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6 闯龙潭
看来福远号的反应速度很快,这么短的时间就顺藤摸瓜把丁力和林笙抓了起来,刘子光是个讲义气的人,当然不会容忍这两位讲义气的好兄弟受他的牵连,当即决定亲自去福远号捞人,赖家的势力庞大,豢养的打手数以千计,单枪匹马前去肯定要吃亏,胡大小姐似乎很了解刘子光的脾气,根本没有劝阻,只是说:“我让五十个剑手跟你一起去。”
刘子光说:“我又不是去打架,如果真的动起手来这五十个人也未必有用,放心吧,姓赖的能走到这一步说明他是个明白人,不会随随便便动手的。”
这时候赵康也从审讯室走出来了,听到二人的对话后表示愿意跟刘子光一起去搭救朋友,这回刘子光倒是同意了。
据说林笙丁力二人是回家吃饭的时候被人抓去的,所以刘子光先去了闸北棚户区了解情况,穿过歪歪曲曲的巷道来到林笙的家,只见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说着什么,其中有个面目娟秀的女子急得团团转,不住的问坐在旁边的老者:“爹,你赶紧想想办法啊,把阿笙他们救出来。”
那老者低头猛抽了几口卷烟道:“被赖家可不是好事情,爹早就劝过你,姓林的小子不安分,早晚惹出大漏子,这不应验了吗。”
旁边的苦力七嘴八舌劝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最重要的是弄清楚阿笙和阿力怎么招惹上赖家的,知道怎么回事才好打点啊,梅大叔你是福远号的老水手,能和上面说上话,现在你不出手还能指望谁啊,再说阿霖和阿笙的关系你也知道,难道你不想抱外孙子了吗?”
梅老汉把烟头在鞋底上按灭,拍拍屁股站起来:“看来非得我出马了,走,跟我去福远号看看去。”
一帮人正要动身,正看见刘子光和赵康两人,有认识刘子光的苦力招呼道:“是阿笙的兄弟就一起去吧。”刘子光乐得有人带路,答应一声便加入了队伍。
看起来林笙和丁力哥俩的人缘还挺好,呼啦啦跟去了几十号人,不过都是赤手空拳,显然大家都知道赖家的利害,只是去讨说法而不是去抢人。
赖府是万万不敢去的,那里进进出出的都是有身份的人,大伙去的地方是福远号设在外滩码头上的办公地点,到了门口以后,大家又都不敢进去了,只好委托梅老汉前去说话。
商号门口摆着两张长凳,几条壮汉坐在那里扯东扯西,梅老汉壮着胆子走过去,低声细语的和那些人说了些什么,还掏出烟卷来散发,那几个人朝这边看了几眼,将梅老汉手上的烟卷打落在地,高声喝道:“叫这么多人来是什么意思!”梅老汉赶紧又低声下气的说了几句,那几个门房却更来劲了,居然抬脚去踢梅老汉。
苦力中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人顿时按耐不住,冲上去就要开打,福远号的门房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抽出一尺长的快刀逼住众人,其中一个小子把手塞进嘴里打了声唿哨,顿时从院子里又跳出几十条大汉,反将苦力们包围住。
苦力们手无寸铁,福远号的打手们却武装到了牙齿,雪亮的钢刀架在最前面几个苦力的脖子上,逼得他们连连后退,形势比人强,码头上的硬汉子们也只能喘着粗气干瞪眼,要知道福远号和官府的关系相当好,就算当场杀了他们几个也不是什么大事。
眼看情人没救出来,老爹和邻居们又要遭难,梅老汉的女儿梅琳急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正在此时,只听人群后方传来一声大吼:“我看谁敢动手。”
炸雷一样的怒吼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众人一起转头望去,只见人群后面有两个卓尔不群的身影,前面那人头上压着一顶码头苦力惯常戴的黑色破毡帽,身上斜披着一件肮脏的袍子,帽沿压得很低看不见面容,但是众人都有一种同样的感觉:此人决不是普通的苦力。
不用说此人就是刘子光,他从怀里摸出一支皱巴巴的劣质卷烟叼在嘴上,身后的赵康很有眼色的擦着火柴凑上来,刘子光点着烟深吸了一口,抖一抖破袍子径直走了过来。
人群自动闪出一条道路让他走过来,刘子光一直走到冲突的最前沿,破帽子下的凌厉眼神扫过几个拿着钢刀的打手:“把刀放下!”
几个打手下意识的躲避着刘子光刺人的目光,居然讪讪的真把钢刀从苦力们的胸前拿开,忽然打手头子好像醒悟过来一样,强横的走过来和刘子光对视:“侬是什么人?敢来福远号闹事?”
打手头子五大三粗,身高却只有五尺开外,站在玉树临风的刘子光面前自然对比强烈,他似乎也感到了这一点,想用行动来弥补一下差距。
只见那矮墩墩的粗壮汉子拿手点着刘子光的胸膛,尽力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说道:“小赤佬,侬帮帮忙好勿拉,福远号不是侬撒野的地方,阿拉随时都能丢你下黄浦江你信不信?”
汉子当年是少林寺逐出门墙的俗家弟子,一指禅的功夫可不是浪得虚名,可是他用尽力气点在刘子光身上的力道却如同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刘子光猛抽一口劣质卷烟,将呛人的烟雾喷在汉子脸上,轻蔑的说道:“去告诉你们管事的,马素福的事情是我做的,和林丁二人无关,赶紧叫他放人!”
那汉子是打手的小头目,自然知道为什么要抓林丁二人,只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自投罗网了,于是赶忙跑进院子禀告去了。
不一会儿,院子里匆匆走出一个华服青年,正是和马素福交接银子的赖文广,他认真打量了刘子光一阵才开口问道:“朋友是走哪条路的?”
“先放人,再带我见你们大老板,我从不和小角色对话。”
赖文广深吸一口气,好像在强压住心头的怒火,然后他自嘲的笑笑:“很好,那就请大人物跟我来吧,我家叔父正在堂上会客,要放人也得他说了算。”
“那好,你头前带路。”刘子光大大咧咧的说,显然没把龙潭虎穴一般的福远号放在眼里。
赖文广冷笑一声,侧身作了个邀请的手势:“请!”
刘子光回头对梅琳和众苦力一笑:“大家稍等片刻,他们二人这就出来。”说完便带着赵康跟随赖文广走进了院子。
众人听不明白刘子光和赖文广的对话,但刘子光这份从容和气魄让他们深深的折服,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看来这位爷一定不是等闲之辈。三人走进去之后,苦力们纷纷议论起来:
“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面生?”
“不知道,好像是阿笙新认识的朋友,我见过他干活,一个人顶两个人,力气大得很呢。”
“是条汉子,看来阿笙和阿力有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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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素福被人抓走的消息在第一时间就被南洋水手报到了赖文广这里,赖文广一方面派人报告叔父赖有为,一方面派人调查此事,根据水手描述说凶徒是搬银子的一个苦力,有这样的线索就容易追查了,通过把头很快查出是一个叫许文强的新来苦力干得这事,他的介绍人正是丁力,而丁力的好朋友林笙也逃不了干系。于是在赖有为还没有发出正式命令之前,赖文广就先行一步将林丁二人拿下了。
刘子光出现的时候赖文广就觉得这个人不对劲,随着穿着破烂的苦力装束,但是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绝对不是一个苦力应该具备的,再加上他看到过独眼龙惨死的模样,独眼龙的武功他很清楚,能一招将其砸死的绝对不是一般的高手!正因为如此,刘子光说出那些牛比轰轰的话时,赖文广并没有发作,因为他知道凭自己的身手恐怕在人家面前走不了一个回合。
赖有为接到报告以后迅速从府里赶过来,这桩案子很奇怪,谁敢在福远号的眼皮底下绑走马素福呢?他百思不得其解,侄子抓来的那两个苦力没什么价值,打了一顿也没问出什么话来。
旅宋籍的海船被劫,船长被绑架,船员被杀死,不可避免的惊动了官府,上海道的主管刑名的推官和市舶司的官员都已经到了,正陪着赖有为说话,忽然一个下人走进来趴在赖有为耳边说了些什么,赖有为眉头一展,回头说道:“二位大人,赖某还有贵客要见,这案子就拜托二位了,少陪。”
两个官员都是赖有为的老关系了,自然不会见怪,他俩自去偏厅讨论案情去了,留下赖有为正襟危坐,在大堂上等候着两位不速之客的拜访。
5-17 英雄本色
刘子光带着赵康大喇喇的走进正堂,看见一个矮胖的中年人正坐在堂上喝茶,看见刘子光进门,他的头微微抬起,微笑和善的目光投过来,顿时让刘子光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两位朋友请上座,来人啊,上好茶。”赖有为能混到今天这个地步决不是靠好勇斗狠,而是靠自己一套独有的待人处事的方法,这种方法的要点就是:把敌人变成朋友,把对手变成伙伴。
今天发生了马素福被劫的事件,赖有为首先想到的是近期一直盯着福远号的旅宋国海军缉私分舰队,这支舰队可称得上是旅宋海军的精锐力量,不光舰船犀利,还有一支强悍的士兵,被他们盯上可不是好事。
虽然福远号的势力很庞大,上海衙门和旅宋官场都有说得上话的铁关系,可是在旅宋海军里却没有熟人,所以他一直想找个突破口来缓解和旅宋海军的关系,眼下可能是个契机。
刘子光和赵康走进来的时候,赖有为用他那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下,发现走在前面那人不像是旅宋海军的人,反而更像是大明人士,走在后面那个跟班倒是一派旅宋海军的风度。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飞速的盘算起来,南洋西洋东洋的水师海盗什么的,能和旅宋海军联手对付福远号的几乎不可能存在,那么这个人很可能是朝廷方面的,如果真是这样,那可就麻烦大了。
赖有为打起十二分精神,笑容可掬的问道:“不知道赖某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二位的吗?”
“先把我的两位朋友放了再说话。”刘子光大大咧咧的坐在黄花梨太师椅上,手里把玩着钧瓷的茶杯,根本没拿正眼看赖有为。赵康并没有落座,而是自觉地站在刘子光身后充当保镖的角色。
听到刘子光猖狂的话语,赖有为身后的保镖们怒不可遏,指着刘子光怒骂道:“大胆!怎么和赖先生说话的,找死了不是!”
赵康适时从刘子光身后跳出,也指着那帮保镖对骂:“你们***嘴巴放干净些,我们老大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赖有为伸出一只手制止住保镖们的聒噪,对肃立一旁的赖文广说道:“去请推官大人把那两位朋友放了,就说给我老赖一个面子。”
赖文广面无表情的去了,赖有为呵呵笑道:“今日小号的一艘海船上死了人,所以推官请了两位工友来调查,没成想是贵友,误会,都是误会,文广这就去请推官大人放人,二位请稍带片刻。”
刘子光“呜”了一声,不置可否的坐在那里不说话。赵康狠狠瞪了赖有为身后保镖们一眼,也抱着膀子不言语了。
片刻工夫,遍体鳞伤的林笙和丁力被扶了上来,赖有为一看,顿时皱眉道:“这上海道的推官越来越孟浪了,居然出手这么狠,来人啊,拿一百块银元给两位做汤药费。”(上海流行使用银元)
刘子光搭眼一看,知道两人受的都是皮外伤,也许是他来的及时,赖家还没来得及上大刑,到目前为止赖有为所作的还都很规矩,一点没有仗势欺人的意思,打伤了人给一百块银元也算厚道了,所以他也暂时收起了大打出手的想法。
“许大哥!”林笙和丁力看见刘子光大模大样坐在堂上和赖有为分庭抗礼,都是大吃一惊,喊了一声大哥就说不出话来。
刘子光冲他俩点点头,对赵康说:“你送他们出去,我和赖先生谈谈。”赵康应承一声走过去,搀着两人向外面走去。
赖有为目送赵康离开,这才笑道:“许老大,现在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刘子光扫视一下赖有为身后的保镖们,作欲言又止状,赖有为道:“这些都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没有外人,许先生还请直言。”
刘子光暗道此人真会邀买人心,开门见山地说道:“不错,马素福是我抓的,那个独眼的家伙也是我杀的。”
保镖们顿时都把手放到了刀柄上,警惕的目光瞪着刘子光,似乎他稍有异动就要冲过去将其乱刃分尸,刘子光不为所动,依然悠闲自得把玩着那比皇家御用品还要精美的茶杯。
赖有为盯着刘子光看了片刻,目光中似乎有无尽的威压:“你可知道在上海滩和我赖有为作对的后果?”
“知道,不过我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成,不管谁挡着我的道一样都要死。”刘子光满不在乎的说。他虽然没带刀,但是两腋下各有一把六四式转膛手枪,随时可以干倒这里所有的人,所以根本不怕赖有为翻脸。
“哈哈哈,果然英雄本色!赖某喜欢。”赖有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似乎对刘子光的蛮横很是欣赏。
“许老大,赖某敬重你是条汉子,有什么道道尽管划出来,只要能做到的赖某绝不眨眼,如果不嫌弃赖某的话,还想高攀好汉,做个朋友。”赖有为已经认定面前这个猖狂的家伙背景深厚,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和现在正在苏州的某人有些联系,所以他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时候护送林丁二人出去的赵康也回来了,对刘子光点点头表示两人已经安全,然后又站到了刘子光背后。
“赖老板如此豪爽,文强佩服,既然您是个聪明人,那我也就不兜圈子了,兄弟是干这个的。”刘子光从怀里掏出一块腰牌掷了过去。
赖有为身后的保镖抢前一步接了腰牌,摸摸没有机关暗器,这才转呈给赖老板,赖有为定睛一看,暗暗庆幸自己刚才隐忍的好,如果按耐不住将来人杀了那可就捅了天了。
那块牙牌上刻着四个隶书小字“南辑事厂”,下面还有阿拉伯数字的编号。正是当今风头最旺的特务机关――南厂的身份标识。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旅宋海军缉的赵将军,现在我们两家联合办差,就是为了福远号的跨国案子。”
赖有为的头上冒出了冷汗,原来自己的猜测都是真的,旅宋海军也掺合进来了,他们两家联手想查办自己,那还不是三个手指捏田螺,十拿九稳。就算自己在上海的后台再硬也硬不过人家啊。
转瞬之间,无数个对策在赖有为脑海中闪过,最终他还是把心稳稳的放回了肚子,因为对方既然现在就挑明了身份,那就说明一切都有的商量。
“草民赖有为见过许大人,赵将军。”赖有为诚惶诚恐的做势要给两人下跪行礼。刘子光赶忙虚扶一把,双方客套了一阵重新见礼,又让下人换了更好的新茶上来,准备更加深入的探讨一番。这回赖有为把保镖和侄子都赶了出去,连院子里都没有留人,只剩下他们三人坐在堂上。
“赖某一生艰辛,赚的每一分银子都是血汗化成,多年混迹海上不免和旁人有些磕磕碰碰,所以有几个仇家也是很正常的,不知道两位大人联合侦办的案子究竟是哪一桩?不管涉及到福远号的哪一个人,赖某都绝不姑息,全力配合二位大人擒拿凶手。办案经费方面也好说,赖家好歹还有几两银子,只要您二位开口,赖家的银库向您敞开。”事到如今赖有为还不忘装傻,,有时候聪明人之间的对话是需要保持一点神秘感的,反正大家都能听得懂。
“如果这个案子涉及到整个福远号呢?赖家这些年走私银子可赚了不少钱吧,这些银子原本都应该属于国库的哦。”刘子光轻轻的点了赖有为一下。
“许大人,赵将军,福远号这些年来也不容易,商号里几千号水手要吃饭,码头上几千苦力也要吃饭,赖某不才,收养了数百孤儿也要吃饭,朝廷的税负有那么重,这些年来或许真的有些偷逃税款的行为,可那都是以前阉党后党当政的时候了,现在皇上亲政,上海道一片新气象,咱们福远号也不再做那龌龊之事了,这一点总督大人和市舶司提举大人都能作证,对了,赖某和你们南厂的孙纲孙大人还有些交情,他也知道赖某的为人。”赖有为侃侃而谈,他弄不清楚这两个人的官衔高低,不知道查办福远号是不是他们的个人行为,只有将后台都展示出来试探一番。
“咱们也明白赖老板是个厚道人,所以才会这么开门见山的说话,既然您认识我们孙大人,那我这话不妨再说的透彻一点,市舶司是块肥肉,人人都想咬一口,现在就看谁的嘴大了,赖老板那么聪明,一定不用我说就知道谁的嘴最大吧。”刘子光裂开大嘴呵呵笑起来,赵康抱着膀子也跟着笑起来。
看到他们发笑,赖有为也跟着讪笑起来。心中却嘀咕道:“谁的嘴大,还不是你们南厂的嘴最大。”
5-18 不是猛龙不过江
一番坦诚而友好的谈话之后,赖有为恭恭敬敬的将两位贵客一直送出大门,当刘子光斜披破长衫的身影消失在街道拐角时,赖文广凑过来问道:“二叔,要不要派人盯着他们?”赖有为横了侄子一眼,恨铁不成钢的说:“南厂的人能随便跟踪么?叔叔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赖有为回到堂上,点了一支上好的旅宋卡加廷雪茄沉思起来,赖老板习惯在烟雾缭绕的环境下思考问题,这时候没有人干打扰他,过了半晌,他终于站起身来,将大半截雪茄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沉声喊道:“替我约总督大人。”
下人应声去了,赖文广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叔,是不是要对那两个小子下手?我这就召集人马去。”
赖有为摇摇头:“文广,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咱们福远号虽然有些银子,但和朝廷对抗只能是螳臂挡车,螳臂当车你懂么?就是螳螂拦马车,这能拦住吗?”
“那总督大人不也是朝廷的人么?”赖文广还是不明白。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过总督大人的人脉颇深,未必能落得下风,所以咱们现在不忙决定站在哪一方,不管是南厂还是总督衙门,都是老虎,要吃人的老虎,而咱们福远号就是帮老虎拉人的伥鬼,只要不公然和某一方为敌,是不会有危险的。”
“噢,那咱们坐山观虎斗就行了,谁赢了咱们跟谁混,二叔你是这个意思吧。”赖文广摸着后脑勺说。
赖有为只是高深莫测的笑笑,并不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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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大人的意思是通过福远号来掌握市舶司贪赃枉法的证据,可是他们勾结了这么多年,能因为您一句话就改换门庭么?”走在去棚户区的路上,赵康疑惑不解的问刘子光。
“官商勾结就是单纯的利益关系,只要有更雄厚的后台可以依靠,这层关系随时可以打破,赖有为是个聪明人,我想他会在南厂和市舶司之间作出正确选择的。”
“这么说您是不打算拿福远号开刀了?还有就是如果赖有为做墙头草怎么办?”赵康继续发问。
“罪魁祸首在于贪赃枉法的市舶司,即使我打掉了福远号和赖有为,他们随时可以再扶持一个张有为或者王有为,如果赖有为想做骑墙派的话,那南厂和市舶司都不会放过他。”刘子光一边走一边给赵康讲解着。
一路来到棚户区林笙的家门口,却发现房子里空无一人,旁边的邻居热心的说道:“是来看阿笙的吧,他们都在梅老汉家里躺着呢,从这出去左拐五十步就到了。”
二人谢了邻居找到梅老汉家,这是一座砖头盖的小房子,屋顶还铺着青瓦,在棚户区的破烂房子间算得上是鹤立鸡群,竹篱笆围起的院子里摆着一口铁锅,地上还摆了一溜玻璃瓶,不知道做什么用的。
苦力们正围在院子里说话,看见救出林笙丁力的大恩人来了,赶忙让开一条道路请他俩进去,房子里摆着两扇门板,两个浑身是伤的躺在上面,梅老汉坐在一旁抽烟,梅琳在旁边忙乎着烧茶倒水。
今天刘子光可算出了风头,居然和上海滩的首富赖老板平起平坐,三言两语就让福远号乖乖的放人,众人不敢怠慢,邻居家凑出两把椅子来请二人上座,梅琳冲了两碗糖水小心翼翼的端上来,梅老汉也拿出珍藏的雪茄来待客。
林笙和丁力的伤势不算太重,擦了药酒以后已经没有大碍了,现在只是躺着休息,刘子光进屋之后他俩都想起来拜谢,却被刘子光一把按住:“千万莫动,都是我连累了你们,出手搭救也是应当的,你们不怪我就好了,谈何谢字。”
林笙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却又欲言又止,使了个眼色给梅老汉,梅老汉会意,起身劝苦力们离开:“走啦走啦,都去弄堂口的小饭铺喝酒,我请客。”将家里的人赶了个干干净净,自己也跟着出去陪客了,只留下女儿在家照看伤员。
家里没有了外人,林笙和丁力齐刷刷从床板上翻身下来,跪在地上说:“许大哥,你就收下我们兄弟吧。”说完磕头如捣蒜。
“快快请起。两位兄弟何出此言?”刘子光赶忙搀扶。
“许大哥,我知道你是干大事的人,我们兄弟俩别的没有,一腔热血还是有的,只要你收下我们,水里火里一句话!”林笙信誓旦旦的说,丁力也跟着帮腔道:“对,全凭大哥一句话!”
“你们怎么知道我是干大事的人?”刘子光乐了,看来今天这王霸之气散发的很成功,不但将赖有为镇住了,还能顺路收两个小弟。
“许大哥出手不凡,神力无敌,小弟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不是猛龙不过江,没有一身武功和过人的胆量,谁敢硬闯福远号阿,您偏偏就闯了,而且三两句话就把我们兄弟从福远号捞出来,赖老板那样的风云人物在您面前也如同土鸡瓦狗一般,您说放人他们就屁颠屁颠得放人,您还能说不是干大事的人?”林笙很有眼光,心思转的也快,一番话说的刘子光频频点头。
“做大事的人可都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的,你们敢么?”刘子光问。
“如何不敢,咱们卖水果当苦力这种日子做够了,要是能住上赖有为那样的大房子,天天吃肉喝酒,就是隔天死了也甘心啊。”
刘子光点点头,下层劳动人民对更高级生活的渴望他很理解,尤其是在上海这样纸醉金迷的城市,尤其是林笙和丁力这样空有一身抱负的有志青年,只要能出人头地,让他们做什么都愿意。
“既然两位兄弟这么看得起我,那我就直说了,上海这块码头我是一定要查一脚的,现在正缺兄弟,你们两个人就帮我担起来吧,先把码头上的兄弟组织起来成立个帮会,大家拧成一股绳就没人敢欺负了。”刘子光道。
上海是个充满机会的城市,这样的城市注定充斥着无数的帮会组织,帮会的作用是很巨大的,有时候比官府的效用还高,这种形势下南厂需要一个帮会组织作为自己的代理人,林笙和丁力就是很好的人选。
“大哥你领着我们干吧!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比谁多一个头啊,凭什么咱们就非得窝在闸北这个破地方。”林笙和丁力都摩拳擦掌,对将来充满了希望。
确定了纲领就好办了,几个人围在一起简单分析了码头上的局势,外滩的码头被好几个小帮派瓜分了,城里的大小帮派更是多如牛毛,要想在这些帮派中崭露头角就要比他们更狠才行,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林笙丁力组织人员,许大哥提供兵器和经费,择日开香堂招兵买马。
事情商量好以后,刘子光准备告辞离开,林笙苦苦相留说要请大哥喝酒,被刘子光以事情繁多推辞了,临走前看见梅琳正将煮好的梨子往玻璃瓶里盛,旁边还有盛满梨子瓣的玻璃瓶堆放着,铁锅里的水已经开了,似乎要蒸煮些什么。
“这做的是什么?”刘子光奇道。
“这是阿琳为她爹准备的出海的干粮,老人家一出海就是好几个月,吃不上新鲜的水果和蔬菜,就只好拿这些煮过的梨子,萝卜用浓糖水和浓盐水泡上,用盖子盖紧,上锅把里面的气蒸出来,这样就能成年不坏,梅大叔他们以前每次出海都要有几个生病的,牙齿出血,浑身没劲什么的,自从带了阿琳做的干粮,这些症状都没了。”林笙自豪的替梅琳介绍道。小姑娘害羞的站在一边不说话,小手捏着衣角面孔红红的,却又飞眼瞟向自家情郎,好像被夸奖了很高兴似的。
这不就是罐头么,刘子光暗暗赞叹,劳动人民的智慧真是无穷无尽啊,就凭这个发明创造就够梅家发达的了,可惜他们还不知道利用,就想着靠打打杀杀来博出位。
“原来如此,梅姑娘好手艺。”刘子光不想节外生枝,眼下不是讨论罐头的时候,他和林笙丁力告别以后又转回了日升昌的别院。
5-19 斧头帮
刘子光回来之后,将自己的计划和胡懿敏说了一下,胡大小姐也深以为然,走私这种行当是无法从源头上禁绝的,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要想遏制走私,增加关税,就必须从根源——市舶司上入手,眼下赖有为已经答应提供市舶司贪赃的证据,下一步就是彻底清洗上海市舶司,然后安插进自己的人手。
市舶司如此猖狂的包庇走私商,收取大量的贿赂,如果没有当地道台衙门,按察司等官员的纵容几乎是不可能的,光赖家一个走私商每年就要拿出三百万两银子来贿赂官员,如果其他衙门分不到银子才怪呢。
“牵一发而动全身,如若我们对市舶司下手,势必引起整个上海道官场的反弹,上海可不比苏州,市舶司也不比江南织造,他们手里都是有兵权的,万一逼急了他们闹起来引起江南震动,这个后果可就严重了。”胡懿敏还是有些担心。
“清查市舶司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本官可是配备了尚方宝剑的钦差,他们有胆子闹我就有胆子杀,怕什么。”刘子光冷哼一声,他可不是什么慈悲角色,对付错综复杂的官场斗争最方便快捷的办法就是一个字“杀”。
“那福远号呢,如果赖有为帮你对付了市舶司,你是不是想把他和他的福远号收编啊?”胡懿敏对走私商的印象很不好,提到赖有为的名字时候,红润的嘴唇很明显的撇了一下。
刘子光沉吟一下,严肃的说道:“据我观察,赖有为不像是能屈居人下之人,即使暂时投靠我南厂,也是合作关系而非上下级关系,他们福远号上百条商船,几千水手,倒是一支可观的力量,我现在是给他一个机会,如果他能认清形势的话还可以发挥一下特长,如果朝三暮四的话,恐怕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调兵的命令先用快马传回苏州,再从苏州用电报发回京城,江南发生的一切事情每天都用电报直接发回南厂,然后直送皇帝案头,不用经过内阁和司礼监,在苏州把曹家给办了的事情传回京城以后,听说皇上很是高兴呢,这回要动上海官场需要调动红衫团的精干力量,还要调动上海周边的卫所,水师,没有皇上的首肯是万万不行的。刘子光深信皇上会不动声色的按照自己的建议行事,避开朝廷大佬们的眼光,争取尽快解决掉上海的事情,毕竟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事情,解决了江南织造和市舶司这两个朝廷的毒瘤,户部收入能立刻增长三成以上,这样一来,北伐西征的军费还有研究各种好玩艺的经费就都能解决了。
“我明日想办法探探市舶司的底,然后就该钦差大人出面了,毕竟老呆在苏州也不是办法啊。”刘子光说。
“你的人没调过来之前就先用日升昌的剑手吧,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快手,对付几百个人不成问题,你组织的那些码头苦力恐怕短时间内还排不上用场。”胡大小姐对刘子光很是关心。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说实话日升昌的这些剑手的素质确实很高,城市秘密作战的水平远高于南厂众人,协调性和组织性也很出色,如果能收到麾下绝对是件美事。
“如果市舶司被我们控制了,那日升昌的收益就能得到保证了,南厂那一份也不会少了,另外我还会送份大礼给你,你看着六十个剑手如何?”胡懿敏好像猜到刘子光的想法一样,忽然抛出这样一个大诱饵。
“呵呵,事成以后再说吧。”刘子光心中暗喜,这件事他的把握很大,这六十个剑手在不远的将来就会成为南厂的新丁,这如何不让他开心。
“我这几天一直想问一个问题。”胡懿敏迟疑一下,转变了话题。
刘子光刚想答话,忽听外边有人禀告:“赵先生来了,有要事。”原来是赵康带着走私船的账本回来了。
刘子光和胡懿敏的对话不得不中断,把赵康迎了进来,三人一起探讨起对付市舶司的办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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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上海有名的饭店小南国的二楼雅间里,福远号的老板赖有为正在宴请总督程良珏大人,程总督是名门世家出身,又钦点过状元,身材高大,相貌端正,三绺胡须显得飘逸潇洒,和他比起来,旁边的赖有为简直就是个小丑。
“江南织造的事情不知道总督大人有何见解?听说钦差是个年轻的愣头青,如果他到了上海,恐怕市舶司就是下一个江南织造也未可知。”赖有为道。
“苏州是苏州,上海是上海,江南织造和市舶司也没有相同之处,赖先生过虑了。”程总督一捋胡须,胸有成竹的说道。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赖有为放心,他又追问了一句:“钦差如果用强怎么办,听说他可是武将出身,在山东屡立过战功的,又兼着南厂提督的差事,万一发起狠来,大人们自然不怕他,可是福远号小家小院的可经不起折腾。”
程总督闻言将举到唇边的酒杯又放了下来,对赖有为的质疑有些不开心:“你们江湖人喜欢说一句话:强龙不压地头蛇,钦差大人就算三头六臂又如何?还不是凡胎肉身,本督估计他们也就是这两天到,到时候本督帮你引荐一下,你来招待他,如果不行的话本督再作其他安排,老赖你放心,本督坐镇上海十几年了,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我敢保证不出三天钦差大人就会和你以兄弟相称。”
赖有为自然知道程总督的手段,一时之间他也不好追问,只能点头称是,表示一定按照总督大人的安排来办,按理说京官出使地方,应由地方官员招待,可是程总督每次都把这个任务交给赖有为来做,就是因为赖有为会做人,出手大方,还有一座精致的别墅“红楼”,里面藏着无数美女,凡是住过的官员无不流连忘返,交口称赞。
“总督大人一席谈,赖某就放心了。来,小人敬您一杯。”赖有为知道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只好不再提此事。
程总督和赖有为对饮了一杯,语重心长的说:“老赖你不用担心,市舶司在你的背后撑着呢,市舶司的背后还有本督,咱们上海道每年上交到户部的钱银占到大明的年收入的三成以上,你说谁敢在这个地方轻举妄动?难道他就不怕影响了赋税被御史弹劾,被内阁罢官吗?市舶司这一摊子你也知道,换了二旁人谁能管好?谁又敢管?所以你还是放宽心吧,天塌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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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码头上的苦力们就收到了一车礼物,赶车的人告诉他们说这是许文强送来的东西,等林笙让人把车上的箱子卸下来后就走了,众人打开一看,满箱都是利国铁厂炼锋号出品的斧头!
利国铁器,天下闻名,炼锋号除了做兵器以外也作农具和工具,这种斧头选用上好的硬木做柄,精钢的斧刃上涂了一层黑油漆,只有刃口处是白森森的金属本色,丁力随手拿起一把挥舞了两下,忍不住开口赞道:“真是好斧头。”
林笙也抓起一把斧头用手指摸摸刃口,锋利的刃口差点把他的手指划破,有了这样犀利的兵器在手,何愁摆不平其他的帮会。
上海不比外地,对兵器的管制相当严格,绝对禁止弓箭和长兵器的出现,刀剑等短兵器也受到限制,不论是上海居民还是外洋水手,只要配带刀剑的都要进行登记。连著名的巡城净街司都只是装备了木棍而已,可想而知对兵器的管制之严格了。
但是斧头属于工具,不在被限制之列,所以很多黑帮都选择斧头,菜刀,棍棒这样的兵器,炼锋号的斧头价格及其昂贵,一般人买不起,林笙的帮会能配备上这样的家伙,战斗力绝对提高的不是一个档次。何况这批长柄斧头不是一般的民用品,而是红衫团工兵专用的,质量不是一般的好。
众人赞不绝口的把玩着长柄斧头,林笙却在箱子下面发现了一个皮质的小包,掀开一看,里面装着十二把寒光闪闪的小刀,林笙擅长使用小刀,这是刘子光特地从上海炼锋号弄来的飞刀,送给林笙再合适不过了。
随着飞刀放在一起的还有一盒银元,里面五十枚一封,都用桑皮纸包裹的好好的,正好有二十封,一张信签上写明这是刘子光给林笙的帮会动经费,顺带提到了帮会的名称。
林笙认识字,迅速看完纸条以后兴奋的大叫:“兄弟们,以后咱们的帮会就叫斧头帮!”
5-20 陈腊肠
外滩码头上的一个新帮会就这样诞生了,他们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就是以前的把头,把头一般都是恶霸地痞,控制着码头上的装卸搬运业务,苦力们辛辛苦苦赚的钱他要盘削掉一半,不愿意交钱?可以,那就别想在码头上立足,哪个把头手下没有几个如狼似虎的打手啊。丁力他们这些苦力头上就有一个心狠手辣的把头,不过现在他再也狠不起来了,因为一柄斧头刚刚擦着他的脑袋飞过去,利刃将一只耳朵稍微偏一偏他吃饭的家伙就没了。
既然能做把头就不是寻常人等,变成一只耳的把头隔了半个时辰就拉来了上百个帮手,手持铁棍气势汹汹的杀过来,妄图把襁褓中的斧头帮剿灭在萌芽状态,苦力们虽然有几个习武的,但是大多数人只是凭着一身蛮力而已,看到对方更多人马杀过来不免心慌,这时候许文强大哥派来的援军及时赶到。五十名日升昌精心培训的剑手可不是寻常流氓能够匹敌的,不消一刻,把百十名流氓就被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了,此役后斧头帮就算在码头上站住了脚。
成立斧头帮只是刘子光插手上海滩的第一步,接下来就是要探查市舶司的黑幕了,毛主席说得好,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所以刘子光亲自出马伪装成出口商人到市舶司衙门去调查。
市舶司衙门的门脸很大,气派非凡,门口旗杆下立着一块牌子,上写一行大字:衙门左右三十丈以内禁止摆摊设点。附近几个绿衣巡城人员拎着棍子闲逛着,市舶司的大门紧闭,日上三竿了还没有开门办公,这一点倒是和京城那些大衙门的作派很像,刘子光装扮成寻常商人模样,混在市舶司门口等待报关的那些商人们中间排队。
衙门一直不开门,商人们等的口干舌燥,怨声载道,刘子光和排在前面的一人闲扯了几句,得知这人是上海本地的中小规模的出口代理商,专门靠代理内地各种货物出口报关为业,平日里市舶司开门要早些,近来几天却几乎都要等到下午才开门办公。听说刘子光是新来的,那人滔滔不绝的说了很多市舶司的事情,看起来是个表现欲很强的家伙。
“为何如此呢?”刘子光掏出一支雪茄给那人,摆出一副虚心请教的神情问。
“还不是因为钦差大人要来了,每次朝廷派员巡视的时候,市舶司都要整理账本,你想啊,他们贪了那么多,账本总要做的漂亮些吧,听说这回来的钦差是个难缠的角色,想必市舶司的老爷们都怕了,才会到现在都不开门。”那人叼着雪茄神气活现的介绍着所谓内幕。
“那岂不是耽误了收税?港口上那么多船进进出出,这里还排了这么多人,这一关门得少收多少银子啊。”刘子光问。
“咱们这些小虾米人家根本看不上眼,像福远号这样的大商号都是按年交钱的,根本不用在这里排队,他们才不会少收一分银子呢,反正咱们都是煮熟的鸭子飞不走,难道还能千里遥远把货送到广州泉州的市舶司去啊,别说那边有没有船接货,就是路费也够呛啊。”
“大哥真是见多识广,小弟佩服,来,再来一根雪茄。”刘子光又摸出一根雪茄敬上去,那人前一根还没抽完,大大咧咧的接过来架在耳朵上,摆足了架势继续给这位业内新人普及常识。
“市舶司这衙门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提举大人虽然是五品官,但是每年国手的银子可不比二品的户部尚书少,你想啊,每年进出上海港的船、货何止千万,不管进出都得市舶司开具公凭,没有公凭私自上岸那就是走私,被缉私营抓到久得罚个倾家荡产,运气不好的还要坐牢呢,比如说吧,我现在手头有一船瓷器要出口,就得写清楚数量、价格、到岸地等资料到市舶司备案,缴纳税金领取公凭,这个步骤是万万不能省的,今天在这排队的都是来办这个的。”
“什么世道啊,交税还要看人家的脸色。这个提举怎么当的!”刘子光摇摇头,这市舶司未免太官僚主义了,让他联想起以前去兵部衙门讨债的情形来,心头隐隐有怒火显现了。
“小兄弟可别乱说话,被别人听到就麻烦了,咱们上海市舶司的提举大人可是少年英伟,风流倜傥,人家年纪轻轻二十来岁就能当上这么大的官,你想想他的后台能小了吗?你说他的坏话被人听见可不得了,不死也得脱层皮啊。”老大哥鼓起眼睛教训起刘子光来。
“那这个提举究竟是什么来头呢?”听说提举才二十多岁,刘子光顿时好奇起来。
“上海有家著名的腊味铺,掌柜的姓陈,做得一手好腊肠,人称小肠陈,他膝下有一子一女,女儿生的是花容月貌,儿子长的是英俊潇洒,后来咱们总督大人就把那女儿娶了做妾,那儿子成了总督大人的小舅子,自然水涨船高,没几年就做到了市舶司提举的位子,你说人家的后台大不大?”
正说话间,市舶司的大门打开了,一队靛蓝色服色的差役拿着水火棍一溜小跑跑出来,把排队的商人们隔在外面,然后里面抬出若干顶绿呢大轿来,刘子光不禁暗自吃惊,笑笑得市舶司不过是个从五品的衙门,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三品官员才能乘坐的绿呢大轿呢。
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冲着排队的商人们喊道:“今天不开公凭了,大家都散了吧。”排队的人群顿时沸腾起来,人们不满的吵吵道:“都等了两天了怎么还不办公啊,这要等到什么时候?”队伍中一个胆子大的人高声喊了一句:“明天能不能开啊。”
“明天也不能,什么时候钦差大人走了什么时候才能开,你们要怪就怪钦差大人吧。”那管事一脸不屑地说。
“钦差大人还没到上海啊!他老人家来了要是住着不走了,那我们岂不是永远不能拿到公凭了,拿不到公凭就不能卸货,那不是要饿死我们吗?”众人群情激奋,向衙门大门冲过去,被差役们的水火棍拦住。
有个身材矮小的商人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居然冲破了差役的封锁线,站到了一顶绿呢八台大轿前面扑通一声跪下:“大人您就可怜可怜小的吧,小的第一次做进口买卖,进了一船旅宋水果等着卸货呢,要是再开不到公凭水果可就要烂了!小的全部身家可都在这船水果上了!”
轿子后面窜出四个护卫,一顿拳打脚踢过去,矮个子商人头破血流,却更加来劲了,居然扑上去抓住了轿杠不松手,口里依然大叫着:“大人开恩啊,小的全家的生路就全靠这船水果了!求求您给小的开一张公凭吧!小的按章缴税绝不敢偷逃啊。”
矮个子商人的话引起了其他商人的共鸣,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众人一起哭求道:“大人开恩就给我们开公凭吧。”
轿帘掀开一角,露出一张帅气的面孔,不过这张脸已经被刁民们的大胆举动气的有些扭曲了,他低声对跑过来聆听训示的管事说了几句话,那管事随即面向众人喊道:“陈提举要赶去总督府开会,尔等再敢阻拦,一律按妨碍公务论处,交衙门去打板子!还不快给我闪开。”
矮小的商人却依然不松手,看来他的神志已经有些不清楚了,抓着轿杠不住的哭喊着,血头血脸的刹是凄惨。护卫们用力掰他的手指,居然掰不开。
“来呀,给我把他的手给我砍了。”管事看见提举大人铁青着脸放下了轿帘,知道大人动怒了,要是还不能解决掉这个刁民,恐怕倒霉的就是自己了,于是咬牙切齿下了死命令。
护卫抽出了佩刀就要砍下去,忽然一声厉喝传来“住手!”只见商人行列中站出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正怒不可遏的盯着提举大人的轿子,此人正是乔装改扮的刘子光。
差役们呆了几秒钟就清醒过来,抡起水火棍砸过来,却被刘子光一把抓住棍子,夺过来横扫一片,将那些差役打了个四仰八叉,然后走到绿呢大轿跟前冷冷问道:“你就是小肠陈的儿子?”
5-21 梅林牌水果罐头
上海市舶司提举陈子昂正是本地腊肠铺老板小肠陈的儿子,这也是他最不喜欢别人提及的话题,毕竟小商贩的家世说出去不是很有面子,市舶司的那些官僚吏员们平时根本连腊肠两个字都不敢提的,现在居然有人当面质问他是不是小肠陈的儿子,这如何不让提举大人火冒三丈。
轿子里传出简短的一声命令:“落轿。”绿呢大轿落地之后,轿夫掀开帘子,一个蟒袍玉带的年轻人从里面钻了出来,只见他身穿一件银白色的过肩蟒袍,腰间的玉带上镶了不少昂贵的宝石,头戴乌纱,脚穿粉底朝靴,面如敷粉,身若柳枝,端的是一副风流模样,幸亏在场的没有大姑娘小媳妇,不然非得迷的两眼冒星星,大声尖叫。
陈提举落轿了,后面的官员也跟着落轿,大家都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捋提举大人的虎须,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布衫,面色蜡黄的汉子,不过别看人家装扮毫不起眼,说起话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陈提举你也算是商贩家庭出身,怎么就不能设身处地的为人家想想,做生意讲究的就是一个周转,你们市舶司天天不开门办公,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商场如战场,晚一天交货行情就可能变化,货物就可能滞销,你们管不管?你们赔不赔?再说了,朝廷发给你们俸禄是让你们收税的,不是让你们整天闭门开会的,你们这样尸位素餐,对得起朝廷信任,对得起皇恩浩荡吗?”
陈子昂气的直抖手,这哪样普通商人说的话,分明是朝廷大员训斥下级的口气,听惯了别人阿谀奉承和苦苦哀求的市舶司官员们一时间也都惊呆了,这人世哪里跳出来的?莫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敢这样猖狂的说话。
一大票商人也都目瞪口呆,那个不知名的家伙说出了他们想说而不敢说的话,尽管慑于市舶司的淫威大家不敢拍手叫好,但是心里都暗暗敬佩这个敢做敢为的好汉,先前那个被刘子光称为老大哥的商人也忍不住暗挑大拇指:这兄弟真是好样的!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大胆刁民!左右,给我拿下!”陈提举终于爆发了,他柔弱的肩膀由于控制不住的暴怒而颤抖,翘起的兰花指恶狠狠的指着刘子光的鼻子命令道。
护卫们一拥而上,想把刘子光按倒在地,此时那个死抓住轿杠的水果商人却突然暴起,挡在刘子光面前大喊道:“壮士快走!”护卫们岂能被他拦住,立刻挥起刀鞘劈头盖脸的打过去,刘子光一把将水果商人拉到背后,单手将护卫们的刀鞘架住,厉声喝道:“陈腊肠,谁给你的权力殴打良民?你难道不怕我到钦差打人面前告你吗?”
“反了反了,都给我上,把这两个狂徒当场打死!”看来陈大人真生气了,粉嫩的脸上腾起两朵狂怒的红晕,一甩蟒袍转身回了轿子,市舶司的差役们和大人们的护卫们挥舞着兵器围了上来,黑压压的一片人将刘子光和水果商人围在当中,刀棍并举,眼看就要将二人打成肉泥,旁观的商人们不敢阻拦,只能一起跪地求饶:“请大人开恩饶了他们这一回吧。”
陈提举当然不会买这些人的面子,只有看到那个敢于冒犯他的刁民被打成肉泥才能缓解他心头的怒火,可是事情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顺利,只听轿子外面一阵惨呼,他忍不住掀开窗帘望去,原来在几十个差役的围攻之下,那刁民居然毫发无损,还抢了一根水火棍把差役们打倒了一大片。
那汉子扔掉手中水中水火棍,捡起一把钢刀三下两下就拧成了麻花状,举起来展示一周道:“哪个觉得自己的骨头比铁还硬就过来送死!”
差役和护卫们毕竟不是当兵的,这也不是你死我活的战场,谁愿意送死啊,一个个龟缩着不敢上前了,刘子光扔掉麻花刀,指着陈子昂的轿子骂道:“你一个五品小吏居然敢坐绿呢大轿,还敢乱穿蟒袍,你以为你陈腊肠是皇亲国戚啊,就凭着一条老子就能让你下台,今天这个事不算完,咱们走着瞧。”说罢拉着水果商人大踏步的走了,几十个差役居然不敢阻拦,自动让开一条道路任由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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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拖着水果商人穿街过巷,确认了后面没有人跟踪后才停下,对那人道:“你赶快找个地方躲一躲吧,我看市舶司那帮畜牲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那人答道:“多谢壮士仗义搭救,其实今天李某是想死在市舶司的,他们不给我开公凭。一船水果已经开始腐烂了,这可是我借遍了亲戚朋友才凑来的钱进的货,现在连船钱都给不了,真不如死了算了。没想到引得壮士出手,反连累了您,真是对不住了。”
刘子光沉吟片刻,道:“李老板是吧,我索性好人做到底,你那一船水果卖给我好了,我自找人卸货,你只管收银子,别的不要管了。”
“这如何使得?没有公凭在手,那个码头赶下货啊,也没有人敢买,这可是走私大罪啊。”
“无妨,我自有办法,你跟我来吧。”刘子光带着李老板来到了斧头帮所在的码头,让林笙找了条舢板搭着李老板去把装水果的货船叫过来。
满满一船旅宋水果已经有部分开始腐烂了,旅宋属季风型热带雨林气候,高温多雨,水果及其产品资源十分丰富。出产的香蕉、椰子、菠萝、芒果等水果的品质优良,价格及其低廉,现在大明朝已经是深秋的天气,新鲜水果运过来还是能卖上好价钱的,可是由于开不到上岸的公凭,在水上停泊了好久,导致一船水果中,芒果已经都坏了,菠萝存放的时间久些,还没有坏掉,否则就真是血本无归了。
林笙一声令下,上百个苦力一阵忙乎就把水果搬运一空,一箱箱的水果把栈桥旁堆的满满当当,附近游荡的市舶司缉私营的巡逻船过来查公凭,被林笙塞了一个大大的红包以后就笑眯眯的离开了。
林笙是水果贩子出身,自然知道时令果价,算盘拨弄了几下就估算出这船水果的大概价格,刘子光按照时价足额付了银子给李老板,李老板接到白花花的银子后,眼泪刷的一下就出来了,跪在地上不住的给刘子光磕头:“大恩人啊,你可救了我们全家了。还请恩人留下高姓大名,以后见面也好有个称呼。”
“我叫许文强,在码头上混口饭吃而以,些许事情不足挂齿,远洋生意不好做,风险莫测,下回莫做水果了,进些旅宋烟叶来卖,就送到这个码头上找林帮主就行。”刘子光好言安抚了李老板,便打发他去了。
“大哥,您弄那么多水果做什么?这些果子可卖不上价啊。”林笙有些奇怪,心道许大哥还真是古道热肠,花银子买了一大堆垃圾回来。
“你让梅琳把邻居大嫂大婶们组织起来,把好点的水果挑出来,她知道后面该怎么做的。”刘子光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上海是个大都市,只要有银子什么都能买到,刘子光拿出百十两银子派人买了一大堆广口玻璃瓶回来,又买了不少铁锅、食盐、白糖等物,和挑出来的水果一起送到棚户区里,那些大嫂大婶们支起铁锅,熬制浓盐水和浓糖水,把水果的皮去掉,切成大小适中的块状物放进广口瓶中再加入浓糖水,煮沸以后趁热封口,用蜡密封住,就做成了水果罐头。
“这一瓶罐头的成本能有多少?”刘子光问林笙。
“所有成本加在一起,不超过二十文铜钱。”林笙算计了一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咱们按照五十文的价格卖给那些行船的水手,你觉得他们会不会买?”刘子光继续问。
“海上行船,往往旅途遥远,如果有长年不会腐烂的蔬菜水果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我觉得就算再贵些他们也会买的。”林笙说。
“那如果运到北方苦寒之地,你觉得能卖到多少钱?”刘子光看林笙有些上路了,继续诱导着他。
“加上运费的话,也就是一百五十文铜钱吧。”
“呵呵,你太小看北方人了,这些水果可是他们一辈子没见过的,我想就算卖到一两银子一瓶也会脱销的。”刘子光笑道。
“太好了,咱们光做罐头就能发达!”林笙一拍大腿叫起来,对许大哥的聪明才智佩服到了极点。
做好的罐头要打上咱们的牌子,就叫“梅林牌”吧,回头你找几个画匠制个版,印一批商标出来,商标你知道吗,就是画上水果的模样,写上梅林牌三个字。这三个字只能咱们用,别人严禁使用,如果有人假冒咱们的商标,你就带人打上门去拆他们的铺子,明白吗。”刘子光说。
5-22 准备工作
令人奇怪的是刘子光在市舶司闹出那么大的乱子,也不见官府大肆搜捕,居然无声无息的就这样平息了。
“或许是上海方面已经觉察到了,他们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闹出事的。”胡懿敏这样说。
“不叫的狗才咬人,他们这样老实才不正常呢,这两天各路人马陆续都要到了,我先回苏州,等兵力部署完毕就驾临上海,市舶司那帮人居然敢随便穿蟒袍,坐绿呢大轿,光这一条我就能把他们都给办了,再加上赖有为提供的贿赂证据,上海道一半的官员这回都得下马你信不信。”刘子光想起那个娘娘腔的提举就来气,铁了心的要把这小子拿下治罪。
“陈子昂是总督大人的内弟,平素对他关爱有加,你拿他开刀肯定要触怒程总督,上海不比苏州,这十里洋场,繁华所在,有着太多的诱惑,你出动这么多人的利益,一定会遇到强劲的反弹的。如果不是他们的所作所为严重影响到了我们日升昌的利益,我是不大愿意和他们为敌的。”
“此言差矣,胡大掌柜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么,你帮我在户部里面使些力量,把戚墅堰机器厂的拍卖操作好,我帮你把上海市舶司摆平,咱们是盟友啊,当今朝廷人才辈出,那些文臣武将哪个没有豪门世家的支持,咱们不下手,他们也会下手的,这世道艰险的很,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咱们可要同舟共济啊。”刘子光语重心长的说,说到感慨处,甚至想伸手拍拍胡懿敏的肩膀,可是手伸出的霎那忽然意识到对方是个女孩子,赶忙讪讪的把手放到脑后挠了挠。
胡懿敏其实相貌不差,但是长期处在日升昌大掌柜的位子上,自然而然形成的一股领导人的气质让人无法亲近,一看到她刘子光就想到坐在大班台后面,穿着西装套裙的女强人形象,一直以来着实没把她当女人来看待的。
“让你见笑了,其实很多时候我都会想抛下这一切去隐居山林,权力,欲望,斗争,流血,这些本应是男人做的事情,可是父亲打小就培养我,训练我,让我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上学会生存,学会战斗,这些都不是我喜欢的啊,唉,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算了算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胡大小姐偶然露出一点小女儿的姿态,发了几句牢骚就离开了。
梅林牌罐头是手工化生产,产量不高,但是销路确实如刘子光预计的一样好,第一天生产出的二百瓶全部免费提供给了远洋船上的水手,他们尝过以后反应极佳,纷纷预订,光是定金就收了几百块银元,把棚户区那些女人们高兴的如同过年一般。
斧头帮的事业进展也很快,也许是赖有为打了招呼,周围的帮派已经认可了他们的存在,纷纷下了拜帖过来,有几个老大还要和林笙拜把子,林笙虽然年轻,为人处事还是相当老道的,打打杀杀的时候决不含糊,该称兄道弟的时候小嘴甜的赛过水蜜桃,从小在码头上讨生活的他知道,能混出头的老大决不是靠武力的,而是靠脑子和手段。
料理好了这些事,刘子光悄悄赶回了苏州,正好江南织造赶工的那批绸缎已经完工了,于是他便带着全班人马,乘着火车正式前往上海视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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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离开的这段时间,刘小猫生活的非常惬意,她不知从哪里搜罗了一大批野猫弄进大观园,直接导致花香鸟语的大观园再也没有了悦耳的鸟鸣,连池子里的锦鲤都难逃厄运,有人就奇怪了,这野猫再厉害也不会下水抓鱼啊,谁能料到一副淑女装扮的刘小猫就能亲自跳到水里去逮鱼呢。韩雪儿也跟着瞎胡闹,喂猫抓鱼逮鸟,全力配合刘小猫,两个人把大观园搞得乌烟瘴气。
刘子光回来后看到这种情形,不过轻轻一笑而已,刘小猫属于野生动物,韩雪儿也是农村女娃娃出身,都不是有家教的大户人家小姐,这种质朴的性格在他看来反而更可爱,更要加以保护。
去了上海几天,积攒的公务信件堆了一桌子,有南厂发来的情报资料,有皇帝的密旨,还有铁厂发来的私人信件。刘子光最先打开的是彭静蓉的家信,虽然已经有了电报这种先进快捷的通讯手段,但是彭静蓉还是喜欢用鸿雁传书这种相对古老的手段,打开信封,抽出一叠散发着馨香的信纸,满纸娟秀的蝇头小楷写满了思念之情,前几页纸讲的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后面提到了彭厂主的病情,说老人家听说有机会吞并戚墅堰机器厂后居然来了精神,病情大有好转,现在已经能吃两碗稀饭了,也能被人搀扶着下地走路了,如果有可能的话,老爷子还想亲自到常州参加拍卖会呢。信的最后说天气转冷,让刘子光注意保暖,多添衣服什么。
看完家信后,刘子光心头一股暖意升起,微笑着打开了皇帝的密旨,密旨的内容和自己预想中的别无二致,无非是大力支持,让他放开手只管干,出了事情皇帝帮他扛。有密旨在手做事就轻松多了,起码不怕那些御史的聒噪。
南厂的公文比较多,首先是关于最近朝廷情况的通报,秋闱在顺利进行当中,代表刘子光利益的山东学子和铁厂选派的技术人员都参加了考试,估计没有人敢为难他们,只要有真才实学,这次考出来几个进士不成问题。
江南织造的风波在朝廷并没有惊起太大的风波,毕竟曹家的声势大不如从前了,没有人替他们出头,倒是关于下一任江南织造使的任命问题上起了很大的争执,这可是肥得流油的肥缺啊,不过现在江南织造已经在刘子光的实际控制当中,不管是谁来当这个织造使,都只能是个傀儡而已。
根据刘子光的命令,南厂的特务机关最近的工作重心转向了上海,昔日安插在上海的东厂密探都在接触当中,打着电灯公司幌子的窃听小组也进驻了上海,近日就要给总督衙门装电灯了,红衫团的精锐力量也秘密向南机动,先遣队已经在上海近郊租了一所大庄子,后续携带技术兵器的队伍伪装成商队,从铁路和水路齐头并进,不日就将到达上海。
上次在铁路上伏击钦差专车的那伙刺客的身份已经查得有些眉目了,根据仵作验尸得出的结论,这些人面目宽广,后脑平直,双腿略有罗圈,右手食指中指间都有老茧,应当是有着长期骑马射箭经验的北方人,换句话说,很可能是满清骑兵改扮的,这些人都留着明朝人的发式,衣物从里到外也都是南方地产土布做成,看样子为了潜入明境作战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
这伙人九成是满清军机处的别动队!居然玩特种作战玩到我头上了,刘子光冷笑一声,来往不往非礼也,南厂也要准备点回访的礼物了,反正山东境内熟悉满族习惯,会说满语的士兵多的是,满族发型也好办,反正那些人的头发还没长起来,再弄成金钱鼠尾的模样就是了。
放在公文最下面的是皇宫里的侍卫传来的信息,只有简短的一句话:长公主微服游行江南。
刘子光掩卷沉思,长公主八成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么说很有可能跟去上海这个即将发生腥风血雨的地方,那是把公主挡在苏州还是带着一同前去上海呢?他思虑再三。还是决定不能让公主前往那个是非之地。
“来人啊,准备行装,明天一早出发。”钦差大人传下了命令。
次日一早,两列火车从苏州站发出,前面一列是钦差大人的专车,后面一列是运载丝绸的货车,苏州府代理知府汪磊和苏州千户所的千户大人李鹏带着文武官员一同到车站送行。钦差大人这趟苏州之行他们俩是最大的受惠者,一个即将爬上知府的高位,一个得到南厂提督的青睐,即将飞黄腾达,两人的脸都笑得像菊花一样,把自己当成了镇武伯的嫡系人马,预备了不少苏州特产送到大人的专车上,看到钦差大人身边的侍女少,还精选了一群花枝招展,手脚利索的女孩子送到火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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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吏治败坏我觉得是很正常的事情,即使如主角大大这样的现代人当政也不可避免腐败,一个腐败但有能力的zf远比一个清廉但无能的zf的效率高的多,就说我后清吧,够烂吧,还不是一样过。小型高效的廉洁zf只能出现在人民教育水平和制度的高度完善下,明末那种资本主义萌芽时期是不可能廉洁了。
5-23 应对
一群漂亮的苏州女孩子都没做过火车,第一次坐车都显得格外好奇,车厢外面有一道观光的栈道,她们也不进车厢休息,就聚在栈道上扶着栏杆看外面的景色,叽叽喳喳的欢叫个不停,车缓缓从苏州站开出,虽然已经是深秋,铁道两旁的树木却还是一派江南特有的郁郁葱葱,花枝招展的女孩子们好奇的看着看那,忽然有一人催生生的叫起来:“看那个人生的好标志!”
和铁路并行的官道上,三辆马车正在向北行驶,和南下的火车擦肩而过,车顶上坐着的俊秀少年听到火车上女孩子们兴奋的叫声,抬眼望了一下便又木然的回转过头注视着前方,此人正是昔日苏州城里赫赫有名的世家公子曹沾。
虽然仁慈的钦差大人并没有没收曹家的房子和财物,但是墙倒众人推,自从曹家被查办以后,以前那些和他们有过节的人就都冒出来了。上门讨债的有,一纸诉状告上苏州府的也有,反正是陈年烂谷子的旧账都被翻了出来,代理知府汪磊很是刚正不阿的判了这些案子,导致曹家倾家荡产,老夫人急火攻心,一命呜呼,曹家发送了老夫人之后便举家迁往京城旧宅,离开苏州这个伤心地。
曹沾身穿一袭旧绸衫,坐在堆着桌椅板凳的马车上,并不理会旁边呼啸而过的火车,离开故乡的哀愁和家庭的巨变大山一般压在他的心头,哪还有心情看漂亮女孩。
“那个人好忧郁,是不是因为要离开家乡了。”火车上一个女孩望着曹沾远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地说,一阵风吹过,女孩子们都停止了喧闹,好像想到了自己也将离开家园的命运。
沉默片刻,“回车厢吧。”不知道谁说了一声。众人不作声的依次进了车厢,火车汽笛长鸣一声,加速向着上海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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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上海的的距离很近,半天的功夫钦差专车就抵达了上海火车站,上海道的文武官员们已经等候多时了,整个车站被清理一空,闲杂人等严禁靠近,穿着崭新袍服的文武官员们夹道欢迎,等钦差大人走下车厢扶梯时,总督程良珏站在最前面率全体官员拜迎钦差,当然这不是给刘子光面子,而是给刘子光手上的天子符节面子,谁让他代表的是当今皇上呢。
跪拜仪式结束,程良珏笑眯眯的重新和刘子光见礼,他和钱谦益是同年的进士,拜盟的好兄弟,此番朝廷格局大变动,他仗着这层关系能确保自己的地位稳固不动,所以也未把刘子光这个年纪轻轻的钦差放在眼里。
“刘大人年轻有为,我大明后继有人矣。老夫甚感欣慰。”程良珏抚须大笑,看着刘子光的目光好像在看子侄后辈一般,这让刘子光满心的不痛快,也不等程良珏介绍后面那些眼巴巴的官员们,冷冷的说旅途劳顿,要去休息了。程良珏微微一怔,没想到钦差初来乍到就给自己冷脸色,顿时有些不快,但是他毕竟浸淫官场多年,喜怒都不放在脸上,依旧笑容可掬的说道:“既如此,钦差大人就好好休息一下吧,本官备了薄酒,晚上恭候大驾。”
刘子光看了看程良珏,不置可否的钻进了绿呢大轿扬长而去,程良珏望着钦差队伍远去的背影微微点点头头,平静如水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总督大人身后转出一个穿着白色蟒袍的年轻人,忿忿然道:“大人,钦差如此无礼,咱们要给他点颜色看看。”
“对别人没有礼貌就是对自己没礼貌,看来苏州府的传言都是真的,此人就是专程来找碴的,派这样一个愣头青前来,未免太小瞧我们上海道了。子昂你记住,越是硬的东西越容易折断。”程良珏意味深长的说。
当晚,总督衙门举行盛大的宴会给钦差大人接风,新装的霓虹电灯在夜幕下闪着五彩光辉,文武官员,名媛贵妇,豪门富绅汇聚一堂,但是等了半天却只等来一个侍卫傲慢的告诉大家:“刘大人旅途劳顿已经睡下了,各位请自便吧。”
众皆哗然,连老城持重的程良珏都忍不住拂袖而去,其余人等也悻悻离开,钦差驾临才几个时辰,一股不和谐的味道就弥漫开来,众人都不免联想起苏州府最近发生的事情,做出同样的感慨: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次日一早,换上了一身红色坐蟒袍的刘子光带着一干手下来到总督衙门,听取上海道各级官员的述职报告,他正襟危坐在公座上,听程总督一一介绍下面的官员,刘子光这个钦差的主要任务是巡检户部所属的各项工作,上海道的军事政治他不管,但是经济问题一定要过问的,所以第一个述职的正是市舶司的一把手,五品提举陈子昂。
陈子昂依然穿着一身白色的蟒袍,上面用银线绣着过肩蟒,此刻他正倨傲的站在官员队列中听总督姐夫介绍着自己。
“市舶司提举陈子昂,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天启六年的南直隶乡试第一名解元,天启七年的殿试二甲第一名传胪,当真是我上海道的第一大才子。同时他也是老夫的内弟,老夫举贤不避亲,就向皇上印鉴他担任了上海市舶司的提举。”程良珏如数家珍般介绍着陈子昂的光辉历史,众官员一阵交头接耳,言辞中皆充满赞誉之词,连钦差大人都赞许的点了点头。
“陈大人执掌市舶司以来,各项税款逐年增收,百姓商户无不交口称赞,现在就请陈提举来给钦差大人介绍一下市舶司的情况吧。”程良珏说完,退后一步对陈子昂作了一个有请的手势。
陈子昂矜持的一笑,撩一撩蟒袍的下摆这就要站出来发表高论,还没走出两步,高高在上的钦差大人便勃然色变,很没有涵养的指着他的鼻子骂起来:“谁让你站出来说话的?你懂不懂规矩?你什么两榜进士出身,我看是吃屎的进士!”
陈子昂哪里受到过如此侮辱,顿时火冒三丈,但他毕竟只是个五品官员,面对钦差外加南厂提督的谩骂只能忍气吞声,一言不发的退回了班列。
程良珏很不悦,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刘子光这样做分明是让他下不来台,但是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也不好和钦差叫板,只好沉下脸质问陈子昂:“谁叫你随随便便站出来的?钦差大人没发话你乱动什么?”说完转身对刘子光一躬到底:“市舶司的官员和洋人打交道多了,天朝礼法有些生疏,还请大人见谅。”
刘子光冷哼一声,对陈子昂说:“你,站出来回话,说说这几年市舶司都有什么成绩?”
陈子昂按压住胸中怒火,出列说道:“下官担任市舶司提举以来。每年上交户部的税银都有增加,具体数据如下……”
听了陈子昂的报告,刘子光冷笑一声道:“每年都有增加倒是真的,不过你忘了另外一个数据,本官问你,今年的海船进港多少艘,货船多少?银船多少?总吨位又是多少?比去年增加了多少?你别告诉我和你的税银的增加的幅度是相同的!”
陈子昂道:“这些数据市舶司均有记载,下官这就派人取卷宗来请大人明察。”
刘子光不接他的话,继续问道:“本官听说市舶司最近几天都闭门不开,不发放公凭了,还对排队等候的商人大打出手,可有此事?”
陈子昂心中一惊,果然这钦差早作了侦查,连几天前市舶司门口发生的事情都了如指掌,看来是铁了心要办他了,于是索性豁出去了,坦然道:“市舶司是个五品衙门,吏员不多但是管理的事务却极其庞杂,偶然关门整理卷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至于责打行为不轨,冲撞官员的商人,更是些许小事,何劳钦差大人挂念,下官以为朝廷派大人来,是为了巡检市舶司的政绩,而不是纠缠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提举,本官当然要巡检市舶司,而且要细细的检查帐目,本官带来的那些户部官员就是做这个的,不过今天先要把你拿了。”刘子光说完一挥手,身后过来两个侍卫就要捆绑陈子昂。
“且慢!敢问大人为何要捉拿陈提举?陈提举何罪之有?”总督大人面色铁青的质问道。虽然钦差是代天子巡狩,但是也不能为所欲为胡乱抓人,作为地方大员的他在必要的时刻可以对钦差的行为进行抗辩,毕竟程总督身上还兼着左都御史的职务。
“本官拿他是因为他逾制穿衣,蟒袍是胡乱穿的吗?小小五品官员就敢擅自服蟒,本官身为南厂提督负有查缉官员品行的职责,这个理由你满意吗?”刘子光直瞪着程良珏的眼睛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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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一个BUG,秋闱考的是举人而不是进士,春天2。3月份的春闱才是考进士的,然后三四月份才进行殿试考状元,要做相应修改,头疼中。
5-24 反贪先锋
程良珏毫不畏惧的和刘子光对视,冷笑一声道:“钦差大人有所不知。只是天启九年的时候圣上有旨,凡弘胪寺,礼部,市舶司等有司外务的五品以上官员,均可服蟒,以彰显我天朝气派,钦差大人还是回去读读相关律法再来捕人不迟。”
刘子光眉头微皱,看程良珏的样子不像是在胡扯,难道真的有这样的律条不成?南厂毕竟是个以军人和京城地痞为主体的草台班子,熟悉大明律以及朝廷各项制度的人才不多,计划的时候有些疏漏也在所难免。
“可以服蟒又如何?难道我朝有白色银蟒这个种类?再说了,天启九年正是阉党当政之时,这种乱命根本没有得到过皇上的御批,做不得数,今天本钦差就要拨乱反正,正一正我大明的礼法,来人啊。”
“在!”两旁的侍卫叉着腰一声齐喝。
“上海市舶司提举陈子昂,逾制服蟒,念在确有法度在前,故不予以追究,但是私改朝廷服饰的罪名确实,给我当堂扒去袍服,重打二十大板。”刘子光说完,从桌子上的签壶里随便摸出一支签子扔了出去。
“大人……”程良珏还想说话,刘子光却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走下公座道:“凡事本官都要亲眼目睹才能相信,前日在江南织造就险些被曹寅老贼欺骗,同样的错误不能犯两次,所以还请程总督带我去市舶司看个究竟吧。”
“遵命”程良珏忍住怒气道,斜眼看了一下已经被拖到堂下的小舅子,陈子昂被扒掉了蟒袍,露出雪白的丝绸内衣,正趴在地上挨打呢,毛竹板打在他粉嫩的屁股上,犹如打在程总督的心尖上,每一声惨叫都引得他眉头狂跳。
刘子光看在眼里,乐在心头,看来埋伏在总督府的东厂密谍没有说谎,这个小舅子在程良珏心目中的地位比那几房小妾都要高。
苏州府的前车之鉴,上海道自然全盘吸取,刘子光从总督府去往市舶司的路上,没有一个小摊小贩,连路人都很稀少,每隔十几丈就有一个穿深绿战袍的巡城净街司差役在站岗,看见钦差的杏黄旗过来就下跪行礼,看起来煞有介事。
到了市舶司门口,只见十几个红光满面的商人正井井有条的排着队,办事的差役也是笑容可掬,做事利索。刘子光知道这都是安排好的演员,所以他根本不去管这些商人,径直去了提举坐堂的地方,钦差大人坐在公堂上,拿起市舶司的花名册细细看了起来,程良珏和一干官员陪坐在堂上奉茶,虽然茶几上放着的香茶,手里夹着的雪茄都是定神的好东西,可是官员们却一点都做不到气定神闲,这个钦差大人太不按照常理出牌了,不知道安排的这些假象能不能骗过他。
果然,看了一会儿花名册,钦差大人就开始找茬了:“把负责查验货物发放公凭的吏目张四喜传来。”
不一会儿张四喜带到,他身穿低级文官的青色袍子,规规矩矩的给钦差大人见礼,搭眼望去,就是一个普通的小吏而已。
刘子光却不问他任何公事上的问题,而是问了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张四喜,你家里有几口人啊?”
“回大人,下官家里上上下下共有一十五口。”
“以和为生啊?”
“回大人,除了下官的俸禄之外,家里在松江府还有十亩棉田,每年能贴补些家用。这全都靠皇恩浩荡……”
张四喜有些奇怪钦差大人怎么突然关心起他的家庭生活,原本死记硬背的一大堆进出口贸易的数据都没用了,早知道就不那么辛苦去背了,好几个晚上没睡觉呢,连新娶的第八房小妾都没来得及好好疼爱。
“你一个不入流的吏目,每年的俸禄不过百两纹银,再加上十亩棉田的收入,也不会超过两百两纹银,而你去年新盖的江景宅子里,据说一根南洋进口的房梁木料都要一千两银子呢,整座宅子造价超过五万两银子,请问你是从哪里来的这笔银子?”钦差大人的话音虽然轻柔,但是字字都像尖刀一样扎在张四喜的心窝上,斗大的汗水从他额头上冒出,还没来得及申辩,钦差大人的第二个问题又抛出来了。
“你家里的人口好像也不止十五口吧,听说你光小妾就娶了八房,儿子女儿生了九个,这些人丁加起来就有十七个了,你可别告诉我你的爹娘不算人。”
张四喜的后背都湿了,没想到钦差大人连他这个小吏的底细都摸得这么清楚,可见人家是有备而来,再怎么解释也是于事无补了,他将求助的眼神望向旁边低头喝茶的总督大人。
总督大人依旧吹拂着茶杯上的热气,根本不理睬张四喜的求助,其实此刻程良珏的内心也是一片翻腾,南厂果然名不虚传,在这些特务面前,寻常人等就是透明的存在。眼下人家把张四喜作为突破口,如果能证明张四喜贪污,那么他们就有理由查问市舶司所有的官员,把他们的底细都翻出来,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哪个市舶司官员身上不能揪出几条线索,引到上海道的各级官员身上,这么查下去,早晚把全上海的官员都牵连进去。
程良珏没说话,他的脑子在飞快的运转着,思考着对策。旁边一位市舶司的副提举到站出来帮张四喜说话了:“启秉钦差大人,张四喜有个弟弟叫张五喜,是做出口棉布生意的小老板,此人收入颇丰,接济一下当哥哥的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张五喜,自从张四喜进了市舶司才开始做出口棉布生意,短短四五年时间就家财巨万,而和他同期开始做棉布出口的商人里,能做到家财万两就算不错的了,接济哥哥,哼,我看是哥哥利用职权接济弟弟才是。”刘子光早已拿到了张四喜贪赃的证据还有其家庭的具体情况,那副提举提到张五喜,分明是往刀刃上撞。
副提举也意识到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敢再说话,唯唯诺诺的想退到后面,刘子光却不想放过他,眯眼看了此人一眼道:“阁下就是市舶司副提举胡明大人吧,久闻胡大人是个马痴,别人都用轿子代步,你偏偏喜欢骑马,市舶司衙门马厩里那匹大食神骏就是你的座驾吧?我看那匹马恐怕没有一万银子买不来哦,你可别说也有个家财万贯的弟弟帮你买的。”
“这……”副提举头上也冒出了和张四喜同样的冷汗,对钦差大人的发问无言以对。
刘子光很满意这种效果,转向程良珏道:“程大人,本官看这市舶司的问题颇多,寻常小吏居然能有如此巨额的财富,光靠他们的俸禄不吃不喝攒一百年也没那么多啊,皇上命我巡检江南,查的就是此等贪赃枉法,损公肥私之徒,我以为市舶司的每一个人都要好好审查,只要查处贪污受贿,决不姑息,程大人以为如何?”
“全凭钦差大人做主。”程良珏面色冰冷的说。
市舶司和江南织造不同,江南织造虽然腐败,但总有几个干净的人,下层工人也都未参与其中,所以只要组织得当,是不影响生产的,可是市舶司从上到下已经烂透了,每一个官员,每一个差役都参与其中,不肯同流合污的人早被清洗出去了,所以审查起来遇到的阻力相当之大。
首先是市舶司官员的集体抵制,虽然这是个五品衙门,但是人员比一般府衙还要多,光凭刘子光带来的一百多个侍卫和三四个户部的账房,无论如何都开展不起工作,要找的卷宗找不到,想查的人抓不到,上海道按察司的官员也极力的不配合,更严重的是,审查工作遭到了广大进出口商人的强烈抗议。
这种抗议可不是程良珏组织的,而是商人们自发组织的,市舶司被查,本来是件好事,但是影响到了他们的生计就变成了坏事,外面的货物进不来,里面的货物出不去,车站码头积攒了大量的货物,数千苦力也没有了工作,原本虽然受到市舶司的盘削,但是总算有一套规则在运行,大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是钦差大人这样一查,大家连活路都给断了,众人无奈,只好涌到馆驿外面闹事,想钦差大人施加压力。
总督府派来的兵丁们出工不出力,任由商人们冲击着大门,索性这些人只是和平请愿,他们不求别的,只求尽快恢复市舶司的运作,让他们的货物资金尽快周转起来,对于这个始料未及的问题刘子光也有些着慌,不过很快他就有了对策,这还是胡懿敏给出的主意。
商人们的代表被请进了馆驿,和钦差大人面谈了半个时辰以后才走出来。这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商人,花白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他面色潮红,好像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一走出大门就高声喊道:“伙计们,钦差大有令,市舶司懿案未果之前,所有税目都免收,不用公凭就可以上下货了!”
商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三确认以后才欢声雷动起来,大伙一起面向馆驿跪倒,念叨着钦差大人的大恩大德久久不肯散去。
5-25 别不把钦差当干部
刘子光以近乎于壮士断腕的决断将这场骚乱迅速平息掉,代价就是损失掉一段时间的关税,这些关税虽然数额巨大,但总归是在能承受的范围之内,反正刘子光身后有胡懿敏和日升昌强大财力的支持,而市舶司的关税是作为户部向日升昌北伐大借款的抵押,就算闹到朝廷也不用怕,唯一担心的是上海道御史对刘子光的弹劾。
自从上回镇武伯当堂暴打御史之后,大明朝每一个御史都把弹劾刘子光作为自己天赋的使命,这回闹出钦差私自免收关税的猛料之后,上海道的御史们像嗅到血腥的饿狼,顿时兴奋起来,雪片般的奏本飞向京城,大力弹劾刘子光无故殴打提举,造成市舶司瘫痪,还滥用权力,私自免收关税影响了朝廷的财政收入,这种招数对于刘子光没有任何作用,皇上是他的哥们,司礼监兼东厂的头目魏忠贤和内阁首揆钱谦益都是他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不会在这时候和他为难,既然无所顾忌,刘子光也就放开了手脚,下令将所有不配合的市舶司官员关押起来,大刑伺候。
市舶司衙门内,几个穿蓝袍的市舶官员横眉冷目坐在桌案前,对户部那几个账房先生爱搭不理的,浩如烟海的卷宗账本锁在柜子里不往外拿,居然推说钥匙丢了,刚开始账房们还和和气气的和他们讲道理,后来干脆找来侍卫直接砸锁,成千上万的账本千头万绪,没有市舶司相关人员的指引,外人根本摸不到线索,尽管几个老帐房都是经验丰富,但是面对这种账本也没招,根本无从下手。
事情报到钦差大人那里后,一句话就解决了问题,“凡是阻挠或拒绝对调查提供便利者,一概以贪污同案犯处理。”这一手太狠辣了,充分体现出了封建社会办钦案的特色,那就是不讲道理,不讲证据,老子说的话就是王法,说你贪污你就是贪污,不是也是!
但是这一招的实行需要当地衙门的配合,光凭刘子光的一百来号人还要保护钦差,还要查案,根本忙不过来,暗地里调到上海的南厂力量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露面,但是上海道衙门给刘子光捣乱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帮忙。
刘子光写了几封手令给上海境内的卫所和水师,要求他们派兵协助自己,手令如同泥牛入海,人家根本不买他的帐,没有五军都督府和内阁联合签发的调令,军队不可能随意调动,你有皇上密旨?对不起,只有皇上的中旨,没有内阁的签字,军队一样可以不买账;你是钦差,对不起,你管的是巡检织造署市舶司这些衙门,我们军队没必要掺乎。
“难道上海的军队都姓程了?”刘子光勃然大怒,带了人请见程良珏,可是总督衙门说程总督去舟山了,让钦差过几日再来。
你以为打发要饭的呢,刘子光当场赏了那个门房一个大嘴巴,气哼哼的扭头走了,这上海道的人也太不拿钦差当干部了,你们不把我当回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你们上海道的兵我调不动,苏州府的兵总能调动吧,一封信随着最近一班火车送到了苏州千户所,急于立功的李千户早就盼着为镇武伯效力了,收到命令后立即率领一千人马赶赴上海,只携带了随身兵器,帐篷被褥什么的都没带。
李鹏的一千人马来的速度之快超乎刘子光的想象,也出乎了上海道所有官员们的意料,当第一个苏州千户所的官兵踏出火车车厢的时候,车站只有零散的几个巡城净街司的差役在巡逻。
俗话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性格柔和的苏州男人们都去赚钱了,才不屑吃粮当兵呢,昔日洪武皇帝开创的军户制度早已废止,苏州千户所的士兵大部分不是本地人,也不是世袭军户,而是中原逃难的农民,而且是那种性格凶悍粗俗的农民,丘八们大咧咧的站在上海站的月台上,看到光洁干净的地面,总觉得缺点什么点缀,于是一口浓痰“呸”的一声喷了上去。
“侬,乡户拧,随地吐痰,罚款一两银子!”一个巡城虎听到吐痰的声音,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抽出棍子大喊起来。上海站的规矩大,脚底板掉泥都要罚款,何况是随地吐痰呢,很多到上海淘金来的外乡人就吃了这个大亏,一下火车就被罚光了盘缠,这也是巡城虎们的一条生财之路,一月下来,银子捞的可不少,不比外面那些掀摊子的兄弟差。
苏州来的士兵们都没披甲,只是穿着靛蓝色色平纹棉布的战袍,头顶红缨毡帽,藤牌和竹棍丢在车上还没往下拿,看起来和来上海打工的苦力差不多,听到有人拿着棍子对自己呼喝,当兵的只是斜眼瞅了一下,没理会,直接转身冲着火车道撒起尿来。
巡城虎大怒,木棍迎头就砸了过去,当兵的听见风声顺势一躲,棍子砸在肩膀上,倒没有多大伤,就是一泡尿都洒在裤子上了,可巧这人是个小旗,手底下也有十号大头兵,当时就急了,一边扭着巡城虎暴打,一边高喊兄弟们抄家伙。
几个巡城虎看见兄弟挨打,赶忙挥舞棍棒过来支援,其中一人还把两只手指塞进嘴里,打了一个尖利的唿哨来召唤附近的同伴,二十多个车站巡城虎听到唿哨迅速集结了过来,深绿色战袍的巡城虎和靛蓝色战袍的士兵涌到一起,最前面的人互相推推搡搡,都是一副盛气凌人的嘴脸,巡城净街司直属于总督衙门,虽然这些人没有朝廷的编制,但是穿着官服,胸前绣着补子,加上长期欺压平头百姓得来的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他们觉得自己很厉害,天是老大,他们恨不得当老二,苏州千户所的这些丘八也不是好鸟,经常镇压工人出身的一帮暴徒能是什么良善之辈。
针尖对麦芒,两拨人就算铆上了,巡城虎们已经发现对方不是什么苦力,而是成建制的军队,人数比他们多了不知道多少倍,现在他们二十多条巡城虎已经淹没在店蓝色的海洋中,但是职业荣誉感让他们挺直了腰杆,就是不服软。
“册那,侬是哪里的队伍,敢到阿拉上海撒野,叫你们营官过来见阿拉。”巡城虎们的头目本身就是个地痞,原来专门吃火车站一带的保护费什么的,自以为见多识广,胆子比熊胆还大,再加上胸前有个猛犬的补子,更加不把这些不入流的大兵放在眼里。
“操你妈的,就凭你还想见我们营官,打了人就得赔银子,老子是朝廷官军,哪能受你们得欺负,这伤没有一百两银子赔偿,你们别想走。”小旗揉着酸麻的肩膀,根本没买巡城虎的帐。
巡城虎的头目特意挺了挺胸膛,将胸前的猛犬彻底的展现出来,傲然道:”老子可是文官,你们看清楚了,武人殴打文官是什么罪名还用老子教你们吗?”
“什么狗屁文官,老子看你就是条狗,不赔银子还敢疵毛,弟兄们给我打!”小旗是兵痞出身,奉行打了再说的道理,看到对方一副牛比轰轰的嘴脸就心里来气,拿过手下递过来的竹棍就打将过去。
苏州卫的战斗素养都是在镇压手无寸铁的江南织造的工人们时锻炼出来的,在苏州的时候可能还算是战斗力强劲,可是和上海的巡城虎比起来就逊色多了,毕竟人家有着多年对付武装小贩的战斗经验,单兵作战能力和协同作战能力都非常强大。二十多个巡城虎居然硬生生从上百名士兵的包围中杀出一条血路,想车站外退去。
第二列火车进站,更多的苏州卫士兵抵达上海,千户李鹏也在几个百户的簇拥下神气活现的从软座包厢上下来,下来之后便发现先期抵达的部下们有不少头破血流的,还有几个哼哼唧唧躺在地上呻吟,看起来伤得不清。
“谁把你们打成这样?”李千户大怒道,立刻有人将刚才发生的情况添油加醋向他描述了一遍,说上海的巡城小吏看不起咱们苏州千户所的兵大哥。
上海的小吏,那不就是和我大哥镇武伯不对付的那帮家伙么?李鹏的脑子转的很快,顿时明白这又是一个自己露脸的机会,当即大吼一声:“居然敢欺负我的人,苏州千户所的弟兄们,是爷们的就跟我上!”说罢拔出腰刀就要带头往车站外面冲。
背后一个年龄稍大的百户一把拉住他劝道:“千户大人,咱们初来乍到就和上海道的人发生冲突,恐怕要给钦差大人惹麻烦的。”
李鹏嘿嘿一笑:“钦差大人调咱们来就是制造麻烦的,怕什么,更何况现在士气可用,他们不惹事我还想找碴呢。”
被调动起情绪的苏州卫士兵举着藤牌和竹棍一窝蜂的冲出火车站,正遇到闻讯赶来的巡城净街司大队援兵,两方见面话也不说就战到一处,好在用的都是木棍竹棒这样的软杀伤武器,这场街头大混战的烈度并不高。
前来增援的巡城虎们足有三百多人,战斗力强悍的他们对阵一千名士兵居然丝毫不落下风,还将对方的主将―――李千户打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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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管一出,谁与争锋,瞧见没,正规军在他们跟前都是渣
5-26 公主驾到
英勇冲在第一线的李鹏将军的佩刀被人抢了,门牙也被打落了一枚,他在亲兵的护卫下好不容易退到了后方,恼羞成怒的下达了换兵器的命令。别以为咱们苏州卫的官兵只会玩藤牌竹棍,那是解决人民内部矛盾时候用的,对付巡城虎这种残暴的敌人一定要用刀枪弓弩这种大杀器。
正当苏州卫的前哨人马被巡城虎们打得溃不成军的时候,队列后面的士兵已经贯甲完毕,随着军官的口令排成整齐的方阵,踏着鼓点一步步的压过来。
穿靛蓝战袍的战友们退散开以后,呈现在巡城虎们面前的是一堵铁幕,全身铁甲的士兵手中平端着小花枪推进过来,枪尖的寒光闪闪耀眼,后排士兵手中的钢刀更是亮如秋水,巡城虎们不禁看了看手中的木棍,一个个胆寒起来,随着两队弓箭手抢占了大路两边的房顶,将弓弩对准他们以后,巡城虎们的战斗意志终于崩溃了,不知道谁先带头跑起来,然后全体人马一起回头猛逃,速度之快连弓箭手射出的羽箭都追不上。
这一仗算是惨胜,当李鹏站到刘子光跟前的时候,头上缠了绷带,脸上涂着血污,一副血战沙场的壮烈形象。“大人,末将没给你丢人,我单枪匹马在上千巡城虎中杀了个七进七出,亲手将敌将生擒,后来又被他逃了……”李鹏用一张漏风的嘴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当时的惨烈场面,后面几个撸着袖子,满身血迹的百户也跟着七嘴八舌的帮腔,听得刘子光颇为动容。
“李千户真乃当时虎将也,来来来,斟一杯好酒来。”刘子光接过侍卫端过来的烈酒亲自捧到李鹏面前,“虎将请满饮此杯。”
李鹏接过酒咕咚咕咚牛饮下去,烈酒刺激到刚刚失去牙齿的牙床,疼得他直咧嘴,但是为了保持硬汉的风度,愣是一声不吭,将喝空的海碗亮了个底朝天,展示一周,脸上还洋溢着意气风发的自信微笑,他手下的百户们赶忙拍着巴掌叫好。
“李千户,本将招贵部前来,实有要是委托。”刘子光说着命人展开了一张上海地形图,李鹏赶紧换上一副凝重的表情凑了过去。
“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需要贵部派员把守,还有馆驿周围的巡逻任务,市舶司中犯官的看押任务,都要你李千户负责,责任重大啊,老弟。”刘子光重重在李鹏的肩膀上拍了拍。
“现在是多事之秋,上海道是江南财税收入的重中之重,这些贪官已经彻底腐败完了,本官信不过他们,他们也处处和本官为难,现在朝廷上下都很忙,暂时顾不过来管这摊子事,咱们受皇恩浩荡多年,应当在这个节骨眼上把责任揽过来,等清除了上海道的这些贪官,少不得要空出不少位子,李千户家里什么亲朋好友的尽管推荐过来,举贤不避亲嘛。”
上海可是个花花世界,捞钱的机会多了去了,李鹏听到有这样的好事,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把胸脯拍的山响:“大人您指到哪我们就打到哪,风里火里全凭您一句话,咱们苏州千户所一千个兄弟的命就交给您了!”
“好,事成之后本官保你做指挥使。而且是上海卫的指挥使。”刘子光见他表了态,当即许下了官职,能做上海卫的指挥使可是了不得的事情,这里的油水比苏州还多,何况还能官升一级呢。
接着刘子光把任务一一交待清楚,又定下了南厂部队和苏州部队协同作战的口令暗号之类东西,之后李鹏才离开馆驿。
走出馆驿的大门,一阵秋风吹过,亲兵及时将大氅披在李鹏身上,身披黑面红里大氅的李将军站在台阶上,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马鞭,一派指点江山,叱诧风云的派头。
“千户大人请上马。”手下百户讨好的牵来一匹马,他们走的急并没有运战马过来,这匹马是临时征用老百姓的民马。
李鹏瞪了那人一眼:“以后叫我李将军,做了指挥使就是正经的将军了,你们不要总是千户长千户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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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部队迅速控制了外滩码头和市舶司,还派出一队人在刘子光下榻的馆驿周围巡逻。千把人虽然不多,但是关键时刻还真能派上用场,这一千苏州部队给上海道官员们带来的心理震撼相当大,很多人开始四处探听朝廷是不是要清洗上海官场了,另一方面,调动苏州部队进入上海执行军务的事情更加激起了御史们的愤慨,他们慷慨陈词,奋笔疾书,将雪片般的参本,奏折发向京城。
上海道一直以来就是程良珏的独立王国,所有的官员都是他提拔起来的,辖内卫所和水师的将领也是他的门生,城市里的富商豪族都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更重要的是,程家本身就是有着百年根基江南豪族,程姓子孙遍布海内,程良珏作为程家的长房,担任着族长的职务,他能当上上海道的总督,和程家的实力有着密布可分的关系,程家一直很低调,不像赖有为那样的暴发户一般招摇显摆,人家信奉的是闷声大发财的真理,表面上不显山露水,其实生意早就做到海外去了,财富比赖有为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所以说,整个上海道上流社会的命运都和程良珏绑到了一起,程良珏在总督位子上呆一天,他们就能安安心心的过一天,如果哪天程总督倒台了,换一个不知所谓的人上台,他们就会很难过,总而言之,上海需要不需要朝廷派的总督,而是需要一个能代表他们利益的总督。
而刘子光恰恰就在挑战他们的底线,苏州军队的进驻就是明证,措手不及的上海道开始回应,先是给巡城净街司发放兵器,然后是上海卫的禁军和上海兵备道的地方部队进入城区执勤,双方的人员不免发生些摩擦,所幸高层都有严令不许公然开打,不然整个上海滩就要血流成河了。
偏偏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长公主乘坐的火车抵达了上海站,朱橙终于像受刑一般参观完了镇江、常州、无锡、苏州的景观,来到了心上人所在的城市,由于是微服出行,所以随行侍卫和宫女都穿成普通富户家的家丁丫环模样,公主也只是穿了一身淡色的长裙,珠宝首饰都没有佩戴,就要见到心上人了,朱橙不免有些兴奋,踏出车厢走的飞快,把几个小脚宫女远远拉在后面。
入宫以来,为了纠正长公主在民间养成的种种“不雅”的习惯,那帮女官可没少费心思,什么“笑不露齿行不动裙”,喝水吃饭都有讲究,几个月下来好不容易养成了一点好习惯,这一出门可好,所有的旧习惯都还原了,朱橙像只白色的蝴蝶在车站月台上飘着,一点也没有公主的风范,甚至连大家闺秀都不像,看起来就是个到上海讨生活的外乡女子。
这么漂亮的女子在车站月台上出现,立刻引起了驻守车站的巡城虎们的注意,几位大佬级的人物几乎同时出现了,自从上回巡城虎和苏州卫车站火并之后,上海道就加强了火车站的防卫力量,最精锐的巡城五虎随同其部下都被调了过来,这几位地痞出身的家伙看见一个水灵灵的女子从面前经过,都忍不住吞了一口涎水,扶着新配发的腰刀,堂皇皇之的出场了。
“小娘子,站住,本官要查验查验你。”五虎中的老五,一个消瘦的黄脸汉子威风凛凛的挡住了长公主的去路。
现在的朱橙和以前那个洪泽湖边的渔家女已经不一样了,她知道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贵不可言,而且临出宫之前母妃也有交待,当她务必保护好自己,如果再像以前那样被一个无赖老太太欺负,那丢的可是老朱家的脸,当朝皇上的脸。
所以长公主面对一群身着官服的巡城虎之时,并不冒然答话,而是四顾自己的侍卫。
长公主的十来个侍卫都是精心挑选的好手,腿脚利索,眼头也活,长公主能甩开那些宫女克甩不开他们,看见有不开眼的家伙居然敢拦当朝长公主的路,几个侍卫立刻冲了上去,隔在公主和巡城虎之间,伸手就去推搡那几个巡城虎。
侍卫们都是在皇宫大内当差的人,平时见一品大员都见得多了,哪里会把这几个看不出服色的地方zf编外人员放在眼里,哪知道一推之下居然没能推动,要知道这几个家伙可都是巡城虎中的翘楚,练家子出身。
侍卫们个头都很高,居高临下用鄙夷的眼神望着这几个深绿色袍服的小子,手指从他们的胸口转向了鼻尖干净利索的命令道:“滚!”
5-27 冲突升级
大内侍卫受到训练是当被保护对象遇到危险时,应当在最快的时间内解除危险,方式不限,所以他们不会像江湖人士翻来覆去的说切口,讲数。一声“滚”字出口之后,巡城虎们没有立即闪避,侍卫们就直接动武了。
朱红色的鲨鱼皮鞘,镏金的刀谭,杏黄色的丝带缠绕的刀柄,如果是京城人士就会在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些人是大内侍卫,偏偏上海巡城净街司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条流氓不认识,他们眼里除了本道的官员之外就容不下别人了,管你是什么颜色的刀柄,只要敢和爷们叫板,照打不误。
双方人马战到一处,巡城虎们的江湖野狐禅套路当然敌不过专业水平的宫廷内保人员,要不是他们几个跑得快,恐怕立时就成了刀下之鬼。吃了亏的巡城五虎嘴上还不含糊,一边高声喊着:“侬等着!”一边逃出车站。
侍卫们收到入鞘,得意地笑笑,护送着公主慢慢向外走,宫女和太监抬着行李在后面跟着,一行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发现黑压压一群人围在外面,为首的就是刚才那几个骚扰公主的家伙,后面是四五十个同样服装的汉子,另外还有上百名短打汉子,一看就不是善类,这些人都是混吃火车站一带的地痞,也都是巡城五虎道上的朋友。
“你们几个外乡人,自己斩一条胳膊下来就饶你们不死,否则的话,别想踏出车站!”巡城五虎中的老四嚣张的大喊。
“大胆狂徒,瞎了你们的狗眼,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路数。”公主的侍卫长是个年龄稍长,颇为沉稳的人,他一边将大内腰牌掏出来亮给众流氓观看,一边使了个眼色给手下,立时有个机灵的侍卫悄悄的溜走,绕路去找找援兵了。
大内侍卫的腰牌按理说是个好使的东西,可是今天却用错了地方,这些流氓没一个识字的,他们也没见过玉做的腰牌,根本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以他们的判断,长公主一行就是京城到上海见世面的土财主而已,或许在当地有些势力,但是到了京城这一亩三分地在耍横就说不过去了,刚才那个场子非得找回来不可,更重要的是那个水灵灵的小妹子,能和她睡上一觉哪怕明天就死都值啊。
“你们自己不动手,我们帮你卸胳膊。”巡城虎们狞笑一声,舞动兵器就冲了上去,泼皮们拿着铁索,木棍跟着聒噪起哄,上海站在一次陷入混战。
大内侍卫不是武林高手,只是从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兵,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猛虎还架不住群狼呢,十几个侍卫对阵一百多流氓,肯定难以占居上风,好在他们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佩剑腰刀舞的泼风一般,保护着公主和宫女们且战且退,逐渐退回到月台边,正好有一列火车下空了旅客正停在月台,侍卫长赶紧让大家撤进车厢,将车门紧闭,等候援军的到来。
一行人都撤进车厢,门窗落下,火车车厢的门窗都是木头栅栏的,不是很结实。流氓们扑过来一阵猛砸,窗户栅栏都破烂的不成样子,幸亏一列车厢的车窗只有那么几个,窗口也不是很大,每个侍卫持刀护住一个,外面的流氓一时半会冲不进来,流氓们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从附近的建筑工地拉来一车大青砖,厚实的青砖一块块的往车厢里砸,把宫女们吓得连连尖叫。
听到女人的尖叫声,流氓们更加兴奋,唿哨声和脏话接连不断,望着外面成群的恶狼,侍卫长知道坏事了,如果援兵不能及时到来,长公主和宫女们不免被荼毒,他们这些侍卫死了不打紧,皇家的体统何在?
虽然事态紧急,但是也不能告诉外面那些人车里藏的是长公主,一来不能坏了公主的名声,二来那些人已经进入癫狂状态,不拿点猛料出来估计是震不住他们了。
“外面的人听了,我们是钦差大人镇武伯的家人,赶紧叫你们的上官来。”侍卫长鼓足中气对外面喊道。
不提钦差大人还罢,一提钦差大人,这些流氓聒噪的更加厉害了,前天苏州卫那帮狗人不就是钦差喊来的吗,和巡城虎一场恶斗结下的梁子还没找回场子呢,现在不是主动把机会送上门了。
不用说,那个水灵灵的小美人就是钦差的小妾,这狗钦差还想把家搬到阿拉上海来啊,巡城虎们恶向胆边生,准备生俘钦差的小妾和丫环们蹂躏一番,以便替他们的总督大人解气。
于是战斗变得更加激烈,流氓们砸完一通砖头就往车里冲,侍卫们也发了狠,刀刀见血,几个回合下来,车厢依然没被冲破,反而有几个流氓被侍卫杀死。
“报仇啊,兄弟们!”巡城五虎看到己方有人挂掉,更加的怒不可遏,扒了深绿色的官袍,露出一身花里胡哨的纹身,光着膀子冲在了最前头,手里拎着铁路上用的大锤朝车厢门猛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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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子光觉得心神有点不宁,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市舶司那些贪赃枉法的官员已经有几个开始招供了,每人的供词都直指提举陈子昂。
刘子光决定立即抓捕陈子昂,他派出五十名红衫团士兵,在两百名苏州卫的协同下直扑陈府,这几天陈子昂都被软禁在家,随时听候审查,门口都有密探监视着,可是当队伍到达陈府的时候,开门的管家却说少爷不在。
官兵当然不信管家的话,冲进去将陈府翻了个底朝天,可是真的没见到陈子昂的踪影,询问监视陈府的密探,说是当天有陈子昂的姐姐过府走动,离开的时候看得很清楚,车上只有陈家小姐一个人。
“上当了!”带队军官是个聪明人,他立刻想到陈子昂的相貌和女人差不多,乔装改扮成亲姐姐实在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再问其他安排在别处的探子,得知马车离开陈府之后就回了总督府。
目前上海道最安全的地方恐怕就是总督府了,重兵环绕,高手云集,总督是封疆大吏,钦差即使有尚方宝剑也不能擅自处置二品以上大员,在朝廷没有下达撤销他总督职务的公文下达之前,刘子光不会轻易动程良珏的。
抓捕队迅速赶往总督府,很牛气的要进府搜捕犯官,保卫总督府的军队自然不容许他们乱闯,两下推推搡搡的发生了冲突,都是年轻力壮的后生,一来二去的就动起了家伙,刀枪无眼,冲突之下双方都死了几个人,抓捕队一边派人回报钦差大人,一边继续堵在总督府门口。
得到消息的刘子光迅速赶往总督府,现在他和总督府的冲突上升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现在又闹出了人命,看来今天心神不宁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刘子光带着剩余的红衫团士兵,扛着上了刺刀的火枪赶往总督府,李鹏也闻讯赶来,集合了不当值的五百名苏州卫士兵随同前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杀气腾腾的走在上海的街头,行人们吓得退避三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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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车站的战斗还在继续,车厢所有的窗户都被打破,所有的角落都在砖头的打击范围之内,几个宫女冒死用柔弱的身躯挡住长公主,替她挨了不少砖头,其中一人已经头破血流,奄奄一息了,侍卫们也大都身上带伤,谁能想到在大明境内还能被围攻,他们目前唯一的指望就是镇武伯能赶快带人来救援了。
流氓们攻的累了,暂时停下休息,他们的损失更大些,大内侍卫们困兽犹斗,杀死他们十来个兄弟,还有几十个兄弟都挂花了,巡城五虎蹲在月台上喘气,手下小弟抢来车站小贩卖的甜酒酿给他们补充体力,正喝着酒酿,商量着下一波的进攻,忽然车站外面跑进来一个小弟,对老四说了几句话。
巡城五虎里面领头的并不是年龄最大的老大,而是最凶狠的老四,他听到小弟的报告,眉头跳了一下,但很快恢复了正常,恶狠狠的一摆手:“带过来。”
小弟们把一名换过衣服的大内侍卫带了过来,领头的家伙邀功似的对老四说:“四哥,这个小赤佬在阿拉摊子上打听狗钦差的下处,阿拉老机灵了,听到他一嘴京城口音就知道是四哥的对头,当下招呼兄弟把他擒了,送给四哥发落。小赤佬不老实,说自己是什么狗屁大内侍卫,老子当时赏了他几个嘴巴。”
老四赞赏的拍拍他的肩膀:“兄弟,有情后补。”然后沉下脸让人把那个鼻青脸肿的大内侍卫带到火车前,冲里面的人喊道:“里面的人看看,你们派出去求援的人已经被抓住了,别想什么花头了,赶紧把美人交出来!”
火车里没有回音,每个人都面如死灰,难道堂堂长公主就要落入市井流氓手中么?难道上海道就不是大明的领土吗?居然报出钦差的名号都没有。
老四把那个大内侍卫一把拽过来,踢翻在地,揪住脖领子吼道:“你们杀了阿拉这么兄弟,这笔帐就先算在你身上吧!”说罢手起刀落,竟将侍卫的头斩了下来。
5-28 女侠
巡城虎老四居然当着侍卫们的面将他们那名溜出去报信的同僚的人头斩了下来,腔子里的血喷出老高,皇宫大内当差的伙计们那受过这份欺负啊,这不是虎落坪阳被犬欺了,简直就是命丧犬牙之下,侍卫们双眼通红,刀柄都要捏碎了,要不是念着还有公主需要保护,早就冲出去拼命了。
老四斩杀完侍卫,高举血淋淋的钢刀大呼:“弟兄们给我上。”流氓们的嗜血本性被激发出来,怪叫着冲向火车,又一场恶战开始了。流氓们仗着人多势众一度冲入了车厢,侍卫们拼死抗击,付出了三个人的牺牲后才将敌人驱逐出去,宫女们的嗓子已经因尖叫过多而沙哑,长公主也吓得花容失色,不过她的心理素质总算比宫女们强,能捡起砖头帮着往外边丢。
痛失战友的大内侍卫们下手狠辣,招招致命,流氓们毕竟不是组织严密的军队,看到血肉模糊的同伙被拖下来,有些人已经开始打退堂鼓了,站在外围光喊叫不往前冲,出工不出力,老四也有些着急,火车站闹出这么大乱子,万一把苏州卫的巡逻队引来就麻烦了,这帮人困兽犹斗,武功也不错,再按照常规打法打下去不知道还得往里面填多少人命,黑社会打群架打得也是钱,死了伤了都得给人家抚恤金的,人死多了老四也赔不起。他当机立断下令,火烧车厢!
火车站的易燃物很多,煤仓里储着煤炭,油缸里盛着猛火油,流氓们找来几缸猛火油,在月台上砸破,粘稠的油流下月台,遍布在铁路上,车厢上下弥漫着猛火油的味道。老四点燃一支雪茄,猛抽了几口,很帅的将雪茄投向那堆油渍,雪茄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火红色的烟头向下,落到了猛火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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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督府门前,两伙人马紧张的对峙着,刘子光带人抵达以后,力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但是人数依然是总督府方面占优,看到有人阵亡,刘子光拧起了眉头:“谁干的?谁敢动我的手下?”
对面的军队是上海卫的禁军,一个参将远远的说道:“钦差大人莫怪,总督官邸不是什么人都能善闯的,即使是南厂番子或者锦衣卫也不例外,现在已经不是厂卫横行的时候了,卑职受程总督指派保护官邸不敢有丝毫懈怠,还请大人海涵。”
“难道总督府就可以窝藏逃犯么?今天我还还就进定了,谁敢阻拦就是欺军犯上,弟兄们,给我进!”刘子光一声令下,李鹏就要带兵往前冲,对面的人也不含糊,盾牌高举,围墙上露出一排弓箭手,看样子早有防范。
正在此时,一匹快马赶到,骑士一直冲到刘子光跟前才滚鞍下马,急促的对刘子光说了几句什么,还摸出一条绣着金边的红领巾给他看。刘子光勃然色变,抓住骑士问道:“人呢?”
“被他们到火车站去了。”骑士答道。
刘子光调转马头:“快,全体赶往火车站,要快!”
李鹏不知道发生了啥大事,他高喊一声:“大人,还攻不攻?”刘子光心急火燎的哪还有心思理他,一夹马肚子早窜出十丈开外了。红衫团士兵紧随其后,一行人纵马狂奔。
刚才他们的对话李鹏没听清楚,但是火车站三个字还是听见了,对于那帮打掉他门牙的家伙李千户一直怀恨在心,现在正好跟着去报仇,他安排了两个百户继续盯着总督衙门,带着数百兵丁也紧跟着去了。
守卫总督府的士兵们这才把心放进肚子里,镇武伯是出了名的能打,和他对阵可是九死一生的赔本买卖,要不是军令压着,说不定已经有人开小差了。
“他们这是干什么去了?”一个上海卫小兵挠挠头问。
“总督大人妙计安天下,兴许他们是吓跑了呢。”另一个小兵答道,别说他们,就连他们的参将和总督府里任何人都不知道火车站发生的事,胆大妄为的巡城虎们根本就没有回报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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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雪茄落到猛火油上并没有点燃,反而熄灭了,老四当然不懂这种粘稠的重油燃点很高,光靠烟头的火根本无法点燃,他觉得很没有面子,刚才的姿势拜摆了,于是他又抄起一根松油火把点着了准备再往猛火油上扔。
老四举起火把正准备投掷,忽然一声凄厉的破空声,一支狼牙箭不知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直接命中老四的手腕,火把掉落下来正砸着他的头,一股焦糊味传来,老四的头发烧焦了,他疼得大叫起来,又是按住腕子止血又是乱拍头发灭火,狼狈不堪。
狼牙箭再次射来,每波三支箭,箭箭命中,波次之间的间距很短,看来起码有三个左右的精锐弓箭手在发动袭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但这确实是一个逃跑的好机会,早就在等待机会的侍卫长一声令下,残余的大内侍卫护着长公主从车厢中冲了出来,宫女和受重伤的侍卫依然躲在车厢里,他们为了不拖累公主逃生而选择了留下。
弓箭毕竟不是狙击步枪,射一箭人家可能找不到你,射多了可就无所遁形了,那个神秘的弓箭手被人发现是藏在火车站大殿的房梁上,而且箭矢已经射光,流氓们欺负他没有箭了,拿起砖头向上猛砸,哪知道人家的步战功夫更好,直接一个跟头翻下来,抽出弯刀刷刷两下就剁翻了两个流氓。然后杀开一条血路,接应出大内侍卫们。
神秘的弓箭手武功极高,只见他刀光闪处,流氓们身首异处,就连精锐的巡城虎在他面前也过不了三个回合,侍卫长挥动长刀边打边谢道:“多谢大侠相救。”
“别废话,赶紧带着你家小姐走,这里有我顶着。”黄莺般清脆的声音从遮面的黑纱下传出,侍卫长一呆:原来大侠竟然是女的。其实他也是精神过度紧张了,其实稍微观察下,从这位大侠的身姿体态和飘逸优美的刀法上就能看出端倪,杀人都能杀的这么优美,侍卫长暗自赞叹。
中了箭的老四随便找了块布条子把手腕一缠,秃着半个脑袋就再次上阵了,说什么也不能让这帮人逃了,否则大家都没火路,刚才他斩杀那个侍卫的时候就知道今天得罪的人是宫里的贵人,但是已经骑虎难下,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灭口,杀掉所有的人灭口,然后嫁祸他人,所以他才出此狠招,现在半路杀出了程咬金,妄图把人劫走,这可万万不行。所以他带伤出击,用左手拎着钢刀冲了上去。
流氓们自有流氓们的打法,他们将一切能利用的资源利用起来,连排的座椅,售货的小推车,车站的桌子案子什么的都拿过来堵住了去路,长公主一行打得非常艰苦,要不是有个武艺高强的女侠在前面开道,恐怕很难支撑下去了。
这场打斗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最初的一百多名流氓和几十个巡城虎已经不是主力了,大批巡城净街司的人马已经赶到现场,他们的加入使得战局再次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女侠,请您带上我们小姐逃吧,别管我们了。”侍卫长一边招呼着飞过来的板砖一边恳求道。
“我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和我并肩作战的战友。”女侠的口气很坚定。
想逃出来已经很难了,整个火车站已经被陆续赶来的巡城虎们包围,他们不停的砸砖块过来,还用长长的竹竿乱捅,并不过来缠斗,女侠和侍卫们拿的都是短兵器,一时间很难应付。眼看他们的力气越来越少,就要被拖垮的时候,忽然巡城虎们的阵脚大乱,似乎被人从后背偷袭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巨响从车站外面传来,接着就看到血头血脸的巡城虎逃进来,大呼小叫着快跑啊,跑晚了没命了。他们跑进来之后,一队拿着冒烟的长铁管的红色战袍士兵从外面冲进来,有些跑慢的巡城虎和地痞被他们用装在铁管头部的锋利刀刃扎倒在地,惨叫着死去。而跑在这队人最前面的是一个穿着蟒袍的青年,一手持枪,一手握刀,势如破竹一般无人能敌。
伯爷救咱们来了,侍卫长高呼一声,想返身杀敌,却发现紧绷的神经和过渡劳累的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大内侍卫哪里打过这样的窝囊仗啊,养尊处优的他们要不是一股保卫公主的精神撑着,早就累趴下了。
5-29 巡城虎的覆灭
刘子光听说有一个带金边红领巾的人在火车站附近被人抓走,立刻想到了长公主,只有她才能配备这样级别的侍卫,不消说,一定是长公主一行人遇到麻烦了,他也顾不上捉拿陈子昂了,带兵直扑火车站,所幸侍卫们拼死硬撑,终于等到援军到来。
刘子光一马当先,手握刀抢冲在最前面,看到手里拎着兵器的家伙,二话不说就是一枪爆头,如果长公主遇到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领侍卫内大臣可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就是杀再多的人也于事无补了。
所以刘子光心急火燎,手枪放空以后,白虹刀舞的风车一般,没有任何的花架子,直接将拦路的人连身子带兵器砍成两截,大队士兵紧随其后,火枪放的爆豆一般,地痞流氓们以众欺寡还可以,遇到成建制的军队就彻底败退了,连滚带爬仓皇逃窜,颇具战斗力的巡城虎们件大势不妙,也准备沿着铁道线逃窜,没成想李鹏的苏州卫军已经沿着铁道线两端包抄过来,他们可是早就结下两字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苏州军仗着人多势众,将巡城虎们堵截住,红衫团紧追过来,几十把火枪瞄准巡城虎们,大声吼道:“蹲下!”巡城虎们对于这种神奇的能发出巨响和火光的杀人武器非常忌惮,不敢顽抗,一个个按照命令抛掉兵器,双手抱头蹲在地上。
刘子光还刀入鞘,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长公主驾前,正色道:“臣刘子光救驾来迟,请公主千岁恕罪。”长公主以前也经过几次危险,但都是乡下土鳖们的小打小闹,这样数百人群殴的大场面何曾见过,何况还死了人,她早吓得花容失色,脸色苍白,现在看到主心骨来了,哪里顾得上什么宫廷礼仪,君臣伦常,小嘴一扁,梨花带雨就往刘子光怀里扑。
侍卫长尴尬的干咳两声,将脸转向一侧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众侍卫也很有眼色的站成一圈,把不成体统的公主和镇武伯围在里面。
长公主这一出把刘子光也弄得有些尴尬,长期的封建礼教熏陶让他的开放程度还不如湖边渔村长大的朱橙,但他毕竟是现代人,短暂的尴尬之后很快恢复了正常,安详的拍着长公主的后背,慢声细语的安抚道:“没事了,没事了。”
把长公主安顿好,刘子光把温柔的脸色一变,喝令把罪魁祸首带过来,巡城虎们的深绿官服已经被撕成一条条的了,身上也沾满了鲜血,能当上巡城虎的也不是寻常角色,一个个硬气的很,犟着脖子不愿意给刘子光下跪。
刘子光也没兴趣审他们,事情明摆着了,聚众袭击公主鸾驾,光这一条就够杀他们的头了,何况他们还杀害了一名红衫团出身的大内侍卫。
“首犯砸碎膝盖,穿上琵琶骨关押起来,等我平了总督衙门再活刮了他们,从犯就地斩首!”
一排排巡城虎被押到月台上斩首,想反抗已经晚了,大好头颅随着钢刀的挥动落到铁道上,腔子里喷出的血把枕木和碎石都染红了,铁路变成了血路。
那些跟着起哄的小混混小流氓也到了大霉,现在后悔也晚了,等待他们的是斩首的严刑,这些人长期占据火车站为非作歹,祸害过不少老百姓,现在也是报应到了,一时之间上海火车站成了人间地狱,脑袋乱滚,血腥气弥漫。好在长公主已经被安排上了马车离开,要不然又要受到惊吓。
“你们几个人浴血奋战,保全了公主实乃大功一件。”刘子光拍着侍卫长的肩膀夸赞道。
“卑职只是尽责而已,要不是一位女侠仗义出手相助,咱们恐怕撑不了那么久。”侍卫长说着四下寻找那位女侠,可是偌大一个火车站哪还有女侠的身影。
“大人,请看这个,是从房梁上找到的。”一个士兵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型弩弓献上来,刘子光接过来端详,这是一把偏心滑轮钢丝弩,上弦需用的力量很小,但是射击的力道很足,弩上还有一个可调光学瞄准镜,如此先进的武器,别说江湖人士了,就是大明朝最精锐的部队红衫团都没有装备,刘子光翻来覆去的观察,发现弩梁上有一排细小的阿拉伯数字编号,拿来从巡城虎身上拔出的箭矢放入弩的箭槽一试,严丝合缝的正好是配套武器,看来这个神秘的女侠是某个组织的人,目前这个组织是敌是友还不好确定。
先不去管什么女侠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巡城净街司是上海道的直属机构,堵截袭击公主鸾驾这样的罪名当然要算到上海道的头上,刘子光已经决定借着这件事横扫总督衙门,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解决掉程良珏,上海牵连的事情和人太多,慢慢的解决太麻烦太慢,他等不起也不想等。
“整队,兵发总督衙门!”钦差大人翻身上马,领着一队浑身血迹,杀气腾腾的士兵赶忙总督衙门。来到总督衙门之外列阵待命,刘子光让人找了一张椅子坐在衙门,后面有人打起伞盖遮阳,奉上香茶。
手下军官们按着刀把在大人后面一字排开,虎视眈眈的盯着总督衙门,衙门的朱漆大门紧闭,里面悄无声息。刘子光大马金刀的坐着,他在等情报,等总督衙门里面传出的情报。
情报来自安装在总督衙门的窃听装置,程良珏和师爷们商量的事情一点不差的落入窃听员的耳朵,整理成文字后传递给他作为决策的参考。这会儿大军逼近,不知道总督衙门那帮家伙慌成什么样子呢。
不一会儿,窃听员将情报呈了上来,刘子光看完后迟迟没有下令进攻,情报上说程良珏似乎对刘子光即将发动的进攻并不担心,反而胸有成竹的将防守总督衙门的士兵调走了,具体原因不得而知,毕竟窃听器的作用有限,不是什么情报都能听出来。
果不其然,港口方向传来喧哗声,有探马来报,说有大队外国武装水手登岸,正向这边开过来,人数足有好几千,另外上海的旅宋人聚居地也开出上千武装人员,上海道的步兵和水师也在向总督衙门方向移动,看来要想将刘子光聚歼于此地。
“居然招来外国干涉军!这个程良珏实在是胆大妄为!”刘子光一拍椅子扶手,勃然大怒:“既然他要来硬的,那咱们就比比谁更硬!列阵,迎敌!”
上海是个国际性大港口,来往的远洋商船为了防备海盗,都配备了武器,远洋水手都是风里来浪里去的硬汉子,这些人拿起武器就是士兵,战斗力不容小觑,但是这些人毕竟都不是大明的子民,这样拿着刀枪在上海街头横行未免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武装水手们着装千奇百怪,拿着长剑弯刀,钩子铁链,打着各色旗帜开过来,走到距离刘子光他们一箭之地才停下,唧唧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另一个方向开过来的是旅宋国的人马,这些人以矮小黑瘦的南洋土人为主,但是一个个肌肉结实,眼神暴躁,服装和兵器也很齐整。两帮人马形成犄角之势,将刘子光的人马围在当中。
两伙外国武装派出了代表给刘子光对话,向他提交了海商联名签署的抗议书,抗议刘子光在上海滩掀起腥风血雨,导致他们的生意陷入僵局,现在他们强烈要求钦差大人收回成命,释放所有被关押的市舶司官员,保证不再和程总督为难,他们才肯收兵回船。
“放你们***屁,这是大明的内政你们懂不懂?干涉别国内政是很不友好的行为,你们摆出这副阵势是做什么?武力恐吓吗?”
那个武装水手的代表是个带着欧式三角帽的独眼龙,他的汉语说的很好,行为也颇具绅士风度,把插着羽毛的大帽子摘下来优雅的放在胸口掬了一个躬,软中带硬的说:“如果阁下这么认为的话,就算是一种武力示威吧。”
“你是哪国人?”刘子光问。
“我是荷兰王国的郁金香号双桅商船的船长范佩西,我们队列中还有英勇的西班牙人,浪漫的法兰西人,古板的英格兰人,还有葡萄牙人,曰本人,瑞典人。”
“加上旅宋国人,正好凑成八国联军噢,废话少说,你们尽管放马过来,咱们刀枪上见个真章。”
范佩西船长遗憾的耸耸肩,将帽子戴正,扶着细长的佩剑回去了,那个旅宋国的使者到没有多说什么,冷冷看了一眼刘子光,扭头走了。
“可以开始了。”刘子光对身后的安东尼轻声说,他的几员大将已经秘密带兵来到了上海,现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附近的几所民房里已经潜入了红衫团的部队,无数火箭筒对准了八国联军,数百只火枪也塞满了火药和铅丸,等着开荤呢,而扎木合的骑兵队也已经达到附近的街区,看到号炮就会冲杀过来,用马刀血洗一切炮火打击下的残敌。
5-30 八国联军
范佩西船长走回队列,对几个带头的家伙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看见武装水手们慢慢的走过来,看似队伍松散毫无阵形,但是每个人的脚步都很坚定,奇形怪状的兵器和各种肤色的使得这个队伍看起来很是古怪,苏州卫的士兵没见过这么多洋人,心里不免有些发憷,红衫团却是见多识广,他们中很多人本来就不是中华人士,自然不会对这些番兵胆怯。
看到水手们开始进攻,旅宋国的军队也开动起来,矮小的土人们穿着旅宋标准步兵配置的步人甲,拿着厚背手刀,队形显然比水手们整齐许多,看来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化武装,什么时候旅宋侨民社区里来了这么一帮武装力量,这可是大明的国土啊,真不晓得程良珏这个总督是怎么当的。
刘子光所部的长处在于远程杀伤力的强大,他自然不会把这些敌人放到跟前肉搏,看到临街房子的窗户里的伏兵做出准备就绪的手势,安东尼举起令旗猛地挥动下去,瞬间之间,排列整齐的火枪队前爆发出一阵轰鸣,硝烟弥漫开来,遮住了视线,小旗军官扯着嗓子喊道:“换枪!清理枪膛,再装弹!”
第一排的士兵把射击完的空枪交给身后的战友,接过装填完毕的实弹枪抵肩作瞄准状,等候着军官的射击号令,而后排的士兵则严格按照军官的口令进行着清膛,再装弹的动作,火枪装备红衫团的时间并不长,但是由于其破甲威力大,瞄准方便,已经成为步兵的标准配置,刘子光知道以后的世界将会是热兵器的天下,对部下的火枪团体射击技术进行了严格的培训,现在他们就是按照镇武伯亲自编写的火枪兵操典在进行作战。之所以把射击和装弹的步骤分开,一方面是为了提高射击速度,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提高效率,毕竟站在第一排直接面对敌人的士兵心情会紧张,有时候会出现多次装填而不击发的情况。
两边的敌人被铅弹击中,走在前头的人惨叫着倒地,相比之下旅宋军损失的人要少一些,毕竟在一箭之地的射程下,步人甲还是稍微具有防护能力的,看见遭到对方远程火力打击,武装水手们嗷嗷叫着发动了冲锋,也不理会伤员,一个个快步猛跑,希望能迅速接敌肉搏,这时候埋伏在两侧房屋上的伏兵开始了射击,他们发射的是霰弹型的火箭筒和破片火药罐,就是原始状态的手榴弹,这种密集的铁雨打击和巨大的声响震撼严重超出了水手们的承受限度,虽然大风大浪他们见的多了,但是这样强大的对手还是第一次见,有人想攻入路旁的房子消灭屋顶上的威胁,这些人遭到了火箭筒手们凶猛的诸葛连弩的打击,红衫团的士兵个个都是多面手,身上携带的武器也不只一个,匕首,配刀,诸葛连弩,火箭筒,三发火箭弹,两颗火药罐是这些火力打击人员的标准配置。
烟雾散的很快,第二波火枪的射击随着军官的口令再次进行,看到自家人占了上风,原本忐忑不安的苏州卫士兵们也欢呼起来,在李千户的指挥下,拿出弓箭射起来,管他能不能射中,图个热闹就行。
其实刘子光还有更厉害的火器没有拿出来,毕竟这是大明的城市,打烂了还不是自己吃亏,所以只用了一些轻型的武器,八国联军遭受如此打击,居然没有立刻溃败,反而形成小股力量,沿着路两旁的房檐直冲过来,令红衫团的火力难以有效发挥。
“让骑兵出来洗街。”刘子光稳坐在椅子上说,八国联军也带着弓箭来的,偶然飞过来的羽箭呼啸着从他身旁飞过,落到后面的盾牌上叮当作响,他却依然稳如泰山。
安东尼拿出一个圆筒,用打火机点燃上面的捻子高高举起,一股火光喷出,一颗弹丸冲向高空炸开,里面放着的彩带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看到号炮,扎木合的骑兵队开始发动,手持长刀的骑兵们猛夹马腹,无数马蹄铁敲击在上海独特的石板路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空无一人的街道虽然不比一望无垠的草原,但是骑兵的优势依然可以发展,纯步兵化的八国联军根本无法抵挡骑兵摧枯拉朽的冲击,一个照面就垮了,零零散散的溃逃开来。
“兵分两路推进,清剿所有敌人!”刘子光从椅子上站起来,亲自率领一部分士兵向着武装水手那边推进过去,安东尼带着另外一部分士兵杀向另一个方向的旅宋军。
水手们伤亡惨重,一些机灵点的家伙逃进弄堂,绕小路赶回码头,不那么聪明的有的跪地投降,有的负隅顽抗,投降的被喝令放下兵器趴在地上让李鹏的兵收容,顽抗的一概击毙,就这样一路杀到码头边,码头通往商船的栈桥已经被骑兵堵住了,残余的水手们被堵在码头上,前有堵截,后有追兵,水手的几个头目唧唧咕咕的民主商议了一小会就决定投降,洋人们就是有风度,投降都那么帅,这回依然是范佩西船长前来洽谈,他用细长的剑挑着一块雪白的丝绸帕子慢慢走过来,在众人的怒目注视下,缓缓将自己的剑双手捧上:“仁慈的阁下,请您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也是受坏人的蛊惑才会与您为敌的。”
“范船长你脑瓜转的满快吗,刚才干什么去了,非得死几个人才老实啊。说说吧,坏人是怎么蛊惑你们的。”刘子光说。
“是程总督阁下答应我们,如果我们帮他解决这次危机,除了付给我们金钱之外,还承诺五年免收关税,我们这些贪婪的水手一时糊涂就答应了,如果知道阁下的武力如此强大,就是免收我们十年的关税也不敢和您为敌啊。”
“你还算老实,本官就饶了你们的性命,不过就这样轻易的走掉是不可能的,你们是我的俘虏,派个人回去让你们船上的人交赎金来领人。”刘子光开出这样一个条件,拨马就走,根本不给范佩西讨价还价的机会。不过看起来范佩西也没想讲什么条件,深深的对刘子光的背影掬了一躬:“愿上帝保佑您,仁慈的阁下。”
刘子光把部队留下处置俘虏们,带了几个侍卫赶往旅宋人聚居地,那边的情况可比码头上的要复杂的多,旅宋人大多是汉人,长期聚居在上海,这里还有他们的各种商务,外交机构,念在同文同种的份上,大明对他们照顾有加,各种条件都很优厚,上海的旅宋人聚居区俨然是个小小的独立王国,和租界差不多了。
来到聚居地外围,只见安东尼的人马已经停止了进攻,各自寻找掩体隐蔽着,看到刘子光过来赶紧上前禀告战况:“这些旅宋蛮子很厉害,退而不溃,堡垒上准备的强弓硬弩,滚木擂石克不少,我刚才试探着攻了一下,不成,没有重火力根本就是送死。”
旅宋聚居区是城中之城,虽然没有城墙垛口,但是高高的围墙还是有的,围墙后面藏着不知道多少武器,他们聚居多年,对于可能发生的战斗一定做了很多预案,强攻肯定不是办法。
严格的说,这种低烈度战斗在红衫团眼里不算什么事,但是现在的红衫团已经转型成为半技术型的军队,能利用武器的决不拿人命上。
“把战车,大炮,飞艇都调过来,管他是什么人,只要不投降,以该杀无赦。”刘子光有些恼火,也有些不解,好端端的居然会有旅宋人掺合进来,难道程良珏的交际真的这么广?能调动这么多人为他卖命?难道这些人就不明白程良珏再厉害也只是一个封疆大吏么。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把总督衙门平了。”趁着等候重武器的空当,刘子光决定把罪魁祸首程良珏抓来,刚才那一阵屠杀式的战斗,想必总督衙门的人都目睹了,只要还是正常人他们就不会选择顽抗,刘子光带着几十个人拨马又转去总督衙门。总督衙门和总督的府邸只有一墙之隔,待会连藏在府邸里的陈子昂一起抓。
街道上空无一人,上海什么时候也没发生过这样大规模的战斗,老百姓都吓傻了,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刘子光纵马跑在街道上,忽然看到对面有一小队人马拦住去路。定睛一看,原来是几个穿着深蓝色衣服的旅宋人,而且还是老相识。
“赵康,本官好心好意帮你们旅宋打击走私商,你们怎么反而帮助走私商的大后台程良珏呢?念在咱们有些交情的份上,你快快退下,我饶你一命。”
对面之人正是旅宋海军的人马,几个人都穿着深蓝色的毛呢战袍,肩膀上还有金丝盘花的装饰,腰间悬着带护手的制式海军配刀,赵康面孔扭曲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忽然举手戟指刘子光喝道:“身为大宋将士,决不能容忍同胞被屠杀,你放马过来吧。”
刘子光勒住马僵,右手向腰间的皮质枪套滑去,那里放着一把已经掰起击锤的六四式转膛手枪,四发鹿皮包裹的铅弹可以轻松的取了赵康的性命。
残阳如血,映照着上海滩,似乎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