早年间在梨园行创出过名堂，不过年纪大了之后不再受捧，因此才组建了喜福成科班，希望培养出一些弟子顶门。
小石头儿就是他收得第一个弟子，因此是本门的大师兄。而今天在天桥上撂地演出的曲目，是一出猴儿戏《大闹天宫》。
小石头儿演得，正是齐天大圣。
天桥位于天坛西北，原来是有桥的。明朝在此建有汉白玉单孔高拱桥，以通“御路”。是皇上去天坛祭天的必经之桥。皇帝又称为天子，天子所走之桥，故叫天桥。
清光绪年间，京汉铁路开通之后，车站设在永定门外。乘客进京、出京正好经过天桥，再加上卸货的脚行、拉车的车夫也在车站等活，因此这边汇聚了大量的人流。
所以吸引了不少的商家在此聚集。茶馆、旅店、饭铺、小吃摊、杂货摊……琳琅满目。而这些店铺云集，又吸引了更多人前来。
因此此地渐渐繁荣，也吸引许多民间艺人来此献艺。三教九流、五行八作、曲艺杂耍，无所不包，无所不有，热闹非凡。清朝末年，就已经是一等一的热闹所在。
到了如今，正是一九二四年，北洋政府时期，虽然市道不太平，城头变幻大王旗，你方唱罢我登场，乱哄哄没个秩序。
但天桥的热闹却是不减反增。毕竟越是兵荒马乱的年代，穷老百姓就越多。而天桥看玩意儿不要钱，自然是最合适的口红娱乐。
3401【霸王别姬】
随着一众师弟扮成的群猴上场，随即便轮到了项南这位大师兄，而他扮演的也正是齐天大圣美猴王。
跟着锣鼓点儿，项南干脆利落的翻着跟头就登了场。以他的武功，别说翻几个跟头，就算是登萍度水、走谷粘棉也丝毫不足为奇。
因此这几个跟头翻得又高又飘又利落，堪称是嘎嘣脆的好跟头，一时间引得周边观众一个劲儿叫好。
常逛天桥的看客眼界都高，自然分得出这跟头的好坏。
拿了头彩之后，项南接过师弟丢来的棒子，随手挥了两下，再定场摆个造型，依旧是干净利落，从不拖泥带水。
他武功又高，记性又好，不仅吃透了关师父教得那一套，更能青出于蓝，因此表现自然不俗，再次引得叫好声一片。
“这猴王演得不错，有精神~”
“好身段，好跟头！”
“这孩子行，有灵性~”
看客们纷纷称赞道。
随后，项南与众师弟继续操演，手持棍棒你来我往，热闹非凡。
京剧看打戏，看的就是手、眼、身、法、步，讲究“稳、准、狠、脆、帅、漂”六字。
稳是指武打不论多么复杂，速度多么快，都能严整有序，招式稳健；准是指每一个武打动作都要按照应有的位置准确地表现；狠是指在稳和准的基础上达到一定的力度，使武打真实可信。
脆是指动作节奏感强，重点身段的处理显得格外干脆明快；帅是指身段利落，仪态俊逸；漂是指身手矫捷，举重若轻，动作富流动感。
其他师弟表现不过差强人意，但项南的表现却着实称得上“稳、准、狠、脆、帅、漂”六字。
而众看客见他年纪虽小，举手投足，却是一派老成，功架十足，自然是喝彩声不绝。就连关师傅、沈师傅见项南演得出彩，都不禁暗暗点头。
喜福成这一科十八个弟子，能出项南这么一位角儿，都算不错了。
……
正当戏班、看客都得意之际，就在这时，却见一个演猴儿的小子眼珠子一转，一撒腿便钻进人群之中。
师弟们一见，纷纷叫道，“哎呀，小癞子又跑了。”
小癞子也跟小石头儿一样，都是从小被爹娘卖进戏班的。他也没有大名儿，因为生了一头癞，所以人称小癞子。
小癞子性格顽劣，又馋又笨，背不住戏词，记不住动作，练功也不刻苦，因此经常挨师父打，他也受不住苦，总想着往外跑。
这次天桥撂地，他瞅着个机会，一溜烟就跑了。
“好小子，你还敢跑，把他给我追回来。”关师傅一见，立刻怒道。
小癞子是跟他签了卖身契的，讲明不准中途退学。倘有天灾病疾，死走逃亡，各由天命。
他在戏班学了一年多戏，吃了多少个窝窝头，喝了多少棒渣儿粥。现在一跑，他岂不是白费了许多粮食。
况且这要不捉回来，以后戏班的孩子全跟他学，那整个戏班都要散了。因此必须抓回来，杀一儆百。
项南等人随即追了出去。
而喜福成的表演出了这么大乱子，自然令众看客十分不满。
几个闲汉走上前去，一把揪住关师傅的衣领喝骂道，“玛德，什么下三滥的玩意儿，也敢在这里现眼？”
这些都是天桥的混混儿，没事还要寻衅滋事，如今更是让他们逮着理了。
关师傅在弟子们面前是说一不二的大家长，孩子们任他打，任他骂。但是面对这些混混儿，他却也是没辙，只是连声央求，“爷们儿、爷们儿，高抬贵手，我这给您作揖了~”
其他戏班的师傅也赶忙上来劝架，好话说尽，尽量不要惹事。
毕竟他们这些戏子，自古以来就受歧视，跟乞丐、娼妓、小偷、神婆、龟奴等相提并论，根本没有什么地位可言，打也就打了，丝毫没有说理的地方。
……
就在乱成一团之际，师兄弟已经将小癞子逮了回来，将他摁在当场。
而此时项南也见到关师傅、沈师傅正被混混儿揪住要打，眼见于此，项南气运丹田暴叫一声“哇呀呀呀呀……”
这一嗓子催动内劲，响彻当场，宛如晴天霹雳一般，一下子把众人都吓一跳。
随即就听项南朗声唱道，“孕育洪荒，俺可也孕育洪荒。吸烟霞，摘日月，吞吐万象……”
字字铿锵，有板有眼，声如金玉，又脆又亮，借着内劲传出去，离着几百步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好嘢~”众看客一听，都纷纷叫好道。
闹事儿的混混们一见，也都不再闹了。毕竟他们来天桥儿，主要还是为看热闹，打架并不是目的。
随即，一场危机化为无形，《大闹天宫》也得以继续演下去。
而因为项南的嗓音嘹亮，唱腔动人，周边的看客们都被吸引过来，见他小小年纪，就能将戏唱得如此好，自然都不吝惜钱财。
一分的、五分的、十分的、二十分的铜板……叮啷当啷往场地中间丢去。
民国初期，物价还是比较稳定的。京城里一元钱能买二十斤大米、一百斤左右的小米。因此这波打赏还是不错的。
……
唱完《大闹天宫》，天色将晚，关师傅、沈师傅带队回到喜福成科班所在的小院儿。
关上大门之后，关师傅、沈师傅就准备收拾小癞子，而其他师兄弟也要跟着一同受罚，被罚着跪在了戏棚内，挨个上去领板子。
沈师傅拿着刀鞘挨个抽屁股，边打还边问，“还逃不逃了，还逃不逃了？”
刀鞘足有两三斤重，呼在屁股上啪啪作响，打得这些小子个个龇牙咧嘴，叫苦连天。有那禁不住疼得，更是直接流出了眼泪。
项南身为大师兄，尽管今天出了彩，帮师父解了围，但也同样挨了两刀鞘。
一刀鞘是打他看顾不周，居然让小癞子给跑了；一刀鞘是打他的傲气，让他以后切莫要自满。
“小石头儿，你今天虽立了功，可却也挨了这两下。我问你，你心里可服气？”抽完之后，沈师傅抽完问道。
“服，心服口服，我没看好师弟是我错，师父打得对，打得好。”项南朗声说道。
“跪那吧。”沈师傅这才满意道。
3402【小豆子】
至于小癞子则被绑在板凳上，褪下裤子露出了半个屁股。
关师傅抄起唱戏用得木刀，啪、啪、啪得打在他屁股上，边打还边痛骂，“我让你跑，我让你跑，你还跑，打了伱多少次，你还是没记性，我索性打死你……”
木刀虽是木头削得，分量不重，但关师傅恨小癞子三番五次逃跑，尤其今天趁天台撂地时跑，几乎砸了喜福成科班的招牌。
因此每一下都是卯足力气，不一会儿的功夫，小癞子的屁股就肿起老高，疼得他龇牙咧嘴，哭爹喊娘，豆粒大的泪珠，如雨般落了下来。
项南见状，都不禁暗叹一声，这个戏班他是不打算待了。
吃苦、受累、挨打，他倒是一点都不怕。以他的功夫，别说关师傅用木刀，就算是用吹毛立断的宝刀，也休想伤到他一分一毫。
原因是戏班封建、落后、愚昧、保守的制度，让习惯了自由自在的他实在是不适应。
在戏班里做什么事都有讲究。
比如伺候吃饭，要问师父，“师父，您添饭么？”而不能问，“师父，您要饭么？”问出这句，立时就得挨打，“你才要饭！”
更关键是，它对人性极度的扭曲。
师兄弟们天天挨打就不说了，旧社会的孩子没人不挨打。但小豆子本是男儿身，可戏班将他硬逼成旦角，让他产生了性别认知障碍。
而且明知道张公公是什么人，却看着小豆子被张公公带走亵玩。可见甭管台上演得多英雄，心里面仍不过是一团污糟。
因此项南不想在戏班容身，反正凭他的本事，走到天边也不愁没有饭辙，何必待在这个烂酱缸里。
……
正想着呢，忽然就听门响。
王师傅走过去将门打开，却见一个容貌艳丽的妇人，领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见这关师傅，立刻媚笑着福了个万福。
而那孩子带着毡帽，穿着一身黑衣服，双手揣在棉筒里。脸上蒙着一块纱布，看不清相貌，不过眉毛细长，眼睛水亮，一看便知是个模样清秀的孩子。
项南知道他就是小豆子，也就是后来的程蝶衣。
因为入戏入得魔障了，真的以为自己是女儿身，对大师兄小石头儿一往情深，幻想从一而终，想要跟他搭档，唱一辈子戏。
直到最后，才幡然醒悟，觉悟到自己一辈子都入了魔，戏和现实都没有分清。把戏当成了现实，把现实当成了戏。
既可以说是为戏献身，不疯魔不成活，也可以说是被戏害了，人戏不分，以至于迷瞪了一辈子。
最悲哀的事，梦醒之后，他无路可走。
继续唱戏是不可能了，既然知道戏是假的，他怎么还会继续唱下去；但不唱戏他又能做什么呢。在这世上他已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又经历过那么多风雨，往后的每一天都是折磨。
因此他选择拔剑自刎，自个儿成全了自个儿。
就像电影《禁闭岛》一样，小李子饰演的病人，在精神病被治疗好后，因为无法接受三个孩子溺水、自己亲手殺死妻子的残酷现实，反而选择继续演个疯子，接受脑叶切除手术。
……
项南正想着，关师傅已经领着那女子、那孩子进了屋儿。
关师傅揭开孩子脸上的面罩，看了一下他的小脸儿，不禁一喜。
梨园行有句话，叫做“千生易得，一旦难求”。
因为当时唱京剧的皆是男子，所以小生不缺。但是要唱好旦角，不仅身段、嗓音要美，关键是扮相也要美。所以要模样秀气、身材纤细，这样扮起来才漂亮，才像个女旦。
不然长得跟李逵似的，五大三粗，扮上戏也不像女的，反而容易把观众给惊了。
喜福成十多个小子，大多长得歪瓜裂枣，像小石头儿这样的，已经算是五官端正。但小石头儿骨架大，脸庞大，适合演武生，不适合演花旦。
而无旦不成戏，喜福成缺得就是一个唱旦角儿的孩子，而刚好这孩子长得就秀气，甚至不比小女孩儿差。
因此关师傅一眼就爱上了。连忙又掐了掐他的身子，不错，骨架纤细瘦小，是个唱旦角儿的料。
不过等把他的手从棉套里拽出来一看，关师傅顿时又愣住了，随即一脸的扫兴。
因为这孩子脸蛋、身材都好，唯独一个缺陷，让他吃不了唱戏这碗饭。那就是这孩子是个六指儿。
唱戏讲究“手、眼、身、法、步”，这手是排在第一位的。戏台上伸出一个六指儿，观众还不都得吓蒙了。
“您这孩子没吃戏饭的命，您还是给带回去吧。”关师傅沉着脸道，“您想啊，他这一亮相，那台底下看戏的还不都得吓跑了啊。”
“不是养活不起，实在是男孩子大了养不住，所以才投奔到您这来，您好歹得收下他。”女子一听，流着泪道。
她本是窑子里的姑娘，不小心怀了孕，把他生了下来。从小就充丫头养着，可是随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想假冒丫头也假冒不得了，所以不得不送出来。
而窑姐儿的孩子，送到哪儿都不合适。当时哪怕是木匠、铁匠、扎彩匠这类行当，收学徒都看家世，要得是身世清白的良家子，小豆子这类孩子也不收。
所以只能送到戏班学戏，毕竟表子无情、戏子无义，两个行当是一齐的。乌鸦落在猪身上，谁也别嫌谁黑。
要知道在当时，专有一种相公堂，就是由男戏子陪酒陪客。
小石头儿、小豆子被叫去张府唱堂会，演出结束之后，张府管家找到关师傅，告诉他要照规矩办事。就是指当时的戏子唱完戏后，要陪本家的老爷。
“您只要肯收下他，怎么着都行~”女子擦了擦眼泪，烟视媚行，看向关师傅，盈盈一拜道，“您别嫌弃我们。”
“别介。都是下九流，谁能嫌弃谁呀？”关师傅见状，连忙把手一抬，“他祖师爷不赏饭吃，谁也没辙。”
女子听他这么说，正在绝望之际，忽然听到院外，悠悠扬扬，飘飘洒洒的传来一句吆喝，“磨剪子来哎，戗菜刀~”
女子忽然疯了一般，拽着孩子就冲出了院子，随后就听院外响起哎呀一声凄厉的惨叫，把正倒立练功的小孩儿们吓了一跳。
3403【生死文约】
随后，就见女子嚎啕大哭着将那孩子抱了回来。
那孩子也是捂着自己的手，哭得凄厉之极，就见捂着的手正淋漓的滴着血，把戏班里的孩子们都看呆了。
却见那孩子被抱进来之后，仍竭力挣扎，一下就挣脱了女人的怀抱，躲到了供桌子底下。
“小石头儿，快把他抓出来。”关师傅喝道。
项南随即带着师弟们抓起了小豆子。
小豆子吓得吱哇乱叫，满院乱跑。只是在场的孩子有十多位，一起围追堵截，他就算身法再灵巧，终究不是练武之人，因此很快就被大家伙摁住了，被强压着回了正堂。
被压着跪在祖师爷前磕头拜师，随后在生死文约摁下血手印。
“立关书人艳红，今将小豆子，年五岁，志愿投于关金发名下为徒，学习梨园生计。言明十年为满，凡于限期内所得银钱，俱归社中收入。
无故禁止回家，亦不准中途退学。倘有天灾病疾，各由天命，如遇私逃等情，须两家寻找。年满谢师，但凭天良。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签完生死文约之后，艳红最后看了儿子一眼，将身上穿的一件皮袄包在了儿子身上，随后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娘~”小豆子无助的喊了一声，回过头去看，已经见不到母亲的影子了。
项南见此情状，也不禁心中泛酸。
穷人可怜穷人，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世道，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惨事发生。
……
晚上，练完晚功，大家回房睡觉。
十几个小孩子都睡在一个大炕上，小豆子自然也不例外。
“上来睡吧。”项南招呼他道。
那些孩子见到小豆子，都不禁瞪大了眼睛，对这个新来的师弟，都有几分好奇。
就在这时，小癞子高声骂道，“哪来的窑子里的，一边儿去！”
一句话，令全屋的孩子们都叫了起来。
他们虽然都还是孩子，不知道到底什么是窑子，但也知道那不是好地方儿。而且欺生是本能，见小癞子这么骂，自然都起哄起来。
小豆子被他一骂，顿时愣在当场，气满胸膛。
“都给我闭嘴！谁再骂他，我就揍谁！”项南见状骂道，“他是窑子里出来的，你们又是哪儿出来的？还不都是爹不疼、娘不爱，送到这班里的苦孩子，都牠玛是下九流，谁还瞧不上谁？”
被他一骂，众孩子都不敢吭声了。
一来他是大师兄，平时也会替师父管教他们；二来他年纪较大，体力也更壮些，真要打起来他们也不是个儿；三来项南说得也是实情。
进到戏班里的孩子，都是被爹娘撇下的苦孩子，但凡有条生路，谁愿意让孩子当下九流的戏子。
“来，给新来的师弟腾个地儿~”项南又道。
众孩子连忙挤了挤，空出一个人的床位。
“上来吧，你还打算在地上站一宿么？”项南看向小豆子道。
小豆子怔怔的看着项南，眼神中充满了警惕。
“我可不跟窑子里来得一块儿睡。”小癞子这时又叫道。
项南一听，啪得一耳光就抽了过去，直接把小癞子打了个趔趄，嘴角都往外淌血了，一下子把满屋的孩子都镇住了。
小豆子却是忽然将他娘留给他的皮袄，一下就丢进了屋中的炭盆里，一时间大火就熊熊的烧了起来。
这是他娘留给他的最后一个念想，烧了也就彻底断了。
项南见状，忍不住叹了口气。
其实凭他的功夫，完全能救下这件皮袄，可是救下来又能怎样呢。
这件皮袄就是小豆子心上的一根刺，留着它就永远提醒他是窑子里出来的，窑姐儿的孩子。
其他孩子看到小豆子把那么一件皮袄都给烧了，也不禁都被惊住了，看着他的眼神都由鄙夷、排斥、厌恶，改为了钦佩和惊骇。
毕竟孩子们的既残酷又单纯，能做他们做不到的事情，他们就觉得很厉害了。
“小癞子，滚去跟和尚一块睡去。”项南随即呵斥道。
小癞子被项南一巴掌抽得头晕眼花，吓得要死，哪里还敢反抗，乖乖起身，跟和尚睡一个被窝。
项南随即将小癞子的被子丢给了小豆子，“凑合盖着吧，不然非冻坏了你。”
如今外面可是大雪纷飞，天寒地冻。而他们住得屋子，不说是千疮百孔，但也是四处透风。
多亏孩子们挤在一起睡，好歹才能保保暖。若是自己一个人待着，非冻死不可。
小豆子看着项南，眼中依然充满警惕，显然不敢轻易相信他。
项南见状也不强求，噗得一口气吹灭油灯，随后睡去。
……
项南没有立时离开喜福成，他想着把小豆子也带走。
毕竟小豆子若是留在戏班，迟早不是被打死，就是再被逼成性别障碍。
因为他是个性格特别轴，特别刚强的人，这从他挨了多少次打，也不能改口唱“我本是女娇娥”；从他被珐院抓了，要被判刑，还不肯改口是被东洋人威逼唱戏；从他为戏疯魔半生，暮年方才幡然醒悟等事，都能够看得出来。
所谓“过刚易折”，还是段小楼说得明白，“唱戏得疯魔不假，可是，活着也要疯魔，在这人世上，在这凡人堆里，可还怎么活哟？”
而要想让小豆子心甘情愿跟自己走，他还得再找个机会才行。
当天晚上，小豆子还是没敢上炕睡，他自己挨着火盆裹着被子，睡在了地下。
项南隐隐听到了他的啜泣之声，想来被娘狠心抛弃，丢在戏班中，让他心中无限酸楚。
……
转过天来一大早，孩子们便被招呼起来练早功。
练早功之前，弟子们照例背诵一遍《规训》，“传于我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自古人生于世，须有一计之能。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何况尔诸小子，都非蠢笨愚蒙；并且所授功课，又非勉强而行？此刻不务正业，将来老大无成，若听外人煽惑，终久荒废一生……”
就跟保险公司、房地产中介临开门前跳《抓钱舞》一个道理，都是为了给自己加油鼓劲用的。
3404【好兄弟】
等背完规训之后，早功正式开练。
吊嗓、踢腿、拉山膀，该作的功课一样都不能落。
所谓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这些都是梨园行的规矩。
项南对此倒是无所谓，以他的武功、气量，什么吊嗓、踢腿、拉山膀，连热身都算不上，轻而易举，轻轻巧巧。
但是今天是小豆子第一次练功，必须要拉筋。这可是个大难关。
需要把人双手拴在钩子上，将两条腿强行掰开，再用青石砖押住，以此来拉伸筋络，疼痛可想而知。
小豆子还是第一次拉筋，自然是疼得哭爹喊娘，豆大的汗珠混合着泪珠滚滚而下，简直哭成了水人。
“别嚷嚷，别叫唤，我不爱听。”教习师傅呵斥道。
“要想人前显贵，您必得人后受罪。今儿个只是破题，文章还在后头呐。”沈师傅向疼得龇牙咧嘴，哭得泪流满面的小豆子道。
倒也不是他心狠，而是学这一行，这个罪是必须受得，严师才能出高徒。
关师傅大声跟练功的弟子们鼓劲儿道，“他是人呢，就得听戏。不听戏的，他就不是人。什么猪啊，狗啊，它就不听戏，那能是人么？那是畜生！所以呀，有戏就有咱们梨园行……”
众弟子齐声应是。
只有项南知道，京戏的红火维持不了几年了。
一来，随着新文化运动的推广，像京戏这类宣扬“忠臣孝子”、“三纲五常”、“才子佳人”之类思想陈腐、封建落后的旧文化已经逐步落寞，越来越不受新一代年轻人的喜爱。
二来，随着科学技术的进步，娱乐形式越来越丰富。比如电影如今已经很发达，相比京戏，电影情节更紧凑、故事更曲折、画面也更真实，吸引了越来越多的年轻观众。
别说内地建國之后如何，就连香江也是如此。
成龙、洪金宝的师父于占元，在香江成立了戏班教孩子唱戏，本来还能有些收入。到了六零年代末，因为实在是没有观众，戏班都不得不停办，。
而且不只京戏，在香江，粤剧的遭遇也是如此。
罗家英出身粤剧世家，六岁学艺，二十一岁出师，二十七岁走红，唱一辈子戏也没钱买楼。但跟周星驰拍了几部电影，两年就买了两层楼。
因此现在学戏，看似是条出路，其实跟九零年代中期学修BP机一个道理，看似前途远大，其实没几年福享。
……
项南一边想着，一边踢腿，等路过小豆子时，假装不经意，一下帮他踢走一块砖。
虽然不能完全免了他的痛，起码让他能松快一些，“小豆子，挺住了！”
“小豆子，没什么大不了，朕都耗了一炷香了。”一旁练拿大顶的小癞子也道。
“小石头儿，给谁偷工减料呢？”关师傅眼尖，一下就瞅到了项南的小动作，立刻开口呵斥道。
“师父，我练腿眼朝天，没留神脚底下。”项南连忙道。
“少废话，取家伙！”关师傅呵斥道。
“唉。”项南立刻跑过去，将执行家法的腰刀递到关师傅手中，随后主动趴在了木凳上。
关师傅接过腰刀，毫不留情，啪啪啪就在项南屁股上打了十下，没一下都是用足了力气。
项南其实一点都不痛，但依旧喊得震天响，仿佛疼到了骨子里似的。
小豆子看到这一幕，不禁呆住了，对项南涌起无限感激之情。
挨完十下鞭打，项南冲小豆子嘻嘻一笑，一翻身从木凳上跳下来。
“你当完啦，还一出呢。”关师傅又呵斥道。
“是，在班结党者罚！”项南朗声应道，随后从教习师傅手中接过枷锁、铜盆，手顶枷锁，枷锁上放盆，跪在了当院。
关师傅拎起一铜壶水来到近前，一边往盆中倒水，一边高声说道，“打自有唱戏的行当起，哪朝哪代，它也没有咱们京戏那么红火，你们算是赶上了。”
“师父教训得对。”弟子们齐声应道。
小豆子见项南挨了打还不算，还要跪在冰冷的当院，手举着枷锁、装满水的铜盆，不禁呆住了。
……
项南从早起跪在院中，一路就跪了下去。
北风呼号，大雪漫天，铜盆里的水都结成了冰，冷得待在屋子里都觉得受不住，何况是项南还要跪在当院，简直太惨了。
但关师傅不叫起，项南就不能起。
好在他有功夫在身，这些苦楚对他来说，倒也算不上难熬。
不过，却也坚定了他要离开戏班的决心。
而小豆子看着项南，因为帮他踢掉一块砖，受了这么大的罪，不禁心中又是愧疚、又是感激。
一直到了晚上，外面更夫敲了三更，项南才终于将枷锁、铜盆放下，掸了掸身上的风雪，回到了屋中。
刚回到屋中站定，小豆子就抱着被子，一下将项南给裹住了。
“我没事儿。”项南看着他笑道，“我可是练过九阳神功的，这等风雪算得了什么？”
小豆子却是将他被风雪浸湿的棉袄解下来，随后也脱了自己的上衣，一把抱住了他，想用自己的脆弱的小身板，来为项南取暖。
项南见状，摸了摸他的头，“放心吧，师兄没事儿，你瞧，我这身上还发烫呢，睡觉吧。”
小豆子点点头，跟项南钻了一个被窝儿。
……
从此之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
白天一起练功，晚上一个被窝儿睡觉，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过了半个多月，项南估摸着处得感情差不多了，便悄悄跟小豆子说道，“小豆子，师兄问伱，想不想离开这儿？”
小豆子一愣，随后点点头，“想，做梦都想。”
自从进了戏班之后，天天练功，挨打挨骂挨饿挨冻，都是家常便饭。他又不是受虐狂，哪里会不想要离开。
“那晚上等我的信儿。”项南悄悄说道。
“师兄，你要走？”小豆子惊讶的道。
“嗯。”项南点点头，“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小豆子立刻点点头，在这戏班里，他最相信大师兄，为了他死都愿意。
“那就成了。”项南摸了摸他的头道。
3405【逃出戏班】
当天晚上，项南等到四更天，就偷偷地爬起床，悄悄穿好衣服之后，下了土炕，出了屋门。
蹑手蹑脚来到关师傅屋前，竖起耳朵偷听了一下，只听到屋内有阵阵鼾声，知道老爷子已经睡熟了。
他随即来到门前，用一根细棍挑开门闩，轻轻将门推开一道细缝，随后一个狸翻钻进屋中，又将屋门重新掩上。
跟着凌空一指，将关师傅点晕，随后来到他床前，探下身子，将他枕下一个小木箱轻轻地拽了出来。
就见这木箱不大，只有六寸多长、三寸多宽、两寸来高，上面挂着一个小铜锁。项南又取出一根细铁丝，插进铜锁之中，轻轻一扭，铜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便被打了开来。
项南将箱子打开，就见里面有一些钱，以及十数张生死文约。
项南一文钱也没动，而是将自己和小豆子的生死文约取了出来。
有这两份文约在，他和小豆子逃到天边去，也还是喜福成戏班的人。哪怕他不怕被关师傅等人找到，身份上总是要矮了一截儿，所以他必须要把生死文约带走。
找出生死文约之后，项南将箱子盖上，铜锁锁上，又原样塞回到了关师傅枕下，随后才又解了他的穴道，悄悄出了门，又将门闩给合上，这才又回到宿舍。
……
回到宿舍，那些师弟们还睡得香甜。
项南上前，轻轻将小豆子唤醒。
小豆子睁眼一见项南，顿时一愣，随即醒悟过来，知道这是师兄要带自己离开。
“嘘，别做声儿，快穿衣服。”项南凑到他耳边，悄声说道。
小豆子赶忙悄没声儿地穿好衣服，跟着项南出了宿舍。
“师兄，咱们怎么走啊，前后门都锁着呢。”小豆子看着四面高墙，疑惑地问道。
戏班住得是个两进的院子，前后都有门，可是平时都是锁着的，怕得就是孩子们跑出去。
毕竟都是七八岁的孩子，谁喜欢天天练功、挨打挨骂，只要有机会，都愿意往外跑，不只小癞子一人。
至于爬墙就更难了，他们是戏子不是飞贼。两米多高的院墙，大人不借梯子都上不去，更何况是他们这些娃娃。
因此这些孩子就算想跑，也没人敢从这里跑，都是像小癞子一样，趁着外出撂地的时候，抽冷子逃一逃。
所以小豆子才会发愁。
项南笑了笑，伸手架起小豆子的胳膊，随后纵身一跃，他们两人便腾空而起，轻而易举的越过了两米多高的墙头，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小豆子亲眼见到这一幕，惊得眼睛都睁得老大，他难以置信的问道，“师兄，我不是在做梦吧？”
项南伸手掐了掐他的脸，笑着问道，“疼么？”
“疼。”小豆子立刻道，随即醒悟过来，“是真的，咱们真的跑出来了？”
项南点点头，“嘘，别喊，咱们快走。”
“哎。”小豆子立刻道。
两人快步跑出胡同儿。
……
“师兄，咱们去哪儿啊？”跑出胡同儿，上了大街，小豆子问道。
他们俩都是没爹没娘的孩子，天下之大，除了喜福成戏班，哪里还有他们容身之所？如今逃出来，又能往哪里去呢？
“放心，相信师兄，师兄不会让你再吃苦的。”项南说道，随后带着他一路往东而走。
京城的格局是东富西贵北穷南贱。
原来清朝时，京城十三大仓库中，七座在东城。由于仓库的大量集中，东城也成为京城的金融中心。当时北京著名的“四恒”银号，恒兴、横河、横利、恒源，均设在东城，所以东城富。
西贵则是因为大清的王爷、大臣多在城西建府。据统计，清代子爵以上爵位的府第有一百三十二处，其中西城就有七十多处。
北穷则是因为那边住得都是平头百姓，相比东城的富商、西城的王府，自然就显得穷困了。
至于南贱，则是因为南边有天桥。这里云集了各路来得江湖艺人，耍、弹、变、练、说学、逗、唱。因为都是下九流的行当，所以才被称为“南贱”。
项南带着小豆子往东走，是想去使馆区打打秋风。
如今天寒地冻，他们两兄弟身上无衣，腹内无食，在这冷风嗖嗖，冰雪交加的寒冬之夜，他有功夫还受得住，小豆子却挺不了多久，就得被活活冻死街头。
因此他们两人必须得吃饭、穿衣。而要解决眼下的吃饭穿衣难题，最快捷的方法无疑就是偷。
偷老百姓，项南不落忍。老百姓辛辛苦苦，起五更睡半夜地赚几个钱，他要是偷了那真叫缺了大德了。
偷使领馆，项南就没心理负担了。毕竟这些王八旦全是侵略者，没少在中國老百姓面前作威作福，偷它活该。
两人走了半个时辰，从羊尾巴胡同一直来到东交民巷。
“小豆子，你在这墙角待住了，师兄我去去就回来。”项南将他带到一处背风的墙角说道。
“师兄，你不会不要我吧？”小豆子看着项南，一脸担心地问道。
当初他娘就嫌他累赘，没有要他，他担心项南也会一去不返。
“怎么会呢，师兄不会丢下伱的，师兄跟你发誓。”项南举手说道，“我要是不管小豆子，我就天打……”
“别，师兄，我信你。”小豆子连忙拉下他的手道。
项南点点头，随即身子一纵，便跳进了美國使馆。
使馆内虽然有兵丁防守，戒备森严，但在项南看来，不过是土鸡瓦狗，插标卖首耳。
他这次是只为偷盗，不为殺人。不然的话，整个使馆被他屠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项南摸进使馆之后，先运透视眼查遍整个使馆，知道了所有房间的位置，随后蹑手蹑脚上到二楼，进到了大使的办公室。
跟着悄悄取下墙上的一幅画，露出了后面藏着的秘密保险箱。
项南接着将耳朵贴在保险箱上，轻轻转动密码锁，就听里面传来咔哒、咔哒、咔哒的脆响，他拧了几遍之后，就听咔嚓一声，保险箱已经被他打开。
就见保险箱中除了一些秘密文件之外，更重要的是一些美元、珠宝、金条、大洋等。项南见状毫不客气，将其中的钱全部拿走。
3406【遁入紫禁城】
项南扯下窗帘做包袱，将保险箱中的美元、珠宝、金条、大洋一股脑全部打包，背到了身上。
随后又悄悄来到大使夫人房间，从她的衣柜里顺走两件皮裘。最后来到使馆后院的厨房，拿了一些面包、蛋糕、香肠、水果之类，
跟着一纵身跳出使馆，找到了正蜷在旮旯里，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豆子。
“小豆子~”项南轻声唤道。
“师兄~”小豆子一见项南真的回来了，顿时感动的泪流满面，他还真怕项南不要他了。
“好了，得手了，咱们快走。”项南说道，随后带着他离开东交民巷，直奔紫禁城。
虽然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满清政府垮台之后，宣统的皇帝之位就已经被推翻，但因为國民政府为了顺利过渡，跟他签订了《清室优待条件》。
规定他还能继续住在紫禁城，每年还能领四百万大洋，用于日常用度。宫内所用各项执事人员，也可照常留用。
因此他还是在紫禁城内当自己的皇帝，甚至还保留有有内务府、宗人府、慎刑司、御膳房、内监、宫女、侍卫等等等等。
不过到底已经是过气的小朝廷，跟康乾时代完全没法比。紫禁城如今已经没有往日盛景，多得是残砖败瓦，枯草败叶，以及被废弃的宫殿。
项南和小豆子大晚上的没处去，就两个孩子也不可能去投店，所以只能找地方先凑合凑合。
一般来说，像他们这种无家可归之人，通常都是找个火房子、鸡毛房之类的地方容身。
所谓火房子，是指店主会在屋子当中挖一个大坑，里面点上一堆火，众人围火而坐。住一晚需一个铜板，大清晨便会被赶出去。
而鸡毛房，是指店主会在地上铺一层鸡毛，住客挤在鸡毛中睡觉，鸡毛又当褥子又当被子，住一晚要一到三个铜板。
当时有诗云，“黄昏万语乞三钱，鸡毛房中买一眠。天明出街寒虫号，自恨不如鸡有毛。”
要连一个铜板都没有，那就只有露宿街头。而这个寒冬之夜，在街上躺上一晚，第二天就不要再想起来了。
因此那个年月，路上的死屍非常多，又被称为“倒卧”。每天早起，会有官府的人盛殓起来，直接送去城外乱葬岗丢掉。别说混上一口棺材，就连一卷破席子都没有。
项南身上虽然有钱，却不能去火房子、鸡毛房这等地方。
原因也很简单。一是他们两个小孩子太显眼。关师傅知道他们俩跑了，势必会出来找寻的。
小石头儿还则罢了，一个小生并不稀罕。关键小豆子这个旦角，一旦没了，要再找一个可是千难万难。
片中，小豆子和小癞子逃出戏班，回来之后，关师傅抡起腰刀啪啪的责打他，嘴里骂着“打死了你，大家散伙”，并不完全是一句气话。
因为无旦不成戏，一个科班没有旦角，是根本维持不下去的。所以关师傅肯定要找，不会轻易放弃。
他两个小孩子去火房子、鸡毛房栖身，关师傅一找就能够找到，怕是连一天都躲不过去。
二是他身上现在身怀重金，而火房子、鸡毛房人多眼杂，万一漏了白，可是会引来不少的麻烦。
毕竟财帛动人心，而火房子、鸡毛房可都是穷得眼睛发蓝的主儿。就算项南武功高强，不惧殺人，但何苦找这个麻烦。
反正北京城能藏身的地方多得是，比如这紫禁城就是一个好去处。
一来，紫禁城如今只有逊清小朝廷，虽然还保留有宫女、太监、侍卫等，但跟康乾时代完全没法比，多得是没人住的宫殿；
二来，关师傅就算想破头，也猜不到项南两人会藏身紫禁城。甚至他都不敢去动这个心思。毕竟就连一个老太监张公公，就已经让他卑躬屈膝，不敢抵抗，更何况是九五之尊的皇上。
因此躲在紫禁城不敢说是最好的选择，但也是比较不错的选择。
……
东交民巷就挨着紫禁城，两人很快就来到宫墙边。
项南一架小豆子的身子，两人随即腾空而起，越过三丈高的城墙垛子，进到了紫禁城中，随后找了一处无人的殿宇，溜了进去。
“师兄，我们这是在哪儿啊？”小豆子看着这屋子，疑惑地问道。
虽然这房子有些破败，但是他仍看得出来，这房子雕梁画栋，气派庄严，绝不是一般所在。
当然他年纪还小，他娘忙着做事，也不可能天天带他出去逛，因此虽然是京城人，却也不认得这就是紫禁城，还以为是哪处大庙呢。
“这就是皇上住得紫禁城啊。”项南笑道。
“什么？”小豆子一听，吓了一跳，“师兄，你敢夜闯皇宫？你不怕被殺头啊？”
他虽然年纪还小，但也知道，皇宫是个什么地方儿。他真没想到，项南居然会这么胆大包天。
“有什么好怕的，放心好了。”项南笑道，随后取出狐裘裹在小豆子身上，跟着取出了面包、蛋糕、香肠、水果，“饿了吧，快吃吧。”
狐裘上了身，小豆子顿时暖和许多。再一闻到面包、蛋糕的香味儿，他一下子口水都流出来了。
在戏班可没什么好吃的。为了省钱，每天都是棒渣儿粥，甚至连窝窝头都是好得，不是一日三餐都吃得上得。
而他们这些孩子正是嘴馋、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就喝棒渣儿粥充饥，哪里会不馋、不饿呢。
所以小癞子对冰糖葫芦那么渴望，甚至幻想将来成角儿之后，天天都拿冰糖葫芦当饭吃。
小豆子虽然不是嘴馋之人，可是见到这么多好吃的，也不禁食指大动。
“吃吧，别客气了。”项南笑道，
“师兄，伱先吃。”小豆子把蛋糕递给项南道。
“一块儿吃。”项南满意的笑道。
他不介意小豆子先吃，可小豆子面对这么多好吃的，还能记着他这位师兄，单是这一点就让他知足。
“好吃，真好吃，这是什么呀，师兄，怎么这么好吃……”小豆子吃了一块蛋糕，感觉又酥又甜，又软又香，从没吃过这么好的东西，差点把舌头都咽下去了。
3407【我是神仙】
两人如长江流水，似风卷残云，狼吞虎咽，饱餐了一顿。随后把狐裘一裹，就睡在了不知哪位妃子睡过的床榻上。
虽然殿宇内不生暖炉，跟屋外一样冰冷刺骨，但有狐裘保暖，再加上刚吃饱，肚子里有食儿，而且项南的内功高强，身体跟个小火炉儿似的，所以在这冰冷刺骨的殿里睡觉，也一点都不觉得冷。
两人一夜酣睡。
转过天来一早，小豆子一下被冻醒，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看床上，却已没了师兄的踪迹。
这让他心中顿时一惊，连忙四处去看，却哪里有师兄的踪迹。再看到这殿宇高大庄严，想到这里可是紫禁城，皇宫大内，一旦被人抓到，那可是要被殺头的。
不禁心中害怕之极，忍不住泪水滚滚而出，只感觉到满腹的委屈，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自己一人，再无人可以依靠，再无人可以相伴。
“师兄……师兄……，你不要我了……”他泪流满面的啜泣道。
“小豆子、小豆子，你哭什么呢？”就在这时，却听墙头有人说话。
小豆子一惊，抬头一看，就见项南正蹲在墙头，一时间让他大喜过望，连忙跑了过去，“师兄、师兄，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嘘，别嚷，小心把人招来。”项南提醒道，随后从墙上一跃而下，来到小豆子跟前摸了摸他的头，“说什么傻话呢，我怎么会不要伱，我是去给咱俩弄早点去了。”
说着把背上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就见里面有各种糕点、茶具、暖壶、炭盆、木炭等等。
“师兄，这都是从哪里弄来的呀？”小豆子一见，惊讶地问道。
“当然是从皇帝老儿的御膳房了。”项南笑道。
小豆子一听，大为震惊。
他们能进紫禁城，已经是了不得了。没想到项南更胆大，居然跑去皇上的御膳房偷东西，真可以说是胆大包天，浑身是胆了。
“师兄，你怎么敢……你不怕被捉到啊？”小豆子担心地问道。
“就凭那帮酒囊饭袋？再给他们十分本事，也休想见到我的影子。”项南撇撇嘴道。
《射雕英雄传》中，就连沙通天、梁子翁、彭连虎等进大宋皇宫都是如入无人之境，更何况是项南了。
况且逊清小朝廷相比当时的南宋都要弱鸡多了，皇宫的防御更差，所有宫人都不过是应付差事而已，哪里会有半分用心。
因此项南往来更是方便，就跟进自己家一样，予取予求，随心所欲。
“师兄，你怎么会有这么大本事，你该不会是神仙下凡的吧？”小豆子惊讶地问道。
从昨天到现在，项南可是展现了不少奇迹了。比如凌空一跃，就能飞起几丈高；出入使馆、皇宫，也是如入无人之境。这样的表现，太过神奇，很像那些传说中的仙人。
“还真让你猜对了，师兄我就算不是神仙，那也是半个仙人了。”项南笑道，以他的武功、异能、道法，说是人仙也不为过。
“师兄你好厉害，真的是好厉害。”小豆子连连夸赞道。
“行了，先吃饭吧。”项南摆手笑道。
……
两人随即吃起饭来。
项南刚从御膳房带来的糕点，都是御厨制作的，每一件都是小豆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更不说是吃了，因此他吃得很是开心。
项南对这些糕点早就吃腻了，只陪着他吃了几个，随后便把炭盆点了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全屋都是暖和得。
再饮上一杯新沏得碧螺春，也算是熨帖了。
“小豆子，你看这是什么？”项南等小豆子吃饱饭后，从怀中将他那张卖身契取了出来。
小豆子虽然不识字，但一看那张纸，仍然立刻认了出来，不禁脸色一变，露出又是惊恐，又是厌恶的表情。
就是这张纸，让他跟娘分开，被迫留在戏班学戏。因此看到这张纸，他的心情顿时十分激动。
“师兄，你从哪里弄来的？”小豆子压住火气，惊讶地问道。
“从师父那里偷出来的。”项南解释道，“我现在把它还给你，小豆子，咱俩现在都是自由身了。”
小豆子接过卖身契，激动地手都在哆嗦。随后，他毅然决然，把卖身契丢进了火盆里。
看着火盆里腾起的火苗，小豆子心中一阵快意，仿佛束缚在身上的一道枷锁被打开了。
“小豆子，我现在指给你两条路，一条路是我给你一些钱，帮你把你娘赎出来，让她带着你离开京城，去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过日子。”项南开口道，“一条路是你从今以后跟着我，有我一口吃得，就有你一口吃得。”
“师兄，我跟着你。”小豆子想都没有想就立刻说道。
“你先别回答那么快，再好好想一想。”项南见状劝道。
“师兄，我不用想，我就跟着你。”小豆子却坚决的道。
他娘已经不要他了，不仅狠心切下他一根手指，更把他送去了那暗无天日的戏班学戏，让他天天挨打挨骂挨饿挨冻……这些他都深深记着呢。
他恨他娘，所以连她唯一留得皮袄都给烧了，现在又怎么会回去找她。
相比起来，还是师兄好，一直照顾他，保护他，还帮他跳出了火坑，所以他愿意待在师兄身边。
“那行吧，既然你愿意跟着我，那我就带着你。”项南点点头，“你想做神仙么，师兄我教你。”
“好啊，师兄。”小豆子一听，顿时开心道。
项南也笑了笑，随后传小豆子运气调息、静坐敛虑之法，也即是全真教的内功心法。
全真教内功是玄门正宗，不仅没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而且练成之后根基扎实之极，以此来打基础是再合适不过了。
等小豆子学成之后，不敢说天下无敌，起码也是罕逢敌手的。这样一来有自保之力，二来还能成为自己的帮手。
而学下来之后，项南发现小豆子性格坚毅，心思单纯，对于学武倒是一门好手，很快全真心法就已经入了门，让项南都有几分欣喜。
……
当天深夜，项南悄悄溜出紫禁城，回到喜福成在的大杂院，偷偷进了关师傅的卧室，在他枕头下面塞了两百块大洋。
他知道自己带小豆子逃走，对不起师父，所以特地用钱来补偿他的。两百块大洋，够让喜福成撑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