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孤臣】
经过半个多月的审理之后，项南终于将监粮一案审结。
和珅也和福康安一起，东西夹击，将三千毛子兵剿灭。
随后，两人正式启程，返回杭洲行在。
“纪先生案子办得真好啊，甘州官场，从上到下，几乎被你一扫而光。威风！豪气！”和珅笑道。
“和大人说话不必如此泛酸。”项南摆摆手道，“有罪就当受罚。甘州百官营私舞弊、聚敛民财，又不是我教他们的。他们现在罪有应得，又岂能怪在我身上？”
“纪先生，听和某一句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走得稳当一点，别到处得罪人。”和珅苦口婆心道，“你看因为你，别人丢了官，掉了脑袋。你却升了官，于心何忍呢？
再说你也不想一想，你现在得罪这么多人。将来万一你出了事，谁还会替你说话啊？想想、想想。”
“多谢和大人的美意。”项南拱了拱手道，“可和大人你不明白，纪晓岚就是皇上手中的刀。
皇上难道不知道我纪晓岚嫉恶如仇，铁面无私，执法如山么？可他为什么还要派我来甘州查案呢？
就是因为甘州官场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难以收拾，所以皇上才不得不命我前来，大刀阔斧的进行肃贪。所以我抓得贪官越多，皇上才越高兴。
再说，纪晓岚是科甲正途出身，同窗、同乡、同年，若想揪群结党，实在是再容易不过。皇上对此一直忌惮不已。
鳌拜、纳兰明珠、索额图、隆科多、张廷玉，这些备受皇上宠爱的重臣，得意时无不权倾朝野。但就因为他们结党营私，危及皇权，所以最后全都被处置了。
因此，纪晓岚就必须做孤臣。我得罪的人越多，我反而越安全。
相比起来，和大人广交朋友，与人为善，一呼百应，揪群结党，看起来是风光不已。可是殷鉴不远，和大人想过今后之事么？”
“你……”和珅被项南一番话说得无言以对。
他本来以为项南是傻瓜，头脑不清楚，做个清官，一点便宜都不占，实在是太蠢了。
但现在看来，项南显然比他想得明白。对皇上来说，忠心是第一位的。越是孤臣，越得罪人，越不可能谋逆，皇上就越肯重用。
只可惜的是，他现在积重难返，想做孤臣都做不成了。恰如项南所说，自己现在的确风光，但殷鉴不远。
纳兰明珠、隆科多、张廷玉，当初又何尝不是权倾朝野，一呼百应，可是最终的下场却都令人胆寒呐。
……
项南、和珅、杜小月、苏卿怜等人一同返回杭洲。
此时，和珅才见到苏卿怜。见她与项南、杜小月同乘一车，亲亲热热，不禁嫉妒得不得了。
要早知道，王亶望那么不中用，他都留在杭洲查案了。到时候，王家的财产、王家的女人，可就都归他了。哪至于让他千里迢迢跑去甘州。
不过他嫉妒了一回后，又偷偷地笑了起来。
因为他心里清楚，苏卿怜这样才貌双全的女子，不只他喜欢，皇上也喜欢。
项南得到她，看似是幸运，其实是不幸。这等于是跟皇上抢女人，将来还能有他的好儿么？
……
一路车马兼程回到杭洲，项南、和珅同到行在，向皇上汇报监粮、剿匪事宜。
“皇上，甘州官员自监粮伊始，就从未收过一石粮食，全部折合为银两。并加收公费四两，杂费一两，即每名监生交纳五十五两白银。而王廷赞接任布政使后，再加收杂费一两，升至五十六两。””项南汇报道，“王廷赞接任布政使后，再加收杂费一两，升至五十六两。”
“哼！”乾隆一听，颇为震怒。
“历年甘肃所报灾情，全是捏造。事先，各道、府、县首官，会集布政使司衙门，王亶望将各地灾情程度分配好，实属欺君罔上。
另外，二十六州县申请建仓、储运，国库拨款计二十万两，全部吞没，未见一砖一瓦。也从未用监粮之银，购粮放赈。
那些监粮所得的银两，全部被他们瓜分殆尽。皇上，经纪晓岚详查，甘州侵吞十万两以上的官员，就有五人；侵吞两万两以上，以及不足两万两，但侵吞建仓银的官员，共计二十二人；
贪污一万两以上者三十七人；贪污五千两以上者八十二人；贪污一千两以上者，两百四十七人……”项南继续汇报道。
“胆大包天、闻所未闻！”乾隆一听，大为震怒。
他是真没想到，甘州贪官居然如此之多，简直从上到下都烂透了。让他大失所望，大为不满。
……
和珅见乾隆气成这样，心中却是暗笑不已。
项南只顾着抓贪官，把甘州官场搅个稀巴烂。看似是尽忠职守，立了大功。可是他也不想想，这么多官员被抓，朝廷的颜面何在？又让皇上如何处置。
要知道，乾隆跟雍正性格不同。
雍正刻薄寡恩，极其痛恨贪官。而乾隆则宽宏为怀，对臣子就要好多了。
项南查出这么多贪官来，让皇上宽容不是，严惩不是。如此皇上对他能没意见？！
……
“和珅，你说该如何判？”乾隆生气地问道。
“皇上，甘州官员在王亶望的辖制之下，仰人鼻息，不敢不从，进而一体分肥。法不可恕，情有可原。”和珅连忙建言道。
“纪爱卿，你说该如何判？”乾隆又问项南道。
“皇上，若依臣的意思，当然是全殺了干净。可是如此一来，甘州官场一扫而空，并不利于朝廷的统治。
而且臣也知道，其中一些官员本质不坏，只是在王亶望、王廷赞的治下做官，不得不受他们的裹挟。所以有意宽纵他们。
可是恩自上出，臣不敢僭越，还是由皇上乾纲独断吧。”项南躬身道。
听他这么说，和珅不禁一愣。
他还以为项南会犯言直谏，坚持把这些官员全部斩首。如此一来，可就给皇上出了个大难题。
但是却没想到，项南居然如此聪明，让皇上自己来判。
如此一来，得罪人的事他干了，顺水人情都给了皇上。
皇上岂能不爱这样的臣子。
527【礼部侍郎】
“好，和爱卿、纪爱卿所言，公忠体国，老成练达，深得朕意。”乾隆点了点头道，“这里虽是行在，朕仍按娥勤殿勾决之例，点烛、素服。”
很快案几摆上，白烛点起，皇上也换了一身素服，随后开始勾决人犯！
“四名首犯，陕甘总督鄂尔瑾有失察之过，酌令自裁！甘州巡抚王亶望、布政使王廷赞，兰洲知府蒋全迪，斩立决！”乾隆随即宣判道，
“贪污五万两以上者，斩！贪污一万两以上者，斩监候！贪污五千两以上者，发往宁古塔充军，遇赦不释，其子不得应考出仕！
贪污一千两以上者，交出赃银，免于处罚。给予改过自新的机会。如若再犯，罪加一等！”
“两位爱卿觉得如何？”乾隆宣判之后，看向和珅、项南道。
“皇上英明！”和珅、项南都躬身道。
“皇上，臣还希望您能再加一条。日后若有聚敛渎职，激起民变者，杀无赦！”项南又躬身道，“此次毛子兵纵横西北，几入无人之境，就与当地官员横征暴敛，导致民心浮动有关。”
乾隆一听，点了点头。
甘州百官营私舞弊，鱼肉百姓，老百姓对他们不满，对朝廷自然也有怨言。如此一来，外敌来袭，他们的确不会奋起反抗。
“纪爱卿所言极是，准了。”他随后同意道。
……
“好了，改判的判了，该赏的也得赏。”乾隆又笑道，“和爱卿，你剿匪有功，朕赏你戴双眼花翎。”
“谢皇上。”和珅连忙叩头道。
双眼花翎类似于军功章一般，是极大地恩宠。清朝从乾隆到宣统，赏戴双眼花翎的朝臣，也不过才二十余人而已。
“纪爱卿，你查案有功，朕提拔你为正一品大学士、礼部侍郎。”乾隆又笑着宣布道。
“谢万岁。”项南也行礼道。
礼部负责掌管祭祀、科举和外交，实权并不大，也远不及户部、工部、吏部油水大。不过却是个清贵的衙门。
“好了，甘州监粮的事解决了，朕在杭洲也呆腻了，过两天就启程回京吧。”乾隆又道。
“是，皇上。”项南、和珅都点头道。
……
转过天来，和珅在杭洲闹市口，监斩了王亶望、王廷赞二人，惹得杭洲百姓一阵欢呼雀跃。
动刀之前，苏卿怜来到刑场，为王亶望送行。
“义父，卿怜亲手做了几样小菜，您吃一点吧。”她哽咽着道，“卿怜无能，不能救义父，”求义父恕罪。
“罢了。我王亶望这一生，坏事做尽。唯一一件好事，就是替你赎身。”王亶望叹息道，“卿怜，今后父亲不在了，你自己要好好保重。”
“谢义父。”苏卿怜点点头道，喂他吃了几口菜。
“好了，午时三刻已到！”和珅催促道。
苏卿怜还想再喂两口，就被官兵拖下台来。
“王兄，我奉旨监斩，身不由己。你到了阴曹地府，可千万不要怪我。”和珅笑道，“我已经吩咐刽子手了，等会儿会给老兄来个痛快的。”
“哈哈哈哈哈……”王亶望一听，仰天长笑。
“王兄因何发笑？”和珅不解的问道。
“和大人，我笑我王某虽落到如此之地，可临死之际总算是有人惦记。”王亶望咬牙切齿的道，“不晓得和大人将来有了今日，给你烧纸的又会是谁呢？”
和珅一听，恼羞成怒，“行刑！行刑！”
刽子手随即手起刀落。
“义父！！！”苏卿怜哀嚎一声，眼珠一翻，向后栽倒。多亏项南、小月及时扶住。
……
监斩了王亶望、王廷赞之后，项南带着小月来到武林古玩店。
“先生，来这里做什么呀？”杜小月好奇地问道，“刚好我这儿有和珅给得一百万两银子，你想买什么，我掏钱。”
项南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带着小月进到店中。
“先生，您来了，要点什么？”伙计见来了客人，连忙招呼道。
“别急，我先看看。”项南摆了摆手，随后挨着货架看了起来，边看边挑剔，“啧、啧，你这偌大的古玩店，怎么连一件好东西都没有。
这架子上摆得都是什么呀，全都是样子货啊。有好的没有，拿好的，爷可不差钱啊。”
“哟，爷，您是行家。”掌柜的本来坐在柜里没动，听项南这么说，忙笑着迎了出来，“您坐、您坐。来福，看茶。”
“爷，您想买好货，可好货不便宜啊。”掌柜的压低声音笑道。
“什么话，当爷手里没钱是么？”项南冷笑道，“小月，掏银子！”
小月一听，赶忙掏出了一沓银票。每一张都是五千两，足有厚厚的一沓！
“哎哟！”掌柜的、伙计们一见，全都看傻了，“好，好，快把好货拿出来。”
伙计赶忙去到后台，捧着一个匣子走了出来。
“大爷，您看看这个行么？”掌柜的将匣子打开，就见里面是一粒珠花，镶着珍珠、宝石，栩栩如生，华丽之极。
项南、杜小月一见，都是眼睛一亮。
这粒珠花，分明是苏卿怜戴过的。
“嗯，这还不错。”项南点了点头，“多少钱呐？”
“本来是一千两的。大爷若诚心要买，这样吧，五百两您看成么？”掌柜的伸出五根手指道。
“还行。”项南点了点头，“只要是好东西，爷不怕花钱。小月，掏银子。”
“爷真是豪爽。”掌柜的见项南如此有钱，花钱又如此敞亮，“爷要还想要好东西，眼下我这边是没有了，不过隔壁倒是有好的。”
“你这掌柜的倒实在，还管给同行拉客呀。”项南笑道。
“不瞒大爷说，其实我们是一个东家。”掌柜笑道。
“原来如此，那不知你们东家又是哪位呀？”项南假装好奇地问道。
“嘿嘿，说出来怕吓着大爷。”掌柜有几分傲娇的道，“我们掌柜，是闽浙总督夫人的亲娘舅。”
“哎哟，失敬失敬，难怪生意做得这么大呢。”项南装作一脸震惊道，“行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过去看看。”
他随即带着小月前往对门儿。
“先生，这里面好像有古怪耶！”杜小月狐疑的道。
“嗯。”项南点了点头，“别吱声，照我吩咐做事。”
528【肆无忌惮】
项南、小月来到对门的恒生当铺，说明来意之后，即刻就被请上了二楼。
掌柜随即取来了诸多珍宝，金器、玉器、珊瑚、犀角、沉香、人参、古董、字画……样样皆是珍品。
其中最扎眼的，就是那副《清明上河图》。
项南展开一看，就知道是珍品无疑，“好，好，果然都是宝贝。”
“这位大爷好眼力。这样的宝物可是万金难求，也就我们东家手眼通天，才能拿到这么好的宝贝。”掌柜的笑道，“您要想买可得快着点儿，不然很快就被人抢走了。”
“掌柜说得是。”项南点头道，“行，这批宝物我都要了，样样都给我收好咯。明天我带着银票来取，要是少了一件，我可就砸了你的买卖。”
“不敢，不敢。”掌柜的见项南颇有威仪，似乎也是有来头的人物，连忙笑着应承道。
项南随即跟杜小月离开当铺。
……
“先生，《清明上河图》不是王亶望的画么，怎么现在会出现在当铺里呢？”出来之后，杜小月疑惑的问道。
“小月你真聪明，一句话就点到重点了。”项南笑着点点头，“王亶望把这幅画献给了皇上，皇上随后又赐还给了他。
既然是御赐之物，按理说，这幅画他应该供起来，既不能送人，也不能出售。所以，在抄家之前，它应该还在王府。
王亶望革职抄家后，这幅画就来到当铺。当铺老板是闽浙总督夫人的娘舅，负责查抄王府的人正是闽浙总督，你明白了吧？”
“噢，这么说是，是闽浙总督监守自盗，偷卖王亶望家的珍宝？”杜小月立刻猜到。
“就是如此。”项南点了点头，“唉，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监粮一案，刚斩了几十颗脑袋，血都还没有干呢。就又有人忍不住伸手了。”
“先生，我们得立刻报告皇上啊。”杜小月道。
项南点了点头。
……
项南、杜小月赶到行在。
小月率一队大内侍卫，前往武林古玩店、恒生当铺封铺抓人，保留证物。
项南则直奔皇上的书房。
“启禀皇上，事有蹊跷。”他向乾隆汇报道。
乾隆听说王亶望家查抄的赃物，居然在当铺、古玩店发售，也不禁一阵错愕。
“纪爱卿，你说得可是实情？”他难以置信的道。
“皇上，微臣所言，句句属实。小月已带人去封铺了，相信很快就有回报。”项南点了点头。
乾隆听他这么说，不禁陷入了沉默。
一炷香时间后，小月指挥着大内侍卫，将一口大木箱子抬进来。
“皇上请看，这都是从恒生当铺搜出来的。”杜小月解释道，随即将箱子打开。
就见里面奇珍异宝、古玩字画，琳琅满目，珠光宝气，令人挪不开眼睛。
乾隆一见，也不禁吃了一惊。
“皇上，请看，这就是那副《清明上河图》。”项南将古画展开来道。
乾隆亲眼所见，自然不再怀疑，“这画怎么会跑到当铺里去？”
“皇上，据臣所知，这当铺的东家，是闽浙总督夫人的娘舅。”项南躬身道。
“什么？！胆大包天！肆无忌惮！”乾隆一听，大为震怒，“朕刚斩了几十颗脑袋，怎么他们还敢再贪？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要钱不要命！”
“皇上息怒！目前来看，陈辉祖的确大有嫌疑。不过，总要人证、物证俱全，才好定案。”项南劝道，“小月，当铺东家捉到了么？”
“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已经派侍卫压着店里的伙计在城门口认人。一天认不出就打二十板子，相信他应该逃不出去。”杜小月连忙道。
项南随即躬身道，“皇上，鉴于案情重大，臣建议询问所有参与查抄的人员。”
乾隆点了点头。
在他眼皮子底下，还能出这种事。简直没把他这皇上放在眼里，要是不查个水落石出，怕是以后更没人把他当回事了。
……
项南随即将参与查抄的人员传召过来，一一询问。
先从下级官员开始，由下往上进行梳理，很快就问到了参与记账的人员。
项南一见此人，登时笑了。
“姓名!”
“回大人，王站住！”
“原籍！”
“回大人，燕赵人！”
“一个北方人来南方做师爷，可见你还是挺有本事的。”
“谢大人夸奖。”
“我可不是夸你。王站住，我来问你，查抄王亶望府时，是由你来记账的么？”
“是，大人。”
“那查抄出来的东西，可都一一记录在案？”
“是，大人。”
“无一遗漏？”
“不敢，大人。”
“那我问你，既然如此，那这王府的珍玩宝物，怎么会跑到当铺里去？是不是你偷偷匿藏，捎带出府卖掉的？”
“不敢呐，大人，冤枉！”
“既然你说自己冤枉，那你跟我解释一下，这些宝物为何没入账？”
“大人，小人实在不知。”
“好，拉下去，二十大板，给他长长记性。再不说就四十大板，看看他的嘴有多硬。”
“大人，饶命啊！”
“王站住，你既然能当师爷，就肯定是聪明人。我也知道这些宝物不是你藏得，你没那么大权力，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你实话实说，我保你无事。可你要是咬死了不说，非要代人受过，那你就别怪我官法无情了。”
“是大人，小的说。”王站住不敢再隐瞒，连忙将王亶望私自截留王府查抄之物，并让他篡改账本之事讲了出来。
“大人，小人也怕将来事发，所以偷偷记了本底账。”他又说道。
“行，王站住，你果然有一手。难怪能到南方讨生活。”项南笑道。
要知道绍兴师爷名满天下。王站住一个北方人，能在闽浙总督府当师爷，这要没两把刷子还行？！
“账本在哪儿？”项南随即问道。
“小人把它藏在了飞来峰上。”王站住连忙道。
项南点点头，随即命小月去取。
……
一炷香的时间，小月就带人将账本取了过来。
王站住的底账，与陈辉祖的帐一比，立刻就能看出不同来。
王站住的底账足有一寸厚，里面记载了大量金银珠宝、古董珍玩。单是黄金就有四千八百两。
而陈辉祖的帐就薄的多了，而且里面记载的东西也差得远。几千两金子没有了，大量的珍玩古董也没了，取而代之的全是不值钱的次货、赝品。
“好，有了这本账，查起案来就方便多了。”项南笑道，“王站住，你立了大功。等案子审结之后，我带你向皇上请赏。”
“谢大人。”
529【水落石出】
项南有了底账，以及王站住的辅助，案件审理起来就快捷多了。
不到两天时间，案件就已经水落石出。
“皇上，陈辉祖已招供，在查抄王府的过程中，与参与查抄的各级官员一起，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这是涉案人员的名单，请皇上过目！”项南将案件审理结果呈报道。
“真是好大的胆子！朕刚砍了甘州几十颗人头，江浙居然又出了这么一窝子！”乾隆一看名单上密密麻麻，足有三十余人。
光是道府以上官员就有十余人，更有闽浙总督、江浙按察使这样的大员位列其中，简直是触目惊心。
“皇上，依臣看，这些涉案的官员，未必是人人都贪，也有可能是涉于陈辉祖的淫威，不敢不从。”和珅一见，连忙劝道。
这件事，他事先一点风声都没收到。没想到，项南刚查完甘州的案子，现在又查起了江浙官场。而且这么快就有了定案，快到他都没来得及搂钱。
“皇上，和大人此言看似有理，其实大谬！”项南冷笑道，“据臣所知，这些涉案官员，都是主动参与其中。
比如，杭洲知府谢若文为了参与查抄，特向王亶望行贿五千两纹银。之后，在查抄王府之时，匿藏三件玉山子，价值纹银两万两。
在案发之后，他们又互相串供，统一口径，坚称不知。若不是师爷王站住精细，事先留下底账，此案查到最后就是一笔糊涂账。
因此臣认为，这些官员并不无辜。他们事前结党营私，一体分肥，事后官官相护、隐瞒不报。
如不严惩，实在难以维护法纪，振我朝纲，也很难让后来者引以为戒！”
乾隆点了点头。
“闽浙总督陈辉祖、江浙按察使许成文，监守自盗，欺君罔上，判斩监候！江浙其他官员，贪污一万两以上者，绞监候！
五千两以上者，发往西北充军，遇赦不释！一千以上者，交出贪污所得，各领二十大板，以儆效尤。”乾隆随即判道，“王站住查案有功，特升为六品通判，遇缺即补！”
“皇上英明！”项南、和珅一起鞠躬道。
……
“行啊，纪大人，又是十几颗脑袋落地。”出了皇上行在之后，和珅向项南笑道，“你可真是杀星转世啊！”
“和大人又把罪过推到了我身上。”项南笑道，“若是他们不起贪念，纪某的殺性再大，刀子也落不到他们头上。
怪只怪他们太贪心了。就以知府论，每年官俸加养廉银子，也有小两万两银子，足够花用。可是他们还要巧取豪夺，知法犯法。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怪得谁来？”
“哼！”和珅有些不爽。
“和大人，我挺想向你请教的，你说你贪那么多钱干嘛呢？”项南笑道，“广厦万间，不过卧眠七尺；良田千顷，不过一日三餐。还要担惊受怕，唯恐东窗事发。你图什么许的呢？”
“那纪晓岚你这么折腾又是为什么？”和珅也不解道，“你这辈子就过得有意义么，你又落到什么好处了？”
“和大人你不明白，人的需求分为五大层次。”项南笑道，“第一层，生理需求；第二层，安全需求；第三层，社交需求；第四层，尊重需求；第五层，自我实现需求。
和大人，你只顾搂钱不顾名声，目前还只处在第一层。你的官职再高，搂钱再多，跟那些为了一日三餐，奔波劳碌，蝇营狗苟的老百姓，也没什么区别。
纪晓岚现在则处在第五层，我要实现自己的理想。我的理想就是百姓安居乐业，天下再无贪官。所以每殺一个贪官，对我来说，都是一件快事。你明白么？”
“纪晓岚，你自大，你无礼，你才在第一层！”和珅听完项南这番话，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但也晓得他瞧不上自己，顿时恼羞成怒道。
项南哈哈一笑，不再理他。
……
随着王亶望等一批江浙官员下马，乾隆的南巡也正式宣告结束，启程回京。
御船沿着运河，一路北上。
这天就来到了湖州，停船之后，杜小月就拉着苏卿怜去逛街。
王亶望死后，苏卿怜的心情就一直不太好，郁郁寡欢，所以杜小月、项南都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两人上街逛了一阵之后，回到船上。
“先生，我刚听说，嘉兴府有人闹事，说是要抗交皇粮。”杜小月向项南汇报道。
项南一听，点了点头，“老百姓一向胆小怕事，但凡有条活路，他们都不会起来闹事。如今居然敢抗交皇粮，肯定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了。”
“是啊，先生，您要帮帮他们呐。”杜小月连忙劝道，“要不把这件事告诉皇上吧。”
“嗐，我这些日子净参贪官了，皇上看到我就开始头痛，我去禀报此事未必管用。”项南摆摆手道。
这段时间，甘州、江浙官场接连动荡，上百名官员被砍了脑袋。对老百姓来说，这些贪官的死，固然是大好事。
可是对乾隆来说，却是不小的打击。这么多官员，多是他一手提拔的。可是如今，却犯下了这么多的大案，辜负了他的信任，让他怎么能不能难过。
顺带着，连发现问题、提出问题的项南，其实也不怎么待见。
不然的话，这次陈辉祖监守自盗案，项南查得这么干净利落，乾隆理应是再封赏一番的。结果却只赏了王站住一人。
“那怎么办，先生，难道不管了么？”杜小月见项南这么说，连忙问道。
“管还是要管的，这样，小月你这么办……”项南耳语了一阵。
小月一听，点了点头。
……
第二天，御船由湖州行驶到嘉兴府。
项南陪着乾隆在舱里下棋，正下到关键时刻，忽然就听到窗外一阵吵吵嚷嚷，沸反盈天。
“顺喜，外面这是干什么呢，这么吵啊？”乾隆不悦的道。
“皇上，好像是一群乡民，拿着钉耙、木叉、铁锨之类，成群结队的，不知搞什么。”顺喜出去瞅了一眼，随后回来汇报道。
“乡民聚集，莫非要出什么事？”乾隆一听，一皱眉头。
“皇上，微臣去看看吧。”项南随即道。
乾隆点了点头。
530【杀之不绝】
项南随即出去，片刻之后，走了回来，“皇上，打听清楚了，嘉兴府百姓闹事，抗皇粮呢。”
“什么？！”乾隆一听，就瞪大了眼睛，“百姓敢抗交皇粮，这还得了。嘉兴知府苏魁文干什么吃的？”
“皇上，您别生气。”项南笑着摆摆手，“刚好咱们要在嘉兴府停一下。不如你我做素衣小帽打扮，上城里逛上一逛，尝尝当地的小吃，顺便再问问是怎么回事？”
乾隆一听，点了点头。
……
当下，项南、乾隆就换了装扮，随后一起进了嘉兴城。
就见街上闹哄哄的，到处都能见到三五成群，手持农具，气势汹汹的乡民。
“爷，咱们先吃碗馄饨吧。”项南见馄饨摊前，不少乡民正在吃饭，便笑着向乾隆道。
乾隆点了点头，跟他坐了下来。
“老板，两碗馄饨~”项南叫道，随后又笑着向乡民道，“这位兄弟，你们嘉兴府今天怎么这么乱啊？”
“嗐，别提了，官逼民反。官府不给我们留活路，我们也不能坐着等死啊。”乡民一听，颇为生气道。
“哎，你们这嘉兴不是鱼米之乡么，怎么会连活路都没有了呢？”项南疑惑的问道。
“别提了。从今年春天起，嘉兴府就闹了旱灾，颗粒无收。官府不仅不减免皇粮，反而还要再加收两成。
把我们逼得没了活路，除了闹事，还能有什么别的办法？”乡民还是颇为恼火道。
乾隆听完，脸色铁青。
……
就在这时候，一位穿着勇字服的衙役走了过来。
这些乡民一见，纷纷四散而走。
衙役冷笑一声，坐在馄饨摊前，“老泥鳅，大碗馄饨~”
“好咧。”摊主瞄了他一眼，有些敢怒不敢言。
“这位差爷威风~”项南笑道，“老板，再给差爷加两个糟蛋，都算在我账上。”
“哟，那多不好意思啊。”衙役见项南的穿着、打扮都不像一般人，顿时有些受宠若惊道。
“没事儿，我这人就好交朋友。”项南摆手道，“我问一下，咱这儿闹什么呢，怎么这么乱呐？”
“别提了。就为这事，差点没把我们累死。”衙役撇撇嘴道，“成千上万的老百姓围着衙门口闹啊，就我们几个衙差在门口守着。只要一个不小心，我们就都成肉酱了。”
“那您可真够辛苦的。”项南安慰道，“老百姓干嘛闹啊？交皇粮不是应该的嘛。”
“说得是呢。嗐，也怪官老爷心太黑。”衙役道，“本来官仓里的粮食是满满的，交皇粮是富富有余。可是这两天就突然清空了，哎，但各大粮行的仓库可都满了。”
“这么说，官老爷把官仓的粮食都卖给粮商了？”项南笑道。
“嗐，这还用明说么？”衙役笑道。
“那老百姓这么闹事，官老爷就不怕么？”项南又问道。
“嗐，闹呗，哪年不闹个三五回，可是，胳膊还能拧过腿不成？”衙役不屑的道，“真闹开了，总督大军一到，还不是都吓回去了。”
“那总督就不管这事儿？”项南追问道。
“嗐，他收得钱最多，他还能管谁呀？”衙役撇撇嘴道。
“哟、哟，总督收钱你都知道？”项南笑道，“别是你胡诌的吧。”
“儿子才胡诌。”衙役见项南瞧不上自己，顿时急道，“不瞒你们说，原本我是没资格知道。这不是上半年给总督府运银子，结果运得实在是太多了，把船都给压沉了。派人去打捞，才泄得秘。”
“你说的这些，都敢签字画押么？”乾隆越听越气，忍不住一拍摊子道。
“哟，你们是……”衙役见乾隆气魄非凡，说出来的话也吓人，顿时猜到两人的来历了，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赶紧逃之夭夭。
乾隆也没心思再吃，带着项南回了船上，“可恶之极！可恶之极！朕刚砍了王亶望，抓了陈辉祖，一百多个人头啊，怎么就震慑不住这些贪官呢？”
项南沉默不语。
其实，贪官之所以杀戮不绝，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上行下效。
皇帝是最大的贪官，拥有天下最多的土地，最多的钱财，最多的奴隶，最多的女人……他都贪婪成性，恨不能天下最好的东西全归他，那臣子们自然上梁不正下梁歪了。
就像和珅。乾隆也知道他是贪官。可是乾隆要借助他搂钱，所以哪怕他贪，乾隆也多次原谅他。
既如此，贪官自然就杀之不绝了。
“皇上，您这次可不能再手下留情了。”项南躬身道，“您学圣祖皇帝宽容为怀本没有错，可恨那些贪官却因此肆无忌惮，把您的宽容视作纵容，把您的仁爱视作袒护。
如此他们就越贪越多，越贪越收不住手。乾隆初年，步军统领鄂善，贪污千两即被处死。但现在，贪污千两，只需罚没所得，杖责二十就行了。
臣担心，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官员贪污一万、两万，乃至十万、百万，也可能只是罚银了事。
到那时，满天下皆是贪官。皇上，那可就无法收拾了。”
“纪晓岚，你就是喜欢危言耸听，朕还没老糊涂成那样。”乾隆摆了摆手道，“和珅还在杭洲吧，给他下谕旨，监斩闽浙总督陈辉祖！嘉兴闹粮让他给朕查清楚，不查清楚就别回京！”
“是，皇上。”项南点了点头。
……
御船在嘉兴停了一晚，随后继续前行。
刚开出码头不久，船就又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乾隆问道。
“启禀圣上，前面渔船挡住去路，无法通行。”侍卫汇报道。
“哪来的渔船，好大的胆子。”乾隆不悦道，这怎么下江南这趟，这么多不顺心呢。
“启禀圣上，是民众祭龙王爷祈雨，把一些木料丢在水里，导致了河道拥堵。”侍卫解释道。
“皇上，百姓祈雨，也是希望五谷丰登。您是真命天子，不如也帮帮忙吧。”项南笑着建议道。
“我也去祈雨？”乾隆一愣，“行，就去瞅瞅吧。”
两人随即来到船头，就见河道上果然飘着一些木料，上面还糊着一层层的黄纸，看起来颇为怪异。
“这是在干嘛？”乾隆疑惑道。
“噢，这是修龙王庙的木料，老百姓管它叫黄粱。”项南解释道。
“黄粱？这名字颇为有趣啊。”乾隆笑道。
531【太子少保】
乾隆来到船头，亮出仪仗。旌旗招展，锣鼓齐鸣，颇为盛大。
运河两岸以及船上的人们一见，纷纷跪下，山呼万岁。
“诸位乡亲祭祀龙王，祈求甘霖，朕也想尽一番心意！”乾隆朗声说道。
听他这么一说，老百姓喊万岁喊得更响了。
乾隆见状，不禁心情大好。
片刻之后，祭祀完毕。
老百姓连连叩头，让乾隆非常高兴。只是木料依然还在河里，堵塞河道，令御船还是无法前行。
“纪晓岚，这怎么办呢？”乾隆看向项南道。
“皇上，臣也无法，您只有下旨，让百姓撤去黄粱，咱们才好通过。”项南摆摆手道。
乾隆点点头，“那就下旨吧，撤去黄粱！”
“遵命！”项南随即走上船头，高声喊道，“皇上有旨，撤去黄粱！”
“皇上降恩，免收皇粮，我们有活路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项南话音刚落，运河两岸、船上的百姓们全都跪下叩头道。
“啊，什么？！”乾隆吃了一惊。
他只是要撤去这些木料，可没有提免交皇粮的事。
江南是朝廷漕粮、税赋的重要来源，自古就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说。若嘉兴的皇粮免了，那他可不只少赚一点。
“皇上，乡民无知，把‘黄纸’的黄，听成了‘皇上’的皇；把‘粱木’的粱，听成了‘粮食’的粮。”项南连忙解释道，“所以他们就以为皇上把今年的皇粮给撤了。”
“那这怎么办呢？”乾隆无语的道。
“皇上，其实也好。您一直是体恤臣民，恩泽百姓的好皇上。如今杭洲、湖州、嘉兴三地遭遇旱灾，颗粒无收，皇上您本就有心免除皇粮的。
索性将错就错，就在这里宣布了吧，也省得那些地方官曲解圣意，再度坑害百姓。”项南笑道。
乾隆想了想，也只好点了点头。
“臣代江南百姓谢皇上恩典。”项南忙道，随即大声宣布道，“吾皇有旨，杭、嘉、湖三府年逢大旱，本年皇粮，一概撤免！”
“万岁万岁万万岁！”老百姓们一起呐喊道，欢声震天。
乾隆见状，倒也是消解了几份不快。
……
随后，乡民将木料全部捞起，河道很快就清了出来，于是御船继续沿河北上。
“先生聪明睿智，神机妙算，妙惩贪官，义助百姓，恩泽杭、湖、嘉三地数百万黎民。如此行止，实在是令卿怜敬仰。”苏卿怜一脸崇拜的向项南道。
她一向自命不凡，认为自己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四书五经，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只恨生为女儿身，不然也有心角逐天下第一才子的头衔。
只不过，如今看到项南设计惩处贪官，为黎民百姓免去皇粮的行为，她才知道自己之前太轻狂了。
她有才归有才，但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过是小才而已。项南匡扶社稷、扶危济困、惩恶扬善，才是真正的大才，也让她真的很佩服。
“不必如此。为百姓做事，为国家除弊，是我一直以来的宗旨。”项南笑道。
“先生如此胸襟，卿怜自愧不如。”苏卿怜感动道，“唯愿一生陪在先生身边，服侍先生。”
“卿怜，有你这句话，纪某无憾了。”项南听她这么说，感动的将她抱住道。
“哟，现在就抱上了，都省得拜堂了。”就在这时，舱门一开，杜小月闪进来道。
苏卿怜一见，顿时大为害羞，连忙松开了项南。
“小月，这次计划能够顺利施行，还要多亏了你的运作。”项南笑道，“杭、湖、嘉三地百姓得活，你是第一大功臣。”
“还是先生神机妙算，连皇上都上当了。”杜小月摆手笑道。
“哎，皇上才没上我的当呢。”项南摆手笑道，“其实他早看出我的计了，不过只是不想拆穿，所以将计就计罢了。”
“纪晓岚算你明白。”乾隆推门进来道，“还什么黄粱，你也真够可以的。”
“臣该死。臣早知道皇上英明睿智，臣的所思所想都瞒不过皇上。”项南赶忙谢罪道。
“哼，知道瞒不过还做？看来你的胆子的确够大的。”乾隆板着脸道，“罢了，既然如此，朕就再赏你个胆子。纪晓岚，封太子少保。以后继续公忠体国，为民造福吧。”
“谢万岁。”项南行礼道。
乾隆笑着点了点头，看了苏卿怜一眼，又露出了一丝遗憾。
这么漂亮、有才的姑娘，自己终究是错过了。
……
回到京城之后，项南带苏卿怜回纪府。
香云一见苏卿怜，就是一愣。
如此这般美貌、这般气质的姑娘，真是天下少有。
让她站在面前，都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再听说苏卿怜也要留在纪府之后，香云的心里也难免有些酸楚。
她在京城守了半年的空闺，孰想项南此番回来，居然又带回来一个女子。让她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香云，苏姑娘的身世十分可怜。她从小被卖入烟花柳巷，在那里学习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五经四书，后来被王亶望给赎了出来，养做义女。
但其实王亶望是想奇货可居，把苏姑娘当成是结交权贵，攀龙附凤的利器。他为了巴结皇上、和珅和我，都曾以苏姑娘做筹码。可以说，苏姑娘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个可利用的工具而已。
现在王亶望处斩，他的家人也被遣散。苏姑娘无依无靠，如果不是我收留她，她的下场将非常悲惨。
所以对她多点包容好么，我知道，你一向是最心善的。”晚上时候，项南向香云道。
香云犹豫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江浙巡抚王亶望因监粮案被处斩一事，早已轰动天下，她在京城也早听说过了。
王亶望贪婪成性，聚敛民财，贪污了三百万两白银，可以说是罪大恶极。苏卿怜作为他的义女，自然也会受牵连。
如果项南不救她，以她这样的美貌，很可能会沦为权贵的玩物，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所以香云虽然有些介意，但还是决定留她在草堂，跟她做姐妹。
532【无欲无求】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苏卿怜跟香云关系处得还是挺不错的。
苏卿怜有才华，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通；香云同样也是才女，尤其在书画、诗词鉴赏领域更是出色。
因此，两人可以说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很快就处得好像一人一般。
项南等香云接纳苏卿怜之后，就找了个良辰吉日，将苏卿怜给收为了妾室。
这也让和珅颇为嫉妒。
这次南巡，项南连升两级，由翰林院掌院学士，升任礼部侍郎不说，还钦封太子少保，真可以说是财色兼收。
相比起来，他只赏戴双眼花翎，跟项南相比差得远。
“恭喜纪大人，贺喜纪大人，小登科之喜，令人羡慕啊。”和珅拱手笑道。
“和大人说话怎么酸溜溜的？”项南一听，笑着问道。
“实不相瞒，纪大人，我的确是有点泛酸。不过我知道，有人比我酸得还厉害。”和珅笑道，“你可知此人是谁？”
“和大人不必卖关子。杭洲之行，就你、我，还有那位见过卿怜。”项南指了指天上道，“你想说泛酸的就是他吧？”
和珅一愣，随后问道，“纪大人既然知道，又为何不肯退让？还要跟那位去抢？你就不怕得罪他？”
他原本还以为项南不知道皇上也对苏卿怜动心呢。
“不怕。”项南摆摆手道，“和珅，我不像你。你要做权臣，权力在你眼中，比什么都重要。
所以为了讨好皇上，你谄媚、你逢迎、你拍马，连自己喜欢的女人，你都可以进献给皇上。
而我无欲无求。我没想做大官，也没想赚大钱。我也不需要别人敬我、怕我。所以我不用刻意讨好任何人，活得就相对自由。
卿怜是我喜欢的女人，那我就要了，我犯不上用她去换取功名利禄。和大人，做人像我这样洒脱，不是挺好的么？”
和珅扁了扁嘴巴，说不出话来。
……
转眼又过了俩月，直隶总督尚荣请旨，修造园林，以供皇上休闲避暑之用。
奏折一上，工部、户部、礼部等诸部立刻影从，纷纷附议。
和珅更是大力支持，“皇上您日理万机，天天为国事操劳，实在是辛苦。理应修建园林，供您娱情赏玩。”
乾隆听他们这么说，自是心中欢喜。
他自诩十全老人，自视甚高，样样都要最好的。
园林自然也想修得富丽堂皇，华丽之极。如此，既能让自己享受园林之盛，湖光山色之美，而且又能让后辈子民称羡不已。
不过，他也知道造园林要花钱，而且要花不少的钱。
若为一己之私，大兴土木，耗费公帑，传扬不去也不好听。
因此，他便看向了项南，“纪晓岚，你怎么看呐？”
“启禀皇上，我大清入关，定都燕京，承袭了这紫禁城。从此之后，皇家建筑就以园林为主。”项南躬身说道，“自顺治爷起，就兴建有静宜园、静明园、颐和园、圆明园、畅春园、熙春园、镜春园……大大小小，九十余座皇家园林。
从海淀到香山，绵延二十余里，蔚为壮观，依臣看，秦始皇的阿房宫也不过如此。而历座园林的兴建费用都十分高昂，仅畅春园兴建就耗资十一万两白银。
而历年的修缮、维护费用也高达百万之巨，实在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因此依臣看来，这新园林不修也罢。”
乾隆一听，脸色一沉。
……
“皇上，纪大人担心修造园林，耗费公帑，也是一片好心。”和珅笑道，“臣有一主意，能够化解这一难题。”
“哦，说说看。”乾隆一听，连忙问道。
“皇上心系天下，为国事操劳，实在辛苦。修造园林，让您娱情，也是为大清造福，为百姓造福。
所以每个大清國的子民，都应该献出一份心意，臣建议在全國募捐造园林的银两。臣先带头，认捐五千两。”和珅随即说道。
“和大人好手笔！”
“和大人此言极是！”
“和大人果然忠君爱国！”
和珅一番话说出，众官立刻众口一词，大声附和。
“皇上，臣不赞同和大人的提议。和大人虽然说是募捐，但旨意传到下面时，就极可能被曲解为摊派。
下面的官员巧立名目，收取各种苛捐杂税，黎民百姓早已不堪其扰。现在再加上这园林费，百姓更是百上加斤，难以支持。”项南立刻又道。
“纪大人，皇上是天下人的皇上，皇上操心国事，日理万机，十分辛苦。我大清子民为了皇上，难道连一点点钱都不能捐献么？
若是他们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又如何算得上是忠君爱国？”和珅反驳道。
“和大人真是好会扣帽子。既如此，皇上，臣建议我大清所有官员，捐出全部家产供皇上修园子。”项南躬身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官员的家产都来自皇上，那就全献给皇上，以解皇上之忧。若是不献，那就是不忠不孝。
臣先带头，献出所有家产。皇上今天就可派大内侍卫到臣的府上抄家。”
项南一番话，顿时让百官激动不已。
项南是清官，没什么家产。不像他们，全都搂了不少。要献家产，他们可舍不得。
再说草堂满打满算才六个人，省吃俭用，一年花费也就三四十两银子。
可他们全都家大业大，少得有几十人，多得有数百人。若家产全献上去，这一大家子人喝西北风么？
“够了，纪晓岚，别胡闹了。”乾隆断喝道，他再怎么想修园子，也不能靠抄百官的家来修。不然，没人敢当官了，他这皇上靠谁管理天下，他说话还有谁肯听？
“修园子的事，再说吧，散朝！”乾隆随即挥手道。
……
“纪晓岚，你放肆，你欺君，你目无君上。皇上修园林怎么了，你这么左拦右挡的？花得又不是你的钱？”和珅争论道。
“和大人，天下这么大，哪里没灾，哪里没难？国库就这么点钱，不多留点应灾，一旦出事了怎么办？”项南白了他一眼道，“你要真关心皇上，想让他玩的高兴，也行，你自己掏钱啊。你和大人的家产要全献出来，怕是修十座避暑庄园都够了。”
“你胡说！”和珅吓了一跳，连忙否认道。
533【犯言直谏】
虽然在项南的竭力阻挠之下，皇上修园林的计划一度推迟，但最终这项工程还是上马了。
和珅不知怎的，撺掇了一些江南盐商，共同献款，为皇上募捐了五百万两纹银。
于是，新园林就在西郊建了起来。
负责施工的，正是直隶总督尚荣。
新园林开建不到两个月，就有消息传了出来，说尚荣监造园林期间，不仅掘了百姓的祖坟，闹至民怨滔滔，而且还以次充好，借此侵吞钱财。
御史洪德瑞上奏折参尚荣，参他建造园林期间，监守自盗、以次充好、私掘坟墓、花费奢靡等十大罪状。
乾隆派刑部、户部、工部官员前去查访。三部官员经过查访后，回报洪德瑞所奏不实，纯属诬告。
乾隆大怒，不仅将洪德瑞革职，贬去曲阳采石场劳作，连家眷也被贬为官妓、官奴发卖，实在可怜。
项南看在眼里，知道洪德瑞无辜，他女儿洪霞更是可怜，因此决定设法营救他们父女。
……
恰好，洪德瑞刚获罪，新园林也建成。
乾隆亲自为新园林取名万春园，并邀请众官随他一起游玩。
项南临走之前，便嘱咐杜小月，“小月，如果先生中午没回来，你就到宫里去求太后，就说纪晓岚要被砍头了。”
“先生，怎么这么说啊？”杜小月惊讶的问道。
苏卿怜、香云也大吃一惊。
“嗐，我今天要冒点险。”项南叹了口气道，“皇上造万春园，耗银近六百万两，占国库岁入的六分之一，可买米四百万石，供两百五十万人一年之用。
如此奢靡，如此浪费，实在是大清之耻，百姓之苦。我虽竭力劝阻，奈何皇上根本不听。所以我今天要冒点险，让皇上承认自己错了。”
“先生，您要犯颜直谏？”香云震惊道。
项南点了点头。
“先生，您为国为民，舍生取义，卿怜佩服。”苏卿怜一脸崇拜道，“若皇上真的绞杀忠臣，卿怜愿陪先生一起去。”
“哎，不必如此，我最多就是受场惊吓。皇上还不舍得殺我。”项南摆手道，“我提前告诉你们，也是让你们宽心，别到时候吓到了。好了，我走了，小月记得我的话。”
“嗯。”杜小月点了点头。
……
项南随后跟乾隆，以及满朝文武前往万春园游玩。
“诸位爱卿，今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花柳相随，绿水涟漪。朕的心情就俩字——高兴！”乾隆看着这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巧夺天工的园林，满意的笑道。
“皇上说得极是。奴才每日陪皇上在宫中忙于国事，今日有幸随皇上来这园中一游，顿时觉得心旷神怡。
正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心情时，皇上就一语道破，真是高兴、高兴的很呐！”和珅立刻逢迎道，“皇上，兴之所至，我们有一些诗作，正要呈现于皇上，以贺家国之盛，园林之美，陛下之英明。”
“好，好，朕也正想领略诸位爱卿的文才。”乾隆笑道，“既如此，和爱卿就做个诗提调吧。”
“既如此，奴才就不谦让了。”和珅笑道，随即看了一眼项南，“纪学士，你是天下第一才子，不如你先来？”
“和大人，我这正想词儿呢，抽完这口烟就有了。”项南笑道，“你先请，你先请。”
和珅点点头，随即点了几位大臣。
有曾经的榜眼，有当年的探花，有翰林院的翰林，也有不通文墨的老粗……
所写之诗，在项南看来，也多是酸腐不堪，令人作呕。
眼见着大家都做了诗，和珅又邀请项南来做。
“和大人请，我这口烟儿还差两口。”项南笑道。
和珅撇了撇嘴，“皇上，臣为了今日之事，特地写了一篇楚辞，献给皇上。”
“噢，快念来听听。”乾隆笑道。
“是。”和珅吸了一口气，精神饱满的吟诵道，“嗟夫，有园林之俏丽兮，浮于西山之阿！徘徊于兰桂左右兮，绿水婆娑。风摇之婀娜兮，鸟驻鱼歇。此家国之昌盛兮，英名远播……”
……
项南听到他这番做作的吟诵，真是满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啊~哈哈哈哈~”他随即捂着脸干嚎起来，一时间把和珅的诗兴都搅了。
“纪晓岚，你这是哭呢，还是笑呢？”乾隆疑惑的问道。
“纪先生，皇上问你话呢！”和珅也不爽的道，他正吟到高潮部分，结果全被项南搅合了，真是瞎捣乱。
“皇上，至此喜庆之日兮，哪有哭得道理兮！臣这是高兴，高兴地很呐。”项南擦着眼泪道，“书上不都有喜极而泣，乐极生悲之语么！”
“得得得，匪夷所思。朕实在见不得你这喜极而泣的样子。”乾隆摆摆手道，“行了，你的诗做好了没有？”
“启禀皇上，臣做好了。”项南忙起身道。
“那就读来听听。”乾隆随即道。
项南点点头，从兜里取出一幅快板，“请皇上恩准以竹节伴奏。”
“准了。”乾隆点点头道。
项南随即打起快板，噼里啪啦，颇为热闹，“西郊水畔万春园，有山有水有楼台。一座楼台八根柱，一柱一柱抬起来。
远看山坡万株柳，一柳花费十万钱。临水之侧挖个湖，湖上漂着黄金船。假山本是白银做，牡丹花了翡翠钱，此地原为先人冢，孤魂野鬼没了家园儿……”
队列里，负责监造万春园的直隶总督尚荣，听到项南的话，吓得冷汗淋漓，腿肚子都在哆嗦。
乾隆本来听着还觉得颇有滋味，可是越听就越觉得不对劲儿了。
什么柳树花了十万钱，龙舟花了个黄金钱，牡丹花了个翡翠钱。最要命的，连孤魂野鬼坟地都出来了。
“住口！”乾隆连忙喝止道，“纪晓岚，你总是在朕最高兴的时候，干出这些让朕倒胃口的事。”
“臣万死！”项南忙叩首道。
“哼，大煞风景，大为扫兴！起驾，回宫了！”乾隆随即大怒道。
今天他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扫兴的很！
文武百官也连忙跟了上去。
“纪晓岚，你行啊，数来宝都会了。”和珅冷笑道，“行，没准儿哪天你还真用得着。”
534【午门斩首】
项南随即被召进宫里。
“当众顶撞圣上，对圣上指桑骂槐，以直邀宠，什么罪过？自己说！”乾隆气呼呼坐在御座上道。
“依律当斩！”项南回答道。
“行，自己写上吧。”乾隆点了点头道，“风闻言事，捕风捉影，该当何罪？自己说。”
“依律当斩！”项南再度回答道。
“行了，既然如此，那就请你自便吧。”乾隆点点头道。
“谢皇上恩典，纪晓岚去了！”项南站起身来，就往午门外走去。
“……”乾隆一见，反倒吓了一跳。
他没想殺项南，不过就想吓唬吓唬他，让他认认罪，求求饶，弯弯腰，他也就就坡下驴，饶他一命了。
可是没想到项南还挺干脆，居然自己就奔午门外了。
“嘿，这纪晓岚！”乾隆无奈道。
他是不能殺项南的，尤其不能这么殺他。真要为了修园子的事，把项南给咔嚓了，那他得留下多大的骂名？
可是项南已经去午门了。若就这么轻飘飘的放了，往后谁还怕他这皇上。若皇上连威仪都没了，那他还能统治得了谁？
因此，他赶忙召集六部九卿，一起来商议此事。
……
和珅跟尚荣一起进宫。
“和大人，不会出什么事吧？纪晓岚那段数来宝，可是把咱们的底账都泄了。”尚荣担心地问道。
“不用怕。历来修园子哪有不花钱的？”和珅摆摆手笑道，“咱们早把账给做平了，任他怎么查也没用。之前的御史洪德瑞，不都罚到曲阳凿石头了，你还怕什么？”
“和大人说得是。”尚荣见和珅如此淡定，不禁也放下心来。
……
百官云集南书房后，乾隆向他们宣布了要处斩纪晓岚一事。
“纪晓岚此人虽入朝以来，屡立奇功。像拒边、像修书、像查案……可是此人也是恃才傲物，目无君上，屡次顶撞朕。
朕要是部殺他，都不足以熄心头之火。你们都别劝朕，都不要劝朕啊！”乾隆坐在御座上，撇着大嘴说道。
在场百官都不是傻瓜。
虽然皇上嘴上说不用劝，但其实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想让他们劝一下，给他一个台阶下，好赦免了纪晓岚的。
不过要不要配合皇上，他们都没主意，而是纷纷看向了和珅。
见和珅一脸沉默的站在那儿，他们也就全都低下了头，闷不做声。
和珅自然不想救项南的。
虽然项南跟他君子约定后，一直没找他什么麻烦。可是项南的存在，始终让他如鲠在喉，如芒在背。
就像这次项南作诗揭露万春园的修造真相，就给他带来了一定的威胁。
因为园子虽然是尚荣监造的，但其实尚荣贪得钱里，就有很大一部分孝敬他了。
现在项南翻账，把尚荣给拱到了台上。尚荣一旦出事，他自然也逃不了干系。
所以他其实一直盼着项南死。如今纪晓岚终于上了断头台，皇上要砍他的头了。他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帮项南求情呢。
“噢，都没话说啊？”乾隆愣了半天，见大伙儿都不吭声，不禁有点尴尬，“行，既然你们连多年同僚之情都不念，那朕也只好殺他了。传旨，午时三刻行刑！”
听他这么一说，和珅心中暗暗快意。
……
项南被押在午门之后，就被拖去官衣，绑缚在了断头台上。
“哎，什么时候了？”他抬头看了看太阳道。
“纪大人，应该是巳时三刻。”刽子手回答道。
“嗯，快到吃饭的时候了，去给我准备点酒菜。”项南催促道。
“纪大人，这没给您准备呢。您忍忍吧，等会儿就不知道饿了。”刽子手为难道。
“荒谬！那人一生下来就知道自己早晚会死，还不是照样得吃饭么！”项南申斥道。
“行、行，我这就给您准备。怎么着，我这活人也不能跟您这要死的人计较。”刽子手忙道。
片刻之后，刽子手就端上来俩菜。一个辣炒鸡丁，一个油爆双脆，外加一壶老酒。
“嗯，这鸡丁炒老了。鸡丁入锅之前，应该先用团粉、白胡椒粉煨一会儿，这样才能入味儿。”项南尝了一口，撇了撇嘴道，“一尝，就不是东兴楼的菜。”
“您是行家。”刽子手佩服的道，随后将酒碗递到项南嘴边。
“哼，莲花白~”项南一闻，笑着说道，随即尝了一口，“噗！兑水啦！我说刽子手，给一个要死之人喝假酒，太没良心了吧。”
“没有啊，纪大人。”刽子手连忙否认道。
“算了，算了，酒不喝了。”项南指挥道，“再来点菜，别给我夹鸡丁，给我夹个猪肚儿。”
“纪大人，我真服了您了！”刽子手感慨道，“我斩了那么多死囚。凡上了断头台的，没有一个不是哭哭啼啼、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
可您是一点都不害怕，该吃吃，该喝喝，该说说，该笑笑，一点要死的样子都没有啊！行，您真是条汉子！”
“哈哈，你说我一点要死的样子都没有，那我肯定不会死了。”项南笑道，“毕竟这天下哪有明君圣主斩杀直谏大臣的。来，夹菜、夹菜！”
……
就在项南悠闲地在断头台上又吃又喝时，杜小月却是满头大汗的闯进了慈宁宫。
项南早晨临走时嘱咐她，如果中午没回来，就进宫去找太后。
所以项南走后，她就一直盯着时间。到午时，项南果然没有回来。
杜小月赶紧进了宫，进宫之后，就听太监说，项南因为游园时扫了皇上的兴，现在被绑在断头台上准备砍头呢。
这让她越发着急，赶紧跑进了慈宁宫，哭着求太后救命。
太后一听皇上要殺纪晓岚，不禁一愣，“无端端的，皇上为什么要殺纪晓岚？”
“太后，先生是为了修园林的事惹恼了皇上。”小月哭道，简短的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
太后一听，点了点头。
皇上造园林的事，她倒是知道。但不知道，居然花了那么多银子，而且还刨了老百姓的祖坟，的确是有些过了。
“纪先生能为民请命，犯言直谏，的确是一个好官呐。”她感慨道，“好吧，我帮你！”
535【罪己流放】
太后随即来到南书房找皇上。
“听说皇上要殺纪大学士？”太后问道。
“对，纪晓岚目中无人，羞辱君上，朕一定要殺了他。”乾隆点点头道。
“是因为修园子的事吧？”太后笑道，“我也听说了，为了修个园子，花了好几百万两银子。而且还刨了人家的祖坟，弄得百姓有怨言。若只为纪先生说几句好话，就要殺他，难免会怨上加怨呐。”
“母后，朕也非要殺他，只要他认个错，朕也就放过他了。”乾隆尴尬的解释道。
太后微微一笑，她知道皇上爱使个小性子。
纪晓岚犯言直谏，弄得他下不来台，是得有人给他递个台阶，把这件事给遮过去。
“皇上奴才有话要说。”和珅见状，连忙笑道，“既然修园林之事广有民怨，而修园林之事乃为吾皇经年累月劳累之休养所为，又不得不修。依臣之见。民怨当先止。”
“那园子不修了？”乾隆不悦的道。
“回皇上，园子照修！为止民怨，皇上不妨下一道罪已诏。以示警戒。”和珅笑着建议道，“错不妨认，事不妨做，园子不妨照修。其实百姓所争，无非是个理字。只要他们气顺了，也就不会再闹了。”
“和大人，你不单明理，心眼儿还挺活泛呐。”太后一听，忍不住道。
“太后，您这是骂奴才呢，奴才知罪。”和珅连忙陪笑道。
“那纪晓岚呢？”乾隆又问道。
“放了！”杜小月脱口而出道。
“杜小月！这有你说话的份儿么？”乾隆瞪了她一眼道。
“那就我说吧。刀下放人，才是明君所为。”太后开口道。
“皇上，太后说得对。”和珅见太后都发话了，项南肯定是不用死了，便连忙也假装好人，替项南求情道，“因为直言进谏杀了纪晓岚，岂不成就了他一世英名。”
“行吧，既然太后都发话了，那朕也只能同意了。”乾隆悻悻的道，“今天这园子游得，不仅憋一肚子气，还得来个罪己诏……”
……
和珅随即主动请旨，到法场来救项南。
等他赶到时，就见项南正倚在断头台上午睡。
“纪晓岚，你还真行，居然还能睡得着。”和珅上前，将项南推醒道。
“哈哈，和大人，我一见你，我就知道自己死不了了。”项南一见他，顿时笑着道。
“怎么的呢？”和珅有些不解。
“因为你和大人一向是喜欢装好人，说好话，捞个好人情。”项南笑道，“如果我纪晓岚要殺头，你肯定不来。只有我活着，你才来送人情。”
和珅一阵尴尬，没想到被项南看得这么透。
“既然你这么说，刽子手！”他断喝一声道，“动手！……给纪大人松绑！”
“讨厌~”项南哈哈一笑道。
……
回到草堂，杜小月、苏卿怜、香云都围了过来。
“先生，真是吓死我了。”香云眼红红的道，“幸亏小月闯宫，求太后出马，不然你就真的被砍头了。”
“是啊，先生，真的太危险了，你以后不要再冒这种险了。”杜小月也后怕道。她午时进宫找太后，差一点就被堵在门外。
若不是她拿出太后赏赐的玉玦，逼太监让出一条路来，恐怕这会儿他们就得为项南准备后事了。
“哎，没事的。我早料定皇上不会殺我的。”项南笑道，“再说，死其实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丢掉了做人的道义，那就跟行尸走肉没什么区别了。”
“先生，您说得对。”苏卿怜钦佩的道，她就欣赏项南这种舍生取义的胸怀，比那些蝇营狗苟，碌碌无为，只懂吃喝玩乐的男人强得多了。
杜小月、香云也都点点头。
她们之所以喜欢项南，不也正是因为欣赏他的凛然风骨嘛。
……
转过天来，上朝之时，乾隆就发了罪己诏。
“诸位爱卿，朕的错也认了，罪己诏也发了，大家还有什么话要说嘛？”他端坐龙椅上问道。
项南一听，迈步出来。
和珅一见，怕项南再生事，也连忙迈步出来。
“皇上，奴才有话说！”他抢在项南之前，高声说道，“皇上因为修园林这样的小事，就下罪己诏，足见吾皇之胸襟。臣等自愧不如，惭愧、惭愧！”
“好啊，有和爱卿这句话，朕觉得舒服多了。”乾隆满意的笑道。
“皇上，臣也有话想说。”项南高声说道，“自古有罪就当罚。吾皇胸怀远大，既已认罪，就该受罚。否则传扬出去，百姓会以为皇上罪己，流于形式。”
和珅一听，气得不行。
下罪己诏，装样子，本来就是他的主意。现在却被项南抓住了把柄，硬要惩罚皇上，真是不分尊卑，不懂规矩。
“好啊，纪晓岚，朕饶你一命，你还得了便宜卖乖！”乾隆也忍不住心里别扭，“纪爱卿说得是啊，那你说怎么罚朕呐。”
“自古刑律，罚者要么动刑，要么流放。所谓刑不上大夫。吾皇乃真命天子，这打么……”项南解释道。
“大胆！你还敢打皇上啊？”和珅及百官一起呵斥道，连乾隆都板起脸来。
“不敢！”项南摆摆手道，“那就只有流放了。”
“哼！”乾隆不悦的冷哼一声，“流放多少里啊？”
“三千里！”项南伸出三根手指头道。
“三千里？！國家谁管呐？”乾隆申斥道。
“普通百姓是三千里。陛下龙行虎步，依臣看，三百里足够了。”项南赶忙道。
乾隆一听，点了点头，“哼！朕屡下江南，千里万里何足挂齿！三百里，朕正好出去散散心呐。准了！”
“皇上，万万不可啊~”和珅一见，连忙劝道。
他可不忍心看着皇上被流放，哪怕只是三百里，也是极大的屈辱啊。
“哎，和爱卿不须多言。”乾隆摆了摆手，他正好在宫里待烦了，趁着这机会，出去逛逛玩玩，也是个乐子，“朕只问一句，哪位爱卿愿与朕同往啊？”
“臣愿意~”呼啦啦，一下子满朝文武全都跪倒了，除了项南之外。
“纪晓岚，你不愿随朕去么？”乾隆一见，不悦的道。
“皇上啊，臣以为流放而已，不用去这么多人，所以臣就不说这便宜话啦。”项南摆手笑道，“再说，臣之前曾被您流放西域，知道这滋味不好受，所以我能躲就躲了。”
536【老纪和二黄三爷】
乾隆一听，鼻子险些气歪了。
“你不想被流放，却想要流放我，报复朕呢是不？”
“朕不可一日无纪爱卿，纪爱卿还是随朕前往吧。”乾隆冷笑着道，“那和爱卿，你愿意陪朕流放么？”
“愿意、愿意！”和珅连连点头道，“如果不能陪在皇上身边，奴才就会因日夜记挂皇上而憔悴，忧思而亡。
因此奴才愿意陪皇上共赴流途，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不像某些大臣，嘴上说着忠君爱国，关键时刻却净往后退。”
“嗯，和爱卿此言深得朕意。”乾隆点了点头，“纪晓岚，你可觉得惭愧么？”
“启禀皇上，臣也不是不能去，只是请皇上答应臣两个请求，那臣就万死不辞了。”项南躬身道。
“讲！”乾隆开口道。
“第一，臣自小抽旱烟，已养成习惯，因此请皇上恩准臣带着烟袋上路。”项南笑道。
“准了，带上。”乾隆笑道。
“第二，此次流放，由臣和和大人陪同，虽不能一人一根水火棍，左右押送。但为保证令行禁止，还请皇上赏臣一件宝物，起督导之用。”项南又道。
“大胆纪晓岚，你是犯上呢！”和珅一听，立刻呵斥道。
乾隆摆了摆手，制止了和珅，随后向项南道，“那纪爱卿，你想要什么宝物？”
“臣看皇上您手中那把扇子正合适。”项南笑道。
乾隆一愣，随后点点头，将此物赏给了项南，“那咱们何时起程，去往何方啊？”
“皇上，此事只限您、和大人和纪晓岚知道，不宜被第四人知道。”项南摆手笑道，“请恕臣暂时保密。”
乾隆一听，也只得点点头，“行了，散朝！”
……
散朝之后，项南回到草堂，将御扇交给小月，“小月，你马上到春满楼，救一个叫洪霞的姑娘，然后带着她去曲阳。”
“先生，她是谁啊，为什么要救她？”小月不解的问道。
“她父亲是御史洪德瑞，因为反对皇上修园林，被流放到曲阳凿石头了。”项南解释道，“洪德瑞恐怕会有危险，所以你马上带她过去。我也会带皇上过去，咱们一明一暗，争取救出洪家父女，顺便扳倒尚荣这个贪官。”
“原来是这样，先生我懂了。”杜小月立刻道，“那这把扇子是……”
“这是御扇，相当于尚方宝剑！”项南简单解释道，“你拿在身边，遇到危急时刻，就把它亮出来，应该能管点用。”
“先生，既是御赐之物，能随便转赠么？”苏卿怜担心地问道，“万一皇上追究起来，这可是殺头的罪名。”
“那也没办法。曲阳就在直隶，洪德瑞得罪的是直隶总督尚荣。他在直隶可以说是一手遮天，小月这次救人面临很大危险。
相比起来，我跟皇上、和珅在一起，遇到危险的几率很小。”项南解释道，“所以扇子还是小月拿着。至于皇上会不会追究，那是今后的事了。”
杜小月感动的点了点头。
项南冒着殺头的危险，把御扇交给她用。这份情谊，让她真的铭感五内。
……
转过天来，项南、和珅来到宫中找皇上。
刚到养心殿，就见太监们正进进出出的，忙着给皇上准备出行的东西。
“纪晓岚要不要检查一下朕的随身之物啊？”乾隆笑着问道。
项南点点头，凑过去一看，顿时大开眼界。
就见皇上出行，准备了两口大箱子，里面被褥、衣服、鞋袜、酒具、餐具……几乎是应有尽有，连挖耳勺都有两套。
项南忍不住笑了起来，“皇上，您准备这俩大箱子，是准备让我跟和大人扛么？我们俩别说扛不动，就算扛得动，估计连紫禁城都出不去，就已经累吐血了。”
“那怎么着，都不带了？”乾隆不悦道。
“皇上，这都没法带。”项南笑道，“咱们是流放，一路就咱仨，你说这么死沉死沉的两个大箱子怎么拿？”
“纪晓岚，你也太无礼了吧，你还玩儿真的呀？？”和珅不悦的道。
“如果弄虚作假，那还不如不做。”项南脖子一梗道，“再说，此次出门在外，咱们也不能直呼其名。不然暴露身份，对皇上安危也不好。
依臣看，咱们还是取个化名吧。我掌管纪律，我叫老纪，纪而律之。和大人，你叫和二……”
“和二，怎么那么难听？”和珅不悦道，“叫起来好像和尚小二?”
“哎，就是个称呼，别那么矫情。”项南撇撇嘴道。
乾隆笑了笑，觉得颇有意思，“那老纪，朕该叫什么？”
“皇上，您的名儿不能乱取。我先取一个‘黄’字。”项南笑道，“另外，您的身份尊贵。我们这次出门在外，不能再称万岁、圣上，但一个‘爷’字，您还是当得起的。不如就叫‘黄三爷’吧！”
“皇三爷？！嗯，颇有威仪。”乾隆满意的道。
见皇上都同意了，和珅也只好接受了“和二”这化名，不再纠结。
……
“那纪晓岚咱仨去哪儿呢？”乾隆又问道。
“臣想往南，皇上，臣昨日夜观天象，往南必有故事。”项南笑道。
“干嘛非听你一个人的。皇上，奴才建议是往北。”和珅反驳道。
“北边有什么呀，不是草原就是牛羊，有什么好稀奇的。”乾隆摆摆手道，“朕是想往东边去看海。”
“皇上，奴才是为您好啊。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往北走凉快啊。”和珅解释道。
“我坚持往南，皇上，您听臣说，咱往南走。”项南坚持道。
“哎呀，这麻烦了。我想往北，万岁向往东，老纪想往南，仨人三个主意！”和珅皱起眉头道，“这该听谁的？”
“皇上，臣有个主意，咱们比试一下吧。”项南笑道，“谁赢了，听谁的。”
“得了吧，你是天下第一才子，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你的本行。”和珅立刻反驳道，“要比，就比弓刀石马步箭，你敢么？”
“嗯，干脆比一个谁都不擅长的，火器，行不行？”项南提议道。
乾隆、和珅一听，都点了点头。
537【穷游】
乾隆随即命人带了一杆鸟铳，并在殿前竖起了靶子。
“纪晓岚，你是自找倒霉啊。我可是大内侍卫出身，火器我也是玩过的。”和珅得意的道。
乾隆也有几分骄傲。他也是从小玩火器，在这方面颇有造诣。
“皇上，您先来~”乾隆举起火铳，瞄准之后，啪得打了出去，正中靶子。不过距离靶心偏了一点。
不过即使如此，和珅依然是大声喝彩，“好，万岁爷真是弹无虚发，百发百中。”
“行了，和爱卿，该你了。”乾隆也颇为自得道，一枪打中靶子，这也挺厉害的了。
和珅接过鸟铳，瞄准靶子，啪得也开了一枪。
铅丸飞了出去，同样打在了靶子上，不过比乾隆偏得还厉害。
“好，和爱卿打得也不错。”乾隆拍手笑道。
“谢皇上夸奖。奴才出身大内侍卫，虽然如今位居阁老，但一直没有忘本。弓刀石、马步箭、火器之类，依然不断操演。”和珅自夸道。
“好，好。”乾隆见他富贵不忘本，笑着称赞道，“纪晓岚，该你了。”
“纪晓岚，你会开枪么，用不用我教你？”和珅笑道。
项南假模假式的向他请教了一番，随后举起鸟铳，啪得就是一枪，正中靶心。
“……”乾隆、和珅顿时都有些傻眼。
谁能想到，项南一个文臣，玩枪居然玩得如此之好？！
“皇上，臣居然打中靶心了，看来真是老天有眼，就是让咱们往南去呢。”项南笑道。
乾隆、和珅无奈，只得点点头。
项南作为文臣，应该从来没玩过鸟枪，可他却打得如此之准。那除了天意如此，也没别的解释了。
既然天意让他们往南，那他们也只好往南了。
……
项南随即同乾隆、和珅一起出了紫禁城往南走。
而就在他们启程之际，直隶总督尚荣派出的人，也忙跟了上去。
……
出了永定门，项南等人没走官道，而是沿着乡间小路走。
一来，官道上人来人往，万一泄露行藏，有可能会让皇上陷入危险之中；二来，官道上人多事也多，万一遇上什么事，就有可能耽误行程。
所以项南不走官道，专走小道，抄近路，往曲阳进发。
就这么走了一个多时辰，乾隆就走不动了。
“老纪、和二~”他把外套一脱，直接就坐在了路边的草地上。
和珅一见，连忙凑了过来，“爷，您是不是累了？”
“是累了。”乾隆气喘吁吁道，“老纪，咱们能不能雇辆车啊？”
“车、车……”和珅四下看去，只见周围都是农田，别说车了，人也见不着几个，想雇车实在是白日做梦。
“三爷，咱这才走了不到四十里，您就开始喊累了啊。”项南无语道，“您当年让臣流放西域，臣一天要走上百里地呢。走得慢了，那差官还呵斥着。”
“老纪，你不对啊，你怎么老提你流放的事，你是记皇上的仇是不是？”和珅申斥道，“你就不怕回京之后，皇上给你小鞋穿啊？”
“怕啊！可是再怕，咱也还得走。”项南坚持道，“虽然现在没有手执水火棍的差官，可是我这手里却有皇上赐得御扇……”
项南举起一幅扇套，套子里是一把扇子，却不是皇上的御扇，而是他随便从街上买得纸扇。
“行、行、行，你厉害！”和珅一见，担心挨打，连忙退缩道，“三爷，咱还是走吧，我搀着您！”
乾隆无法，也只好站了起来，在和珅的搀扶下往前走去。
“您说，您当初干嘛给他这把扇子。您要是把它给了我，我现在我就能打……”和珅边走边抱怨道。
“说得是呢，我干嘛不给你呢。”乾隆也后悔道，“可你当时也没说啊。”
“唉，三爷，我哪有他坏啊。”和珅在乾隆面前，给项南下蛆道。
“唉，我这好有一比啊，老百姓的话，自己刨坑自己埋！”乾隆郁闷的道。
“恰当，太恰当了。”和珅不失时机的拍马屁道。
“行了，别夸我了。”乾隆懊恼的道，“老纪，我饿了！”
“饿了到前边吃去。”项南招着手道。
……
一路来到一户农家。
项南拍响柴门，“有人在家没？”
从低矮的茅草房里，钻出了七个人，四个大人，三个孩子，穿得都是补丁摞补丁，不大富裕的样子。
“老乡，你好啊，我们是过路的。路过你们这儿，想借口水喝。”项南笑道，“另外，你家有吃得没有，我们买点儿。你看，我们有钱~”
他一边说着，一边排出几枚铜钱。
农户一看，连忙用水瓢舀来了水，又送上了几个黑窝窝头。
“皇三爷，您先喝吧。”项南将水瓢交给乾隆道。
乾隆走了一路，早已又累又渴，当下就迫不及待的满饮了一大口，随后就噗的一下全吐了出来。
“这什么水啊，怎么这么涩？”他吐着舌头道，这口水，把他的舌头都涩木了。
“涩么，我尝尝。”和珅也尝了一口，也全都吐了出来。
“俺们村子就这么一口苦水井，没钱打甜水井，就只能凑合喝了。”老乡解释道。
“老乡，打口井多少钱呐。我看你们这村子也不小，一家一户摊点钱，难道还不够打井的？”项南问道。
“打口井总要十两银子。俺们村人是不少，可是这些年，缴得钱实在太多了，谁都没有富裕钱儿。”老乡皱着眉头道，“今年光说给皇上造园子，俺们就按人头，一人捐了十文钱呐。”
和珅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嗯？！”乾隆一听，大吃一惊，“皇上修园子，你们交什么钱？”
“俺们也不知道，都是地保让交的。不交就抢，俺家的鸡都抢了两只。”老乡满脸怨气道，“他皇上有那么大的紫禁城住着，还要到处修园子。俺们家一家七口，就住在这么个茅草房，想多盖一间都没钱呢。”
乾隆一听，颇为尴尬。
“老乡别生气，咱皇上还是英明的，就是那帮贪官太无耻。”项南笑道，“来，这些钱给你，这几个窝头我们拿着了。三爷，咱们走吧。”
乾隆点点头，他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538【自己清楚】
“三爷，您饿了，您吃吧。”项南将个黑窝窝递给乾隆道。
乾隆没吃过这种食物，加之饿得太狠了，接过之后，立刻就狠狠地咬了一口，结果差点就把牙崩了。
“这什么玩意啊，这能吃么这个？”他捂着嘴巴，大声骂道。
“三爷，这叫黑窝窝，是用高粱面做得。”项南解释道。
“高粱？！那不是喂牲口的嘛？”乾隆讶异的道，“朕治下的老百姓就吃这个？”
“皇上，老百姓能有高粱面的黑窝窝吃，就已经是太平日子了。”项南叹了口气道，“臣去过云州、去过兰洲、去过西域，那里的人别说黑窝头，连树皮、草根、泥土都吃……”
“哕~”乾隆听得一阵恶心，“真想不到啊，朕治国这么辛苦，老百姓就是吃着跟石头一样硬的黑窝窝，喝着苦涩如药汤一般的井水啊……如此，朕还紧着修园子，还从老百姓兜里掏钱，这是不是一种罪啊？”
“三爷，您能明白就好了。”项南感慨道，“万春园里，一株牡丹就要上千两银子，足够挖一百口井，让数万人从此喝上甜水。您拿造园子的钱买米，能供京畿之地百姓吃三年的……”
乾隆听他这么说，越发的惭愧起来。
……
三人继续向前走去。
因为大体力的长途跋涉，再加上午饭都没吃，所以走到未时，乾隆、和珅都腹响如鼓了，饿得前胸贴后背，渴得嘴里直冒火，累得腿肚子转筋。
“和二啊，朕真是后悔了。”乾隆沙哑着嗓子道，“可是再走下去，朕怕是撑不住了。”
“皇上，您别担心，这就是这块儿咱吃点苦。再往前走，咱就能吃香喝辣，优哉游哉了。”和珅安慰道。
“哦，怎么说？”乾隆好奇地问道。
“是这样的，您别跟纪大烟袋说。”和珅笑道，“直隶总督尚荣还挺有孝心的，他听说皇上要远行，特地准备好接驾。
原本是不知道您往哪走，所以不知在哪儿准备。这会儿知道您往南走了，肯定会在前面好好安排的。”
“那就行。”乾隆点了点头，“其实，朕也不是怕苦。只是之前没经过，现在冷不丁遭罪，实在是受不了。”
“是，三爷，奴才都知道。”和珅点点头道。
……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终于擦黑时候，来到一处镇子。
就见整个镇子都死寂一片，几乎一点灯光都没有，让人行走其中，都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这镇子怎么没人啊，咱们进了一座鬼村啊？”乾隆不解的问道。
“三爷，老百姓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项南解释道，“为了省油钱，通常不熬夜。天一黑就睡觉，天一亮就起来。”
“老百姓连油灯都不舍得点啊？”乾隆叹了口气道，想到宫中那彻夜长明的灯火，又不禁有几分内疚。
正说着，就见前面一点光亮。
三人寻着光找了过去，就见到一间小客栈。
“哎，运气好，有间客栈。”项南笑道，“不用到老乡家借宿了。”
乾隆、和珅一听也心生欢喜。他们走了这一天，是又饿又累又渴。如今见到这客栈，总算有歇脚打尖的地方，真如久旱逢甘霖一般。
项南随即上前拍门，“老板，开门呐。”
“客满了，去别处吧。”里面有人应声道。
“嘿，怎么这么背呢。”乾隆、和珅一听，大感郁闷道。
“老板，行行好啊，有个牲口棚住也行啊。”项南又喊道。
“老纪，你胡说呢，我们怎么能住牲口棚？”和珅一听，大为生气道。
“和大人，牲口棚能遮风挡雨，还有草垛软乎乎的，比让你睡坟地强多了。”项南白了他一眼道。
说着话，伙计走来将门打开。
“你们怎么才开门，知道我们是谁么？”和珅忍不住发火道。
“和二，客气着点。”项南提醒道，随后笑着向伙计道，“您看，就我们仨，没外人。”
“行，进来吧。”伙计点点头，将三人让到店里。
……
项南陪着乾隆走在前头，和珅走在后面。
黑影儿里忽然走出一个人，凑到了他的面前，“和大人，我是尚大人的手下徐二。”
和珅一愣，打量了他一眼，点了点头，“难怪我看你眼熟呢。怎么样，都准备好了么？”
“全都办妥了。”徐二点点头道。
和珅又点点头，随即嚷嚷道，“赶紧准备饭，我们都饿了。”
“小二，上饭、上茶。”乾隆也催道，“快着点儿。”
徐二应了一声，连忙进厨房，吩咐伙计上饭。
“这个白瓷碗给那个像爷的，这个青瓷碗给那个圆脸的，剩下最后这个给那个拿烟袋的。”徐二交代道，“都记清楚了么？”
伙计点了点头，随即端着托盘来到大堂。
和珅饿得狠了，见饭到了，连忙迎了上去。
“哎，您别动，您别动，我来分。”小二说着，将白瓷碗给了乾隆。
“噢，这是什么呀？”乾隆看着奇怪，“这有个菜名么？”
“您这碗叫‘吃着明白’。”伙计笑道。
“吃着明白？！好名字！”乾隆觉得颇为有趣。
“吃着明白的东西，最好了。”和珅也凑趣道。
“还有一碗是‘看着糊涂’，一碗‘自己清楚’，这个……”伙计看着项南、和珅有些挠头。
一来他俩都是圆脸；二来，进屋之后，项南就把烟袋收了。没了标志物，伙计都有些糊涂了，连忙看向柜台里的徐二。
徐二见他糊涂了，赶忙给他打手势。
项南早就盯着呢，一见两人打暗号，立刻就看向徐二。
徐二怕暴露身份，连忙低下头，不敢再乱打眼色。
“和二，你自己挑吧。你要看着糊涂，还是自己清楚？”项南随即笑道。
“你先挑。”和珅见两碗都是米糊糊，实在是看不出那碗更好，担心自己吃亏，便让项南选择。
“嗯，你平时就爱装糊涂，那这碗看着糊涂给你。”项南笑道，“这碗吃着明白归我好了。”
“老纪，你才喜欢装傻充愣，看着糊涂归你，我要自己清楚。”和珅连忙道，他猜项南肯定会选好的给自己，所以那碗自己清楚，一定比看着糊涂好。
“行，我糊涂我自己知道。”项南笑道，“伙计呀，你们这名儿起得好，味道怎么样啊？”
“您尝尝吧。”伙计讪笑着退到后台。
539【绝代有佳人】
三人随即吃了起来。
“哟，我这碗好耶！鲜贝、鱼籽、猴头菇……”乾隆边吃边称赞道，感觉这碗饭比御膳房做得御膳还美味。
“老纪，你吃这什么了呀？”他又好奇的看向项南碗里道，“我瞅瞅，我瞅瞅~”
项南笑着将碗递了过去，“三爷，一塌糊涂，看不清楚，填饱而已。”
乾隆一看，笑着说道，“什么呀，这不是鸡腿、鸡蛋、蟹黄么……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看着糊涂，其实一点都不糊涂。”
项南哈哈一笑。
乾隆随即又看向和珅，“和二，你吃到什么了？”
和珅正一脸郁闷的嚼着菜叶子，他的脸色也跟这菜叶一个色，见皇上问，赶忙遮住了自己的碗，“没啥，都一样，都一样，快点吃，吃完好睡觉。”
“哎，你也不能自己清楚，也得让我们看看呐。”乾隆好奇心颇强，挪开和珅的手往碗里一看，“哟，全是野菜啊？”
他好奇地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嚼了几口，只感觉是苦涩难咽，让他立刻吐了出来，“这个……好吃么？”
“三爷，好吃不好吃，他自己清楚。”项南笑道。
“是，这名儿起得好。”乾隆忍不住点头道，“哈哈，和二，它怎么就轮到你了呢？”
“还不是因为他……”和珅气得指着项南道。
他是上了项南的当了。他只想到，项南会挑好的给自己，把差的留给他，所以他耍了个心眼儿让项南先挑，然后把项南挑得夺过来。
但他现在想明白了，项南肯定猜到他会这么干，所以先挑了个差得。如此一来，他可就上当了。而且，因为是他自己选得，所以还怪不了旁人，真是太坏了！
“哎，和二，这自己清楚可是你自己挑的~”项南果然这么说道，“你非要自己清楚啊。”
和珅哑口无言，只得强行挽尊道，“我就自己清楚。这绽青碧绿的，平时还吃不着呢。”
……
吃完饭后，三人被让到一个大通铺睡下。
乾隆躺在稻草上，翻来覆去，总是折饼。
“三爷，您不舒服么，要不我再给您垫点稻草？”和珅见状，连忙问道。
“再垫也是草啊，朕总觉得少点什么。”乾隆抱怨道。
“少点什么？少点什么呢？”和珅疑惑道。急皇上之所急，想皇上之所想，一直是他邀宠的不二法宝，如今皇上不舒服，正是他要表现的时候。
只是，他实在琢磨不出来，万岁爷到底想要什么。琢磨不出，他自然也就帮不了万岁爷了。
“老纪，你说三爷少点什么呢？”他只好向项南求助道。
“少什么……”项南闭着眼睛吟诵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自云良家女，零落依草木……”
“噢，佳人~”和珅立刻明白了，不过明白归明白，现在这穷乡僻壤，月黑风高的，他实在没地帮忙解决。
“三爷，您忍一宿，明儿奴才一定帮您安排。”他连忙劝道。
“行了，别提了。”乾隆惆怅道，“你们都知道，後宫佳丽三千，爷是夜夜不空，都应酬不完。结果现在冷不丁出来，跟你们两个睡到一起……唉！真有点孤家寡人的意思咯。”
听他这么一说，和珅、项南也不禁都叹了一口气。
和珅有九房姨太，再加上他开得青楼、妓馆，同样也是夜夜不空。项南则想起了苏卿怜和香云，她们两个都是水一般的女子，温柔多情，为所欲为……
……
正怅惘间，就听到一阵悠扬的琵琶声传来，在这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动听。
“优雅~”乾隆忍不住赞叹道。
“曼妙~”和珅也不禁附和道。
“睡觉吧。”项南眨了眨眼睛，他大概猜到弹琵琶的是谁了。
乾隆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但心里被这琵琶声勾得心痒痒，忍不住就幻想这琵琶声如此美妙，弹奏者必定是位佳人，不仅秀色可餐，而且气质曼妙，不然弹不出如此美妙、出尘的琵琶声。
想来想去，他就实在躺不住了，翻身下了炕。
“三爷，您干吗去啊？”和珅听到动静，睁开眼问道。
“你们先睡，三爷去小解。”乾隆解释道。
“那您留神，别让狗咬着。”和珅连忙提醒道。
项南在一旁听着，差点没乐出声。
乾隆走了一会儿，不见回来，和珅便也爬下炕，“我也去撒泡尿。”
项南躺了一会儿，见他俩都不回来了，便也就下炕走出屋儿。
就见乾隆、和珅正凑在二楼客房窗前，想方设法的往里偷瞄呢。
项南见状，凑了过去，“嘿，听琴用耳朵就行了，可不是用眼睛看得~”
乾隆、和珅见项南这么说，也不好意思再偷窥，赶忙都退到了一米开外，悉心聆听。
……
“哈，如此良辰美景，又有琴声曼妙~”乾隆不禁开心的道。
“不知佳人音容相貌~”和珅接茬道。
“却有十指勾动商羽~”乾隆又感叹道。
“带得这边厢心儿摇摇，意儿飘飘。”和珅继续道。
“把听琴说成撒尿，把偷摸倒看成逍遥~”项南吐槽道。
“老纪，你怎么一点風月都不懂~”和珅一听，忍不住抱怨道。
“良辰美景，怎么说话这么不风雅？”乾隆也鄙夷道。
“哎，可是你俩自己说是撒尿，老纪我可是大大方方来听琴的。你们雅，雅不可耐~”项南撇撇嘴道，一句话把他俩驳得都没词儿了。
……
而他们三人唧唧喳喳的对话，也早惊动了屋子里的人。
正是杜小月，以及被她解救的洪霞姑娘。
杜小月那天奉项南之命，潜入春满楼救出洪霞，随后就雇车前往曲阳。因为她们走得是大道，不像项南等人走得是捷径，因此虽然她们先出发，但却是前后脚住进同家店。
如今听到外面有人说话，洪霞不禁有些害怕，“小月姑娘，是不是春满楼的人追来了？”
“别怕，让我看看~”小月扒着门缝儿往外一瞅，见到项南三人，顿时放下心来。
“不是春满楼的人，但也不都是好人，我去把他们打发了。”她随即笑道。
“小月姑娘，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啊。”洪霞害怕道。
“没事，瞧我的。”杜小月找了方手帕蒙了脸，又在嘴里含了颗话梅，随即扬声问道，“门外是什么人啊？”
540【对牛弹琴】
乾隆、和珅见惊动了屋里人，赶紧不好意思的跑到楼下。
项南见状，也笑着跟了下去。
就听房门一响，一个蒙着面的姑娘站在了二楼栏杆处。
“你们都是什么人呐？”杜小月俯身看着乾隆三人，假装不知的问道。
她脸上蒙着手帕，嘴里含着话梅，声音都变得有些含混，以至于乾隆、和珅都没认出来。
不过项南跟杜小月朝夕相处，对她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哪怕是她遮了半张脸，说话咬字都不清楚，但依然很快就将她认了出来。
“我们都是过路的客人。”和珅慌张的解释道。
“都订下房间了么？”小月又问道。
“订下了，订下了。”和珅又道。
“既然如此，那就各自安歇吧。”杜小月淡淡的道。
“哎，姑娘，且慢。我们是循着琴声而来，猜想一定是位佳人所弹。”乾隆笑道，“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让我等见上她一面，足慰平生了。”
项南一听，大大的翻了个白眼。
“呵，白听了琴，还要见人？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杜小月冷笑一声道。
乾隆被怼，顿时有些羞臊，“既如此，我们就不打搅了。回了、回了。”
和珅也赶忙臊眉耷眼的跟了过去。
“哎，那位先生的烟袋不俗啊。”杜小月见他们这狼狈样，反倒是来了兴致，开口说道。
“哟，瞧上我这烟袋了。”项南笑道，“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啊？”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游戏吧。要是你们赢了，就让你们听琴看人。要是你们输了，每人身上我要各取一样东西。”杜小月笑道。
乾隆、和珅一听，都觉得颇有意思，“那就来吧。”
……
杜小月随即回房，跟洪霞姑娘商议此事。
洪霞本来是不想多事的，不过见小月玩得这么疯，不忍扫她的兴，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小月姑娘，咱们跟他们玩什么游戏啊？”
“这样吧，猜谜怎么样？你想个谜语让他们猜。”小月笑道。
洪霞点了点头，随即想了一个绝佳的谜语。
她父亲洪德瑞是御史，当年也是进士出身。她家学渊源，自小琴棋书画也是精通的。
小月当即领着洪霞出了门，随后开口问道，“你们三位都识字么？”
“姑娘，你一看我们俩，就知道我们是饱读诗书，满腹才学。”和珅指着自己和乾隆道，“至于这个拿烟袋的么，虽然没什么才华，但是字还是认得滴。”
“我谢谢你！”项南白了他一眼道。
“既然如此，那就猜个字谜吧。”洪霞开口说道，“就以今夜之情境，出一谜语，‘三先生听琴’，打一字！”
“妙、妙！”一听到这个谜面，和珅便拍手笑道。
“以一炷香为限，若到时猜不出来，我们可就要取东西了。”杜小月笑道。
三人随即开始猜了起来。
……
“啊，我有了。小姐，是不是这个字？”和珅很快就有了答案，“聂，双耳聂。”
“噢，怎么讲？”洪霞笑道。
“听琴，当然是用耳朵。三个耳朵，可不就是个聂字么？”和珅讲解道，“小姐，今晚我可有幸要听您抚琴了。”
洪霞摆了摆手，“慢，先生，您的话或只有一分的道理。但所思所想未免太过浅显。对不住的很，您猜得不对。”
“是啊，若那么容易，还值当我们点灯费蜡么？”杜小月笑道。
和珅一听，颇为沮丧。
这时，乾隆也来了灵感，“小姐，是不是个弭字？弓、耳弭？”
“怎么讲？”红霞笑道。
“弭也，从弓从耳。弓乃弦也，在此引申为琴，弹弦自然是抚琴了。一弦一耳自然是个解字。”乾隆讲解道。
“爷，是三先生听琴，不是一个耳朵。”和珅笑着提醒道。
“哎，无论听琴者是三人、五人、十人，知音就只一人。”乾隆辩解道。
“噢，原来如此，爷的境界就是高。”和珅一听，钦佩不已道，“小姐，我们爷算是猜对了吧？”
“这位先生果然特立而高标，见解独到且境界高远。”洪霞点点头道。
“谢谢小姐欣赏，那我就上去了。”乾隆笑道。
“慢着~”洪霞摆了摆手，“先生境界是有的，但终归与谜面不合。”
“没猜对么？”乾隆有些意外。
“话有道理，谜没猜对，先生请了。”洪霞摇摇头道。
乾隆只得郁闷的坐了回去。
……
“哎，剩下那个拿烟袋的，别只顾着抽烟了，该你猜了。”杜小月催项南道。
“啊，你们都猜完了？”项南放下烟袋，看向和珅、乾隆道。
“猜完了。”两人都一脸不爽的道。
“都没猜出来？”项南又问道。
“猜出来还用你啊？”和珅没好气的道。
“那你们都猜了什么啊？”项南接茬问道。
“我猜得是聂，三爷猜得是弭。”和珅解释道。
项南点了点头，“既然这俩都不对，那我就知道了。小姐，是个‘犇’字吧，三头牛的犇？”
“先生果然大才，您猜中了。”洪霞惊奇的道。
“啊？！”乾隆、和珅一听都不干了，“怎么会是犇字，这一点不挨边嘛。我跟三爷好歹还靠点谱，你这一点道理都没有啊。”
“谁说没道理。”项南笑道，“俗话说得好，对牛弹琴。小姐对咱们三个不同琴韵之人弹琴，不就等于是对三头牛弹琴嘛。所以，就是个犇字。”
“哎呀，老纪，你何以如此自贬呐？”乾隆、和珅一听，都不忿道。
“哎，我不是自贬，我是猜小姐心思呐。在小姐心里，咱们可不就是三头牛嘛。”项南笑道，“小姐，猜中了是可以上楼听琴吧？那我就上去了啊。
哎，我这次上去可就不是对牛弹琴，而是对知音弹琴，一抚到天明。明儿见~”
乾隆、和珅见他真猜中了，还能与小姐共度良宵，不禁气得眼发直。
“三爷，这怎么办呐？”和珅不服气的道。
“还能怎么办呐，睡觉吧。”乾隆也沮丧的道，“咱技不如人，见识不如人，输就输了。和二，做人做事要大度，否则还有什么格局可言嘛。”
“爷说得是！”和珅连忙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