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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生慕容     上帝使用手册txt下载     上帝使用手册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百一十七章 修到真实47

    袁长文深深吸了一口气,早晨微凉的空气被吸入体内,顿时带来些许舒适。

    凉快得刚刚好。

    回想起之前在图书室看的各种书籍,以佛陀教的居多。

    大谈慈悲?

    真尼玛是在骗人吧!

    为什么慈悲是好人,**是坏人?这么明显的二元对立,大家都看不见吗?

    袁长文自嘲笑笑,曾经的自己也是这样,追求善良仁爱慈悲。那个时候,谁要告诉自己,慈悲跟**都是一样的,自己也许会破口大骂吧。

    还有,门派是干什么的?

    是不是教人觉醒,教人开悟,教人脱离苦海,教人超脱轮回?

    如果是,那么请告诉我,为什么除了释迦摩尼没人觉醒?如果有人觉醒,为什么不宣扬呢?还是说,觉醒的路线跟慈悲是两回事?

    两千多年来,没有一个人再次站在释迦摩尼的高度,是不是门派出问题了?

    肯定是,要不根本没法解释。

    宣扬慈悲,很容易获取教众的信任,以及非教众对于门派也不会产生敌意。谁会因为慈悲而去炸公交车呢?

    但是门派打着觉醒的旗号,却教授慈悲,这是不是挂羊头卖狗肉?

    这算不算欺骗消费者呢?

    哼!

    袁长文知道自己的想法大逆不道,如果被虔诚的教徒听见,一定会说:“施主,要尊重佛祖,对佛起正念,这样佛祖才会保佑你。”

    “保佑?我需要佛祖来保佑?那这跟黑社会收保护费有什么区别?我孝敬你,我尊重你,于是你就可以保护我。”

    教徒:“施主,此言差矣。佛祖岂能跟黑社会相提并论?我们有戒律清规,施主,慎言慎言啊!”

    袁长文:“戒律清规?那玩意有什么用?可以帮助觉醒吗?不能,对吧。那些戒律清规不过是释迦摩尼的行为而已,而且,两千多年来随着门派的发展,被后人添加上去的。

    也就是说,我通过模仿释迦摩尼的行为,借此达到释迦摩尼的觉醒,你不觉得搞反了吗?我饿了,但你却是饱的,于是我通过模仿你吃饱之后的行为,来自己感觉吃饱,还能更荒谬一点吗?”

    教徒:“阿弥陀佛。”

    袁长文:“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觉醒,你们在干什么?让我尊敬佛祖,让我崇拜佛祖,让我孝敬佛祖。穿套海青,要说请,尼玛不就是一件衣服么!

    还有,为什么不能成佛,连谈论‘成佛’这个话题,都是对佛祖的亵渎。这算什么?!你的意思是,佛祖想让我们一直供奉它,而不允许我们成佛脱离苦海,是这个意思吗?”

    教徒哑口无言,袁长文很是得意……个屁!

    这是在干什么?!

    袁长文很是恼怒,又来了这种情况,又是“自我”的求生手段。

    这场辩论很精彩,袁长文自己都觉得大快人心。

    但是,教徒在哪里?

    在自己脑海里,也就是说,自己再一次跟不在面前的人物产生对话,而且还让自己小小的满足一把。

    内容都是对的,但这种行为本身就是在满足“自我”,就是在恶魔的谎言中。

    如果一直在跟脑海中的虚拟人物交流,不断对话,这不是疯了那是什么!

    好多时候,自己就这样一直不停的对话、幻想、满足,或者沮丧。

    这是在干什么?!

    虚荣,全部都是虚荣,哪怕对方不在眼前,也要在脑海中羞辱对方的虚荣!

    唉……

    袁长文叹了口气,发现要改掉这二十多年来的习惯,自己还差得远呐。

    想通这一层,心底弥漫的焦急也渐渐散去,莫名的轻松感再次袭来。

    “哈!”

    袁长文大吼一声,似乎整个身体都畅快许多。

    这么多章的时间,袁长文也算是慢慢把握住些许规律。

    难受焦虑等负面情绪来了之后,自己钉在“我存在”那里,待负面情绪走后,些许轻松就会浮现。

    虽然不知道这情绪的转化机理是什么,但它就是这样运作的。所以每次负面情绪袭来,尽管很是难受,但袁长文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跟着编故事。

    “怎么啦?”惠子医生问。

    袁长文笑道:“没什么,就是发现一些规律,然后心情就变好了。”

    “你不是不相信规律吗?怎么突然……”

    后面的话,袁长文已经听不见,他此刻满脑子都是规律二字。

    靠!

    自己又被骗了!

    如果不是惠子医生提起,自己估计还要很久才会反应过来。

    规律?

    滚蛋吧!

    什么是规律?就是观察现有情况,推算出一套法则,然后按照法则进行预测。一旦预测准确,那么我们就可以说这套法则就是某种规律。

    为了提高规律的认可度,我们提高了预测次数,更改了预测位置。如此,依旧能够准确预测结果的规律,我们就叫做定律。

    (这很好啊,完全正确啊!)

    【首先,时间是不存在的。想要寻找规律,就是想要掌控未来,这本身就已经陷入恶魔的欺骗之中。】

    【其次,规律不过是人类想要解释这个世界而寻求的简便方法。假设某个规律正确了一万次,我们就宣布找到了某个规律。谁也不知道,一万零一次会不会错。】

    (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差不多就行了。)

    【是啊,所谓的严谨科学,也不过如此。我们集体假设,不要在意那一万零一次,我们就认可这个规律是正确的。】

    【想想农场主的故事。】

    袁长文突然感到一阵恐慌,因为农场主的故事。

    农场主养了许多火鸡,每天早上十点都会给火鸡喂食。于是火鸡中的科学家耐心研究,细心总结规律。

    一个月后,火鸡中的科学家宣称,每天早上十点,都会有食物的降临。结果第二天,食物没有降临,因为感恩节的到来,火鸡被宰了。

    很多人听了这个故事,包括曾经的袁长文,也仅仅是笑笑而已,并未感觉到任何恐慌之情。就算知道,那火鸡相当于现在的人类,袁长文依旧没啥感觉。

    有那个时间思考这些,还不如去好好赚钱!

    现在的袁长文,就能从这个故事中感受到别样的情绪。

    我们的科学,其根本原理就是观察、总结、验证,看似相当严谨,而且你做这个实验和我做同样的实验,结果是一样的。就此,我们可以宣称,找到某项规律,这很科学。

    跟那只火鸡有什么不同?

    我们再假设,第二天并非感恩节,火鸡中的科学家宣布这项定律之后,果然得到验证。并且,这项规律一直延续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火鸡们一片欢腾,因为又找到一项规律,又攻克一道难题。

    三个月之后,感恩节。

    跟我们是不是很像?

    我们永远无法知道,手中的定律会在什么时候失效。

    越是醉心于理论研究的人,越是容易感受到这个故事带来的恐慌感。因为他付出了心血,每天废寝忘食想要得到结果,到头来……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为了某个职位辛苦好几年,从来没有一丝懈怠,结果这个职位十年前就定好了接班人。

    或者,为了金钱抛弃尊严的,为了金钱甘愿做情妇的,为了成功三年没回家的,为了上位甘心趴在恶心男人身上的……然后第二天,外星人来了。

    一旦有了付出,就会产生得之不易的珍惜感,此时有人打破或攻击,那么自己轻则暴怒重则崩溃。

    这就是“自我”的把戏啊!

第四百一十八章 修到真实48

    每个人都会有珍视的东西,也许是某样物品,也许是某项作品,也许是某个偶像。这些东西,大家都会小心呵护,轻易不得冒犯。

    就像教徒一样,对于佛祖有种盲目的崇拜,任何人不得说佛祖任何坏话,不能质疑佛祖。

    这跟脑残粉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说崇拜一个死了两千多年的人,就比崇拜一个歌星好?

    都是崇拜,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何来高低之分。

    话虽如此,可是自己心爱之物一旦被打破,那股难受悲伤的情绪会持续好久好久。

    就像自己的工作一样,我会给予很大的心血,包括精力和时间,期望能有相应的回报。

    但事实上,却是没有任何回报。

    这时的我,就会难受痛苦。关键是这些东西不是我,为什么会如此难受如此难以割舍?

    自己就像驾驶海船的舵手,牢牢将船舵把持住,控制着船的前行和方向。

    拿什么控制?

    靠着自己卑微的理念,以及各种贫乏的知识,将船牢牢控制住。

    不敢放手,不敢让船自动行驶。而自己的掌控,却又是如此渺小和短视,经常带来难以避免的情绪冲突。

    明明知道是虚假,却又放不了手,这是袁长文最痛苦的地方。

    也是最不明白的地方。

    还能怎样?只有在现实生活中,一次一次冲撞,一层一层剥夺自我定义,将自己的手指从船舵上一根一根抠下来。

    自以为是,难道不是自己最好的描述吗?

    袁长文站在走廊窗台上,双目平视,又不知道该看些什么。

    除了“我存在”,自己没法确定任何一件事情。

    就算这个道理在脑海中,却依旧没法改变袁长文控制的习惯。

    “自我”的力量有这么恐怖?

    袁长文不得不承认,确实有这么恐怖。自己不停跟脑海中的人对话,幻想着某些事情的发生,然后自己傲然伫立。

    这种感觉根本停不下来,哪怕自己一再重复,这些都是“自我”的把戏。

    但此时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作用。

    担心、焦虑、忧愁,这些依然会出现在自己体内,唯一的变化,就是知道这些情绪并非真实。

    会不会是因为自己太着急了?

    还是说,整个斩杀自我定义本身就是荒谬的?

    靠!

    有没有人来救救我啊!

    “小友,看起来你遇到难题了。”

    老张不知何时站在旁边,而惠子医生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袁长文一直都没发现,也许是太沉浸于自己的思考了吧。

    呸!

    又是思考!

    说了不思考,还在思考,能思考什么结果?

    古往今来,比自己厉害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他们为什么没有思考出结果?

    他们聪明,逻辑思维缜密,随时散发着天才的火花,难道不比自己的思考能力更强?

    难道我袁长文是天下最聪明的?

    显然不是。

    那么,是因为思考没法带来结果……吗?

    袁长文不知道,也许过来人才会知道,但过来人在哪里?

    “很痛苦,对吧?”

    袁长文看了看老张,默然的点点头。

    “碎丹立道,本来就不同凡响。多少人困在这一步,不得踏出。小友,莫焦急,细细思考,这可是迈入修真者的第一步啊!”

    袁长文情绪低落,轻笑一声,说:“可是,我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法术之类的超能力,谈什么修真者呢?”

    老张:“修真者,修到真实,跟法术有什么关系?从来都是境界带动修为的提升,而法术真气之类的,不过是与自然合一之后,产生的种种便利罢了。

    就像这个世界,它产生的便利就不是种种法术,而是一种心想事成的能力。甚至,在你想要之前,上帝就已经给了你。”

    袁长文:“这不是耶稣的话么?”

    老张:“对啊,老夫也是看了书籍才确认这一点。之前,老夫一直在纳闷,为什么心法之类的,功效降低这么多,除了延年益寿几乎没有带来更多的变化。

    翻阅了各种书籍之后,老夫才确认,这个世界的便利就是心想事成。工作生活等种种的心想事成,却没有任何超脱常规存在的力量。”

    袁长文:“矛盾了吧,既然是心想事成,为什么没有道法御剑飞行等这些超能力的存在呢?难道说,这个心想事成的能力有限制?”

    老张:“没错,确实有限制,不管是你们的世界还是我曾经的世界,都有某种限制。而修到真实,则是在限制内给予最大的奖赏。”

    袁长文有些不屑,说:“谁来奖赏,谁来评判呢?”

    “道。”

    袁长文想了想,没说话。

    很明显,这个话题永远没法讨论,因为没人知道那是啥。《道德经》五千字,全部在讲“道”不是啥。

    咦,等一下。

    自己臣服,放开舵让船自行驾驶,那么这个时候控制船的是什么?

    是“道”吗?

    道法自然。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世间万物皆是道。

    莫名其妙的,袁长文脑中出现几句道家话语。这些都是烂大街的话语,随便哪个华人都可以胡扯几句。

    但在这里,似乎这些话语有着不一样的力量。

    袁长文隐隐摸到了什么,却又不知道那是什么。

    所以,重要的就是臣服?

    可是,怎么臣服?

    袁长文被自己的问题逗笑了,怎么臣服?这个问题就像一个中学生在问,怎么背单词。

    背就好了,哪里有怎么背单词!

    如何睡觉?你TM睡就好了,哪里有如何睡觉?难道睡觉还有什么步骤么?

    也许自己就像失眠患者一样,努力想要睡,却是睡不着。然后上网搜索,“睡觉三十六招”,反而更睡不着。

    或者是去参加“睡眠社团”,打造良好的睡眠效果,让自己可以清楚的知道,如何有效进行睡眠。

    崇拜那些睡眠超好的人,拜在他脚下,没日没夜的供奉他。借此告诉自己,供奉了睡神自己就能睡个好觉。

    还有什么?!

    太尼玛荒谬了,袁长文自己都受不了。

    但回头想想,自己不就是处于这种状态吗?

    刚才还呼喊谁来救自己,哪里需要什么权威,哪里需要什么别人。

    臣服,就直接臣服好了。

    没有但是,没有如果,没有可是!

    没错,我知道“自己没有臣服”,但这本身就已经向着臣服前进。

    还有那不停跟脑海中各种人物的对话,自己要停止,哪怕费劲千辛万苦也要制止。

    移除时间,臣服!

    想通之后,身体绷紧的绳索似乎自动断掉,顿时一身轻松。

    整个人犹如慢慢沉入大海,若之前在大海上不停挣扎,但现在。

    我放手了,如果要被淹死那就淹死吧。

    抱着死亡的想法,袁长文放手臣服,没有挣扎,没有妄图控制什么,更不愿意为了成为更好的自己而拼搏什么。

    果然,自己天生就是一个loser,现在是连翻身都不愿意的咸鱼。

    要是老妈知道我这种状态,肯定会恨铁不成钢,甚至会加油鼓劲。

    不过跟自己疯了相比,没有斗志似乎又是更好接受的选择。

    我放手了,随便你要怎样!

    袁长文体验着内心的轻松感,这一放手臣服,整个人再次感到飘飘然。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说臣服,也不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

    关心这些干嘛,还想控制吗?

    袁长文内心一片轻松,仿佛世界已经与自己无关,那些事业什么的更是滚得远远的。

    不真实的不存在,真实的永远不会停止存在。

    远处的山林,似乎好看些许。

第四百一十九章 修到真实49

    袁长文再次臣服,再次体验到那种轻松感和自在感。如果这种感觉可以保持一辈子,那才是真正的人生。

    而不是像以前那样,小心谨慎恐惧焦虑,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活过来的。

    整个社会都在推崇奋斗,要对抗负面情绪,不要趴下站起来,不要被打倒,你是最棒的。坚持,每天多进步一点,不要在奋斗的年纪选择悠闲。

    这是社会的问题?

    不,是自己的问题,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曾经的袁长文还会问苍天,这个世界怎么了!

    想想就觉得好笑,关世界什么事情?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内心,世界就只是世界而已,社会也只是社会而已。

    说得好像社会变美好了,自己就会幸福快乐一样。

    狗屁!

    袁长文敢断定,自己若是不改变,随便社会怎样,自己还是会焦虑恐惧。

    想想现在七十岁的老人,四十年前,他们三十岁。那个时代多么辛苦和恼火。他们会想什么,是不是期盼每天都能吃上肉?

    看看现在,衣食无忧,但那些老人真得就活在天堂一样?

    不,每天依旧抱怨这个抱怨那个,或者对这件事忧愁对那件事烦恼。

    一切都是自己的问题。

    再说,世界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而自我编织的定义,属于虚假范围。

    但对于袁长文而言,这个虚假的,比真实还要真实。放手多少次,斩杀多少次,到现在依旧牢牢占据在脑海中。

    自己可以不在意太阳系有九大行星还是八大行星,但别人不能反对我的意见,反正我不能错。

    自我编织的定义,“我是一个有梦想的人”,所以一旦有人说梦想可笑,或者讲述一些很现实的东西,“我”就会反感难受。

    但这不过是自我定义,可以切换的,是虚假的啊!

    袁长文发现自己也许还有很远的路需要走,斩杀自我定义似乎才刚刚开始。

    又尼玛刚刚开始?

    (当初以为快要结束,却发现根本没有踏出第一步,现在又来?!)

    【也许吧,谁知道呢?】

    (别再浪费时间了,想想人生几十年,这样不划算。到时候,别人多有房有车,孩子都长大了。自己却什么都没有,没房没车流落街头,很棒么?)

    【臣服,反正自己也不能控制什么,老天怎么安排我就怎么过吧。】

    (消极!我们要积极起来,要创造世界,要发挥主观能动性,为自己的未来打拼出一片天地。)

    【不了,我现在很好,没有焦虑没有恐惧。我很久没有这种状态了,似乎这才是生命应该有的状态。】

    (放屁!不愿意奋斗就直说,找这么多借口。不就是没法赚大钱,所以才转移方向,什么生命本质、臣服,都是在放屁!)

    【也许吧。】

    (如果身家千万,自己还会想着什么臣服吗?拉倒吧,不过是loser的借口而已,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就跟要成仙飞升了一样。)

    【是啊,如果自己真的那么有钱,也许永远不会走到这步。没有宝珠的及时满足,朝着梦想奋斗这条路本身就充满了意义。】

    【可惜宝珠是及时满足,省去奋斗的艰辛,也省去了珍惜。但现在,我很好,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自在。为什么我还要去打破这点呢?】

    (为了将来的美好人生,当自己赚了大钱,就可以好好享受人生,就可以真正轻松自在逍遥人间。)

    【是吗?】

    “恭喜小友。”

    老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袁长文笑笑,说:“你知道?”

    老张笑着说:“虽然老夫修为不在,但这份眼力还是有的。小友已经迈出这一步,剩下的就是不断坚定,直到打破金丹。”

    袁长文:“哦?你能看到这一步?”

    老张点点头:“无为,这是修真的第一步。然后不断抛弃别人施加的影响,不断舍去那些并未经过自己探究的理念,修到真实,碎丹立道。”

    袁长文:“可是,我并没有金丹呐?”

    老张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这件事情,说:“金丹是我们那的说法,在这里,你可以想象成一个完美的束缚。金丹代表了他所知的一切,都是朝廷给予的,他善良他向上,他是整个社会的模范。但这一切,都不是他自己的真实。”

    袁长文:“那什么才是他的真实呢?”

    老张:“你认为什么是真实,什么才是真实。其他的,不过是朝廷或社会的影响,那些也许是别人的道,但不是自己的。用别人的道来束缚自己的路,是最为愚蠢的。”

    袁长文:“那老张,你的道是什么?”

    老张略微感叹,说:“老夫道心破碎,徒增笑话,不谈也罢。”

    袁长文没有继续问,看起来是伤心事,转移话题道:“金丹,是在丹田的位置吗?”

    老张有些犹豫道:“理论上是的,但,这里没法修行功法,老夫也不好确认。”

    功法?

    这可是活生生的修真者啊!

    袁长文笑道:“老张,你的功法还在吗?我可不可以试着修炼一番?”

    老张:“老夫把全部的功法心法道法,写下来放在图书室。你想要自己去拿好了,但别抱太多希望,毕竟老夫重修也没有效果,更何况你从未接触过这些。”

    袁长文点点头,想想也是,若真的可以修行,凭借老张曾经的修为,不说重回巅峰,至少入门没问题。

    但事实是,老张也一无所获,除了感觉延年益寿。

    也许,真的就像老张所说,这是世界的限制。

    袁长文:“老张,你们在修真世界拥有道法,那朝廷怎么维护世界和平呢?”

    老张:“它没法维护。”

    絮絮叨叨,老张讲了很多关于修真世界的时候,大到政治体制世界地理,小到风俗人情吃穿住行。

    这些东西,真不是轻易可以编造出来。

    就像蒸汽机刚刚发明的年代,众人鄙视。后来蒸汽机慢慢大规模应用,于是众人开始想象,未来的世界到处都是蒸汽机,大型的蒸汽机可以做到无与伦比的事情。

    但谁也没想到,内燃机很快就替代了,更没有想到晶体管集成电路的出现。

    最牛逼的预言家,也仅仅是在大体上进行预测,什么楼会很高,飞机会很多,世界交流会很容易。

    但社交方式的改变,很难预测,更别说什么意识形态、饮食变化、婚礼流程之类的。

    这些,除了真正经历的,没人可以编造出来。

    可是,这是真实的吗?真的存在一个修真世界吗?

    老张叹了口气,说:“老夫刚来的时候,也深信不疑,认为自己被某种力量穿越过来。在翻看了本体的记忆之后,老夫学会了上网,发现穿越这个幻想题材。”

    “后来呢?”

    老张:“后来,老夫自己也开始纳闷。究竟是老夫从修真世界穿越过来,还是本体突然多了老夫的记忆。这个时候,我才真正体会到庄周梦蝶的荒谬感。”

    袁长文:“是啊,你永远也无法确认究竟自己是谁,甚至,连那修真世界存在与否也不知道。”

    老张很是惊奇,说:“小友也有这种想法?”

    袁长文微微笑道:“是啊,我就是因为这个问题,才被送到这里的。”

    一时间,种种荒谬不真实的感觉,弥漫在两人心间。

第四百二十章 修到真实50

    我是谁?

    这个问题足以摧毁一个正常人,只要自己足够诚实。

    袁长文就是这样,不断询问自己“我是谁”,然后就落得这个地步,杀人牢房精神病院。

    怪不得号称哲学终极问题,果然名不虚传。

    如果在以前,有人告诉袁长文,问自己“我是谁”,会让一个人发疯。袁长文肯定对此,嗤之以鼻。

    就一个问题,有这么大威力?

    那些所谓的哲学,在袁长文眼中不过是吃饱了没事干,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会赚钱,或者娱乐放松一下。

    但在经历了宝珠事件之后,袁长文变得没法信任这个世界。宝珠的幻觉如此真实,就像现在此刻的这种真实一样。

    还有在宝珠事件中,袁长文经历的种种难以置信的日子,不仅是愿望可以瞬间满足,还有满足之后的空虚。

    这些东西,都让袁长文不得不思考,究竟什么才是真实。

    其实每个人都会有这种时候,对世界产生一定的荒谬感,以及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产生“究竟在干什么”的感觉。

    袁长文很幸运,在探索中发现了自我编织的定义,而他自己又受够了情绪的拉扯,对自我定义的憎恶让他逐渐踏上斩杀的道路。

    最后得出结论,除了“我存在”,其他的一切要么属于“无法确定真实”,要么就属于不真实。

    本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道,了解这一切并没有起到任何改变,情绪依旧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自我”依旧控制着思维想象爽点来满足。

    更远!

    臣服!

    这两个词一直支撑着袁长文,可惜貌似并没有什么作用。

    要臣服,但等到事物一刺激,袁长文就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有臣服。

    而臣服带来的轻松自在感,过不了多久就会消失。最可怕的是,这种轻松自在感消失之后,袁长文的记忆好像也消失了。

    根本不记得自己身上的轻松自在感消失了,必须等到另一次刺激,而且程度还必须很深,才能让袁长文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臣服了。

    就这样,袁长文与“自我”之间,展开了拉锯战。双方来来回回,互有胜负。

    而那个傻逼背景,还有当初那一瞥,似乎再也触碰不到了。

    哪怕现在袁长文嘴里念叨着:“袁长文在说话,我在觉察。”

    也不会感受到那种别样的觉察,那个唯一真实的觉察。

    肯定有什么东西自己忽略了,要不就是还需要时间,但是时间不存在,又为何会需要时间呢?

    袁长文有些搞不懂,事实上,又能搞懂啥?

    臣服,将自己的一切交出去。

    什么问题,我不想搞懂,反正老天你自己看着办,爱咋咋滴。

    老子不干了,不思考,不再权衡各种利弊然后从中挑选一个。

    谁知道自己挑选的,就是最好的?

    自己只能做到挑选一个在我认知范围内最好的,但这就是真正最好的?

    谁知道呢?对吧,谁也不知道。

    袁长文放手臣服,老子不陪你玩了,滚蛋吧!

    生命就在这,我现在放手了,这艘生命之船要么沉没,要么继续航行。

    随便你!

    想想曾经的焦虑恐惧,袁长文就不愿意在回去。

    精挑细选做出某个决定,然后担惊受怕,夜夜被恐惧拉扯,这有意思吗?

    那些所谓的豁达,不就是在失败之后安慰自己么?

    干嘛不一开始就豁达?

    自己活着究竟为了什么?

    人生所有的意义都是背景上的添加物,理论上而言,自己想干嘛就干嘛,人间大自在。

    但事实上呢?

    最关键的是,自己明明了解这一点,却无法摆脱自我定义带来的情绪拉扯,无法斩杀对某些自我定义的执着。

    真是尼玛见了鬼了!

    就算臣服,也是时不时的臣服。

    靠!

    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自己干脆死了算了!

    “咦?小友,你的状态不对耶。”

    袁长文:“怎么了?”

    老张有些古怪的打量着,说:“按理说,迈入修真者应该坚定不移才对。但小友的气息,却是飘忽不定,可是又不像立道之前那种迷茫。怪哉怪哉。”

    袁长文苦笑道:“我也不知道。明明已经找到唯一的真实,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

    老张:“唯一的真实?”

    袁长文点点头:“是啊,‘我存在’,这就是唯一的真实。”

    老张皱着眉头,问:“这个世界也不真实?”

    袁长文:“你只能说自己觉察到这个世界的存在,但无法确定世界是否真实。”

    老张有些犹豫,说:“其实天机宗一直流传着一个说法,究竟我们的世界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虽然可以看见,但……看见的就一定存在吗?”

    袁长文很是诧异,这种想法,跟自己一模一样啊!

    难道那什么天机宗,就是跟自己一样的人?

    袁长文有些激动:“然后,天机宗找到答案了吗?最后怎样?会发生什么事情?”

    老张:“最后那人疯了,也是一代风流人物,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不过百岁便是天机宗宗主。可惜啊……后来这个问题也困扰了无数人,只不过没人疯掉,也没人给出答案。”

    袁长文:“这本来就没答案,世界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你没法证明它是真实的,也没法证明它是不真实的。”

    老张:“所以,唯一的真实,就是什么‘我存在’?”

    袁长文:“对,你也可以说是那份觉察,觉察自己思维说话的那份觉察。”

    老张有些不解:“那我的道呢?我认为它是真实,所以它就是真实。其他人的鄙视厌恶或者喜欢,都不影响它的真实。”

    袁长文笑道:“你也说了,‘你认为它真实’。换而言之,它本身不真实,而是被你认为真实。”

    老张猛地退后一步,然后全身开始颤抖,说话都是断断续续。

    “老夫明白了……原来如此……真是可笑,还自称什么修真者……不,确实是修真者,只不过没有修到真实……真人?哈哈,以为立道就是真人,以为不被社会道德牵绊就是真人?”

    “哈哈!错啦!错啦!老夫终于明白,唯一的真实就是那份觉察……小友,谢谢你……当老夫抱着自己的道前进的时候,就已经不真实……”

    “那份觉察是唯一,这才是抱元归一的真正含义……还有无为,并非感恩冷的存在才知晓热,而是超脱冷热的对立,无为啊!”

    “谁说化神期是终点?谁说践行自己的道不被外界诱惑,就是真人?立道之前是‘假我’,立道之后是‘真我’?放屁!”

    “哈哈!假我与真我都是虚假的,最终的真实是那份觉察,也就是‘无我’!化神期之后,应该是‘无我’,应该是返虚!”

    就在老张胡言乱语的时候,他的修为似乎回来了,因为这些话语他是站在空中讲的。

    大部分人都被老张吸引过来,特别是医护工作者,亲眼看见老张一个瞬移,悬浮在半空中。

    “小友,老夫的修为回来了。不过这都不重要,老夫明白当初那人为什么会疯掉,为什么再也没人疯掉。这是自杀,谁敢把自己辛苦建立的道,给抹去呢?”

    “好了,小友,我走了。你要继续,莫要着急,老夫等你。随便说一句,你跟我师侄很像,同样年纪轻轻就悟得大道。”

    “哈哈!诸位保重!”

    老张说完,悬空而立,整个人都虚无缥缈起来。云层上,一束亮光打下,似乎是赞扬和接引,天空都变得有些微红。

    嘭!

    亮光消失,天空恢复正常。

    而老张,却重重摔在地上。

    死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修到真实51

    袁长文正想吐槽,你明白了,倒是给我讲啊!

    我自己都不明白,你究竟明白了啥!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天色异变,以及老张悬空而立。

    卧槽!

    修真这玩意,是真的!

    瞬间,袁长文就将这种看法抛之脑后,看见就是真实的?

    它存在,但真实性无法确认。

    不过,这种感觉好拉风,一束光打在老张身上,就算是身穿病服也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那些医护工作者,更是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而老张面带笑容,似乎已然明了。

    但下一刻,天空的异变消失,老张直直坠落地面。

    死了。

    这算什么?

    袁长文摸不着头脑,是灵魂已走,留下无用的**?

    还是整个过程,就是死亡?

    仅仅凭借“我存在”,那份觉察这几个字,老张就瞬间觉醒。

    为何自己却什么反应都没有?

    喂,掉线了吗?

    老天,你是不是该打束光在我身上啊!

    袁长文仔细回想着老张的话语,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话语。

    结果,除了感谢,似乎没有其他的。什么化神返虚,这个世界又行不通。老张自己都没法修炼,更别说我们。

    至于“无我”,这个我早就知道,任何自我定义都是虚假的。唯一的真实就是那个傻逼背景,也就是“无我”。

    然后呢?

    为什么自己没有飞起来之类的!

    靠!

    究竟忽略了什么?

    是因为臣服不够吗?

    是因为自己还想掌控生命之船吗?

    迷信!

    (这就是迷信啊!相信什么佛祖保佑,相信什么生病不吃药拜拜佛就好了。臣服就是这个意思嘛!害人不浅啊!)

    【不对,“相信佛祖保佑”,这本身就是个自我定义。又怎么能算臣服呢?】

    (那么,一旦生病,是吃药还是不吃药?吃药,就意味着相信科学。不吃药,就意味着相信老天不会弄死自己。)

    【对,这两者的相信,都是自我编织的定义。跟相信耶稣这些,没有本质的区别。】

    (所以,臣服就是屁话!)

    【这……】

    (哈哈,我第一次这么喜欢诚实。)

    袁长文有些不明白,难道说臣服这条路是错的?

    不对,老张也讲了无为,而且是我内心决定放手臣服之后,他才出声恭喜我。

    所以,臣服没错。

    但是,这个矛盾又怎么解决呢?

    袁长文站在那,思绪在翻滚,丝毫没有注意整个精神病院已经乱作一团。

    跑下楼去检查老张尸体的,负责尖叫的,根本不在意的精神病人,还要觉得好玩想要爬窗户跳楼的病人。

    还有一些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的,坚信修真是真实的,还有跑到图书室拿走老张功法的。

    总之,此刻医院乱作一团。

    老张悬浮在半空,以及天空的异变,都给所有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修真者三个字,重重印在灵魂深处。

    也许为了避免荒谬,医护工作者们会闭口不谈,或者互相分享功法。一旦医护工作者承认这种超自然力的存在,那么他们也必将被判定为精神病。

    什么脑叶细胞刺激产生集体幻觉,或者磁场影响导致镜像神经元大规模激活,以至于全体产生相同幻觉。

    这些东西,科学家要多少有多少。

    但没人会怀疑自己亲眼看见的东西,就像没人会觉得这个世界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

    所以,袁长文才会被送到这里。

    医护工作者更明白医疗体系的工作流程,他们不会讲,至少不会当作事实来讲。

    也许这个故事会变成这家精神病院的噱头,或者又是一个民间传说。

    除了荒谬,还有什么?

    袁长文不知道,他现在的思绪一直处于高速翻滚中,臣服这玩意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自己决定臣服之后,那种轻松自在感绝非幻觉,而且很明显,这种轻松自在感才应该是人生。

    如果人生就是焦虑恐惧,那还有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一定要对抗,然后取得胜利,最后死亡,才是人生的正确开启方式?

    难道人生真的是苦海吗?

    袁长文越想越远,问题早已不是臣服的话题。

    “喂,刚才怎么回事?”

    惠子医生过来,有些紧张,有些无助,还有些彷徨。

    袁长文:“没什么,就跟他聊了会天。”

    惠子睁大眼睛眼:“你把他说死了?”

    袁长文:“什么说死了,是他自己修到真实,所以……你也看到了,他又不是跳楼,而是悬空一阵之后,才摔死的。也许灵魂早就离开了,不是么?”

    惠子摇摇头,抱紧自己,略带哭腔说:“我不知道。”

    袁长文不明白:“你怎么了?在害怕什么?”

    惠子:“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幻觉。老张就是跳下去自己摔死的,没有什么亮光,没有什么悬空。”

    袁长文:“拜托,走廊的窗户都是特制的,外面是防护栏,你告诉我怎么跳出去?”

    惠子捂着耳朵,尖叫着跑开:“我不听我不听!”

    这女人,疯了吗?

    不就是超能力吗?

    至于这样吗?

    我大天朝,什么没见过,连马桶侠这种东西都可以出现,区区修真者有什么承受不了?

    亲眼看见,有这么大反应吗?

    【我明白了。】

    有些时候,就是完全不同的事情,也会彼此遥相呼应。

    问题的关键根本不在于答案,而是问题本身。

    袁长文早就知道的,只不过却是忘记。

    刚才惠子的表现,让他想到了臣服,也想到如何解决那个所谓的矛盾。

    【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解决问题的办法,从来都不是答案,而是直接摧毁问题。

    如何臣服?

    臣服之后应该怎样?

    或者,怎样臣服才是真正的臣服?

    这些问题,统统都是在控制。

    如果真的是臣服,怎么还会有问题?

    我都已经臣服了,将生命之船的船舵已经交出去,哪里还有什么问题?

    有问题,就是想要掌控,而这个,就根本不是臣服。

    所以这些问题,是“自我”求生,是恶魔在继续欺骗。

    还想找到某些途径的臣服,算哪门子臣服?

    “哈哈哈哈!”

    袁长文想通之后,仰天大笑。

    这才是臣服啊!

    不再用自己的小脑袋进行思考,不再恐惧中选择,一切担忧都是没有臣服的表现。

    臣服,发生的任何事情,我都臣服。

    老子累了,人生这场游戏,老子不想玩了。

    我放手,我臣服。

    (投降!呸!懦夫!呸!)

    【也许吧。】

    (什么也许,本来就是!站起来,不要被生活打到!坚强,努力,拼搏!人生没有后悔,从来都是梦想选择人,要配得上梦想啊!)

    【哦。】

    (加油!不要放弃!男儿怎能轻言放弃!)

    【嗯。】

    (滚!)

    袁长文看着众人的忙碌,心情大好。

    恍惚之间,只有自己一个人站在这,那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孤独感,再次袭来。

第四百二十二章 修到真实52

    那阵孤独感,曾经也有过,但这一次持续时间比较长,大约几分钟吧。

    孤独、恍若隔世,自己站在窗台边看风景,而其他人则是慌张忙碌,毕竟有个尸体躺在楼下。

    血流了一滩,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白色脑浆。

    不管是抱尸体还是拖尸体,尸体的重量都比活人重。而且,尸体是完全被动的,经常会在移动尸体的时候,不小心就把手臂弄骨折了。

    当然,医护人员在确定老张死亡之后,就没有动他。

    报了警,等待警方的处理。

    袁长文冷眼看着这些,并没有太大的感触,更没有“刚刚还在说话,怎么突然就死了”这种情绪。

    格格不入,似乎被宇宙排斥在世界之外。

    还是那种感觉,仿佛某个地方有人正看着自己,看着发生的这一切。

    而袁长文自己却变成了一个工具,让那个不知名的远处视角,可以透过自己来体验世界。

    这就是臣服的感觉吗?

    不对抗现实,不恐惧未来,就这么简简单单看着。连思考都渐渐放缓,感受着此刻带来的情绪。

    那些植物,手下的窗框,还有水泥墙壁,这一切似乎在传递着什么。

    袁长文不知道,只是模模糊糊感受到些许东西,从这些寻常之物中慢慢透出涌向自己内心。

    但说不清楚是什么,并没有什么狂喜、开心、至福之类的,有点像在绝美的景色中待了一年的感觉。

    很舒服很柔软,却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那些楼下大呼小叫的医护工作者,在袁长文眼中,此刻也没有那么讨厌。

    咦?

    他们干嘛对自己指指点点?

    袁长文看着他们,跟那指指点点之人目光交汇,对方却下意识偏过头去。

    是在说我最后跟老张聊天吗?

    还是在埋怨我把镇院之宝给说死了?

    呵呵,捕快会不会找我询问笔录?

    但是精神病人的说辞,不可能当作呈堂证供。

    也许,老张家里余威犹存,可以对我施加压力,甚至恐吓我之类的。

    想找到老张的死因,或者为了所谓的修真者功法,将我从精神病院转移走,关押到他们自己的秘密小屋内。

    鞭笞我、拷问我,哪怕我说出了所有,也会因为他们无法修炼而再次鞭笞我。

    袁长文突然感受到一阵恐惧,因为这种事情很有可能发生。

    老张是大臣,难道他的家人都是普通老百姓?

    谁相信啊!

    那么,他的家人也许贪婪也许善良,但面对修真者功法的诱惑,谁会笑笑不在意?

    很容易就找到最后接触者,我。

    绝对不能小觑人性的贪婪,修真意味着超脱,在所有人的眼中修真就是无上**,意味着纵横人世间,逍遥飞上天。

    各种法术让人膜拜,可以掌控一方天地,就算是总统也得给自己面子。

    修真者啊!

    呸!

    修真者,修到真实,不是所有人都愿意面对真实。

    顺则成人,逆则成仙。大家都以为逆的是“老天的不公,自己要奋起反抗,偷天换命”,事实上,逆的正好是这种想法。

    逆奋斗,逆努力,不要对此刻产生对抗,无为才是踏入修真的第一步。

    关键是没人相信这个,如果是修仙小说将此作为基调,请问会有人看吗?

    放下努力放下奋斗,这是要劝人堕落吗?

    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也不符合人内心的野望,以及自己做不到将梦想寄托于主角的这种情怀。

    统统不符合,没人看也没人信。

    但这恰恰是“顺则成人,逆则成仙”的精髓,也是唯一的精髓。

    如果仅仅是奋斗努力咬牙坚持就能够逆天改命,修炼成仙,那么这个世界早就超过半数的人,位列仙班。

    对吧,大家都是能吃苦的人,都是能奋斗努力的人。

    坚持很容易,放下反而更难。

    那么,老张的家人绝对不会相信我的说辞,肯定以为我在保守秘密,然后对我严刑逼供。

    卧槽!

    怎么办?

    自己要不要现在逃跑?

    关键是老张这一死,没人可以给我证明,谁也不会相信,仅凭“那份觉察”几个字,老张就顿悟升天然后摔死。

    靠!

    怎么办?

    袁长文慌了,刚才种种别样情绪早已消失,换来的,却是无比熟悉的恐惧感。

    再一次,夹杂着想象力,情绪在体内肆意冲撞。

    不害怕不要恐惧,袁长文开始自我安慰,就算拷问,他们也不能拿我怎样。

    还有,我可以说服他们,也许他们人不错。

    妈蛋啊!

    呯!

    袁长文一头撞在窗框上,声音好大。

    一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看着他。

    “臣服啊!”

    袁长文大声吼叫,额头上的点点血迹配合狰狞的面孔,恐怖不已。

    说好的臣服呢?

    为什么自己还在幻想?

    将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色,“自我”就好借机吸收能量。它才不在乎想象的是什么角色,只要有人关注它就好。

    还有什么不要恐惧,这是在抵抗啊!

    什么臣服,怎么一转眼自己就忘记了呐!

    臣服于此刻,发生的任何事情,都臣服。放开手,不掌控。就算恐惧袭来,也不对抗,任由它在体内冲撞。

    我臣服,臣服一切。

    靠!

    刚才全乱了!

    (思考对策有错吗?)

    【臣服,就是不思考不抗拒。对此刻发生的一切,无条件接受。不去想那未来会怎样,也不会烦躁埋怨此刻为何如此。】

    (那不是成傻逼了吗?)

    【臣服,把生命交出去,让道来掌控我的生命之船。】

    (但明明不能承受,还要强迫自己臣服,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臣服于不能臣服之物,这才叫臣服。如果所谓的臣服仅仅是臣服于可接受的事物,算哪门子臣服啊?】

    (这不是在剥夺人性吗?还有,如果未来真的如同想象那样发生了,肯定会后悔无作为,后悔什么狗屁臣服。)

    【如果我真的臣服,根本就不会害怕未来,而且就算未来恐怖,我因为臣服,也不会害怕。】

    没错!

    这样的话,如此循环,不害怕此刻,不害怕未来,不害怕此刻……那么自己将永远无惧。

    一旦无惧,那么自己的思维就不会跑掉未来过去,而“自我”也将无法存活。

    臣服,就是摆脱情绪拉扯的最好钥匙。

    没有了情绪的拉扯,自己就可以很好享受此刻,不必担忧未来。

    反正又不是自己控制,想必华人推崇了两千多年的“道”,不是弱智。

    就算一切恐怖如斯,那又怎样?

    自己在臣服的状态,根本体会不到难受束缚后悔等情绪。

    “哈哈哈哈!”

    袁长文再次想通些许,不得不大笑。

    痛快!

    只是旁人看着他,刚才狰狞,现在又畅快大笑。而额头的血迹已然变成血路,配合变幻莫测的表情,无比惊恐。

    “臣服,我爱你!”

    袁长文趴在窗口,大声朝远方喊着。

    所有人心里都泛起一个疑问:

    臣服是谁?

第四百二十三章 修到真实53

    袁长文再一次尝试臣服,暂时性的成功,但谁也不知道能持续多久。

    若是这种臣服不能长时间持续,那么就是垃圾,就是狗屎。

    我只能臣服十秒钟,这算哪门子臣服?

    还不如说是忍让、克制。

    袁长文臣服,心境带来些许变化,一股淡淡的沮丧。

    怎么会是沮丧呢?

    袁长文想要弄明白,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按照臣服,那么自己就不应该思考,只是体会。

    可是,二十多年来的教育,思考已经成为本能,不留神思维就不知去向。还有对未来的控制和规划,这是每个人从小孩就开始学习的本领。

    而且人人引以为傲。

    臣服之后干嘛?

    袁长文现在就面临这个问题,总会下意识对未来进行规划。

    理由很简单,如果我现在仅仅坐在这里不动,那么别说什么理想成功,撒尿怎么办?吃饭怎么办?

    (对啊,谁决定撒尿?)

    【袁长文。】

    (那么,袁长文可以决定去撒尿,这就不是臣服了呀!这就是袁长文的个人行为,他有了决定然后朝着决定去做。)

    (这种行为模式,跟“我觉得钱不够,于是决定去赚钱”,有什么区别?)

    【不对。袁长文此刻有了尿意,于是他臣服,不反抗,顺从这个尿意选择去撒尿。】

    (那决定赚钱怎么解释呢?如果是臣服,那么就是“我没钱,嗯,我没钱。”)

    【我臣服,但也可以进行选择。只不过这种选择,不是基于恐惧,而且在行动中,也不会夹杂恐惧。比如我没钱,于是我臣服,然后决定去赚钱,整个过程不夹杂恐惧。】

    (放屁!哈哈,如果臣服,怎么会升起赚钱的念头?怎么样,没话说了吧?)

    (哟,你尽可以说,什么摧毁问题才是关键,也可以说什么这种想法就是不臣服的表现。老子不在意,但这个问题永远都会横在心间!)

    (真是难得啊!我也有说这么多字的时候,哈哈哈哈!)

    袁长文卡住了,这个问题就这么横在心间,一时间根本找不到答案。

    确实,如果将自己交出去,松开生命之船的掌控权,那么如何选择?

    并没有一个提示板,等自己交出控制权之后,它会告诉你下一步怎么走。

    没有这玩意!

    那么,自己该如何选择?

    我臣服,我放手,难道就是坐着不动?

    显然不是。因为坐着不动,这本身也是一种选择。自己凭什么选择“坐着不动”,而不是“站着不动”呢?或者“只动一两步”?

    谁来选择?

    按理来说,是袁长文选择,但现在他已经臣服,那么谁来选择?

    或者说,袁长文应该怎么跟随臣服之后的选择?

    就算跟随上帝的指引,我怎么知道哪一个是上帝的指引呢?

    袁长文下意识摸摸自己的额头,发现满手全是血迹,也不在意。

    【很明显,思考者是袁长文,而我只是那个傻逼背景。如果我来选择,不,我不会选择,而且我根本不会在意任何事情。】

    【电影屏幕什么时候在意电影内容了?所以,袁长文如果尽量模仿我来做选择的话,那么答案是……根本没有限制?】

    (随意选择的话,臣服与否有什么区别呢?)

    【臣服的话,就不会恐惧,不会在恐惧中选择,也不会在行动中夹杂恐惧。】

    (那不过是心态好而已,或者说强行说服自己不在意未来的结果。这跟臣服差好远,让“道”来掌控生命,而刚才我们所说的,明显是自己掌控,只不过不在意结果而已。)

    (但是,我们肯定是冲着某个结果去做出某个选择,如果不在意结果,那我们何必做出这个选择呢?)

    【所以,不管怎么选择,都是有着特定的目标,都是希望未来有某种改变?】

    (没错。有改变,那就不是臣服。如果臣服,那就是一切都好,一切都是完美的,根本不需要改变什么。而这种情况下,又怎么可能做出选择呢?所以,臣服就是屁话!)

    袁长文浑身颤抖,这意味着自己这么多的努力,完全白费。

    所谓臣服,就是屁话!

    那么自己断送了工作事业前程,伤透老婆老妈的心,落个精神病的头衔……袁长文不敢继续想象,庞大的恐惧再次袭来。

    一波接着一波,老婆当初劝说的话语,是不是我当初好好听听,认真上班就一切OK?

    再差也不会落到这种地步。

    臣服?

    “哈哈,这一切都是笑话!”

    袁长文手指牢牢抓住窗框,皮肤因用力而泛白,血管也随着肌肉紧缩而凸显出来。

    那么,自己要从头开始,重新找个工作,重新赚钱存钱……吗?

    不!

    太恐怖了,那种虚假的生活,每天除了恐惧就是焦虑,短暂的娱乐也伴随着低沉的烦躁。那才是浪费生命,浪费时间,浪费人生。

    【臣服,是对现状的臣服,对此刻的一切不反抗。】

    (然后呢?当自己做出某个选择的时候,不就是因为不满意此刻,才会做出某种选择,对吧?对一切都不反抗,如何选择?)

    (不要挣扎啦,承认吧,臣服就是屁话!少年,要诚实哟!)

    【不对,当自己臣服之后,是不会有这些问题的。】

    (少扯淡!就回答我,如何选择!)

    【臣服之后,让“道”来驾驶我的生命之船,那么肯定会给我提示。比如我正好遇见什么,或者我刚刚升起某个想法,然后一些事情便出现。】

    (哈哈,这个意思跟算命有什么区别?用自己的小脑袋,去解读万物的含义,找出自己的选择方向。说到底,还是自己在思考自己在判断,自己在选择!)

    【不是我选择,而是“道”把一切都就就位,我只需要顺流而行,顺着浪潮前进就好。】

    (那要如何确定所谓的“道”的顺流而行?我怎么知道这样是顺流,还是那样是顺流?)

    【臣服,然后观察。】

    (哈哈,谁在观察?还不是袁长文,说到底,依旧是袁长文在选择,只不过是换了种选择方式。)

    【没错,就是袁长文!也只能是袁长文来选择,我就是个傻逼背景,只能静静觉察,当然只有袁长文来选择。】

    【臣服,不思考,不需要费劲去寻找所谓的顺流还是逆流。这一切,不过是“自我”求生的手段罢了。】

    【不管怎么做,都是袁长文在活动。如果哪天电影屏幕动起来演绎自己的人生,那才是有鬼呐!】

    【所以袁长文能做的,就是尽量模仿成傻逼背景,清除那些自我编织的定义,然后臣服。肯定会有提示,甚至会有很明显的指示。】

    【如果还需要我费尽心思去猜测,这算什么臣服?】

    (真的吗?)

    袁长文很想大声说,是真的。但这不过是给自己加油鼓劲,不过是另一个自我编织的定义。

    不知道,这才是答案。

    袁长文又没有臣服过,哪里会知道结果,这些都是猜测罢了。虽然看起来很合理,但依旧不能改变这是关于臣服的猜测。

    哈!

    唯一的真实就是“我存在”,其他的一切都是电影屏幕上的内容,都属不真实的。

    此刻上演的是,“袁长文正在激烈内心争斗,关于臣服与否”,但这不是真实,至少无法确定真实。

    所以答案是……无所谓!

第四百二十四章 修到真实54

    袁长文站在那,看着脑海中突兀冒出的答案,发呆和茫然。

    无所谓?

    也就是说,自己选择什么,怎么选择,都是无所谓的?

    对于那个傻逼背景而言,根本不会在意。

    谁会在意呢?

    【袁长文会在意,会选择一个所谓的好,会因为选择而焦虑,也会因为选择而后悔懊恼。但这一切都是袁长文,影响的也是袁长文,并非我。】

    任何选择都会导致一定的结果,如果自己不喜欢,这个结果就会变成后果。如果自己喜欢,那么结果就会变为成果。

    事情的发展不受自己控制,而自己所谓的选择,也不过是参考过去的经验与知识罢了。

    那么,“本来事情发展不可控,而我却想要控制”,这就是烦恼的根源。

    也是自己为什么决定要臣服的原因。

    而臣服之后该如何做选择,袁长文卡在这里,冒出的答案连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真的是无所谓,随意选择的话,那么臣服与否根本没有区别,也不存在什么顺流逆流这种说法。

    【不对,臣服就是对于此刻现状的不抗拒。那么,我在随意选择之后,尽管发生的结果并不如意,但我处于臣服状态,也就不会觉得不如意。】

    【也就是说,自己臣服之后,根本不会去思考如何选择。因为想要找到最好的选择方式,本身就是控制,本身就是想要特定的某个结果。】

    【臣服,却不会产生这种情绪。我都已经臣服,又怎么会为了某个结果而做出选择?或者,我又怎么会因为没有出现特定结果,而感到难受烦躁呢?】

    (还是没有回答,如何选择。)

    【无所谓,这就是答案。对于傻逼背景而言,我们都认可这一点,就是无论发生什么,电影屏幕都不会在意电影内容。】

    (嗯,那是我们的本质,也是唯一的真实。)

    【而袁长文,就是要努力模仿那个傻逼背景。臣服就是这种状态,不选择,只管此刻发生的事情。不对未来进行幻想,也不会对过去产生后悔。】

    【之所以会让人难以接受和想不通如何选择,就是因为“自我”还想要控制。它在利用未来的恐惧恐吓我,告诉我臣服是可怕的。】

    【它也在唤醒我二十多年的习惯,唤醒我的控制欲。似乎这个世界必须要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就算不,也要尽力去控制。好多矛盾不就是因为想要控制而没法控制,产生的吗?】

    【一切自我编织的定义,都是“自我”的求生手段。没有这些定义也就没有“自我”,难道会有一部电影,演的就是电影屏幕本身吗?】

    【它让我对自我定义产生认同,让我对任何事物倾注心血,那么一旦这项事物破碎消失,自己就会难受痛苦。但这些不是我,对吧?】

    (坏的方面我们可以舍弃,但是好的方面呢?比如自己的善良、勤奋、坚持,还有引以为傲的理想,曾经做过的别人无法做到的事情。)

    【这些同样不是我。】

    (呵呵!)

    袁长文内心深处涌出一阵难受,淡淡的忧伤。

    为什么要呵呵?

    因为根本没人可以主动摆脱这些优良品德,或者严格来说,没人愿意主动放弃自己的骄傲。

    不管这个骄傲是思维缜密,还是认知升级,或者是做过一些只有少数人才敢做的事情……不管是什么,这都是属于自己的骄傲。

    袁长文以为自己已经丢掉,最大的困难不过是那栋名为“金钱”的建筑。但现在看来,这些骄傲同样是难以斩杀的存在。

    心里隐隐约约流过某些念头,“老子是追求真实的人,你们都是渣渣”,“我已经看到这些都不真实,你们还在努力奋斗,渣渣。”

    还有自己曾经的骄傲,以及想象着斩杀自我定义结束之后,自己将成为高人一等的存在。

    【这些东西,同样不是我。】

    (呵呵!)

    袁长文感到些许窒息,渐渐的,那股忧伤变成了恐惧。

    自己对未来还有想法,自己还有环游世界的冲动,自己还有好好体会生活的愿望,自己还有摆脱情绪拉扯之后的美好。

    【但是,这些东西,同样不是我。】

    (呵呵!)

    袁长文呼吸有些急促,明显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明明只是探寻臣服之后的事情,怎么会走到这步?

    臣服?

    对,臣服!

    袁长文突然放手,不再抓住窗框,也不管时间地点,猛地跪在地上。

    呯!

    这是磕头磕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呯!

    袁长文就这么跪在地上,使劲磕头,也不在意额头刚才还在流血。

    “主啊!告诉我,该怎么办?求求你,救救我好么?”

    “我现在跪在地上,祈求你的保佑。从此刻开始,不再有袁长文这个人!他的理想,他的喜好,他的坚持,统统将被抛弃。”

    “可以吗?可以拯救我吗?”

    “我已经放弃了袁长文,为什么还是这样难受?”

    “主啊!你听不见我的祈求吗?求求你,救救我好么?”

    袁长文跪在地上,一边磕头一边哭泣。

    想要臣服,就得放弃所有一切,而这也是斩杀自我定义的必须。

    若是留着某些自我定义,又谈何斩杀呢?

    我曾经用了二十多年的时间,将这些自我定义认同于我自己,现在我要摆脱情绪的拉扯,这些自我定义必须被斩杀。

    我好难受,好难过!

    那恐惧犹如浪花一般,不断冲刷着身体和精神。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的心爱之物被打碎,自己投入心血的事情被否定。

    袁长文被恐惧所包裹,整个人倒在墙壁下,环抱着身体瑟瑟发抖。

    我不能抗拒,我要臣服。

    臣服!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恐惧并没有减缓,依旧在体内横冲直撞。

    袁长文感受着恐惧,用自己仅有的些许清明,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思维,不跟随恐惧一起编造故事。

    也不会给自己加油打气,转移注意力以祈求片刻安宁。

    袁长文就这么看着恐惧,在沙漠上肆意横行,那漆黑如墨的光影飞速在各个建筑间穿梭。

    不时的,这漆黑的光影会幻化成红色、橘黄色等温馨的光影,也会变成绿色、蓝色等冷静舒心的光影。

    没用!

    那个傻逼背景才不会在乎这些事情!

    他现在肯定边吃兔头边看戏!

    理论上的了解,永远比不上亲身的体验。早在很多章之前,袁长文就知道会斩杀一些美好的自我定义。

    但真正遇到的时候,却是如此不堪,自己就像孩子一样无助。

    之前也遇到过?

    袁长文不记得了,好像有吧,不过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此刻,袁长文正在经历些什么。

    或者,当初的经历并没有让他斩杀掉那个自我定义。

    也许,所谓的觉醒就是这样,一会难受一会清醒,一会以为全部结束了,一会恐惧会再次露脸嘲笑自己。

    放下执着?放下对自我定义的认同?

    袁长文发现,这两件事根本做不到。“放下执着”本身就是一种执着,更别说那个自我定义了。

    怎么办?

第四百二十五章 修到真实55

    袁长文躺在地上,渐渐感受到水泥地的冰凉。

    使劲支撑起身子,从侧躺变成坐姿。

    这是个好现象,说明恐惧正在慢慢减弱,刚才恐惧火力全开的时候,自己哪里能感受到其他事物。

    所有的所有,全部被恐惧包围,除了恐惧其他一无所有。

    袁长文微微喘气,恐惧并没有离开,自己能感受到内心依旧是难受不安。

    要不,自杀算了?

    至少死了,就不会在承担这种痛苦。

    袁长文自嘲笑笑,他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因为还没有斩杀尽自我定义,岂能这样认输?

    不过话说回来,这种斗志本身就需要斩杀吧?

    否则,自我编织的定义,“我是一个斩杀自我定义的人,我不服输,我永不放弃”,自己岂不是又陷入恶魔的谎言之中!

    所以,只有臣服。

    (狗屁臣服!不过是强迫自己仅仅关注眼下,强迫自己不去思考未来罢了。)

    【没错,也许其他人就是这种感受。不过,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我一直在纳闷,明明已经找到唯一的真实,为什么事情根本没有任何变化?现在看来,自己忽略了臣服。】

    【若仅仅是嘴上知道,有什么用呢?思维依旧在畅想未来,依旧在恐惧中做选择,自己的行为无不展示着,自己根本不认可这唯一的真实。】

    【臣服,就是从思想和行为中表现出这唯一的真实。明明事业金钱是虚假的,为什么自己还不断认同,而且斩杀之后痛苦依旧,时不时还要再来一波恐惧?】

    【就是因为自己没有臣服,没有将自己的生命交出去,还想要自己控制。可是仔细想想,谁在控制?袁长文在控制,那个二十多年生活经验阅历知识的总和,在控制。】

    (对啊,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这些经验阅历信息知识么?)

    【但这个并非真实,唯一的真实就是“我存在”。而且,那些自我定义都是可以更换的,我可以是白领,也可以是流浪汉。这种可以更换的东西,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至少我可以很明确,如果我努力工作,也许不会大富大贵,但我没有辜负时间,至少未来的进展我心中有数。)

    【心中有数?知道自己的未来就是结婚、生子、买房子、还房贷,工作、再工作,带小孩、教育小孩、等小孩读大学,自己依旧在工作,然后退休,最后死亡。】

    【这就是所谓的心中有数?!先不说会不会在人生中发生意外,单单是这种几乎被规划好的人生,难道就不恐怖?】

    (至少比未知强!)

    【在安静的绝望中生活,面对未知的恐惧,谁有知道未来是好是坏呢?】

    袁长文坐在墙边,望着天空,这个角度透过窗户,只能看见天空。

    天空并不蓝,早晨的凉爽还没有完全过去,些许阴沉夹杂其中。

    好看吗?

    不好看。

    袁长文很早就发现自己,似乎已经丧失了对大自然的欣赏。

    去一个美景之地,往往最初些许时间能感受到震撼,后来就再也看不到。

    自己口中的“好美”,不过是为了应付身边的人,让自己不唱反调。

    但自己真的觉得美吗?

    除开最初的些许时间,其余的都是谎话。还有那些美丽无比的风景照,更多的是希望有人点赞,有人感慨“哇,你好厉害,那里好美,我也想去”等等。

    每当有人回复,自己也会笑着炫耀“确实很美,有机会一定要来,身体和灵魂在路上”等等。

    但有时候,甚至面对别人的赞扬,自己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开心,或者景色有多美。

    这种事情,跟谁讲?别人会不会认为自己是在装逼?

    哎哟,去过地方多,所以看不上小地方的美景?

    似乎大家都说美,所以我也要说美。一旦不协调,那么就会被人骂不懂欣赏。

    真尼玛好笑!

    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就是这么在意别人的眼光?

    为了合群,自己做了多少违心的事情?

    不过话又说回来,违心的事情做多了,也就不觉得违心,反而还感觉很正常。如果有别的年轻人做出不一样的举动,自己反而会站在守旧势力这一方。

    切!

    袁长文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真实,多么昂贵的字眼啊。

    若不是这份真实,自己说不定正在跟同事打麻将,或者跟哥们撸串。自己还会在美景中哈哈大笑,跟别人炫耀这是自己的旅程,自己是一个懂山水的人。

    呸!

    袁长文,你真TM恶心!

    用别人的道,来束缚自己,无疑是愚蠢的。那用自己的道,来束缚别人,就很好吗?

    袁长文仰望那灰色的乌云,莫名想起死去的老张,也许你已经回到修真世界了吧?

    真是,自己觉醒了,却不告诉我。说了一些没有意义的话语,为什么我们都知道同样的事情,但待遇却完全不同呢?

    哈!

    难道这就是臣服的真谛?

    因为一切都不真实,所以臣服于那唯一的真实,“我存在”。

    因为时间不存在,所以臣服于唯一的时间,此刻。

    (但是……)

    【没有但是。】

    (放屁!那会发生什么?一个没有悲欢的木头人?无情?)

    【不重要,我此刻就是要放手臣服。所有的担忧烦恼,都扔给“道”。反正是它在控制我的生命之船,就算发生什么不好的,我也不想去纠正。】

    【累了……】

    (万一死了呢?万一去讨口呢?)

    【那就让这一切发生吧。】

    (不害怕?我不相信。)

    【嗯,有一点害怕。不过,这正好说明,自己还不够臣服。】

    (疯了吗?事业收入理想家人,统统不要了?!就算是和尚,也要吃斋念佛,怎么可能完全臣服而什么都不做!)

    【若不是疯了,我又怎么会在精神病院呢?】

    袁长文暗自好笑,自己才刚刚开始臣服,就期盼有不同的结果出现,这算哪门子臣服啊?

    放下一切希望。

    也许,这才叫臣服。若是我臣服,老天就必须给予我什么,这不成了交易么。

    莫要着急。

    袁长文突然想起老张的话语,他是在提醒自己莫要着急吗?还是说,着急这种情绪本身就会破坏觉醒?

    (如何判定是觉醒?万一这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妄念呢?)

    【我不知道。】

    (那还说个屁!)

    【觉醒只是一种称呼,跟修真没什么区别。哈!我懂了!称呼,对,就是称呼。也可以说是标签、界限,随便怎么描述都可以。】

    【正是这个东西,阻挡了我的臣服,阻挡了我对此刻的相融。比如我背靠的,我们把它叫做墙。但它究竟是什么,没人能说清。】

    (what?!)

    【任何东西都是这样,桌子、电灯、窗户等等,一切都是标签都是人类起的名字。但它们本身是什么,却没人知道。】

    【我们总是瞄了一眼,哦,这是窗户,然后就没了。当我们拿走窗户,拿走任何企图描述的文字之后,还剩什么?】

    【很明显,窗户不会因为我们拿走“窗户”这两个字,而变成其他东西。也不会因为我们使用的文字的改变,而有任何改变。】

    【那么,那个没改变的是什么?】

    (就是窗户啊。)

    【不,这就是臣服。臣服于“事情本来就应该是”的样子,就像窗户,当我清空了所有关于它的文字描述之后,剩下的才是它“本来就应该是”的东西。】

    “哈哈!原来如此!”

第四百二十六章 修到真实56

    标签化,这是人类文明的一大进步。

    可以说,如果没有标签化,人类文明绝对没法形成。

    想象一下,如果不用“鸟”这个字来描述鸟,也不用任何文字来描述鸟,文明如何产生?

    就是这种标签化,让人类可以从纷繁复杂的世界中,提取并整理知识,然后一代代传承。

    每一代都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这样可以在人类有限的寿命中,尽可能迈步超前,而不是做着重复的无用功。

    人类的大脑不是计算机,它有些自己的处理模式,化繁为简,模糊处理。

    但同样,这种方便的道路,并非真实。

    因为那些标签,仅仅是标签而已,只不过是为了方便人类大脑的理解。

    为什么要理解?

    因为人类的文明需要传承,人类不甘心被自然愚弄。

    我命由我不由天!

    这个口号可以说贯穿了人类文明的进程,就连现在,小到工作激励,大到外星探索,这句口号永远不会过时。

    甚至那些环保主义者,那些强调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人们,也可以用这句口号打发掉。

    当我们可以肆意建造大自然的时候,哪里还需要和谐共处?

    当生态圈在我们眼中,毫无秘密可言的时候,哪里还需要什么环保?

    所以,努力吧,奋斗吧,将宇宙踩在脚下吧!

    多么热血,多么励志。

    “不要被眼前的困难打倒,人生就是因为困难才精彩。”

    “现在所有哭过的困难,最后都会笑着讲出来。”

    “人生没有极限,唯一设限的,就是你自己。”

    “坚持你的梦想,那是你唯一的东西。”

    “没人可以阻挡你的前进,能让你停下脚步的,只有你自己。”

    有错吗?没错。

    真实吗?不真实。

    袁长文坐在墙边,缓缓呼吸,放空脑袋,想要把这些标签化的描述统统挪开。

    看着眼前的窗户,放掉所有人类的描述,看看它“本来就应该是”的模样。

    并没有什么特殊感觉。

    袁长文突然有点头疼,是刚才撞窗框撞地面导致的吗?

    两眼一黑,袁长文昏了过去。

    …………

    …………

    家里,老妈和老婆坐在沙发上,宝宝已经睡了。

    虽然已经早晨,但两人明显处于疲惫状态,几乎整夜未眠。

    一个是儿子,一个是老公,几乎可以说是人生中占据相当分量的人物,如今却被判为精神病。

    这让两人如何能睡?

    老妈哭昏了两次,现在已经处于麻木状态。

    “你走吧,我们袁家不会怪你的。”

    老婆听了这话,楞是没有反应过来,整夜未眠加上伤心过度,大脑已经有点处于当机的状态。

    “妈,你怎么能这样?”

    老妈喃喃道:“没事的,你才多大?三十岁都不到,难道你要这样浪费大好的时间?就算我愿意,亲家母也不会同意的。

    你走吧,长文的事情不怪你。只能算是他的命不好,你也没必要跟着他一起受累。想想你的青春年华,三十岁的女人才刚刚开花,你走吧。”

    老婆有些不知所措,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思考过,但不知道如何开口。因为一旦讲出来,总有一种乘人之危的感觉。

    而且,别人会不会说三道四,说自己看着老公住院然后一个人跑了。亲戚朋友会不会认为,自己是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

    但婆婆却主动说出来,让老婆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

    老妈:“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想法多思维怪,觉得老一辈的价值观根本不值一提。我们也不怪你们,毕竟生长环境都不一样……”

    老婆突然有些哽咽,很多事情,想象的时候是一回事,真的发生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若是想象,自家老公疯了,不知道多久康复,也不知道康复后会不会继续服刑,傻逼才会继续等待。

    你以为是童话故事吗?

    老娘可是不到三十岁,如此貌美,怎么可能浪费时间在那精神病上?

    但事情真的发生时,老婆却发现自己内心,有些别样的冲动。

    “妈,我不会走的。”

    老妈勉强笑笑:“孩子,别强迫自己,那些风言风语就让它们去吧。那些喜欢八卦的人,就是这样,喜欢嚼舌根。等过一段时间,他们又会找到其他事情,不会一直抓着你不妨的。”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老妈:“你嫁入我们袁家,也有几年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好。我也不希望你被迫留在这里,毕竟长文已经这样,没法再给你幸福未来……”

    “妈!我决定了!”

    就在这时,闺蜜发信息过来:“亲爱的,房间给你收拾好了,什么时候搬过来呢?”

    老婆回复道:“我不过来了,我决定就在这,我要把长文接回来。”

    闺蜜:“你疯了吗?他是疯子,万一回来发疯,把你杀死怎么办?”

    老婆:“不会的。”

    闺蜜:“你不要命了吗?!想想宝宝,别那么冲动!”

    老婆没有回复,直接将手机扔在一旁。

    总有些事,比命重要。

    …………

    …………

    袁长文发现自己在无边无际的水面上,汪洋大海看不到边。

    没有陆地,没有船只,袁长文就这么一直踩水保持着生存。

    天空黑压压的乌云袭来,海洋上都有的闪电雷鸣轮番登场,还有惊涛巨浪,让他费尽心思才能勉强存活。

    游啊游,漂啊漂!

    每次没力气的时候,袁长文总会给自己加油打气,不要放弃。

    一次又一次。

    最后,袁长文厌烦了这无休止的加油打气,停止踩水,整个人沉入海底。

    本来已经做好死亡的准备,结果却发现,在海底也能呼吸。

    靠!

    那自己还费尽踩水干嘛?

    袁长文没有死,反而活得更好,在海底肆意游动。

    不知何时,一道亮光从天而降,直直打入海底,照亮整片海域。

    袁长文有些刺眼,却依旧朝着光源前进。在这无边无际的大海上,突然出现的光源,不管那是什么,自己都必须过去。

    游啊游,好不容易来到光源处。

    袁长文猛地跃出水面,大口呼吸空气。

    醒了。

    袁长文发现自己在病床上,天花板的灯光有些刺眼。

    刚才那是梦啊!

    又做梦了,今早才做了连环梦,现在又做梦。

    但袁长文仔细看着墙上的日期,却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也就是说,自己已经睡了一天?

    但自己却没有感觉到,所以要怎么确认这个真实性呢?

    袁长文自嘲笑笑,疯了,自己已经疯了,什么事情都朝真实上面靠。

    除了“我存在”,还有什么真实呢?

    咦?

    袁长文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会不会这个世界,统统都是自己脑海中的世界?

    根本没有外面,一切都是里面?

第四百二十七章 修到真实57

    袁长文躺在病床上,醒了但没有坐起来。

    谁知道自己是怎么回来的,也许是医生看自己晕倒在那,然后将自己送回来的。

    身上并没有插管子输液之类的,明显医生也知道自己晕倒的情况不严重。

    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有些疼。

    想起刚才的梦境,还有突兀泛起的念头,袁长文有些不对劲。

    自从开始探究真实之后,各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就从脑子里蹦出来,完全不需要自己去寻找。仿佛自己做的就是,将四周清扫干净,让这些东西不被遮挡而已。

    也就是说,自己本来就很厉害,只不过被自我编织的定义掩盖了?

    袁长文不知道,但感觉浑身不对劲,似乎自己的世界观有了些许变化。

    整个世界统统都在自己脑子里?

    一般而言,我们看世界,就是“那有个世界,然后这有个我,于是我来看世界。”

    袁长文曾经也是这样,但走上探究真实的道路之后,他知道所谓的世界、所谓的客观事物都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

    这个结论,并没有太大影响,似乎只是多了一个概念而已。

    可现在冒出的这个念头,很是惊悚。

    1,假设这个世界真实存在,确实有这么一个世界在这,也确实有袁长文这个人在这。那么袁长文看到的一切,就必然满足科学的推论。

    光照射到物体上,物体反射光,然后光进入眼睛,通过视神经传递电信号,接着大脑皮层相应区域受到刺激,产生我们看到的画面。

    究其根本,这个世界的一切画面,我们的一切感觉都是产生于脑海之中。

    2,假设这个世界并不真实,一切客观事物都不存在。那么,袁长文能看到的一切,感受到的一切,其来源并不能确认。

    也许只是一组电信号的叠加,也许就像黑客帝国那样,甚至自己都没法确定自己是否是人,因为感觉“自己是人”这个感觉,也是可以被传递的。

    那么,眼见的房间、身下的病床,这些统统不是真实存在。既然如此,想象一张病床,这个病床必然之存在于自己的脑海中。

    而就算眼前这个病床,因为其并不真实,所以也只不过是脑海中的想象。它比单纯的想象看起来更加真实,但依旧也是想像。

    所谓的事业在哪里?在自己的脑海中。

    家人、责任、道德之类的在哪里?也在自己的脑海中。

    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脑海中。

    曾经的袁长文以为,宇宙就像一片无限大的白纸,我们自己就是白纸上的小点,渺小而孱弱。用人类的智慧和努力,一点点扩展我们的认知,飞向那广袤的宇宙。

    但现在,宇宙和我们对调。而我们唯一的真实仅仅是“我存在”、那个傻逼背景、那份觉察。

    所以,傻逼背景成了无限的白纸,而宇宙却是一个小点。我们觉察到一个宇宙的存在,它的存在就在我们脑海中,就是傻逼背景上的添加物。

    袁长文目瞪口呆看着自己的逻辑推论,这样只会推导出一个结果,那份觉察就是一切。

    我觉察到这有个桌子,我觉察到这有个房间,我觉察到自己是个人类……

    全部都是我觉察到,这一切都在自己的觉察之内。

    若是这样,这个世界就像梦境一般,这个根本不是比喻,而是活生生的现实。

    这个世界就是我的梦境。

    我在做梦,梦见自己还有所谓的宇宙,以及其他一切乱七八糟的东西。但这些东西,统统都属于做梦者。

    但是,袁长文有些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自己不能控制这个梦境呢?

    这是我的梦境,为什么对我如此残忍呢?

    难道做一个腰缠万贯的美梦,不好吗?

    还是说,我在做噩梦?

    袁长文看着房间,看着窗外模糊的风景,这一切都只是在自己的脑海里。

    靠!

    还比这更疯狂的想法吗?

    绝对没有,什么外星人大战之类的,弱爆了!

    就算什么修真飞升,菩提界、神界、仙界,统统都只是脑海里的觉察而已。

    整个宇宙都是我一个人的!

    (切,说得那么霸气,有钱吗?房子几套?票子多少?呸!Loser!)

    【没错,我是loser。造成困扰的根本不是现实,而是我对于现实的对抗。如果我超满意自己是一个loser,那么根本不会产生任何焦虑和烦恼。】

    (那就当一辈子loser吧!)

    【我对成功究竟是有多么渴望,渴望到什么都不顾,就是只知道成功。哦不,事实上是对金钱的渴望,所谓的成功不过是对金钱渴望的包装。因为社会反对拜金主义,没人敢大声说自己爱钱胜过一切。】

    (那有些极端了,我们可以兼顾金钱、亲情、爱情等等,并不冲突。)

    【谁会相信呢?】

    还有个问题!

    袁长文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如果自己是在做梦,那么自己醒来之后的世界,又是怎样的呢?

    若是醒来之后的世界,跟现在一样,哪怕科技发展无数倍,所有人都可以横穿星系。或者自己处于某些修真世界,一拳可以打爆星系。

    再或者,自己并非人类,是一条狗正在被邪恶人类做实验之类的。

    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么证明自己根本没有醒来。因为同样可以推理,醒来的“我”依旧处于更大一个做梦者的梦境中。

    客观事物永远都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

    按照自己的推论,不管醒来之后是什么世界,依旧处于觉察之中。

    那么,根本没有醒来?

    准确来说,根本没有醒来的世界?

    袁长文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有些糊涂,因为这样的话,自己永远也没法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

    虽然找到唯一的真实,“我存在”,或者说那份觉察。

    但这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永远无法得知。

    也就是说,我是谁这个问题,根本没有明确的答案。就算回答“我是那份觉察”,那么所谓的那份觉察是什么?

    没有答案。

    【就算这样,我依旧对于金钱有着病态般的执着,随时它都会出来晃荡,提醒我自己是个loser。】

    (本来就是。)

    【没错,我不否认。但是为何,那段情绪依旧可以拉扯我?难道说,金钱是不可斩杀的?】

    【显然不可能啊!再坚硬的建筑,也无法逃脱自我定义的范围,本质就是那样,没道理出现不可斩杀的情况。】

    (努力赚钱就好了呀!)

    靠!

    一股恶心和难受再次袭来,袁长文有一次被金钱的恐惧击中,些许后悔的情绪又一次横冲直撞。

    仅仅是想想没钱的状态,就令人窒息。

    靠!

第四百二十八章 修到真实58

    袁长文躺在病床上,忍受着难受与痛苦的折磨。这个折磨不是别人带来的,而是他自己挖掘的。

    如果他不思考这些问题,努力赚钱生活,那么就算经常焦虑烦躁,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焦虑烦躁,自己知道这一切的原因,就是没钱,来个百八十亿,这些烦恼瞬间解决。

    袁长文现在,是一种飘忽的痛苦难受,因为没有什么是真实的。而自己却要为这些不真实的东西,忍受各种情绪拉扯。

    如果明天自己就死了,这些事情还有多重要?

    曾经的袁长文,被这句话问过几次,也凭借这句话摆脱焦虑烦恼。

    可惜,曾经的袁长文已然不在,如今躺在床上的,是一个正在奋力斩杀“曾经的袁长文”的人。

    如果明天就死,老子也要弄清楚这真实!

    袁长文就是这种状态,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被这些自我定义牢牢束缚住,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非要探寻真实。

    之前是一股愤怒支撑着他,不断斩杀,不愿意再被情绪拉扯。

    但现在的状况,似乎整个过程变成自发前进,就像万有引力那种法则一样,根本不以自己的主观意识改变。

    想要回去,重新找份工作,努力奋斗,重头开始?

    回不去了。

    这种感觉就像高中毕业,或者大学毕业,即将迈入社会的青年。面对整个社会,那么多职业,有人开跑车有人坐公交。

    迷茫。

    并非不知道选择什么的迷茫,而是内心深处感到一阵阵荒谬,却发现现实似乎很真实的那种迷茫。

    当时的自己是怎么做的?

    使劲抓住某个意义,拼命催眠自己,跟着恐惧一路狂奔。然后不知不觉,自己再也不迷茫,开始奋斗拼搏的美好人生。

    偶尔夜深人静,会觉得这一切荒谬无比。

    但接着又被房贷、车子、票子等等各种社会问题包裹,恐惧袭来让人放下无用的思考,努力往前迈进成功。

    现在还能这样吗?

    袁长文看着窗外的树木,随风飘动,片片叶子轻柔落下。

    离开树枝的叶子,如何才能回得去呢?

    只有更远!

    袁长文试着调整呼吸,让自己愉悦轻松起来,但发现根本做不到。

    这种如同吸附在脊髓上的难受,紧紧包裹着他。

    心如死灰,也许就是这种状态。

    “还不够!”

    袁长文低声吼了出来,这些难受还不够,最好再来一些,最后一次性全部登场,看看是你死还是我亡!

    时不时的情绪拉扯,偶尔短暂清明轻松,这种轮番交替有意义吗?

    有本事一起上啊!

    那恶魔,不是最拿手各种欺骗么?

    出招啊!

    袁长文拍打着床铺,想要呐喊,却只是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自己还能怎么办?

    难受的情绪就像腐蚀性的液体,渐渐弥漫开来,袁长文的脑子些许空白,就连身体似乎也不知道自己的。

    如何摆脱这股难受?

    没法摆脱,所谓的摆脱不过是转移注意力罢了。唯一的真实就是“我存在”,除了这个,其他皆是妄言妄念。

    不摆脱,就要硬生生承受这种难受,而且还不能随着情绪编造故事,更不能想象未来有一天自己怎样怎样牛逼。

    这些统统没有,就是细细感受这份难受,臣服于它,允许它的存在。

    脑袋有些晕,身体有些软。

    袁长文勉强支撑自己下床,而室友,就是那个恐惧女人的室友,则在角落里躲着。

    又是恐惧?

    恐惧没钱,和恐惧女人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因为大部分人都恐惧没钱,所有把恐惧女人判定为精神病?

    (算了吧,自己都顾不过来,还有心思管别人?)

    【哪有别人?统统都是自己,这个宇宙都是自己,一切都发生在自己脑海中。】

    (这不过是自己的想法,算不得什么。)

    【那要什么才算?皇家科学委员会的认可?还是全世界大部分人的赞同?那些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非要别人的认可,关键是,需要别人来认可我的人生?】

    (人类是群居性生物,没有人可以脱离社会,我们在社会上经历的种种,造就了我们。)

    【那么,谁在经历呢?总得有个东西在社会上经历种种,但关键是,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把这些经历当作我。】

    【明显不是,对吧。我应该是那个“正在社会上经历”的东西,而不是那些经历。那个傻逼背景,那份觉察才是我,其他的都是妄念。】

    (有什么用呢?对生活有什么帮助呢?看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懦弱、卑微、毫无生活激情可言,就这样在精神病院里,浪费时光。)

    【我为了那些虚假的自我定义耗费一生的时光,这才叫浪费。】

    【没错,我现在确实不像之前,我指的是前面那些章节,似乎随时随地都有新的见解,时时刻刻都在看破自我定义。】

    【现在的我,找不到继续前进的道路。我知道更远,却不知道下一步应该踏向何处。仿佛已经没有自我定义需要斩杀,也没有什么需要更加明了。】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不真实的不存在,真实的永远不会停止存在。“我存在”,那个傻逼背景,那份觉察。就是这样,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不要找借口,事实就是,loser,没钱,没动力,没有精气神,浑身难受……想想曾经,那些意气风发,那些豪言壮语,不想再次回到那热血冲动的生活中吗?)

    【我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享乐的能力。我就像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些励志激情的人生,却丝毫没有相应的互动。】

    【这个世界都在我脑海里,就算是看到这个病房,我也能感觉到自己在一个脑子里,然后看着这些东西在眼前。】

    (所以,要打破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动起来吧,骚年,燥起来吧。美丽的人生,金钱、女人、权力、野望,想想拼搏的汗水,想想成功的喜悦。来吧,少年!)

    【哦。】

    袁长文变得毫无兴趣,就算现在自己突然拥有一两亿的财富,似乎也不会有什么转变。

    (真的不会吗?)

    【呃……应该会很开心,很高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回到现在这种状态。想要凭借虚假之物来持续保持某种情绪,有可能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

    【宝珠的事情,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袁长文叹了口气,体内那股犹如毒气一般的难受情绪,依旧盘旋在体内。

    怎么回事?

    不是一会难受一会清明吗?

    怎么现在这股难受还在这里?

    袁长文想要找到答案,却又想起臣服,任何辩解说明此刻情况的举动,都是想要控制。

    控制自己尽快摆脱难受,通过说服自己,通过展望美好未来。反正就是转移注意力,让“自我”找到其他东西依附。

    臣服,体验事物“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的状态。

    袁长文深呼吸,任由自己被情绪拉扯,被难受痛苦拉入深渊。

第四百二十九章 修到真实59

    捕快的反应很快,也许是老张本人的身份不同,哪怕已经在精神病院待了三年,捕快来的速度也非同一般。

    想想也是,不管是老张的对头,还是他的家人,哪个又是平常的角色呢?

    来了两辆警车,以及一俩私家车。

    捕快按照流程,开始收集资料,做询问笔录。

    唯一有点尴尬的,是死者老张最后交流的,也是一名精神病人。虽然所有笔录几乎都将最后的线索指向那名精神病人,但毕竟是精神病人啊!

    谁知道沟通会不会出问题?

    但想继续调查,那名精神病人就是一个无法绕过的坎。

    翻翻那名精神病人的资料,好家伙!袁长文,昨天才送进来,今天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就这样,袁长文被叫到办公室,接受询问。

    除了两名捕快,还站着一名便装女子,上了些年纪。

    这明显不符合规定,但这些规定是谁制定的?

    还不是这些人。

    袁长文心里明白,老张的位置比想象的还要高。

    不过,那又怎样呢?

    在一个寻找真实的人面前,这些东西犹如渣渣。

    袁长文发现这是一个很好的测试方法,若是自己紧张害怕之类的,就说明自己还需要继续斩杀。

    正好自己也找不到下一步该怎样踏出,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谢谢老天,瞌睡送枕头啊!

    女子不客气道:“讲一讲,你跟老张聊了些什么,导致他决定自杀。”

    袁长文轻笑一声,说:“给你讲了,你确定你能听懂吗?”

    女子敲敲桌子:“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现在,我们怎么问你,你就怎么回答。”

    袁长文玩味笑道:“好啊!我跟老张探讨了何为修真,以及什么才是修到真实。老张顿悟,看破假我、真我、无我的区别,于是飞升了。”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明显处于不相信的阶段。

    女子还想开口,却被一旁的捕快阻拦下来,仿佛在说看我的。

    一名老捕快,经验丰富,似乎多次跟精神病人打交道,一开口说话就把自己的位置放的很低。

    “修真我们也知道,但了解不多,你能不能跟我们详细讲解一下,比如什么功法,或者境界的划分,以及老张究竟顿悟了什么?”

    袁长文:“你看不起我。”

    老捕快一愣,连忙笑道:“哪有的事,我一直都认为,我们只是世界观的不同,并非有什么太大差异。也许,你可以讲讲你的世界观,让我们都学习学习。”

    袁长文:“你嘴上这么说,但明显你内心在鄙视我,你想做的不过是吹捧我,让我好显摆一下……”

    说着,袁长文不说话了。

    为什么刚才那名女子不客气讲话,自己想要报复回去?

    还有,我为什么可以如此断定捕快的内心想法?

    【女子对我不客气,我感觉受到挑衅,于是故意说得那么模糊,想看看他们吃瘪的样子。为什么报复的心情很爽?】

    (这很正常,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还之。她是导致心情不爽的原因,解决了她,自然心情就会爽快。)

    【这里的我根本不是我,而是袁长文。她不可能冒犯我,她只能冒犯袁长文,而导致袁长文反抗的是“自我”。】

    (要忍让?也可以啊,下次注意调整心态就好了。)

    【也不对,为什么要忍让?明明袁长文心里鬼火冒,恨不得扇她两耳光,为什么要忍让?】

    (耶稣说,别人打你左脸,把右脸也伸过去。对吧,还有佛陀说,慈悲为怀。道德经也讲,圣人行无为之事。)

    【鬼扯,这些人跟我什么关系?谁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真实存在,也没人知道这些东西究竟是不是他们写的。】

    【都是两千多年的死人,扯上他们干嘛?】

    (他们都是觉醒之人,全球开悟的代表,智慧的最高顶点,多学习没有坏处。)

    【能确定他们存在吗?我们只能说“现在这个时刻,我觉察到一些书籍,上面写着两千年前的人和事”,但这些就是真实吗?】

    【我们真的可以确定,历史这玩意真的存在吗?不能,不管什么证据,永远也逃脱不了“此刻,我觉察到什么什么”的模式。】

    【再说,难道我可以通过模仿觉醒者的行为,来获得觉醒?若是这样可以,那这个世界上早就挤满了觉醒者。】

    (那要怎样?报复也不对,忍让也不对!)

    【没错,就是两者都不对。要超脱,超越对与错的二元对立!】

    袁长文反应过来,怎么选择都无所谓,因为电影内容永远无法伤害那个傻逼背景。

    关键是自己不能有立场,选择对与错的任何一个,都已经陷入恶魔的谎言。

    (狗屁!别扯那些没用的,告诉我,下次面临这女人的挑衅,怎么选择?)

    【我说过了,无所谓,怎么选择都可以。关键是要明白自己是属于超脱的,是超越对与错二元对立的存在。】

    (可惜现实里,并没有什么超脱二元对立。话说,这都是什么词汇,二元对立?)

    【高低、冷热、祸福、正面负面,这些都是二元对立。没错,现实确实没有,但袁长文要斩杀自我定义,变成像傻逼背景那样的存在,就必须这样做。】

    【永远不认同任何一个立场,或者说,认同所有的立场。杀人没错,救人也没错。不再区分场景,也没有什么前提条件,统统都认同。】

    【这些都是梦境,我的梦境,本来就是我,还有什么好区分的呢?我在演戏,同时我也在看戏,就是这样。】

    袁长文眼前一亮,这些并非什么新知识,也不是什么新的洞见。这些都是以前就想通的问题,只不过现在似乎才刚刚开始运用。

    修到真实,老张,怪不得你能顿悟飞升,我自己也有些别样的感觉。

    “你在笑什么?”

    捕快的问话,打断了袁长文的思考。

    袁长文:“嗯,我在,想通,耶稣……”

    说话根本连不成一句!

    袁长文发现,若是自己又当演戏者,又当看戏人,似乎根本没法集中精神。

    难道这就是,为什么那些大师都沉默寡言么?

    不是不想说,而是进入这种状态的人,根本没法全力思考对话。

    修行之人,估计都是如此。

    觉醒之后,也许情况就会反转。

    袁长文再也不想说话,一直努力让自己成为这种状态,演戏者与看戏人。

    对!

    自己不是觉得,整个世界都在自己的脑海里么?

    袁长文开始想象,自己坐在这办公室,眼前有三个人还有一堆东西。然后自己在看这些东西的同时,整个世界都在自己脑海中。

    想象那个傻逼背景,正在那里看着自己的所作所为。

    咦?

    如果是想象,那么我还可以想象背景之外还有个背景。

    这算什么?

第四百三十章 修到真实60

    袁长文在办公室,对面三人的询问,想知道老张究竟是如何跳楼的。

    刚才在病床上的时候,袁长文发现自己没有什么好想的,似乎整个故事已经结束。

    唯一的真实,就是“我存在”。

    但现在,袁长文找到一个办法,努力想象那个傻逼背景正在观察自己。

    一股澎湃的心情由内而生,仿佛在一瞬间,迷茫的人找到方向,那不知朝何处踏下的脚步,也顺利迈出。

    整个喜悦之情才刚刚燃起,袁长文就想到一个问题。

    既然自己可以想象现在的一切,都是发生在背景上,那么自己依旧可以继续想象,背景之外还有个背景。

    然后,无限个背景一直叠加。

    难道这是一种修行方法?

    (修行个屁!看看银行存款,每天都在减少,还好意思谈什么修行?)

    【真是阴魂不散啊!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最后的羁绊竟然是金钱!不是亲情、不是梦想、不是家庭责任,最放不下的竟然是金钱。】

    (别想什么放下不放下的,人生在世,就是奋斗努力潇洒快意。快回来吧!一切都还不晚,任何时候都不会晚。)

    【恐惧的力量真尼玛庞大,就算自己知晓金钱不过是自我定义,也无济于事。恐惧至今都可以利用金钱来拉扯我,自己曾经是有多么恐惧没钱啊!】

    【也不能怪别人,想来想去,还是自己不愿意放下对金钱的看重。自以为自己将真实放在第一位,其实内心深处,金钱才是第一位。】

    (那就做最重要的事情,对吧,每天都只做最重要的事情,其他的都是分心之物。走吧,离开这里,我们去赚钱,去挥霍,去享受,去找刺激!)

    【没错,最重要的事情。释迦摩尼曾经是一个王子,为什么世间一定要有苦难,这个问题将他一巴掌打醒。】

    【王子!多么辉煌的身份,父王等人都还健在,他自己也是有了妻儿。然后呢?为了真实,他一个人离开了王宫,独自坐在菩提树下。】

    【再看看我,有勇气放下一切吗?可以舍弃工作收入家庭子女吗?不能!为什么不能?因为自己心中并不认为真实胜过一切,还有很多东西比真实更加重要。】

    【在自己心中,金钱才是排第一位的!哈哈,真尼玛可笑,明明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从来没有承认过。】

    (现在承认也不晚,对吧,没什么好丢人的。大家也许心里都是这样想,只是不敢说出来罢了。没事,我们现在看透了,出去就赚钱。)

    【看透了,所以更要斩杀金钱。我能将金钱放到第一位,我就能将它斩杀掉!这是谁的世界?我的!谁说了算?我!】

    袁长文突然发现,自己似乎发动了一场战争。

    一方是真实,仅仅只有“我存在”。

    而另一方,则是恶魔带着自我编织的定义,以及自己二十多年来的经历、认知,那些从未经过思考就放进脑海的思想。

    双方战力悬殊,大约一亿比一的状态。

    但“自我”是我吗?

    明显不是,他们编织各种定义,冒充我伪造我。那恶魔负责误导欺骗,利用种种情绪拉扯我,让我信以为真。

    现在,就是吹响号角的时刻。

    我要夺回属于我的一切,那些篡位者,都去死吧!

    沙漠上,无数渐渐破败的建筑,突然焕然一新。原来他们的破败仅仅是一种伪装,等待自己掉以轻心的时候,在悄悄恢复。

    此刻,战争的号角已经吹响,那些建筑变得崭新而坚固

    袁长文一个人,手持愤怒之刃,面对庞大的建筑群,显得无比渺小。

    无数光影纷繁交错,在建筑群中穿梭游走,最后汇聚成一个恶魔在天空狰狞。

    “我能编织你们,就能斩杀你们!”

    袁长文猛地站起来,仰天大吼!

    捕快条件反射,立即掏枪,并将那名女子护在身后。

    袁长文微微喘气,才看清楚,自己眼前的不是什么建筑群,而是三个人。

    稍稍回想一下,仿佛自己被叫来问话。

    袁长文闭上眼,深呼吸,重新缓缓坐了下来。

    【谁发动的战争?我。】

    【那些自我编织的定义,那二十多年的经历、认知、骄傲之类的,汇合在一起,是谁?袁长文。】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是我来斩杀袁长文。】

    袁长文突然有些难受,因为这意味着,要放弃“袁长文”这个身份,关于“袁长文”的一切都需要被斩杀。

    自杀式任务?

    所以,臣服才能换取这场战争的胜利,以失败的形式来获取胜利。

    没有了对这些自我定义的执着,没有被这些情绪的拉扯,袁长文不再是“袁长文”。

    突然想起一个故事:

    有一艘船在海上航行,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烂掉一块木板。我们将烂掉的木板扔掉,重新换上崭新的木板。

    那么,总有这么一天,这艘船的所有木板都会被更换掉。假设当初扔掉的烂木板被人捡起,一块不少的重新组装起来。

    此刻,这两艘船,谁才是原版?

    如果最初的那艘船叫做“袁长文”号,那么更换全部木板之后的新船,还是“袁长文”号吗?

    那个全部用烂掉木板重新组合起来的船,它可以叫做“袁长文”号吗?

    当袁长文不再是“袁长文”的时候,这一切有什么意义呢?

    斩杀自我编织的定义之后,谁会获利?

    不是袁长文,因为他已经在斩杀的过程中死去。

    那么,是那个傻逼背景获利?

    (看!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所以别再想这些问题,我们回家吧。)

    【回家?哪里是家?死亡才是真正的家,其他的一切不过是自我编织的定义。】

    【我可以说,温馨的家胜过一切。也可以说,有了金钱就能拥有无数个家。那些说什么钱只能买到房子买不到家的人,是因为没钱!】

    【哈哈,自己以前怎么就相信这些?怎么就看不到,对立双方都不真实!死亡,从来没有温度的字眼,如今我却要抱着它夜夜入眠。】

    (没必要那么极端,好好过日子,也不错啊!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安安稳稳生活,对吧?)

    【励志不成,改用中庸之道?平平淡淡才是真?不要成就,安稳过完这辈子就好?】

    “哈哈哈哈!”

    袁长文再次大笑,坐在凳子上毫不顾忌的大笑。

    “超脱二元对立!恶魔,我早已经讲过,那次瞥见之后,你没法再欺骗我!”

    丝毫不在意对面三人的表情,袁长文继续吼道:

    “袁长文,你怎么还不死!快去死啊!袁长文!”

    诅咒自己?

    老子这辈子最舒坦的事情,就是诅咒自己!

    坐等袁长文死去!

    不仅坐等,我还要主动斩杀,然后袁长文自己还要主动自杀。

    好样的!

第四百三十一章 修到真实61

    袁长文坐在凳子上,人还在办公室,但心思早已自成一体,完全不顾眼前的一切。

    看见就是真实?

    真尼玛搞笑,那些产生幻觉的人呢?

    所以,还有什么好看的?

    袁长文突然有一股冲动,想要挖掉自己的双眼,反正这双眼睛带来的都不是真实。

    (没有了眼睛,还看毛啊!这不正好说明,根本不是什么“觉察就是一切”,没了眼睛怎么看东西?觉察一个我看看?)

    【不,我依旧能觉察到。若是没了双眼,我能觉察到“自己什么都看不见”,依旧是那份觉察。】

    (没了眼睛就不能看东西,说明眼睛的存在,以及眼睛的功能。那么,眼睛也是真实的啊!)

    【我只能说,“我觉察到眼睛的存在,我觉察到眼睛的作用”,统统都是觉察在第一位。我能确认觉察的真实,但觉察到的内容,我要如何判断他们的真实?】

    【没有办法判断,所以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有眼睛真实存在,的确能解释这一切,但也仅仅是众多理论中的一个而已。】

    【当我没了眼睛,那份觉察依旧真实存在,而且正是因为觉察的存在,才能知晓自己没了双眼。】

    “袁长文,请重新叙述一遍,跟老张生前的聊天内容好吗?”

    老捕快还在努力,虽然面对的是一名精神病人,但看在那名女子的份上,依旧尽忠职守。

    否则,凭借刚才袁长文的两嗓子,早就把人给吓走了。

    袁长文:“我就是跟老张一起,探讨了什么是真实。然后,他领悟到‘抱元归一’的真谛,以及‘真人’其实是‘假我’的变装版本,于是他就飞升了。”

    老捕快没笑,也没有其他动作,就是认真倾听,然后提问:

    “那么,什么才是真实?”

    袁长文:“唯一的真实,‘我存在’。或者说,脑海中的那份觉察,就是唯一的真实。”

    老捕快举起手中的笔,问:“这支笔也不真实?”

    袁长文:“没错,不管是笔还是桌子,你只能说‘我觉察到手中有支笔’,但事实上究竟有没有笔,我们谁也不知道。”

    老捕快:“如果没有笔,我怎么能够觉察到有支笔呢?”

    袁长文:“谁知道呢?所以,它们都属于‘无法确定真实’的范围。”

    老捕快想了想说:“那么,刚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呢?也不真实?”

    袁长文:“没错,你只能说‘我现在觉察到自己有一段记忆,记忆内容是描述我们从外面进来。’对吧,如何确定这段记忆是真实的?还有,如何确定时间是连续的?我们怎么知道中间有没有间隔许久,就像被人暂停一样?”

    老捕快没法继续辩论,任何一切都这样解释的话,那还有什么好谈的呢?

    “这样吧,袁长文,能不能原原本本将对话内容复述给我们呢?”

    袁长文点点头,开始复述,并且强调,这只是现在觉察到的记忆内容。

    就算这样,还是不能解释老张为什么要跳楼。

    除非接受他们的说法,老张飞升了,所以瞬移出来,于是灵魂走了,**摔死了。

    捕快揉揉眉头,显然不能这样结案,否则结案报告绝对会被领导甩在自己脸上。

    袁长文没有理会他们的苦恼,谁知道他们存不存在呢?

    一切事物都在自己的脑海中,不是么?

    (是个屁!那不过是一种能够想象而已,想象有个看戏人,想象这一切都发生在脑海中。)

    【没错,就是想象。但这种想象可以很好抑制脑中的杂念,一旦开启看戏人的模式,必须小心翼翼,否则很容易这股想象就会破碎掉。】

    【在看戏人的模式下,自己很难再去幻想什么未来、懊恼过去、或者跟脑海中的各种人物隔空对话。曾经的自己,在脑海中成为英雄,在脑海中将老板骂死,这些不是疯了是什么?】

    袁长文开启看戏人的模式,想象自己坐在办公室,对面有三个人,然后办公室的陈设之类的,这些统统都在自己脑海中。

    很难把握,更难长时间维持。

    开启看戏人模式后,就连脑中的辩论也停止了。

    自己不敢乱动,不敢说话,甚至打嗝都会中断看戏人模式。

    “我不相信,老张就凭什么见鬼的真实,然后跳楼自杀!”

    靠!

    瞬间,看戏人模式被摧毁。

    袁长文等着那女人,目光不善。

    接着,重新开启看戏人模式,想象那傻逼背景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不善。

    “看什么看!”

    那女人再次呵斥道。

    袁长文努力保持看戏人模式,缓缓张口说:“我……”

    刚说第一个字,看戏人模式就有些不稳,但紧接着,袁长文努力维持继续开口道:

    “如何,解释,防护栏?”

    精神病院的走廊都是特制的,就是为了避免病人跳楼。其他精神病院如何设置,袁长文不知道,但这一家的安全措施明显不同凡响。

    比如,寝室的门从房间内没法打开,都是统一的电磁锁,每天由医护人员负责开启。

    老张的死,最没法解释的,就是如何在不破坏防护栏的情况下,跳楼身亡。

    至于什么悬空讲话之类的,都可以当作幻觉来处理。

    难道,要破坏几根防护栏,然后正常结案?

    袁长文看着对方陷入苦恼之中,觉得好笑,承认老张是修真者,他会飞,就好了嘛。

    哪里需要这么苦恼?想尽办法在不可能中寻找可能?

    靠!

    袁长文发现自己一想这些事情,竟忘了看戏人模式,刚才又陷入毫不怀疑的状态。

    就是这种毫不怀疑的状态,让自己二十多年来受尽了苦头,被情绪肆意拉扯。

    (想吧!就浪费时间吧!三十岁的人了!到时候就流落街头吧!)

    【又来了。】

    (难道不是?本来有一个多好的工作,每天上班就行,晚上喝喝酒聊聊天,偶尔跟老婆亲热一下。不好么?!我就想知道,等出院之后,怎么办!)

    【我真的在害怕自己一事无成,刚才那一瞬间,内心明显处于紧张恐惧的状态。当然,最根本的还是没钱。就是在恐惧没钱!】

    (那就赚钱啊!还在这里想什么狗屁真实!)

    【哼!袁长文呐!怎么还没有死呢?】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自以为自己大踏步的朝向真实前进,其实我依旧处于恶魔的谎言中?】

    袁长文有些难受,这种结果是难以接受的。

    自己费了多少心思,为了真实放弃了多少,现在告诉我自己依旧处于恶魔的谎言中?!

    转念一想,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踏上这条路,摆脱情绪的拉扯,对吧?

    那么现在自己摆脱了吗?

    没有。

    所以,继续啊!

    更远!

    袁长文脑子里一片混乱,上下文都连接不起,似乎有一根棍子在使劲搅。

    什么看戏人模式,此时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袁长文,估计真的疯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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