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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可大可小     交锋txt下载     交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逼

    不知道元国昌的身份之前,朱慕云一直没捉摸明白李邦藩的意思,只要钱、要粮,又不抓人,这不是耍无赖么。可是,见到元国昌后,朱慕云一切全明白了。

    将中山大道223号的东西,几乎全部搬走后,朱慕云又检查了一遍。发现米缸里还有点米,让人全部倒了出来。

    “一粒米都不能剩下。”朱慕云仔细看了看,甚至让人把床板翻过来,果然发现有人在下面塞了钱。

    “处座,这帮人,家底还蛮厚。”周志坚像献宝似的,将钱送给朱慕云。

    “晚上我请兄弟们喝酒。”朱慕云将之前元国昌送的钱也掏了出来,塞到了周志坚手里。

    不管如何,李邦藩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至于元国昌回来后,会是什么想法,他就管不着了。只是,在向李邦藩汇报之前,朱慕云将情报送到了军统的死信箱。

    李邦藩交待的任务,朱慕云从来是不过夜的。不管是下了班,还是天色已晚,他都会去汇报。下午李邦藩交待的任务,不算很重要,可朱慕云却当成要务来抓。

    “你把一科和二科都调了过去?”李邦藩苦笑着说,朱慕云行事太过夸张,不就是查个户口么,竟然带几十个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抓抵抗分子呢。

    “为万无一失嘛。”朱慕云微笑着说。

    “查完223号后,你没有命令收队吧?”李邦藩问。

    “没有,顺便让他们把附近那一段几十户全部查了一遍。但是,从元国昌家搜到的钱和东西,让兄弟们分了。”朱慕云随口说。政保局可没有一切缴获要归公的自觉,谁抢到就是谁的。

    当然,规矩还是有的,当官的要分一杯羹。但像李邦藩这种级别的,是不会在乎这些蝇头小利的。

    “这件事你办得还不错。”李邦藩满意的说,杀鸡用牛刀,是朱慕云一惯的行事风格。只要他不是只查223号这一家,元国昌就不会太过怀疑。况且,他们晚上吃饭都没钱了,也没心思再考虑这个问题吧。

    邓湘涛收到朱慕云的情报,很是意外。中山大道223号,正是古一组的临时落脚处,这才几天,怎么就被政保局发现了?如果仅仅是发现,那也不算什么。可李邦藩的表现实在太奇怪了,这是要拿元国昌组,引其他人上钩啊。

    邓湘涛马上把邓阳春叫来,古一组属情报处,元国昌正是邓阳春手下的组长。朱慕云将元国昌的钱粮全部拿走,目的只有一个,让元国昌主动联系邓阳春。

    “你赶紧通知元国昌转移,不,应该让其他人通知,元国昌组已经被政保局盯上了。”邓湘涛急道,李邦藩这一招太狠了,幸好朱慕云提醒,否则元国昌一旦找上门来,邓阳春非暴露不可。

    “政保局怎么知道中山大道223号的?”邓阳春看了一眼情报,满眼的不敢置信。

    “不要说知道中山大道223号,哪怕就算知道你的住址,也是正常的。”邓湘涛严厉的说,没有所谓永久的秘密。不管什么秘密,可以在一段时间内瞒住所有人,也可以永远瞒住一部分人。但是,绝对不会永远瞒住所有人。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邓阳春不保持警惕,行踪暴露是很正常的。不要说邓阳春,就连自己,要是疏忽大意,也容易出问题。

    “我马上派人去中山大道223号。”邓阳春说,元国昌的古一组,如果没有经费,也没有粮食,他们怎么潜伏?

    况且,那个地方已经被政保局察觉,如果让政保局知道,元国昌已经知道暴露,必定会马上抓捕。只有趁政保局没有回过神来,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算了,还是等元国昌主动与你联系吧。”邓湘涛突然一叹,如果派人去223号,恐怕是自投罗网。况且,他也得保护情报来源。只有等元国昌主动找上门,到时候再通知他转移,才是对朱慕云最好的保护。

    “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行动。”邓阳春说。

    元国昌回到家里后,差点不认识了。房间内被翻得乱七八糟,他们的东西,几乎全部被拿走了。再看床板下藏的钱,也都不见了。在户籍科,他们四人被搜了身,所有的钱全部交了所谓的保证金。

    不交钱不让回来,为了尽快脱身,元国昌等人只好交身上的钱,全部拿了出来。人虽然回来了,但家里像被洗劫一般。

    “这帮王八蛋!”元国昌骂道,都说国军像土匪,可政保局这帮人,比土匪还不如。至少,土匪还会给人留条活路。

    “组长,一粒米也没有了。”

    “豆腐、米粉、面条、肉还有几个鸡蛋,全部被拿走了!”

    “没事,大不了今天晚上饿一顿。”元国昌摆了摆手。

    “组长,他们会不会知道我们的身份了?”

    “去旁边打听一下。”元国昌吩咐着说。

    很快,派去打听情况的人回来报告,下午,周围的人,全部被查了。据说,这是抽调,正好抽中了他们这块区域。也有几户人家,被带到了警察局。回来之后,家里也被洗劫一空。据说,明天要去警察局讨说法。

    “早点休息吧,明天再想办法。”元国昌说,他自然不会去警察局讨说法的。

    “被子都没了,还怎么睡?”

    “总不能不睡觉吧?”元国昌叹息着说。不管如何,日子总还要过的。想了一下,又安慰着说:“明天我会与上面联系,所有的一切都好起来的。明天中午,去古星饭店吃顿好的。”

    听到元国昌的话,其余三人,脸上这才露出笑容。饿肚子的滋味,谁挨过谁知道,难难受了。如果明天真能去古星饭店大吃一顿,今天晚上饿一顿倒也不算什么。

    元国昌却暗暗叹息一声,他是古一组的组长,不但要带领所有组员潜伏下去,还要尽可能解决遇到的所有问题。

    对古一组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家里没钱,也没有粮食。偶尔饿一顿,大家不会有意见。可如果一直饿下去,队伍马上就要散。

    还有,今天下午的事情,元国昌也得仔细琢磨。到底是正常的清查户口,还是敌人一次摸底行动?这么大的阵势,他心里也一直在嘀咕。

    但是,他一直安慰自己,如果敌人察觉到了,不应该把自己放回来。况且,周围的住户,也都被清查。只要被带到警察局的人,家里都像被浩劫一样。

    第二天一早,元国昌就出门了。昨天晚上,他们四人挤在一起睡的。没有被子,半夜的时候大家冷得发抖。最后,还是在屋里烧了个火炉,总算挨到了天亮。

    元国昌与邓阳春,确实有紧急联系方式。昨天的事情,虽然与工作无关,但也很紧急。手里没粮,心里发慌。出来的时候,元国昌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中午,他可是答应,要在古星饭店请组员吃饭的。

    老通城豆皮就在中山大道,距离元国昌的住处并不远。元国昌兜里一分钱也没有,也不敢贸然进去,只能在外面闻着香味流口水。

    这是他与邓阳春紧急接头的地方,刚才蹲在地上,他已经放出了暗号:一截粉笔,被他一脚踩在地上。

    路上出现这样的图形,实在太平常了。特别是当教师的,踩个粉笔算什么?可是,这个记号如果出现在老通城的门外,还是在路口第三盏路灯下面,那就成了一个暗号。

    元国昌不动声色的标了暗号后,走到了老通城门口。换在平常,元国昌早就走到二楼,叫上一份豆皮,就着豆浆痛快的吃的。可今天,身上没钱,只能暗自吞着口水。他渴望邓阳春能早点来,要不然,他连走路都没力气了。

    昨天晚上,元国昌已经饿了一顿,加上晚上又冷,消耗的热量更多。今天早上,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朝元国昌点了点头,元国昌会意,一前一后走进了老通城。

    元国昌点了三份豆皮,他饿坏了,一个人可以吃两份。豆皮端上来后,他先灌了一大口豆浆,夹着豆皮迅速朝嘴里塞去。

    “饿死鬼投胎啦。”来人并非邓阳春,他叫孟铁铮,是古星区交通组的交通员。两人是旧识,上次元国昌搬到中山大道223号,就是孟铁铮通知他的。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们那一片清查户口。这帮特务,什么都要,连一粒米都没给我们剩下。兄弟们昨天晚上都没吃饭,你身上有钱没有,赶紧给我点。”元国昌说。

    “我身上可没多少钱。”孟铁铮无奈的说,他接到邓阳春的命令,今天来老通城一趟。可是,邓阳春并没有交待,让他给古一组准备经费。

    “有多少都先给我。”元国昌说道,中午,他还得在古星饭店请组员吃饭呢,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当然要做到。

    “你把昨天的情况详细说说。”孟铁铮轻声说,他在桌子底下,将身上的钱全部掏给了元国昌,同时低声叮嘱了一句:“等会你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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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见面

    朱慕云早上向李邦藩汇报工作的时候,得知一个意外的消息,陈旺金要见他。这个时候,朱慕云要“坚决”与他划清界限,怎么可能去见他呢。

    “你去见见也没事。”李邦藩说,朱慕云没事就喜欢往自己办公室跑,不管大小事务,都要汇报。他去见陈旺金,回来后第一时间会向自己汇报。

    “他在宪兵队,我去见他不太好吧。”朱慕云担心的说,陈旺金目前有嫌疑,而且还与地下党做生意,无论哪一条,他都要与陈旺金保持距离。

    昨天的那封信,其实不仅仅是告诉陈旺金,枪已经收到了。如果仅仅是这件事,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政保局的人不是笨蛋,宪兵队更不是傻瓜。这种交易,留下的线索越少越好,怎么可能还傻傻的送信,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已经回家了。”李邦藩说,他昨天确实没有告诉朱慕云全部消息,这也是田岛拓真特意交待的。

    在政保局的时候,田岛拓真是李邦藩的下属。可现在,田岛拓真负责甄别“野草”,加上又公开了日本人的身份,在公开场,他可以对李邦藩颐指气使。

    见朱慕云,确实是陈旺金提出来的。田岛拓真同意后,才通知李邦藩的。原本,李邦藩是拒绝的。他觉得,朱慕云这个时候见陈旺金很不妥当。

    可田岛拓真坚持,李邦藩也没办法。在政保局当情报处长,当时化名张百朋的田岛拓真,就曾经怀疑过朱慕云。然而,多次试探,都没有发现朱慕云的破绽。再加上李邦藩对朱非常信任,田岛拓真不得不中断调查。

    可是,他对朱慕云的怀疑,从来没有停止过。哪怕到宪兵分队当宪兵小队长后,他依然想着监视朱慕云。比如说,重新拉拢孙务本,让他监视朱慕云的一举一动。

    “没事了?”朱慕云“惊诧不已”的说,日本人的疑心,一个比一个重。就算查清陈旺金与地下党没有关系,凭他卖枪给地下党,也不可能放出来的。

    “怎么可能没事?是陈旺金想见你,他暂时被放出来关在家里。”李邦藩说,陈旺金是真想见朱慕云,无他,想请朱慕云救命。

    田岛拓真呢,则想再次测试朱慕云,也愿意让朱慕云见陈旺金。在陈旺金家里,田岛拓真给朱慕云挖了个陷阱。但李邦藩相信,朱慕云一定可以经受考验。在政保局,朱慕云就主动接受调查,证明没有任何问题嘛。

    “没问题,我听局座的。”朱慕云说,陈旺金之所以能回家,是因为“组织上”,给他传达了最新指令。

    朱慕云马上驱车到了陈旺金家,在外面,陈旺金家一切正常。可是走进屋后,朱慕云发现,里面藏着好些日本宪兵。而陈旺金则在二楼,可怜兮兮的呆坐在那里。

    陈旺金的格局与朱慕云家大同小异,二楼是他的卧室和书房。至于一楼,原来是给佣人住的。哪像朱慕云,竟然住到了一楼。

    “慕云。”陈旺金见到朱慕云,好像见到了救星似的,一脸惊喜的站了起来。

    陈旺金一脸的憔悴,脸上虽然没什么伤,可是双手的指甲,已经少了好几个。再看他身上,也都缠着绷带。脸上刚刚露出的喜色,突然露出痛苦之色,身子就往沙发上倒。

    “老陈,你怎么啦?”朱慕云连忙冲上前一步,将陈旺金扶了起来。

    “一言难尽,一言难尽啊。兄弟,我这次能不能脱险,就看你的了。”陈旺金叹息着说。

    他在宪兵队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能快点死掉。陈旺金原本也是个很惜命之人,可是受了日本人的刑后,他宁愿快点死。只是,回到家后,他又希望能活下来。

    人就是这样,总想着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在宪兵队的审讯室,他觉得死了比活着更舒服。当田岛拓真让他回来,他觉得自己又有了活命的希望。好死不如赖活,这个道理他清楚得很。

    “老陈,你是怎么跟共产党走到一块的?”朱慕云扶陈旺金坐下后,突然问。

    “慕云,你怎么也相信这些话?我只是被共产党蒙蔽了双眼,上了他们的圈套,中了他们的计。”陈旺金苦笑着说。

    “那你为何要承认呢?”朱慕云惊讶的说,要知道,陈旺金在宪兵队,可是亲口承认,他就是地下党,与柯有声是一伙的。

    “你在宪兵分队待过,难道不知道他们的手段?到了那里面,他们想要什么,我就必须说什么。他们想让我是什么人,我就必须是什么人。否则,我还能见得到你?”陈旺金叹息着说。

    在宪兵队走了一遭后,陈旺金对钱财一下子失去了兴趣。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去。只要能活下去,不当官可以,没有钱也行。哪怕就是让他去干苦力,也比死了强。

    “那也不能没有原则啊,你承认了地下党的身份,还有活路么?”朱慕云轻轻一叹。

    “至少,我现在还活着。慕云,你一定要帮帮我。只要兄弟过了这一关,我的财产可以分你一半。”陈旺金压低声音说。

    “跟皇军作对的事,我可不干。”朱慕云摇了摇头,坚定的说。

    “我怎么会跟皇军作对?只要你想办法帮我洗清嫌疑,任何条件我都答应你。”陈旺金说,他思来想去,能救自己的只有李邦藩。

    可是,李邦藩连见他的兴趣都没有。无奈之下,他才提出要见朱慕云。没想到,田岛拓真竟然同意了。

    “只要不是跟皇军作对的事,我当然可以帮忙。”朱慕云连忙说,其实,陈旺金说到,可以分他一半财产的时候,他就动心了。

    陈旺金这个守财奴,搜刮的钱财丝毫不比他少。可朱慕云的钱,都变成了物资和武器,送回了根据地。

    “多谢。我的钱都放在这栋房子的地下室东南角的暗室内。你要活动,尽可以拿走一半。只要给我留下一点生活费就可以啦。”陈旺金在朱慕云的耳边,突然轻声说道。

    陈旺金与朱慕云认识这么长时间,很是知道规矩。想要救出自己,必然要用金钱开路。而且,要用的钱绝对是个天文数字。这不是做买卖,讲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必须先拿钱,朱慕云才会去活动。

    陈旺金很清楚,自己这次是被地下党陷害了。田岛拓真告诉他,晚上地下党会派人来找他,如果他能协助皇军抓到那名地下党,就能免他一死。

    陈旺金刚才的话,要不是朱慕云耳朵尖,恐怕都听不到陈旺金的话。朱慕云知道,他与陈旺金的谈话,恐怕有人在听。其实,一进来的时候,朱慕云就注意到了。在言语上,他特别注意,绝对不会授人以柄。

    “但是,如果你真跟地下党有瓜葛,我是不会讲情面的。”朱慕云突然提出声音,大声说。陈旺金也很小心,不但有地下室,还搞了暗室。幸好自己今天来了,要不然,得损失多大啊。

    “如果我与地下党有瓜葛,那就不得好死。”陈旺金信誓旦旦的说。

    朱慕云心想,陈旺金恐怕真会不得好死。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特别是陈旺金告诉了钱放在哪里后,就算日本人不杀他,朱慕云也要“为民除害”。

    诬陷陈旺金,确实是朱慕云“放风筝”计划的后半部分。只是,因为他与董广宁的沟通有限,有些计划他也可能说得太详细。毕竟,计划赶不上变化。他只能尽可能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让董广宁或许值,根据他的意思去执行。

    比如说,上门与陈旺金谈生意的人选,朱慕云就只提了要求,并没有具体到人。事成后,再给陈旺金送信,虽然用的是暗语,但这其实是朱慕云的备用方案。

    朱慕云的第一方案,是给日本人欲盖弥彰的感觉。匿名电话向宪兵队举报后,陈旺金的住处和办公室,以及电话,都会受到监视、监听。如果有人隐约出现在陈旺金家附近,突然又像受了惊似的离开,给日本人造成一种“已经发现”的迹象,才是最好的做法。

    只是,朱慕云没想到,地下党最终采取了备用方案。这就是缺乏沟通的后果,如果胡梦北还在,朱慕云会与他详细沟通,两人会仔细推敲每一个细节。最终收网的时候,就不会显得那刻意。

    朱慕云下楼后,马上被田岛拓真叫到了一楼后面的房间。这间房已经改成了临时的指挥部,桌上摆着几名监听仪器。刚才朱慕云与陈旺金的对话,果然被窃听了。

    “刚才陈旺金跟你说了什么?”田岛拓真直截了当的问。

    “他想让我找关系救他出去。”朱慕云没有犹豫,马上说道。

    “死到临头,还想出去?”田岛拓真冷冷的说,他与陈旺金虽然曾经是同事,可陈旺金落到他手上后,绝对是公正无私,一点情面也没讲。

    “他就没有跟你说点特别的?”田岛拓真盯着朱慕云,意味深长的问。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思绪

    按照规定,陈旺金早就没有了人身自由,不可能会见任何人。但田岛拓真却同意他见朱慕云,并非他大发慈悲,而是因为,他还没有彻底相信朱慕云。

    二楼的书房,田岛拓真特意安装了一个窃听器,陈旺金与朱慕云的对话,他基本上都听到了。可是,中间有一段间隔得有点久,他觉得两人应该窃窃私语了几句。

    “他说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找人救他。田岛队长,陈旺金不会是地下党,这一点我可以保证。”朱慕云“信誓旦旦”的说。他很清楚,自己的话,在田岛拓真这里,一点分量也没有。

    “你所谓的保证,就是想得到他的那笔钱吧?别痴心妄想了,陈旺金所有的钱,全部是贪污所得,必须收缴。你可以去地下室看看,陈旺金的钱,已经充作了军费。”田岛拓真冷笑着说。

    “什么?”朱慕云大失所望,陈旺金把钱放在地下室,一般人都能想到,遑论田岛拓真了。

    “所以,你现在还想替他担保么?”田岛拓真嗤之以鼻的说。

    朱慕云极力塑造为一个讲义气之人,但骨子里,却极度自私而贪婪。这种人做任何事情都带着目的性,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陈旺金告诉我,他是冤枉的。”朱慕云缓缓的说。他能感觉到田岛拓真深深地敌意,只要自己稍有不慎,马上就会被他撕成碎片。

    “所有关进监狱的人,都会说自己是冤枉的。现在,你可以说说,他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吧?”田岛拓真问。

    “我刚进去的时候,陈旺金就说:‘慕云’,我说:‘老陈,你怎么啦?’……”朱慕云将自己与陈旺金的对话,原原本本的向田岛拓真说了。

    他的记忆力很好,一字不差的将他们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除了陈旺金说在地下室东南角藏有钱的事,没有说出来外,其他事情,朱慕云没有任何隐瞒。

    朱慕云突然想到,陈旺金的钱,田岛拓真未必全部拿走了。陈旺金的地下室,肯定也藏了不少钱。一般人在发现了地下室,又找到了意料之中的钱后,肯定不会再仔细搜查。也许,东南角藏的钱,田岛拓真还没有发现。

    “你先回去吧。”田岛拓真听着朱慕云的话,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

    如果朱慕云有任何隐瞒,他都可以借机发难。然而,朱慕云的话,与他窃听到的,没有任何区别。至少,朱慕云目前对他还是坦诚的。

    “田岛队长,我能去地下室看一眼吗?”朱慕云突然说。

    “当然可以。”田岛拓真知道朱慕云不死心,让人带着朱慕云去看了一眼。

    朱慕云下去的时候,地下室的东西已经被搬空。但他注意到,四个角都没有异样。他一下子放心了,看来日本人只看到地下室的东西,没想到里面还有个暗室。

    朱慕云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田岛拓真派了两个便衣宪兵送他回去。朱慕云虽然很是不满,但还是对田岛拓真表达了感谢。

    “今天晚上我们有行动,为了避免消息外泄,他们会跟着你,一直到行动结束。”田岛拓真说,朱慕云与陈旺金见了面后,也看到了这里有了埋伏。如果朱慕云与地下党有关,岂不会让情报泄露?

    “不必了,回家我还有电话呢,想要传递情报,还有的是办法。为了不影响你们的行动,我还是留在这里吧。”朱慕云摇了摇头,虽然他家也在白石路,可为了避嫌,宁愿留在陈旺金家。

    “这样的话,当然是最好的。我知道你怕死,为了保护你,就留在地下室如何?”田岛拓真突然得意的说。

    “当然可以,但得给我搬把椅子,要是能搬张床,就再好不过了。”朱慕云不以为意的说,在日本人面前受点委屈实在不算什么,只要能不受怀疑,一切都是值得的。

    田岛拓真有些意外,朱慕云表现得很平静,难道真的怀疑错了?不管如何,朱慕云既然这么配合,终归是好的。

    田岛拓真把地下室从外面锁上,又派了两名宪兵守在外面。陈旺金家的地下室,成了最好的临时监狱。就算朱慕云明天找李邦藩哭诉,田岛拓真也不会在乎。自己现在是宪兵分队的小队长,没必要给朱慕云这个中国人面子。

    朱慕云等田岛拓真走后,马上走到东南角。第一次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分清方向。但刚才再次进来,已经清楚,所谓的东南角,就是进门后,门后的那个角。

    朱慕云仔细观察,发现那个角果然有些不同。地砖的缝隙,比其他地方要稍微宽一点点。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虽然很想打开一看,可想到门口的宪兵,朱慕云只能忍住。想着下面可能会有大笔钱,朱慕云很是兴奋。

    至于外面可能发生的事情,他反倒不用担心。不出意外的话,今天晚上,确实会有地下党过陈旺金家拜访,可是,他们会在门外,“突然”发现异常,然后迅速撤离。

    不管陈旺金家有没有人,是否会有埋伏,地下党的人,都会这么搞一次。毕竟,所有的计划,不一定都会按照预料的那样进行。

    朱慕云只要求,地下党派一位身手敏捷之人,来陈旺金的住处接头。快到门口的时候,可以张望,也可以敲门,甚至还可以绕房子一周。但是,一切的一切,都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前提。

    制订计划的时候,朱慕云也不能确定,宪兵队或政保局,是否会在陈旺金家设伏。但不管如何,只能按照最坏的结果来进行。当然,如果陈旺金家有设伏,也不算最坏的结果。至少表明,敌人已经相信了陈旺金的身份。

    朱慕云觉得,自己虽然暂时失去了人身自由,但是,地下室清静的环境,让他能更好的集中精神思考问题。

    回顾整个“放风筝”的计划,从罗斌被杀,到陈旺金被打上地下党的标签。此次的计划,勉强算成功。可是,因为与自己同志沟通问题,有些细节并没有处理好。

    如果胡梦北在的话,朱慕云每天都能与见面,随时调整计划。并且,朱慕云能将自己的想法,完整的告诉他。可现在却不行,他就算将计划写得再详细,董广宁看到之后,也总会有偏差。

    况且,计划执行时,总会出现各种意料之外的事情。朱慕云哪怕再细心,也不可能将所有事情,全部计算到。他毕竟只是一个人,哪怕思维再缜密,也有考虑不周的地方。

    比如说陈旺金的事情,其实很难让日本人相信,他就是“野草”。野草潜伏了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发现。罗斌说出这个代号,日本人开始调查后,马上就露了馅。只有像田岛拓真这种急功近利之人,才会一口咬定。换成其他人,只会半信半疑。

    如果没有这样的行动,只是传递情报,输送物资,朱慕云无需与董广宁或许值见面。可是,如果要有这样的行动,必须与他们多沟通。要不然,很容易导致行动失利。

    朱慕云觉得,自己有必要请示家里。如果真像李邦藩所说,法租界的宪兵分队要撤销,经济处要归宪兵队本部警务科管,自己的职务将发生重大变化。

    快九点的时候,白石路上已经没什么行人了。但是,有一条黑影,突然出现在陈旺金家附近。此人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相貌。在陈旺金家门口转了一圈,终于决定走进来。

    田岛拓真一直注意着外面的情况。看到此人的举动,他心里很是兴奋。地下党终于派人来接头了,等会抓到那人,一切都能大白于天下。

    田岛拓真的手已经高高举起,只要他的手一落下,屋内的人马上就要冲出去抓人。

    外面的人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正要敲门的时候,蓦然,他好像看到了什么,迅速转身离开。田岛拓真大急,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怎么发生如此变故?

    “抓人!”田岛拓真大吼一声,不管那人发现了什么,先抓起来再说。

    然而,等屋内的冲出去,那人已经消失。宪兵马上封锁整个白石路,但折腾了几个小时,依然一无所获。田岛拓真很沮丧,他站到陈旺金家门口,怎么看都没看出哪有什么不同。

    “陈旺金,接头的人为何没进来?”田岛拓真将陈旺金拉到门口,质问着说。

    “什么接头的人?”陈旺金诧异的说,他在宪兵队承认的事情,都只是顺着日本人的意思。他根本就是地下党,也不知道晚上会有人来接头。更加不知道,自己竟然给对方“传递”了重要情报。

    “看来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况且,你的伤疤也还没有好吧?”田岛拓真冷冷的手,他手一挥,来了两个如狼似虎的宪兵,将陈旺金押着回了宪兵队。

    “田岛队长,我真不知道接头的人啊。”陈旺金大叫,宪兵队的日子,他实在不想过了。真要是回去,他宁愿死在这里。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没事

    陈旺金的上线都到了门口,他竟然还死不承接。田岛拓真很是失望,他吩咐人把陈旺金带回宪兵队。盛怒的田岛拓真,联系宪兵队,派人来将白石路附近的几条街道,全部封锁起来。

    至于朱慕云,直到第二天早上,田岛拓真才记起来。虽然在地下室睡了一晚,可朱慕云没有任何不适。他昨天晚上,让人送了两床被子,就在角落里打了个地铺。不管外面多乱,他睡得很踏实。

    “田岛队长,行动顺利么?”朱慕云见到田岛拓真的时候,观察着他的脸色。

    “赶紧走。”田岛拓真厌恶的看了朱慕云一眼,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个问题。本清正雄在电话里,也问了他多次,白石路不同于其他地方,让他小心搜查。可是,昨天晚上,他带着宪兵队,可是把白石路搞了个鸡犬不宁。

    看到街上的宪兵,朱慕云心里一动。昨天晚上,丧心病狂的田岛拓真,不知道又干了些什么事。朱慕云马上回了家,见到于心玉装扮好,正要出门,朱慕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昨天晚上你去哪了?”于心玉见到朱慕云,嗔恼着说。

    昨天晚上,一伙凶神恶煞的宪兵,突然冲到家里。她还以为身份暴露,日本宪兵是来抓捕的。幸好,她懂日语,这又是朱慕云家,那些宪兵才没有把家里翻得乱七八糟。据说,白石路上有不少人家,都被宪兵毁得不像样子。

    “我在执行重要任务,没顾得上给你打电话。没事吧?”朱慕云问,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确实是在执行“放风筝”的计划。

    “你看我有事吗?”于心玉冷冷的说,但委屈的泪水,却在眼眶里打转。

    昨天晚上那一幕,真把她吓坏了。要不是心理素质过硬,肯定会露出马脚。朱慕云现在才回来,她受的委屈,当然要撒到朱慕云身上。

    “人没事就好,昨天晚上在抓地下党的重要人物,附近几条街全部戒严。不管什么人,都要检查。”朱慕云说,李邦藩也住在白石路,不知道他家会不会被检查?

    等于心玉上班后,朱慕云马上去了李邦藩家。昨天晚上的行动,他关在陈旺金家的地下室。要不然,肯定会第一时间到李邦藩家报到。

    根据朱慕云的经验,这个时候,李邦藩应该已经到了政保局。他在院子里,没有看到李邦藩的车子,知道他还是正常上班,马上加大油门去了政保局。

    白石路上的关卡已经在撤离,所有的宪兵都已经集合,准备回去。折腾到现在,不用问也知道田岛拓真一无所获。他可能也没想到,所谓来接头的人,根本就是在表演。不管有没有埋伏,都不会进门的。

    “局座,昨天晚上的搜查,没有惊扰你吧?”朱慕云到政保局后,马上去了李邦藩的办公室。

    “你昨天晚上去哪了?”李邦藩随口问。

    “我见了陈旺金后,就留在了陈旺金家的地下室。”朱慕云满不在乎的说,他感觉得出,李邦藩对自己的表现有些不满。原本,他也想向李邦藩投诉田岛拓真的行为,但想来想去,还是换种方式比较好。

    “你怎么留在了陈旺金家的地下室?田岛拓真关了你晚上?!”李邦藩怒叫着说。

    “我也是配合田岛拓真的工作嘛,刚见了陈旺金,他担心消息可能会走漏,也是正常的。只要能抓到地下党,哪怕真把我关起来也不算什么。况且,昨天晚上,只是在那里休息了一晚。”朱慕云微笑着说。

    他越是满不在乎,李邦藩就越是感动。像朱慕云这样的人,实在不多见。换成其他人,一定会仗着自己的信任,找自己哭诉。

    “你应该给我打电话的,再说了,田岛拓真也没有资格扣压你。”李邦藩叹息着说,他对朱慕云的不满,一下子化为乌有。

    李邦藩原本在想,昨天晚上发生了这么重要的事,朱慕云怎么没出现呢?难道说,真是贪生怕死?可听了朱慕云的解释,他才知道自己错怪了朱慕云。

    “我从来没想过,要给局座添麻烦。个人荣辱不算什么,只要能抓到抗日分子,我受点委屈也值了。”朱慕云满不在乎的说。

    “可是,昨天晚上让地下党跑掉了。田岛拓真这个家伙,真是无能之极。”李邦藩气道,如果抓到了地下党,朱慕云被关一晚也值了。可地下党的影子都没看到,那就白白关了一个晚上。

    “跑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太可惜了。”朱慕云叹了口气。

    “田岛拓真太过狂妄自大,他的计划是在室内抓捕。只有对面安排了一个观察哨,地下党何等机敏?大好的机会,让他白白错过了。”李邦藩说。

    “如果让我们配合,肯定会把周围所有的路口全部封起来。”朱慕云说。

    “对了,陈旺金找你干什么?”李邦藩问,朱慕云则太过小心谨慎,如果让他布置行动,恐怕要把政保局的所有人全部抽调过去。

    “他想让我救他,而且还一口咬定,他不是地下党。”朱慕云将陈旺金与自己的对话,详细的告诉了李邦藩。内容,与告诉田岛拓真的一模一样。

    “陈旺金的身份,已经基本确定了。”李邦藩缓缓的说,如果说之前还有疑惑的话,昨天晚上陈旺金的“上级”来接头,基本上断定,陈旺金是地下党。就算不能肯定他是“野草”,至少陈旺金也是抗日分子。

    陈旺金是政保局的元老,虽然没有提拔为处长,但在政保局也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现在,他竟然是地下党,李邦藩真的无法接受。地下党真是无孔不入,幸好自己没有提拔他为总务处长,要不然没办法向上面交待。

    “我还是不敢相信。”朱慕云摇了摇头。

    “不要再想陈旺金的事了,你也不要想着去救他。”李邦藩叮嘱着说,无人能救陈旺金,除非他能供认上线。

    但昨天晚上,他的上线必定是得到了某种暗示。或许,陈旺金并没有把“安全”的暗号放出来,以至于门口的“上级”得到了暗示。

    陈旺金在宪兵队的表现,看似很懦弱,不管宪兵队问什么,都配合得很好。可是,关键的地方却从不吐露。这种人,太过狡猾,是隐藏得很好的地下党。

    “好吧。”朱慕云“无奈”的说。

    朱慕云到经济处的时候,下面的人告诉他,第六师的时栋梁,打来了好几个电话,还给朱慕云留了一个电话。一看电话号码,朱慕云就知道,时栋梁在第六师的师部。

    “时兄,这么急找我有什么事?”朱慕云马上给时栋梁去了个电话。

    “陈旺金怎么样了?”时栋梁焦急的问,陈旺金与他也是合作伙伴关系,如果陈旺金真是地下党,他这个军需处长也很麻烦。

    “定性了,是地下党无疑。”朱慕云说,李邦藩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清楚,这个结果,也是他所希望的。

    “真是没想到,地下党太可怕了。”时栋梁喃喃的说,怪不得第六师面对新四军,总是节节败退。原来第六师,一直在为新四军输送物资。甚至,新四军的很多武器,都是自己提供的。

    “这样吧,等会我要去法租界,咱们在那边聊。”朱慕云说。有些事情,在电话里是不方便说的。

    “可以,去德明饭店喝咖啡吧。”时栋梁提议,他现在感觉很头疼,陈旺金一出事,对他的影响很大。

    陈旺金身为政保局的总务处长,在古星也是个能量很大的人。时栋梁身为第六师军需处长,他的工作性质,也陈旺金也有相似之处。他们这种人,想发财很容易。与抗日分子,偶尔有接触也正常。

    毕竟,很多紧俏商品,只有抗日分子才能出得起高价。可是,赚抗日分子的钱可以,自己不能成为抗日分子啊。

    “慕云,你能见到陈旺金么?”时栋梁提前在德明饭店的咖啡厅等着朱慕云,见他进来后,连忙问。自从得知陈旺金出事后,他就像热锅上的蚂蚁。

    “昨天晚上见了,但现在怕不行,你有事?”朱慕云摇了摇头,问。

    “我有批货在他手里。”时栋梁叹息着说。要是陈旺金付了钱,那也不算什么。可陈旺金还没出手,他自然也没收到钱。要是被日本人查获,怕是不会归还。

    “什么货?时兄,不对啊,你们的货,为什么我不知道?”朱慕云突然变了脸色。

    按照他们之前的约定,时栋梁“主外”,陈旺金“主内”,朱慕云负责货物安全进出。三人分工协作,有钱一起赚。可现在,时栋梁与陈旺金,竟然背着自己运货,这不是要把他撇开么。

    “这件事原本就没打算瞒你,不是前两天陈旺金要批枪么?我自然不能为了几条枪跑一趟,还有几十条枪交给了他。”时栋梁说,这是军用物资,经济处是查不到的,也无需过朱慕云的手。

    “这可麻烦了,谁知道他把枪放在哪呢?”朱慕云叹了口气,不管能不能办,先把事情往不好办的方向讲,总是没有错的。办成了,自己使了力。没办成,别人也怨不上。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一号电台

    朱慕云一开始就推诿,并非他不想帮忙,涉及到枪的事,自然很敏感。陈旺金家的一切,都被日本人拿走了。说不定那批枪,早就落到了日本人手里。

    就算枪没到日本人手里,朱慕云也不想把枪还给时栋梁。新四军很缺武器,自己的任务之一,不就是为部队提供各种物资么。

    况且,朱慕云认为,枪的数量,恐怕不是几十条这么简单。时栋梁如此焦急,数量不会少。因此,无论是什么情况,朱慕云都不会帮这个忙。

    “不出意外的话,枪放在他找的仓库。只要找到提货单,就能把枪提出来。只要你帮了这个忙,二十根小黄鱼。”时栋梁说,这种事情跟朱慕云说感情是没用的,只要拿出真金白银,朱慕云才会真帮忙。

    “我是半个第六师的人,说钱就见外了。真找到了,一分钱不要。如果没找到,时兄别怪我就是。”朱慕云真诚的说。

    如果是其他东西,或许他会欣然接受。二十根小黄鱼,足以令他动心。但这批枪,不管找没找到,都不会给时栋梁。

    “多谢了,我果然没看错你。”时栋梁对朱慕云的态度很是满意,朱慕云虽然贪财,但知道分寸。哪些钱可以拿,哪些钱坚决不能拿,心里有本谱的。

    “陈旺金的办公室和家里,都被仔细搜查过。那批枪,极有可能落入日本人手里。当然,也有可能,大家都找不到,等仓库的费用到期后,便宜了仓库的老板。”朱慕云说。

    “我倒宁愿便宜仓库的老板。”时栋梁轻轻一叹,日本人如果知道第六师有批枪落在陈旺金手里,又是一顿训斥。甚至,以后会克扣第六师的武器供应。

    既然第六师的武器弹药,多到可以外销的地步,何必再给你们补充呢?

    “如果陈旺金真是地下党的话,我怕这张提货单,早就交给了地下党。现在,那批枪怕是已经运出城了。”朱慕云缓缓的说,既然李邦藩已经给陈旺金定性。以后,就要将陈旺金当成地下党来看待。

    时栋梁一听,吓得脸色煞白。这也是他最担心的事,枪如果卖给正当商人,日本人知道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枪到了地下党手中,性质就不一样了。

    这么多枪,如果落入新四军手中,后果不堪设想。不要说时栋梁,哪怕就是汪清海,也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慕云,你在政保局消息灵通,能否打听一下?”时栋梁问。

    “义不容辞。”朱慕云坚定的说。

    原本,朱慕云觉得“放风筝”计划已经顺利结束,可是与时栋梁谈完后,他发现“放风筝”还有最后一步。

    昨天晚上,在陈旺金家的地下室,朱慕云看似被关一夜,可他也仔细思考了一个晚上。在家里,朱慕云有的时候还要时刻保持警惕,昨天晚上,外面有日本宪兵站岗,他反而可以完全静下心来。

    朱慕云现在有几件事要考虑:第一向组织请示,与许值正式接头。在古星,没人知道他的真正身份。固然,这可以让朱慕云更加安全。可是,一旦碰到重要情况,或者像这种需要仔细计划的行动,难免会出现偏差。

    朱慕云向组织请示,也是要征求意见。虽然边明泽之前电令,如果需要,朱慕云可以随时与古星方面的人联系,但在正式联系之前,还是需要请示的。同时,朱慕云还要将自己的理由告之。

    其次,就是将时栋梁的那批枪,告诉边明泽。但此事,无需边明泽再转告古星地下党。朱慕云与许值接头后,会直接告诉他。

    这批枪目前一点头绪也没有,可是,枪支的运输和搬运,都需要工人的。古星的工人阶级觉悟很高,党组织在工人当中,也建立了广泛的组织。朱慕云没有头绪的事情,或许地下党有办法。

    朱慕云知道运送的时间,也知道运的是什么。枪支弹药的包装,与其他东西都不一样。有了这些条件,想必从古星的工人当中,一定可以找到线索。

    至于那张提货单,并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事。只要知道货在哪里,大不了强行搬走就是。地下党在城北有暗道,可以直接将枪送出城。

    最后一件事,是关于陈旺金的身份。日本人断定他是地下党,是证据确凿?还是碍于脸面?地下党与野草,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因此,朱慕云要跟许值商量一下,给日本人造成一种错觉:陈旺金就算不是“野草”,至少也得是地下党。

    收到朱慕云的电报,边明泽很快回复:同意。

    之前肖钢和朱梅夫妇,在古星接替胡梦北,临时担任朱慕云的联络员时,边明泽并没有告之他们朱慕云的身份。这是因为当时的情况决定的,朱慕云的身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特别是朱梅,她是朱慕云的姐姐,她的地下工作经验不丰富,一旦露出马脚,会给朱慕云带来麻烦的。

    就在朱慕云收到边明泽的回电时,在镇南五金厂,聂俊卿快步走向李邦藩的办公室。

    “局座,发现一号电台讯号。”聂俊卿严肃的说,他是一名技术官员,不管谁担任局长,都会需要他。况且,他也不参与局里的派系之争,属于中间派。

    “在哪个位置?”李邦藩猛的站了起来,这个“一号电台”,是聂俊卿取的名字,指的是一个偶尔出现的秘密电台。电讯处已经盯了很久,但一直没有进展。

    “今天对方发报的时间有点长,能确定大概位置在这一块区域。”聂俊卿拿出古星地图,在上面图了一块区域。

    “四方坪和码头,都在这块区域里?”李邦藩看了看,这块区域画得有些大,根本不可能确定电台位置。

    “是的。我们没有足够的测向机,只能大概判断位置。”聂俊卿汗颜的说,政保局电监科不像宪兵分队的电监科,政保局要负责全市所有不法电台的监察,而测向机、侦察机、通讯机数量有限,从监察到对方的讯号,到派派测向机、侦察机,需要很长时间。

    况且,一号电台的发报时间并不固定,呼号与波及经常更换。只能从发报手法,确定为同一电台。

    “能确定是一号电台吧?”李邦藩问

    “虽然他这次的呼号和波长都更换了,但指法没换,确定是一号电台无疑。”聂俊卿笃定的说。

    “下次再发报,能准确找到对方位置吗?”李邦藩问,此次聂俊卿发现了大概方位,虽然有几十平方公里,但至少比以前的范围大为缩小了。

    “只要对方不换波长和呼号,有专门测向车的话,能再继续一半的范围。”聂俊卿坚定的说。

    “那好,我向上面申请一辆测向车,直接放到码头。”李邦藩当机立断的说。

    朱慕云事事为他着想,让他很是感动。田岛拓真的做法,确实很过分。如果朱慕云坚持,他是会向本清正雄提出抗议的。毕竟,朱慕云是政保局的官员,还是宪佐班的队长,又是宪兵分队的翻译。身兼数职,于情于理,田岛拓真都不应该如此对他。

    如果朱慕云没有负责码头,恐怕李邦藩还有些犹豫。可是,刚才他想到,给电讯处专门配测向车,要安置在哪的时候,一下子就想到了码头。这是朱慕云的地方,也是最值得信任的地方。

    “如果能放在码头,以后只要对方再发报,很快就能确定位置。”聂俊卿笃定的说,码头正处于他划出一号电台活动区域的偏中心。

    “这个一号电台,你觉得是中共的,还是军统的?”李邦藩问。

    “应该是中共的,而且级别比较高。”聂俊卿说,这是他的专业所在,在古星,他在电讯监察和测向方面,算得上半个权威。

    一般来说,潜伏电台联系,都会在固定时间,比如说趁着晚上电台多,信号杂的时间段发报,可以很好的隐蔽自己。可是,一号电台经常不定时发报,也就是说,有一部二十四小时开机的值班电台,在随时接收一号电台的讯号。

    “中共的?”李邦藩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部电台如此重要,会不会是“野草”的专用电台?只有高级特工的电台,才值得二十四小时配备值班电台。

    “局座,向上面申请测向机要一段时间,我建议直接将局里的测向机、侦察机全部放到码头。新申请的机器,到时候给电监科用就是。”聂俊卿说。

    “你这是要把电监科搬到码头嘛。”李邦藩笑了笑。

    “局座英明,把电监科搬到码头,更方便找到一号电台。”聂俊卿笑着说。

    朱慕云并不知道自己今天的发报,已经引起了聂俊卿的注意。他虽然与聂俊卿沟通过,也知道局里电监科的工作。宪兵分队也有电监科,罗双燕还在里面负责侦测台。对电监科的工作,他比较熟悉。

    可是,今天的电报很重要。他也抱着侥幸心理,自己每次都更换呼号和波长,敌人没这么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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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借用

    李邦藩做事干脆利落,既然同意电监科搬到码头办公,就不会拖泥带水。他马上亲自给朱慕云打了电话,让他来趟政保局。

    “聂处长有个想法,要借你的码头一用。你给准备几间办公室,另外还要停两辆车子。”李邦藩吩咐着说,既然电监科要搬,就得瞒天过海,今天晚上,先把设备搬到码头。从明天开始,电监科的人,就直接去码头上班了。

    “没有问题,二处四科现在用了原来办公楼的一楼,电监科如果不嫌弃的话,可以用二楼。要是不满意,我再另外找地方。”朱慕云说,他心里很诧异,电监科要到码头干什么?

    蓦然,他心里一动,不会是下午自己的发报,引起了电监科的注意吧?聂俊卿的电监科,竟然厉害到这个地步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今天晚上就要把设备搬过去。你的任务,是叮嘱四科,不要干扰电监科的工作。”李邦藩提醒着说。

    “四科的任务,是保护与配合电监科。一旦电监科有行动,四科的人,随时听候命令。”朱慕云坚定的说,四科的任务,是发挥他们原有的优势,通过帮会或其他渠道,打击古星的抗日分子。

    “很好。”李邦藩满意的点了点头,交给朱慕云的任务,从来就没有让他失望过。哪怕就算任务失败,但至少,朱慕云也尽心尽力了。

    当天晚上,政保局电讯处电监科的设备,以及两辆车辆,就全部转移到了码头。朱慕云已经猜到,电监科来码头,肯定是居心险恶。可是,这种事情,他是不好打听的。除非对方主动说出来,要不然,他是不会乱打听的。

    下班之前,朱慕云特意把阎恩甫和张斓叫来,向他们当面叮嘱,电监科只是临时借用二处的办公楼,没有特殊事情,不要去打扰电监科的工作。

    以前情报处借用二科的审讯室,也在码头吃住,当时朱慕云也下过命令,不能随便打听,最好是将他们当成空气。谁要是违反这个命令,不会有好下场。

    “朱处长,真是太谢谢你了。”聂俊卿也亲自到了码头,得知朱慕云下了这样的命令后,很是感激的说。

    “都是为了局里的工作,我们两个部门相互配合,是理所应当的。”朱慕云笑了笑,递给聂俊卿根烟,请他到自己的办公室坐会。

    “怪不得局座这么信任你,这份胸襟,很多人一辈子都学不会。”聂俊卿感慨着说。

    “我不像你,有一身的本事。如果再小肚鸡肠,又忌妒贤能,早就不知道被塞到哪个角落里了。晚上应该没什么事了,一起喝一杯?”朱慕云说,聂俊卿没别的爱好,偶尔小酌一杯。

    “也好。”聂俊卿盛情难却,爽快的答应了。他知道朱慕云这里有好酒,最重要的是,码头的厨子手艺特别好。在码头吃饭,不用顾忌那么多,还能享受古星饭店级别的待遇,他当然不想错过机会了。

    朱慕云马上让郭传儒炒几个菜,又让人送来两瓶茅台。一看到酒,聂俊卿眼睛都变得特别明亮。

    “朱处长,你要总是这么热情,以后我都不好意思来了。”聂俊卿笑吟吟的说。虽然嘴里说不好意思,但却主动拧开了酒盖,给朱慕云和自己倒了一杯。虽然菜没有上,但他还是急不可待的抿了一口。

    “我这人没什么优点,也没什么本事,就喜欢交朋友。聂处长不管什么时候来我这里,都欢迎之至。”朱慕云笑着说。

    “以后,可能真的会经常来叨扰。”聂俊卿喝了酒,话匣子也打开了。李邦藩非常信任朱慕云,他也无需在朱慕云面前过多隐瞒。说不定,朱慕云知道的比自己还多呢。

    “你来我这里,我真的发自内心的高兴。况且,你的工作与我二处和经济处都无关系。”朱慕云给聂俊卿倒了杯酒,将话题往电监科的工作上引。

    “这倒是的,我们的工作,基本上与你们不会有交集。”聂俊卿说。

    “我已经吩咐下去了,以后你在这里,要吃什么,喝什么,直接吩咐食堂就是。如果在工作上需要配合的,二处你可以找阎恩甫,缉查科你可以找赵平。”朱慕云说。

    “朱处长,你这么热情,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聂俊卿说,他借用二处的办公楼,不但影响了二处的工作,还要又吃又喝的,换成其他人肯定有意见。

    可朱慕云说得这么真诚,聂俊卿完全感觉不出他对电监科有意见。

    “千万别这以说,你能来我这里,是给兄弟面子。要是跟我客气,那就是看不起我朱慕云,也看不起经济处和二处了。”朱慕云很是不满的说。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但你得作好准备,我们在这里安营扎寨,可不是十天半个月,搞不得得二三个月,甚至半年。”聂俊卿说,一号电台的发报时间,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甚至,一号电台的波长和呼号,也总是不定期更换。就算一号电台开机发报,电监科也需要运气才能找到这部电台。而找到电台,还得判断对方的手法,才能确定是否就是一号电台。

    等确定一号电台后,对方的发报,基本上就已经结束了。留给聂俊卿的时间非常短,要找到一号电台,不但需要运气,还得要电监科的速度有足够的快。

    “要这么长时间?电监科的主要任务是查敌台,以你的本事,十天半月应该就够了啊。”朱慕云又给聂俊卿倒了杯酒。

    “这个一号电台可不一样,除了他的发报手法被我掌握之外,其余发报时间、呼号、波长,几乎每次都更换。搞不好,半年都未必能找到对方。”聂俊卿叹息着说。

    “一号电台?这是地下党还是军统的?我们正在清查户口,能否帮得上你的忙?”朱慕云关心的问。

    “应该是地下党。慕云,你能借地方给我们用,就已经帮了我大忙了。如果还要麻烦你,岂不是显得我电讯处无能?”聂俊卿说,他是技术官员,也是靠技术吃饭。

    查找敌台,本就是聂俊卿的职责。如果这件事,还让朱慕云帮忙,他的脸往哪搁?其他事情,他或许会麻烦朱慕云。但查找敌台,他绝对当仁不让。

    “好吧。但我的话永远有效,只要你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二处和经济处的人,随便你调用。”朱慕云信誓旦旦的说。

    第二天上午,朱慕云例行向李邦藩汇报完工作后,就去了宪兵分队。不管法租界的情况如何,只要宪兵分队一天没有撤销,朱慕云就得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

    到宪佐班的办公室后,朱慕云给于心玉打电话,约她中午一起吃饭。上午,他要与许值接头。但在接完头后,还得陪于心玉吃饭。

    原本,朱慕云中午约于心玉吃饭,一向都是很顺利的。于心玉也乐意在中午与朱慕云吃饭,可是今天朱慕云约她,却被拒绝了。

    “今天人手不足,中午就不出来吃了。”于心玉淡淡的说。

    她不是不想吃饭,只是不想见到朱慕云罢了。日本宪兵冲到家里,差点让她暴露了身份。她对朱慕云是很有意见的,如果事事顺他,以后还会对自己重视么?就算她潜伏在朱慕云身边是任务,但也要争取主动权。

    于心玉当然知道自己很漂亮,美貌本就是她天生的武器。无论是潜伏还是获取情报,都能让她事半功倍。

    当然,这得是别人不知道她身份的前提下,偶尔使点小性子,不仅不会让人讨厌,反而会觉得可爱。哪怕就是她提出一些非分的要求,别人也都会尽量满足。

    只是,她的这一招,对朱慕云并没有效。因为,从她出现的那一刻起,朱慕云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于心玉为何会拒绝,朱慕云其实也知道。可是,他只能向于心玉说起,自己前天晚上,确实是在执行重要任务。

    “人手再不足,饭总是要吃的嘛。我知道,这几天冷落你了。放心,以后会尽量抽时间多陪你。”朱慕云微笑着说。

    “你的工作要紧,还是别因为我而影响了工作。中午你一向在码头吃饭,今天也不要例外。”于心玉淡淡的说。

    “码头被别的部门借用了,人家执行任务,我还是尽量别去打扰。”朱慕云微笑着说,昨天晚上,他与聂俊卿聊了几句。

    “码头是你的地方,怎么会被别人借用呢?”于心玉诧异的说,朱慕云虽然迷恋她的美色,可是她也很想从朱慕云身上获取情报。

    只要朱慕云有情报,对她就是最大的诱惑。她现在有些后悔了,刚才说得太坚决,似乎没有了回旋余地。

    “局座安排的人,我当然只能配合了。幸好,他们只查抗日分子的电台,跟我们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朱慕云随口说道。

    朱慕云的话,让于心玉更是坐不住了。“抗日分子的电台”,是不是指的军统电台?要知道,军统在古星有分台和支台,如果政保局在查军统的电台,情况就严重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同志

    于心玉又气又恼,自己只想使点小性子,想让朱慕云来哄自己。可哪想到,朱慕云竟然又有了重要情报。她是军统古星区的电讯处长,也是一名电讯专家,手下掌握着十几部电台。

    如果政保局要查抗日分子的电台,于心玉自然很是关注。她心里一时很乱,可是,自己刚刚拒绝了朱慕云的宴请,如果再答应的话,必须朱慕云给个台阶才行。

    虽然晚上,朱慕云回到家后,于心玉依然可以想办法把情报套出来。可是,这中间出现变故呢?一份重要情报,提前一分钟知道,都能改变结局,遑论可以提前十个小时了。再说了,朱慕云晚上就一定会回来?就算回来了,也未必有机会跟他说起这方面的事。

    “这么说,中午你是不去码头吃饭了?”于心玉的语气已经软了下来,她希望朱慕云能听出来,如果再邀请一句,她就能借坡下驴。

    “是啊。可惜你不能来,我只能跟处里的兄弟一起吃饭了。”朱慕云叹了口气,他当然明白于心玉的想法。

    只要于心玉的身份一天没有对自己公开,就有的是办法对付她的小性子。不管如何,于心玉还是一名情报人员。她的首要任务,是从自己这里获取情报。一旦有情报,而她又没有拿到,就是严重的失职。

    听到朱慕云的话,于心玉急得直跺脚。这个可恶的朱慕云,真是一点也不解风情。难道说,要让自己改口?这样做不但太过明显,也是于心玉无法接受的。

    按照于心玉的脾气,这个时候,应该生气的挂断电话。然而,朱慕云手里的情报,是她急需得到的。如果这个任务都完不成,潜伏在朱慕云身边,还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你要是觉得那帮兄弟比我还重要,那你跟他们去吃就是。”于心玉冷冷的说。

    “他们当然比不上你,要不,你消消气,赏脸陪我吃饭?”朱慕云微笑着说。

    “看你的表现。”于心玉缓缓的说,她终于松了口气,朱慕云总算说软话了。

    “一定好好表现。”朱慕云说,所谓的好好的表现,无非就是去接她,并且准备一份礼物。于心玉喜欢的东西,都是最时髦的。

    随后,朱慕云开着车子出去了。他将车子停在了百货商场后面,给于心玉买了瓶法国香水,回到车上后,朱慕云简单的化了化妆。换了衣服,戴了帽子,鼻梁上还架了副平当眼镜。一般情况下,朱慕云很少带墨镜,因为太显眼。到时候就不是隐蔽,而是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

    从百货商场后面走出来后,朱慕云叫了辆黄包车,到胜利街后下车。朱慕云步行了两个街口,才到四维路。四维路十二号是一个单独的小院子,后面有条小巷子。走到门口,挂了把锁,朱慕云掏出钥匙,很顺利的打开了门。

    这个地方,是朱慕云之前买下,后来交给袁旺财,挖了地下室和暗道。几天前,袁旺财才将钥匙交给朱慕云。

    原本,这个地方,朱慕云是要用来放电台的。他在码头发报,原本就只是临时的。毕竟,胡梦北在朝阳巷的住处已经暴露。电台放在朝阳巷的地下室,也不再安全。

    走进院子后,朱慕云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还差一刻。他与许值约好的接头时间,是十一点正。自己提前一刻钟到,也是想熟悉一下环境。

    这里也是朱慕云第一次来,袁旺财跟他介绍过地下室的入口,以及暗道的出入口。法租界的居民实在太多,特别是四维路这种居民区,如果总是掘土,会让周边的居民发觉的。毕竟,到处都有人,不管什么事情,似乎都有双眼睛在盯着你。

    地下室比较简陋,但也足够了。有张床,地下铺了一层木板防潮。暗道用木桩撑起,虽然不高,但弯腰走起来也很快,并不太影响。毕竟,这个地方,袁旺财是一个人动手,没有罗泉的配合,他的速度会慢一些。

    但是,暗道的四周,都被盯上了雨布。地面,则铺着绒布。这是很好的设置,哪怕朱慕云在里面奔跑,既不会发出太大的声音,也不会弄脏身上的衣服。

    当然,成本会上升很多。可是,朱慕云是缺钱的人么?只要为了工作,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可以视金钱如粪土。而暗道的出口,则有两个,一个是在法租界内,一条下水道里。另外一个出口,则延伸到了法租界外面,一片无人居住的废弃区。

    这样的布置,总体来说,朱慕云还是很满意的。地下室的入口很隐蔽,没在卧室,也没有杂房,在客厅通往厨房的通道上。摆在外面,反而不会那么引人注意。

    朱慕云点上根烟,静静的等着许值的到来。他对许值,也是只闻其名,没见其人。党在古星有几个组织,比如说工委、市委,还有特委,各个组织互不联系,各有分工。只有紧急情况,家里才会通知他们联络。比如上次营救阚宏宪同志,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许值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他接到家里的密电,今天让他单独与野草接头。这让他很是兴奋,昨天晚上接到电报后,他一个晚上都没睡好。“野草”这个名字,他早就闻名已久。这位战斗在敌人心脏的同志,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许值对古星伪市政府的主要人员,以及政保局、宪兵队中的汉奸、特务,都还算熟悉,并有一定的了解。他很好奇,“野草”会不会是自己认识的其中之一呢。

    能潜伏在敌人内部,并且这么长时间没有暴露,野草手段非凡。他在根据地,也听说过野草的事迹。那么多物资,野草是通过什么手段运进根据地的?还有武器弹药,甚至还有不少金条。

    今天能来接头,许值也做了万全的准备。野草是级别很高的情报员,他接到家里的电报,其中并没有说,野草以后由古星工委领导。他这个工委的负责人,也只是担任野草的联络员罢了。

    也就是说,“野草”这个关系,他只是负责联络,并不归工委领导。关系就与野草情报小组一样,许值主要是配合“野草”的行动。

    到四维路的时候,许值就开始观察周围的情况。他是一位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地下党员,在白区工作了很长时间,今天又是来接头,还是第一次与大名鼎鼎的“野草”接头,当然要小心再小心。

    走到四维路十二号的时候,许值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距离十一点差一分钟。走到门口,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举起了手,在门上敲了敲。

    两重三轻,这是约定的暗号。

    很快,院子里就响脚步声。沉稳而轻快,这是同志的脚步,哪怕隔着门,许值都觉得很亲切。潜伏敌人内部,许值知道有多难。在别人眼里,“野草”可能是汉奸,也有可能是特务。他们有很大的压力,同时也要面对亲人、朋友的指责,甚至是唾骂。

    “你好,请问这里胡先生的住处吗?”许值望着开门的年轻人,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他当然认出了朱慕云,作为政保局的经济处长,以及二处的处长,还是法租界宪兵分队宪佐班的队长,朱慕云的大名,对从事地下工作的许值来说,也是“如雷贯耳”。

    不少自己的同志,对朱慕云恨之入骨。甚至,有人提出,要暗杀朱慕云,锄掉这个大特务。就连董广宁这个野草情报小组的副组长,在说到朱慕云的时候,也是恨得牙痒痒。恒昌源每次想运货出城,都要被朱慕云剥削。

    “他出去了,你找他有事?”朱慕云问,这个接头暗号,是他规定的。他希望,四维路十二号住的,还是胡梦北。

    “我想请他吃饭,晚上会回来吗?”许值问。

    “以后会回来的,请进来说话吧。”朱慕云点了点头,许值相貌普通,举止从容,可眼睛很明亮。

    “你好,我是许值,以后就是你的联络员。野草同志!”许值紧紧握住朱慕云的手,激动的说。

    “你好,许书记。我是朱慕云,我的身份,想必你应该知道了吧?”朱慕云微笑着说,他也很激动。听到“同志”这两个字,让他像见到亲人似的。

    “知道,知道。万万没有想到,大名鼎鼎的‘朱处长’,竟然是我们的野草同志。”许值感慨万端的说。

    “应该是‘臭名昭著’才对。”朱慕云微笑着说。

    “你受委屈了。”许值拍了拍朱慕云的肩膀,一个这么年轻的同志,肩负如此重任,实在太难得了。

    “委屈倒没什么,一切都为了抗战嘛。只是,胡梦北同志离开后,我感觉很孤独。现在好了,你来了,我跟家里的联系,又方便多了。”朱慕云微笑着说。

    “胡梦北同志跟我多次提到过你,我们是多年的战友,没想到他却牺牲在古星。”许值遗憾的说。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言表

    说到胡梦北,两人的关系一下子更亲近了。朱慕云向许值说起了自己近阶段的工作,虽然组织上让许值担任自己的联络员,但在他心里,也将许值当成了自己的领导。

    “放风筝行动,还差最后一步。为了让日伪更加确信陈旺金就是野草,希望地下党的同志,能搞一次营救行动。至少,也要开个会,讨论营救野草的计划。”朱慕云说。

    “你是想通过施兴民传话吧?”许值笑着说,这个特务,地下党一直没有动。只要让施兴民不与其他党员发生横向联系,并且将他的身份,通知地下党几位同志,施兴民就不可能作恶。

    施兴民一直觉得潜伏得很好,是政保局成功打入地下党的典范。他哪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地下党向政保局传递情报的“信箱”了。

    “没错。”朱慕云微笑着说,如果他通过传递情报,想要说清楚这件事,恐怕得详细解释。当面沟通,三言两语就可以把事情说清楚。

    “可以,我会安排的。”许值点了点头,当初要留着施兴民的时候,他还有意见。每次看到施兴民,他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施兴民不但没有泄露党的机密,反而通过他,给政保局传了很多假情报。有些情报,想要让政保局知道,必须处心积虑。有了施兴民,事情就会变得简单。

    “还有件事,第六师的军需处长时栋梁,昨天跟我说起了一件事。他们还有批枪在陈旺金手里,请你查找这批枪的下落。时栋梁说只有几十条,但依我的判断,至少在一百条以上。而且,还会有相当数量的短枪。”朱慕云笃定的说。

    时栋梁能提出二十条金条的报酬,可见那批枪的价值,至少在五十根金条以上。甚至,会更大。再根据枪的价值,自然就能推断出枪的数量。

    “太好了。”许值高兴的说,这确实是个很重要的情报。

    “陈旺金的提货单,一时之间很难找到。只要我们找到了货放在哪间仓库,到时候再想办法运出来就是。”朱慕云说,这种事他有的是办法。哪怕自己不出面,让诸峰出事,也可以办到的。

    “我会以最快的速度寻找的。”许值说。

    “还有件事,我的电台,可能暴露了。以后,主要是你和董广宁负责家里的联系,我的电台尽量不动。有机会的话,我会把电台转移到这里来。”朱慕云说。

    “这个地方,是不是我们以后见面的地点之一?”许值问。

    “没错。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地方,有地下室,还有暗道。暗道有两个出口,一个在法租界内,另外一个通到了法租界外面。走,一起去看看。”朱慕云说。

    许值在克勒满沙街88号恒昌源商行,是见识过地下室和暗道的。到这里一看,感觉更好。虽然地下室没有那边的大,但也很隐蔽。

    “这是谁挖的?简直巧夺天工。”许值问,他虽然是工委的负责人,但关于野草的很多情况,都不是很清楚。相关的人员信息,全部是机密。

    “你听说过袁旺财么?在济南路开了家实惠饭馆,实际为九头山的三当家。并且,在我的授意下,加入了中统组织。”朱慕云说,袁旺财虽然不是党员,但已经是他的情报员了。

    “他入党了吗?”许值问。

    “还没有,我希望能亲自介绍他加入组织,还有罗泉、三公子。原本,我也应该是华生的入党介绍人。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早就入党了。”朱慕云说。

    华生与他有如亲兄弟般,对华生思想的变化,他没有及时掌握,按说是讲不通的。可是,正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近,才没有往这方面想。越是亲近的人,越容易被骗。

    “希望他能早日到我们的队伍中来。”许值说。

    “以后,这里就归你使用,没有特殊情况,我还是通过董广宁与你联系。”朱慕云说,只有需要地下党配合,他才需要与许值见面。

    “可以。”许值说,他本来就是朱慕云联络员,而不是他的领导。既然朱慕云将这个地方交给自己使用,以后就当成自己的一个落脚点便是。而这个地方,也将成为他与朱慕云专用的联络站。

    朱慕云与许值,商量好以后见面的细节,以及传递情报的紧急渠道后,才离开四维路十二号。与许值见面后,朱慕云显得特别兴奋。任何一名潜伏人员,都渴望与家里人多沟通。许值是他的同志,也是最值得信任的战友。

    当然,不是说董广宁和姚燕萍,就不是朱慕云同志,就不值得信任了。只是,朱慕云的身份特殊。知道他身份的人越少越好,目前来说,只有许值一人知道朱慕云的身份就足够了。至于董广宁,暂时还没有必要。

    朱慕云其实还有很多话想跟许值说,可时间有限。中午,他还约了于心玉。以后有机会,再跟许值详细聊吧。

    朱慕云开着车子,到电话局接上于心玉后,直接去了德明饭店。

    “今天你好像很高兴?”于心玉敏锐的注意到了朱慕云心情的变化,显得特别愉悦,好像有人送了他一箱金条似的。

    “那是因为你终于肯答应陪我吃饭了。”朱慕云解释着说,见到自己的同志,哪怕就是说说话,也能舒展自己的苦闷。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还是被于心玉看出来了。

    “答应你吃饭是一回事,有没有原谅你,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你晚上再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以后我还是住到和丰公寓算了。”于心玉说。

    “法租界现在也不安全,前天的事情只是例外。我们局总务处的陈旺金,竟然是地下党,当时是抓他的同伙。要不然,怎么可能在白石路搜查的?”朱慕云压低声音说。

    “什么?陈旺金是地下党?”于心玉吃惊的说,她对政保局的人,多少也有一些了解。陈旺金是个十足的守财奴,怎么可能是地下党呢。难道真如传言所说,地下党无孔不入?

    “可不是么,此人潜伏得够深的,连我都被他骗了。”朱慕云叹息着说。

    “你又没有火眼金睛,怎么可能看得透每个人。”于心玉抿嘴一笑。其实,她觉得朱慕云看不透是正常的,像他这种猪哥,如果有这么警觉的话,家里也不会有红梅,也不会有自己了。

    “这倒是,人心隔肚皮,谁能看得透呢。”朱慕云叹息着说。

    “你中午不去码头吃饭,是不是下午也不去码头了?”于心玉问,她对地下党的事情不是很关心,但是,如果涉及到电台,就必须要注意了。

    “瓜田李下,免得别人误会,不去也罢。”朱慕云说,他就算不去上班,别人也不会计较。先不说他身兼数职,就算没有,以李邦藩对他的信任,偷奸耍滑,谁敢说?

    “你又不是抗日分子,用得着这样么?”于心玉说。

    “这种事还是少碰为好,他们现在查的是电台,又是测向机又是侦察机的,要是长时间也找不到电台,岂不要疑神疑鬼?”朱慕云说。

    他将电监科的事情,向于心玉透露。以于心玉的性格,必定会迅速向邓湘涛汇报。于心玉可是军统的电讯专家,虽然她参与电讯工作的时间并不长,但这种事情,不是讲工作时间长,而是讲天赋的。

    于心玉在这电讯方面很有天赋,她如果向邓湘涛汇报,一定会提供一些预防的办法。朱慕云对发报,只是懂罢了,谈不上精通。通过邓湘涛,他可以知道于心玉的心得。

    果然,吃过饭后,于心玉找了个机会去了趟江岸街和丰公寓,在那里,她见到了邓湘涛,向他汇报了从朱慕云获得的情报。

    “你觉得,政保局电监科是针对我们还是地下党?”邓湘涛问,他拿出一张地图,在码头附近数公里范围内,好像并没有军统的电台。

    “应该是地下党的。”于心玉说,其他方面的事情,她没有发言权。但关于电台,她的水平不在聂俊卿之下。

    军统在古星的所有电台,全归于心玉管理。哪部电台的位置,她心里也有数。而她还掌握着古星分台,有些重要情报,下面的电台都要通过她这个分台,再向重庆汇报的。

    “政保局如此重视地下党的电台,说明这部电台很重要。”邓湘涛缓缓的说。

    “区座,我觉得,我们还要缩短更改电台化名和呼号的时间,以前是每三个月更改,我建议缩短为两个月,甚至是一个月。至于报头和尾译法,更是每两个月就要更换。虽然很麻烦,但却能更大程度的保护电台。”于心玉说,在敌后工作,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不断的变换这些容易被敌人侦知的线索,才能防止被他们盯上。

    “这是你的工作内容,自己调整就是。”邓湘涛说,这样做的话,当然能更机密。但是,会大大增加工作量。

    “我马上去安排。”于心玉说,这几天晚上,她恐怕得“加班”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方案

    于心玉从朱慕云获得的情报,并不是很完整。邓湘涛也担心,朱慕云并没有把情况说清楚。毕竟,于心玉并不知道朱慕云的真正身份。如果朱慕云说得太刻意,于心玉也会起疑心。于心玉对朱慕云而言,除了任务的需要外,只是起到了一个传声筒的作用。

    邓湘涛去看死信箱,并没有发现朱慕云的情报,就给他留了一个要求见面的信号。最近政保局发生了不少事,比如说地下党案,他也需要详细了解。

    晚上,朱慕云果然如期而至。朱慕云知道邓湘涛想问什么,其实,码头电监科与军统电台,并没有什么关系。朱慕云只关心,元国昌是否安全撤离了。

    细节决定成败,任何一个疏忽,都有可能是致命的。李邦藩让自己去中山大道元国昌住处敲诈勒索,摆明了就是要逼着元国昌等人没吃没喝,甚至连晚上睡觉也没被子盖。不就是为了逼他们向军统要经费,从而发现军统线索的目的么?

    军统的经费,大多是由会计李辰宇送上门,李邦藩的行为,是不是想让李辰宇露面呢?元国昌的小组只是军统的一个点,如果出事影响也不大。但李辰宇能串起军统的一条线,他要是出了事,影响就是一个面了。

    “码头的电监科是怎么回事?”邓湘涛紧张的问,码头可是朱慕云的地盘,那里发生的事情,他最是清楚。

    军统使用电台的频繁比较高,因为电台,也有几部电台出事了。邓湘涛下意识的认为,政保局的行为,一定是针对军统。于心玉虽然分析,政保局的行动是针对地下党。可邓湘涛并不放心,情报,他相信朱慕云。

    “聂俊卿发现了一个神秘电台,他命名为:一号电台。这个电台,如果不是我们的,那就只能是地下党的。”朱慕云说。

    “一号电台?”邓湘涛喃喃的说,从这个名字,可以看出,聂俊卿很重视这部电台。

    “是的,这部电台发报时间不固定,呼号和波长,更是经常更换,聂俊卿判断,这是一位重要情报人员使用的电台。而且,范围就在以码头附近几公里内。”朱慕云缓缓的说。

    “码头附近几公里?那应该跟我们没关系。”邓湘涛笃定的说,据他所知,军统在那附近并没有潜伏电台。

    正因为码头是朱慕云的地盘,邓湘涛特意没在附近安排电台。码头附近的四方坪,住的可都是苦哈哈,那些人,是共产党最喜欢发展的对象。

    “一号电台既然跟我们没关系,那就不管他。如果电监科破获地下党的电台,也是好事一件,我会全力配合电监科的工作。区座,元国昌安全转移了没有?”朱慕云问,他最关心这个问题。

    李邦藩知道了元国昌的身份,却不抓捕呢,摆明是要逼元国昌与军统联系。上次,他也将情况告诉了邓湘涛。只是不知道邓湘涛是如何处理的,宋鹏可一直在暗中查找军统的线索呢。这个宋鹏,实在是越来越危险。

    “暂时还没有。”邓湘涛摇了摇头,如果此时转移元国昌的古一组,只会打草惊蛇。甚至,他都不能告诉元国昌。为的,就是保护情报来源。

    当然,时间一长,就能通知元国昌转移了。只是,转移需要钱,元国昌的古一组,穷得连吃饭都成问题,还怎么转移?这一切,可都是拜朱慕云所赐。这小子,敲诈勒索已属专家级手法。

    “可以转移了。最近宋鹏没憋好屁,区座可得多提防。”朱慕云提醒着说,他明白,邓湘涛之所以没让元国昌马上转移,恐怕也是为了保护自己。

    毕竟,中山大道223号,是朱慕云带人去查的户口。如果朱慕云一转身,元国昌马上得到指示,迅速就转移,政保局必定会怀疑元国昌的情报来源。就算李邦藩不怀疑朱慕云,至少也会怀疑,朱慕云带去执行任务的手下。

    如果让李邦藩认为,朱慕云的二处有军统人员,也是很危险。既然政保局没打算动古一组,暂时让元国昌在中山大道223号待几天。这个时候元国昌再转移,李邦藩想破脑袋,也不会怀疑到朱慕云身上。

    “现在有个问题需要你去搞清,李辰宇到底有没有问题?”邓湘涛沉吟着说。

    “他的问题可不好判断,根据宋鹏的表现来看,李辰宇应该已经暴露,但还没有叛变。宋鹏可能是想顺藤摸瓜,跟着李辰宇,将我们的组织机构全部摸清。”朱慕云缓缓的说,宋鹏的这一招很毒,真要是着了他的道,整个军统组织,都有可能完蛋。

    当然,这也只是他的分析。毕竟,很多事情他还不了解。如果给他更多的信息,得出的结果就会越准确。

    “纪日华的古二组,以及何忠炳的三分队,很可能就是因为李辰宇才出事的。”邓湘涛一脸的痛惜。他认同了朱慕云的判断,之前李辰宇无意之中,给政保局提供了不少情报。

    “区座,能否让李辰宇把宋鹏引出来,他不是喜欢跟踪么?咱们来个反跟踪,顺便把宋鹏除掉。”朱慕云说。

    从宋鹏的表现来看,此人相当危险。孙明华现在失势,如果宋鹏上位,情报处又将恢复战斗力。军统在古星最大的对手是政保局,而情报处是政保局的尖刀。一旦宋鹏被李邦藩赏识,很有可能取代孙明华的位置。

    “这个主意不错。”邓湘涛眼睛一亮,宋鹏每天都要到洞庭街转一圈,李辰宇的行踪已经暴露无疑。

    “唯一需要防范的是,宋鹏会改变主意,突然抓捕李辰宇。”朱慕云提醒着说,李辰宇失踪了好几天,突然露面,谁知道宋鹏会怎么想呢。

    邓湘涛原本已经在计划,要如何把宋鹏引出来。朱慕云的这句话,让他一下子变得很担忧。李辰宇这段时间一直没露面,突然出现,宋鹏确实有可能抓捕。

    但是,李辰宇出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给古一组送经费呢?当然,这样的行为很冒险。李辰宇知道的事情太多,如果真被政保局抓捕,再叛变的话,麻烦就大了。

    具体的行动,与朱慕云无关。邓湘涛不再与他商量,等朱慕云走后,他将沈云浩和邓阳春叫了过来,一起商量此事。两人对于除掉宋鹏,都很有兴趣。只是,对要不要将内情告之李辰宇,沈云浩与邓阳春有了分歧。

    “李辰宇知道我们的行动,有助于行动成功。”沈云浩振振有词的说,把李辰宇蒙在鼓里,一旦出现意外,行动人员无法应对。

    “沈处长,你要考虑李辰宇的性格。他的心理素质不强,如果知道屁股后面跟着政保局的特务,恐怕尿都会吓出来。”邓阳春说。知道身后有敌人,还能保持镇定自若的,需要有极强的心理素质。

    以邓阳春对李辰宇的了解,他还做不到如此冷静。如果李辰宇露出马脚,反而会破坏行动。甚至,会让宋鹏马上抓捕李辰宇。一旦李辰宇被捕,事情立马会变得非常糟糕。

    “还是不要告诉李辰宇行动细节,等行动结束后,再告诉他也不迟。”邓湘涛缓缓的说,沈云浩对李辰宇还不是很熟悉,李辰宇的心理素质,还没有好到这个地步。

    “那就不要告诉他。”沈云浩说,既然邓湘涛拍了扳,他自然不好再说什么。

    “现在要考虑的只有一件事,预防政保局突然抓捕李辰宇。”邓湘涛说,朱慕云提醒的这个问题,让他也很担忧。

    朱慕云每天都能见到李邦藩,对李邦藩的想法实在再熟悉不过。朱慕云提出的这个可能性,不但存在,几率还很高。

    “要预防政保局抓捕,最好还是应该告诉李辰宇内情。”沈云浩说,让李辰宇引宋鹏,确实是一步好棋。但是,风险也很高。

    “区座,有没有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邓阳春说。

    “找你们来,不就是要找一个两全齐美的办法么?”邓湘涛不满的说,早知道,他应该跟朱慕云商量一个计划。

    别看朱慕云没参与过什么行动,可他制订行动计划,却很精妙。原本,这次的行动,邓湘涛没打算让朱慕云参加。但他突然改变了主意,这个行动计划,必须要让朱慕云过目。

    “既然担心政保局动手,干脆就不让李辰宇出面。如果能把他调离古星一段时间,是最好的。情报处不是侦知,宋鹏每天上午会出现在洞庭街么?我看,就在洞庭街动手!”沈云浩说,最好的办法,是给宋鹏准备一辆黄包车,下面装个定时炸弹,直接送宋鹏上西天。

    “不行,如果在洞庭街明目张胆的杀人,以后军统在法租界,很难再立足。”邓湘涛摇了摇头,日本人说军统是恐怖分子,要在法租界全部驱逐军统的人。可是,法国人并没有答应。

    如果军统公然在法租界杀人,到时候法国人是不会答应的。除掉宋鹏可以,但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果可以,最好在华埠。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将宋鹏杀在家里吧。”沈云浩苦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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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抓

    既然李辰宇的心理素质不过关,又得担心他的安全。干脆就不让李辰宇出面,不就是杀个人么,不要说宋鹏是军统叛变,哪怕就是朱慕云、孙明华之流,也不在话下。甚至,要除掉李邦藩,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办法倒是可以。”邓阳春突然眼睛一亮。

    虽然宋鹏的住处还没有摸清楚,但邓湘涛在政保局有内线,想要查清这个问题,还是很容易的。甚至,自己也有办法查清。他想当然的认为,宋鹏的住处很容易查到。

    “你们做个详细计划,要求只有一个:宋鹏要除掉,动静不能搞得太大。用李辰宇引诱可以,但要保证他的安全。在宋鹏家里杀他也行,但要做得不露痕迹。”邓湘涛说。让宋鹏在死里,对敌人的震慑更大。

    邓阳春和沈云浩,都擅长搞行动。他们制定行动计划,还是很专业的。两套方案,第一,是在宋鹏家里锄掉他。第二,则是用李辰宇引宋鹏出面。第一种方案,需要冒一定的风险。第二种方案,李辰宇需要冒一定的风险。但只要宋鹏上当,要除掉他很容易。

    至于沈云浩提出的,用炸弹锄奸,邓湘涛是坚决反对的。如果是在法租界外面,或许还可行。但在法租界,绝对不行。

    这两个方案,邓湘涛并没有马上裁定。他将这两个计划,全部交给了朱慕云。他希望,朱慕云能挑一个合适的计划。并且,帮忙完善计划。

    朱慕云没想到,邓湘涛这次学乖了。除掉宋鹏,朱慕云更倾向于用李辰宇作饵。在宋鹏的住处动手,确实是个很好的办法。可是,军统并不知道,宋鹏的住处并不固定。恐怕连宋鹏也不知道,今天晚上会住在哪里,军统又如何从他住处动手呢?

    所以,军统的第一个方案看似很稳妥,实际上根本行不通。最好的办法,还是从李辰宇身上着手。只要李辰宇出现在洞庭街99号的家里,宋鹏一定会像闻着腥味的猫一样,对其他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那个时候,宋鹏是最松懈的时候。

    朱慕云回到经济处后,重新拟定了一份计划。昨天晚上,他回到家里后,也认真的思考了这个问题。军统想要除掉宋鹏,必须全力以赴。必须要有一个精确的计划,再加上可靠的行动人员。

    至于李辰宇,如果他的心理素质不高,确实不能告诉他。但是,也得防备他被政突然抓捕。而朱慕云防备的办法,是派两名行动人员盯着,一旦李辰宇被捕,马上枪杀他。

    朱慕云的计划,让军统很为难。不但要随时监视李辰宇,还得防备一旦被捕,马上枪杀他。沈云浩和邓阳春看了后,一致反对。

    “区座,这个计划很是不妥。”沈云浩坚决的说,他并不知道这个计划是“公鸡”制订的,要不然早就骂娘了。

    “李辰宇掌握了我们所有重要的交通站,与大部分的组、队长都认识。一旦他失手,如果招供的话,怎么办?”邓湘涛问。

    “就算如此,也不能一失手就枪毙他吧,这会让其他兄弟寒心的。”邓阳春提醒着说。

    “这是我们在敌后工作的无奈,有朝一日如果我叛变了,希望也有兄弟给我一枪。”邓湘涛坚定的说,这个处理办法,看似不近人情。可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大家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支持区座。”邓阳春马上说道,不管邓湘涛作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是支持的。见沈云浩还要说话,他又补了一句:“只要我们安排得当,政保局根本没有出手的机会。”

    李辰宇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克勒满沙街163号的地下室中,虽然吃喝不愁,但被严禁外出。哪怕就是到地面的房间也是禁止的,这几天,他连太阳都没见了。虽然不是坐牢,但胜似坐牢。

    现在,听到可以出去,还安排了任务,当然很是高兴。但是,他又有些奇怪,以往安排任务,不会这么简单。今天,只是让自己去中山大道223号送经费。

    “区座,按照日子,有几个组、队的经费快用了,是不是也顺便跑一趟?”李辰宇问,他是会计,虽然不与敌人直接交锋,但也并非没有危险。

    只是,作为内勤人员,他的危险相对来说要小一点。

    “古一组遇到了特殊情况,他们现在极度欠缺经费。今天你先去古一组,其他组、队的经费,明天再说。”邓湘涛沉吟着说。

    “可以回去一趟么?”李辰宇说,他突然被要求住在地下室,连换洗衣服都没有。住一二天还没事,时间长了,身上都有股馊味。

    “当然可以,但晚上不能过夜,还得回这里。另外,今天有个兄弟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邓湘涛说,这个所谓的保护人员,其实是行动处的。

    “没有问题,多谢区座。”李辰宇笑着说。

    “多加小心,早去早回。”邓湘涛叮嘱着说。

    宋鹏这段时间,确实在不停的查找李辰宇。中山大道223号的军统人员,被朱慕云搜刮得身无分文后,元国昌果然只能与军统接头。然而,第二天早上,元国昌竟然跑去老通城吃了豆皮。

    当时,宋鹏带了两人跟踪元国昌。当时,他也发现了与元国昌接头的孟铁铮,可是,孟铁铮很警觉,他一不注意,就让孟铁铮从后门溜了。这让宋鹏气得顿足捶胸,早知道的话,应该将后门也堵上。

    幸好,元国昌还留在223号,看来军统并没有发现自己的打草惊蛇计划。宋鹏每天都会去洞庭街转一圈,然后才去中山大道。

    当他发现李辰宇的时候,是在中山大道223号门外。宋鹏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李辰宇竟然又出现了。这段时间李辰宇失踪,他一直以为军统发现了自己的计划。可是,对古一组和二分队,他一直没有动手。

    宋鹏虽然在中山大道223号对面盯梢,但他隐藏得很好。他的人,从不在中山大道出现,而是从临近的小巷子里,走到对面的房子。里面除了一部电话,一架望远镜外,再无他物。

    “局座,李辰宇出现了。”宋鹏马上给李邦藩打了个电话,李辰宇的出现,意味着他这段时间的辛苦和忍耐,终于有了回报。

    “在洞庭街还是中山大道?”李邦藩问,这个发现,也是让他很兴奋。

    “中山大道223号,他应该是来送钱的。”宋鹏微笑着,自己这一招虽然下作了些,但效果很好。这两天,元国昌的这一组,只买了几斤米,每天都只能喝稀饭。恐怕已经饿得,连走路都不行了。

    “那还等什么?抓!”李邦藩说。

    “局座,李辰宇再次出现,如果突然抓捕的话,岂不是前功尽弃?”宋鹏担心的说。

    “先抓了再说,秘捕。”李邦藩叮嘱着说。

    PS:上午有事去了,就码了这么一点。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忍耐

    宋鹏野心极大,只抓一个李辰宇,怎么可能满足?他的要求是,不动则已,一动就要击中军统的要害。他可不想学孙明华,井山这么重要的人物,抓到手后,还被军统救走。自己还损失了几名兄弟,实在该死。

    只是李邦藩既然下令,宋鹏也不好违抗。毕竟,他只是情报处的科长,还没有资格违抗李邦藩的命令。

    然而,当他正准备布置人手的时候,突然发现,李辰宇身后,还跟着一个人。那人身材清瘦,走路的时候总喜欢环顾四周。而他的双手,并不随着身体而摆动。这种人,一看就是受过专门训练的。

    宋鹏马上犹豫了,那人的目光,并没有紧紧跟随李辰宇,也就是说,他与李辰宇是一伙的。宋鹏只带了两名手下,如果秘捕李辰宇足够了。可要是想对付宋鹏身后的这个人,就没有把握了。

    “局座,情况不对,李辰宇身后还有人。”宋鹏不想轻举妄动,李辰宇能出来很不容易,如果让军统察觉到异常,李辰宇不知道又会失踪多久。甚至,有可能永远失踪。

    “军统发现你了?”李邦藩诧异的说,李辰宇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一个会计罢了,还用得着派人跟着么。

    “肯定没有,应该只是防范措施。局座,我建议,暂时不要行动。”宋鹏说,他的态度还跟以前一样,宁可跟丢,也不能暴露。军统明显非常警惕,想要秘捕李辰宇已经不可能。

    如果能除掉后面的人,也就罢了。要是除不掉,就会打草惊蛇。到时候,就是与军统进行时间比赛。

    与其冒险,不如再走一步险棋。抓捕李辰宇,也只有一半的机会可以撬开他的嘴。放走李辰宇,同样也有一半的机会,顺藤摸瓜找到军统的老巢。忍着眼前的诱惑,最终可能换回巨大的收获。

    “如果跑了怎么办?”李邦藩担心的说,这就像打牌,刚开始赢钱不算真赢,只有打完牌,收摊了,那时才算赢了。

    现在抓捕李辰宇,就相当于牌局结局,赢了就是自己的。如果再继续盯下去,让李辰宇跑掉,就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跑了也不能让军统怀疑李辰宇,只要我们不动,军统就会沉不住气。”宋鹏坚持着说,他之前的原则还有一条,要“保护”李辰宇。

    或许,纪日华和何忠炳的被捕,让军统开始怀疑李辰宇。但是,其他军统小组或小队是安全的,军统就不能肯定是李辰宇出了问题。

    “好吧。”李邦藩叹了口气,现在抓李辰宇,确实要冒一定的风险。不抓李辰宇,同样也要冒险。

    现在抓李辰宇,只会破坏几个军统的组织,甚至连之前军统没转移之前的成果都没有。毕竟,当时掌握了六处军统的情报站,可现在只知道两处了。如果不抓李辰宇,说不定那六个军统组织能找回来,甚至还有更大的收获。

    李邦藩的支持,让宋鹏很兴奋。这是一次立大功的机会,忍让一时,李辰宇必定会给自己带来更大的收获。

    原本,宋鹏是要亲自跟着李辰宇的,但看到他身后的行动人员,宋鹏打消了念头。趁着李辰宇去223号送经费时,他从后面的巷子离开了,提前一步赶到了洞庭街。

    他没待在99号对面的观察哨,只是在里面化了妆,加了胡须,换了身粗布衣服,头发也搞得很乱,把皮鞋换成了布鞋。全部弄完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出来后,在下面转了一圈,很快,他就拉着一辆黄包车过来了,身上,还套着一个号服。他戴着一顶苦力帽,把头低下,哪怕就是从对面走过来的人,也不会注意到,这个黄包车夫竟然是宋鹏。

    在中山大道的时候,宋鹏就注意到,李辰宇没有开车,也没有骑自行车,而是坐黄包车。他既然出现了,是不是也要回趟洞庭街99号?只要李辰宇回来,再出去的时候,肯定会叫黄包车。

    情报处在军统的“地字一号”出了问题后,对军统的行动,几乎就成了睁眼瞎。可是,地下党那边,因为施兴民的存在,一直断断续续向政保局传递情报。虽然这些情报可能不重要,但也能侧面反映,地下党在古星的活动能力不强。

    但今天,施兴民却传回了一个重要情报:地下党准备营救一位被宪兵队关押的重要同志。这个情报传回来,孙明华马上想到了陈旺金。最近宪兵队抓捕的重要人物,除了陈旺金还能有谁?

    “局座,有个重要情报,地下党准备营救宪兵队关押的陈旺金。”孙明华说,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地下党要营救的,就是陈旺金。

    “地下党?确定吗?”李邦藩惊讶的说。

    “确定。施兴民传回的消息,是地下党准备营救一位被宪兵队关押的重要同志。目前在宪兵队,除了陈旺金之外,还有其他人么?”孙明华笃定的说。

    “有具体的营救计划吗?”李邦藩问。

    “他们连陈旺金的近况都不知道,还怎么搞营救计划?”孙明华笑着说,地下党没有了陈旺金的配合,再想知道这些内部消息,就不太可能了。

    “你觉得陈旺金是不是就是野草?”李邦藩突然问。

    “这个嘛,不好说。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还无法确定他是‘野草’。”孙明华沉吟着说,虽然他也很希望陈旺金就是“野草”,可从他对陈旺金的认知,又不是很像。

    “野草”这个代号,只有一定级别的地下党才知道。施兴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代号,此次开会,也没有说出“野草”。

    “陈旺金虽然承认,他就是野草,但我担心,这是屈打成招。”李邦藩担忧的说。

    “陈旺金是地下党,或者与地下党有密切关系,这一点毋庸置疑。”孙明华说。

    孙明华的分析,李邦藩还是认同的。同时,他也要把这个情报,及时报告给宪兵队。

    “虽然如此,但你的排查还是要继续。”李邦藩叮嘱着说,就算陈旺金最终确定是“野草”,也不能掉以轻心。地下党能派一个“野草”打入政保局,就会有“野火”、“野花”之类的卧底潜伏进来。

    “我们正在加紧排查。”孙明华说,内部的排查是很麻烦的,稍不注意就会得罪人。比如说经济处的人,想要走私,得跟他们搞好关系。

    如果现在得罪狠了,一旦查出没问题,以后还怎么相处?还有总务处的那帮人,陈旺金是地下党,可他的手下未必就是地下党。一旦查得太狠,以后情报处想要申请点经费、装备,那就难了。

    “有发现么?”李邦藩问。

    “暂时还没有发现。”孙明华摇了摇头,他也很想找到“野草”,可这几天的审查,没有特别的发现。其实,只要找到抗日分子,他也很满足了。但现在看来,政保局应该还是很纯洁的。

    “不要纠结于名单,可以把范围扩大到全局。野草的级别高,并不一定在政保局的地位就高。说不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情报员,也有可能只是一名警卫。”李邦藩提醒着说。

    “局座英明,我倒是疏忽了。”孙明华忙不迭的说。

    “局座,陈旺金家的房子现在空了,我能否买下来?”朱慕云到李邦藩的办公室汇报工作的时候,突然问。

    “你要这么多房子干什么?”李邦藩诧异的说,朱慕云的房子不比陈旺金的房子差,而且,都在白石路上,有必要再买么?

    “余国辉不是要结婚了么?我想买下来,重新装修后,送给他。”朱慕云说,陈旺金出事后,他一直在想办法,要怎么样才能再进地下室看看。

    那天晚上,他虽在地下室住了一晚,可并没有打开那个暗室。里面到底有没有东西,有多少东西,他一概不知。可是,陈旺金的房子,一直有宪兵在看守,里面的东西,基本被搬空,宪兵也撤离了,朱慕云这才来请示。

    “你倒是大方,别人都只送点礼金,你一送就是送房子。”李邦藩说,朱慕云还真是讲义气。余国辉只是他的手下,以前都不认识的。但朱慕云却极力推荐余国辉,让他担任了警卫队长。现在,还给余国辉买房子,放在其他人身上,肯定是做不到的。

    “他总不能一辈子住在六水洲吧。”朱慕云微笑着说。

    为了拿到陈旺金所谓的暗室内的钱,他也是没办法。当然,送余国辉套房子,虽然肉痛,但如果暗室有收获,那就值得。

    “陈旺金家里,不知道还有没有地下党的东西。这件事我得请示本清课长,没有宪兵队的同意,谁也不能买那栋房子。”李邦藩说。

    “辛苦局座。这房子是给余国辉住的,能否半买半送啊。或者,由总务处出点钱,毕竟余国辉也是局里的人嘛。”朱慕云又说道。

    “你又想借局里做人情?那可不行,这是政府资产,必须按照市价购买。”李邦藩说。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坦诚

    如何顺理成章的进入陈旺金家的地下室,拿走地下室暗室中的东西,朱慕云可是绞尽脑汁。他每次开车经过的时候,都会注意陈旺金家。门口站着一名日本宪兵,一般人根本就不能靠近。

    按说,陈旺金的案子已经成功告破,家里贴上封条就可以了,何必派宪兵站岗呢。但日本人想把他家仔细搜查,特别是书房、卧室内所有的书籍、家具全部拉了回去。

    至于地下室,上次朱慕云进去的时候,就已经什么都没有了。陈旺金家的一切,全部充作了军费。

    宪兵队对陈旺金的宅子,正不知如何处理呢。白石路上住的都是中国人,如果交给日本人,也没人愿意去住。既然朱慕云愿意花钱买下,正好让宪兵队折现了一处资产。

    当朱慕云拿到房契的时候,他就知道,陈旺金不可能再回来了。宪兵队已经无视陈旺金,或者说,世界上已经没有了陈旺金这个人。

    拿到房契后,朱慕云迫不及待的进了地下室。里面依然保持着上次的模样,朱慕云借了两床棉被,打了个地铺。当他进去之后,棉被还在地上。显然,日本人对他们的搜查很有信心,觉得地下室的东西已经搬空。

    在门外的角落里摸索了一阵,很快,朱慕云就找到了暗室的机关。在门后靠墙的地方,有一块砖是活动的,拿出砖后,才能打开暗室的门。

    所谓的暗室,其实就是一个大的箱子。朱慕云想把箱子搬上来,可是他使出吃奶的劲,也没有搬动分毫。箱子太重,以朱慕云的力量,根本就搬不动。他只好打开箱子,虽然地下室的光线很暗,但他还是感觉,眼前出现了一片金灿灿的光芒。

    箱子里一半是金条,一半是银元,一个角落里还有一些纸币,仔细一看,竟然是美元。箱子的角上,还有一个小的箱子,里面装的全部是珠宝首饰,还有几块名贵的手表。

    “发了,发了。”朱慕云暗暗大叫。这些钱,应该是陈旺金这几年全部的身家,没想到,便宜了自己。

    朱慕云虽然不缺钱,但现在才找到暴发户的感觉。很快,他就冷静下来了。这笔钱必须迅速交给组织,换成根据地急需的物资,或者变成抗击日寇的武器。

    朱慕云将车子开进了院子,以蚂蚁搬家的方式,将箱子里的东西,全部搬到了车后备厢里。虽然很辛苦,可是想着里面的金银财宝,他就干劲十足。把箱子内的所有东西,全部搬到车上后,这才开着车子回家。

    车子停在屋外面,朱慕云总觉得不踏实。可是,他又不能表现得异常。要是让于心玉发现,晚上独自去车上检查,这些钱可就瞒不住了。

    朱慕云只是用公文包装了一包金条,至于那些首饰、手表,他虽然也很想拿,可是很多首饰都是有标记的,也是独一无二的。手表也是如此,都是些进口货,在表行也有记录的。

    这些东西,如果留在自己手里,就像一枚枚定时炸弹。只有拿回根据地,就算有人知道,也只能进一步证实,陈旺金是真正的地下党。

    朱慕云拿一包金条,并非他要贪污,而是自己手里,其实也没什么钱了。如果碰到事情,连几十根金条都拿不出来,会让人怀疑的。朱慕云为了维持“贪财”的形象,手里当然得有一批钱。

    这批钱,不但要随时可以动用,而且也得随时给别人看。比如说于心玉,就是一个忠实的观众。每隔一段时间,于心玉就会打开他的保险箱检查一下。

    第二天,朱慕云到政保局后,又拿了一些金条放到经济处的办公室。而宪佐班的办公室,则放了点美金。这么多钱,朱慕云也没有去数,他留下一些金条、美元,看似不少,但所占的比例并不大。

    补充了一批金条和美元,朱慕云总算有些底气了,他这个处长才更加名副其实。上午,朱慕云开着车子出去,将车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停好后,又化了妆,才去了四维路十二号。

    “今天待的时间能长点吧?”许值笑吟吟的说,上次与朱慕云接头太过匆忙,很多事情都没说。有些问题,他也没问。而朱慕云呢,似乎有很多话没说完。

    “恐怕不行,我车上有几百根金条,还有几万大洋,另外还有批珠宝首饰,有几块名表。这些东西都是陈旺金的,现在算他交‘党费’了。”朱慕云说,不把车上的东西搬走,他心里始终不踏实。

    “这么多?”许值吃惊的说,都说野草同志对根据的贡献巨大,他总算见识到了。

    一根小黄鱼可以换一百六十块银元,抗战之前,四块银元可以换一美元。法币刚发行时,银元与法币是等值的。可现在,一银元在黑市上,至少可以换八至十法币了。当然,法币现在也不准流通,只能用中储券。一块银元至少可以换五块中储券,如果是黑市交易的话,能换更多。

    “他当了几年的总务处长,这么点钱不算什么。”朱慕云说,这还是他隐瞒截留的金条、美元后的数量。如果加上那些,会更多。

    “所以说,汪伪政府一定会登台。”许值说,搜刮民脂民膏的政府,都不会长久。

    “东西全部在车上,必须尽快拿出来。至于如何使用,你由决定。”朱慕云说。

    “那行,我清点后,请示家里吧。”许值说。

    “可以。许书记,这封电报,能否由我,并且以我的名义来发?”朱慕云突然说。

    “我现在是你的联络员,怎么还能让你发报呢?再说了,你的电台已经被电监科盯上了,更加不能发报。”许值摇了摇头,他的任务就是保护“野草”,以后与上级的联系,主要由他来完成。

    “正因为电监科在码头,所以才需要我来发次报,让聂俊卿以为一号电台已经转移。或者说,一号电台的发报地点,也是经常更换的。”朱慕云说,电监科的人在码头,虽然没有对他的安全造成威胁,但长时间留在码头,不利于将电台转移出来。

    在四维路发报,将电监科的目光吸引开,想必,很快电监科就会离开。他在码头的那部电台,也能转交给许值。

    朱慕云手里有两部电台,其中一部是胡梦北留下来的,另外一部是军统的。原本有两部,另外一部交给了董广宁使用。

    现在,朱慕云只需要留下一部备用电台就行。他现在使用的这部电台,可以交给许值。相对来说,许值更需要电台。

    “可以。”许值觉得朱慕云说得有道理,马上答应了。

    许值的电台设在地下室,许值在外面掩护,朱慕云在里面发报。十几分钟后,朱慕云的电报发完了。他除了请示陈旺金的财产使用方案外,还向边明泽请示了一个问题,自己军统的身份,是否要告诉许值。

    上次接头,朱慕云并没有说到这一点。许值自然也不会问,他也想不到,朱慕云竟然还有一层军统的身份。

    “这么快?”许值见朱慕云不到半个小时就上来了,很是意外的说。

    “这已经算慢的了,我无奈译码,密码本记在脑子里。”朱慕云指了指脑袋,微笑着说。

    “野草果然名不虚传。”许值感慨着说。

    “家里回电,这笔钱让我们留一部分采购物资,另外一部分送回根据地。”朱慕云说。

    “可以。”许值点了点头。

    “另外,关于我的个人情况,上次太匆忙,没有跟你说清楚。”朱慕云说,边明泽回电:许值同志对党坚贞不屈,是绝对值得信任的同志。

    “野草同志,你的个人情况是机密,除了上级外,我无权知道。我们搞地下工作,虽然都是革命同志,但每个人的真实情况,未必都会知道。只有你的上级,才能知道你的档案。”许值马上说道。

    朱慕云虽然是一位优秀的地下党员,可是他的个人情况,自己确实不应该知道。就算是工委,也讲究集体领导、分工明确、单线联系。其实工委委员负责的工作,他这个书记,一般是不过问的。

    至于他们掌握的关系,没有特殊情况,他是不能知道的。只有遇到重大问题,他们几个委员才会开会研究,一起讨论。

    “原来是这样。”朱慕云恍然大悟,但是,自己是军统情报人员,还是应该告诉他的。

    “但是,你的情况,我也知道一些。比如说,你应该是胡梦北同志发展的党员吧?”许值问,他以前也配合胡梦北,开展过多次行动。

    “不错,但我还有另外一层身份,你应该不知道。”朱慕云缓缓的说。

    “什么身份?”许值意外的说。

    “我在入党后,军统邓湘涛将我发展为国民党员,目前是军统古星区潜伏在政保局的中校情报员,代号‘公鸡’。同时,我还是军部特务分室植村岩藏的秘密情报员:北野哲也。”朱慕云说。

    “什么?你就是公鸡?!”许值一脸的震惊。

    “你听说过这个代号?”这下轮到朱慕云吃惊了。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检查

    朱慕云潜伏在敌人内部,心思缜密,逻辑推理能力非常强。但在自己的同志面前,他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

    朱慕云的档案,属于机密,许值是他的联络员,确实不能知道。当然,他们现在是搭档,要配合默契,有些情况必须要知道。比如说朱慕云在军统和特务分室的身份,如果许值连这一点都不知道的话,没办法开展工作。

    “公鸡”虽然是军统的代号,但许值还真的知道。作为古星地下党的负责人之一,许值对古星的情况,还是比较了解的。据许值所知,“公鸡”是军统的王牌特工,跟“野草”一样,立过不少功。

    但许值万万没有想到,“公鸡”与“野草”,竟然是同一人。

    “我对你的履历确实很好奇,要不是保密制度,我还真想知道。”许值叹了口气,只要不是工作的需要,他就不能知道朱慕云的履历。

    “我组织面前,我没有任何秘密可言。”朱慕云诚恳的说。

    朱慕云向许值介绍了军统的情况,同时,将军统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及于心玉的身份,也都向许值说明了。

    “你的身边竟然还有军统的人,真是难为你了。”许值叹息着说,知道了朱慕云的身份,知道了于心玉的身份后,他才更加觉得朱慕云的处境艰难。

    许值也终于明白,为何上级不让自己领导“野草”,以及野草情报小组。朱慕云身兼数职,他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很多人的利益。

    但更让他觉得可贵的是,朱慕云对党的忠诚。在自己面前,朱慕云没有任何秘密。作为一名多重间谍,要让他打开心扉是很难的。朱慕云没有任何做作,很自然的向自己介绍情况,甚至还要将他的个人档案,毫无保留的告诉自己。

    “于心玉思想比较单纯,她是为了抗战而参加军统。”朱慕云说,邓湘涛一惯给下属灌输反共思想,但于心玉对共产党,并没有仇恨。自己跟她说到共产党的时候,有的时候还能看到她露出怜悯的目光。

    “你是不是觉得,可以争取她?”许值问。

    “我还在观察,有机会的话,会争取她的。”朱慕云点了点头,他虽与于心玉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两人见面的时间不多。就算谈话,也是暗藏锋芒,根本不可能交心。

    “这件事你自己作主,无需向我负责。”许值说,朱慕云的话,有些他只听,不发表意见。他是经验丰富的地下党员,受党教育多年,又在白区工作知道,这方面的分寸拿捏得很准。

    他是朱慕云的联络员,配合野草的行动,是他义不容辞的义务。但是,朱慕云的事情,他不能作主。最多,也就是给些建议。虽然组织上让他取代胡梦北,可是,在朱慕云心里,自己恐怕永远也不可能取代胡梦北的。

    “好吧。那批枪查得怎么样了?”朱慕云问。

    “查到了,应该在城北三号仓库。”许值说,地下党在工人当中有着广泛的基础,知道时间、货物,想要找到存放的位置是很容易的。

    “城北三号仓库?没问题,我去查一下,争取今天晚上就把枪运走。”朱慕云说,把枪放在城北仓库,是符合逻辑的。

    第六师的枪,是从城北进来的,存放在城北三号仓库合情合理。

    朱慕云自从兼任二处处长,又调到宪兵分队后,就很少去其他几个缉查科了。但是今天,朱慕云去了缉查二科。任纪元得知朱慕云来了,马上跑下来迎接。

    “处座,你怎么来了?”任纪元诚惶诚恐的说,朱慕云没有提前打电话,突然就到了二科。是对他的不信任?想要突击检查?还是有秘密任务要交给自己?

    “来看看你,要不然,别人说我这个经济处长实在太失职了。”朱慕云微笑着说。

    在许值面前,他就像一个远归的游子,可以把一切都交给党,交给组织。但是,一旦在外人面前,朱慕云马上恢复为那个睿智、从容的“野草”或者“公鸡”。

    “二科交给我,处座放一万个心。”任纪元忙不迭的说。

    “二交给给我,我当然放心。但是,场面上的事,还是要应付的。走,去货物检查场看看。”朱慕云说,他虽然是为三号仓库而来,但不会直奔主题。

    就算任纪元是他最信任的手下,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告诉他的。至于三号仓库的事,等检查完工作,再去看看就是。

    任纪元对朱慕云历来言听计从,只要是朱慕云吩咐的工作,哪怕再大的困难,也要执行到位。这一点,倒有点像朱慕云对李邦藩。只不过,任纪元是真心实意。朱慕云执行李邦藩的命令,多少带有私心。

    “走,去城北的仓库看看。”朱慕云突然说,城北的仓库,缉查科都能随时检查。哪怕是已经过关的货物。

    “处座,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任纪元有些紧张的问,作为缉查二科的科长,他不可能做到完全干净。如果朱慕云要查,自己直接汇报就是。可朱慕云什么也不说,他反倒不知道怎么办了。

    “没什么事情,只是去看看。任纪元,日本人对经济处的工作,并不是很满意。以后要注意点,可不要授人以柄。”朱慕云提醒着说。

    李邦藩告诉他,日本人可能接管经济处,不是没有可能。这么大油水的地方,而且大桩货物,基本上日本商人控制,经济处的任务,似乎只有一个:为走私打掩护。

    “请处座放心,不会犯大的原则。”任纪元郑重其事的说。既然朱慕云只是象征性的检查,他也不用那么担心了。

    朱慕云挑的仓库,正是三号仓库。朱慕云来此检查,其实只为一件事,查到陈旺金的单号。陈旺金与时栋梁的私下交易,既然要掩人耳目,当然不能告诉外人,这是陈旺金,或者第六师的货。

    PS:今天要回老家一趟,只能更新这么多了。另接到起点的任务,要配合宣传,晚上那章尽量保证正点,如果延迟,到家后会补上的。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收获

    宋鹏的装扮,骗过了李辰宇,也骗过了军统的行动人员。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准备除掉的宋鹏,竟然成了李辰宇的车夫。

    李辰宇在家里拿上换洗衣服后,就匆忙离开。邓湘涛能让他回来一趟,已经是很给他面子。如果再多耽搁时间,那就是不识趣了。

    出门后,他也没有多想,喊了辆黄包车,直奔克勒满沙街。李辰宇很警觉,在车上不停的观察着前后左右的情况。唯独没有注意拉车的车夫,步伐比较凌乱,坐着也没有以前的安稳。

    “就在这里停吧。”刚进入克勒满沙街没多久,李辰宇突然叫停。虽然身后没有跟踪,但根据原则,他必须再步行过去,哪怕提着一只大箱子。

    “好嘞。”宋鹏尽量学着那些车夫的腔调,他也经常坐黄包车,对这一行也有些了解。

    宋鹏下车后,再次警惕的观察着周围的情况。而宋鹏则把黄包车摆在路边,好像累了,想歇会脚。可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在李辰宇身上。

    李辰宇提着行李到了克勒满沙街,这是军统给他安排的新住处?还是军统的机关所在地?不管是什么地方,宋鹏知道一点,以后自己的工作重心,将要转移到克勒满沙街来了。

    等李辰宇走远后,宋鹏才拉着空的黄包车,远远的跟在后面。只是,没走几步,他竟然又接到了生意,让他去趟江岸街。宋鹏没办法,有生意不接,会让人怀疑人。只是,他的目光,一直若即若离的跟着李辰宇。

    当李辰宇停下来再次张望的时候,宋鹏突然低下了头,同时加快了脚步。他知道,只有到了目的地附近,李辰宇才会这样的表现。当他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清楚的看到李辰宇提着箱子,走进了那家店铺。

    等他走近的时候,瞥了一眼,这是一家杂货店,门牌号正是164号。宋鹏很是奇怪军统的胆子也太大了,对面的55号,曾经就是军统站的办公所在地。当时贺田的大部分手下,都是在那里逮捕的。

    李辰宇胆大包天,竟敢在这一带活动,还真是出乎意料。他将客人送到江岸街后,马上换下了衣服,处理了黄包车。发现李辰宇的新巢穴,让他非常兴奋。

    虽然宋鹏很想去克勒满沙街一探究竟,但他知道,现在还不能急。自己依然只需要守株待兔就可以,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恒心,就一定能找到李辰宇。

    宋鹏回到中山大道古一组对面的监视点,让手下两人去克勒满沙街熟悉情况,并且让他们注意164号那家杂货店。他们都是生面孔,可以分别进去买点东西,并且察看有没有后门。

    从李辰宇的表现来看,他并没有察觉到被跟踪。因此,从164号后门离开,另行换地方的可能性不大。当然,这种可能性存在,但宋鹏相信自己的感觉。李辰宇一定是急于回到新的巢穴,不会三番五次的更换路线。

    如果李辰宇要转移视线,叫停自己后,一定会马上换一辆出租汽车,或者再叫一辆黄包车。可他没有,还提着行李箱走了这么远的距离,不符合逻辑。

    “局座,我想应该找到李辰宇新的落脚点了。”宋鹏并没有急于去克勒满沙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让手下先去打前站,到时再制订监视计划。

    “很好。没被他发现吧?”李邦藩说,只要能找到李辰宇的落脚点,就能跟着他,将军统所有的联络站全部找出来。

    “应该没有,我已经让人去了。你说奇怪不奇怪,李辰宇竟然住在原军统古星站的对面。”宋鹏得意的说。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谓灯下黑,就是这个道理吧。”李邦藩说。宋鹏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李辰宇进入164号的杂货铺后,很快通过地道,进入了163号的地下室中。这是他进入军统古星区机关的通道,也是绝大部分军统人员进入机关的通道。从164号进来,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其实要去的是163号。

    这是当初朱慕云的设计,具体的执行人是袁旺财和罗泉。这些地下通道和地下室,花费了他们大量的时间和精力。目前,正全力保护着军统古星区的安全。

    “路上没有情况吧?”邓湘涛得知李辰宇来了后,亲自跟他谈了话。

    这是军统古星区机关所在地,虽然处于地下,而且还是从暗道进来的。但是,邓湘涛依然觉得不够,他在街上,还安排了好几个观察哨。他再也不想遇到,像原来古星站的情况,被人一锅端,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一切正常,至少我没有发现。”李辰宇笃定的说,他知道,邓湘涛在身后还安排了行动处的兄弟保护自己。

    “你再在这里住几天,等情况查明后,就可以恢复工作了。”邓湘涛知道,李辰宇很不喜欢住在地下。

    地下室虽然安全,吃喝也不愁,但见不到阳光,听不到外面的动静,又是一个人待在里面,很闷的。

    随后,邓湘涛跟邓湘涛和沈云浩碰了头,今天军统的计划,原本是要除掉宋鹏。可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宋鹏的踪影。难道说,宋鹏没发现李辰宇?

    “区座,会不会是我们多心了?”邓阳春问,如果李辰宇身后,根本就没有宋鹏,那还谈什么除掉宋鹏呢。

    “沈云浩,你觉得呢?”邓湘涛转而问沈云浩,情报处没有发现宋鹏,并不代表宋鹏就没有出现。毕竟,宋鹏是临训班毕业,曾经是潜伏木组的副组长。要说跟踪盯梢,宋鹏绝对是专业的。

    “按说,政保局应该在中山大道就发现了李辰宇,为可没人跟踪呢?或者说,是有人跟踪,我们却没有发现?”沈云浩奇怪的说。

    “不可能,我们有三批人跟在李辰宇身后,一点异常都没有发现。”邓阳春说道,他亲自安排的人员,都是情报处的得力人员,怎么可能出错呢。就算出错,也不可能三批人全部出错吧?

    “那就真是奇哉怪哉。”沈云浩喃喃的说。

    “过两天再安排李辰宇执行任务,不引出宋鹏绝不罢休。”邓湘涛说,这个计划,他已经向重庆汇报。如果无疾而终,他也没办法交待的。

    朱慕云在缉查二科的检查很顺利,对城北三号仓库的抽调,也没有发现异常。当然,朱慕云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都看到了。从入库时间和数量显示,他确定了陈旺金那批枪的具体仓位。

    城北三号仓库很大,就算当时的工人参与了搬运,让他们说出具体位置也是很难的。而朱慕云不但知道了具体位置,还画了一张平面图。他希望,地下党能尽快把货提走。

    下午,朱慕云就把情报传递给了董广宁,他与许值,能不见面,尽量不要见面。毕竟,许值并非他的专职联络员,而董广宁与地下党的沟通,依然要通过许值。

    许值收到董广宁转过来的情报后,当天晚上,就安排了人员,将那批货提了出来。虽然没有提货单,可是强行把货拿走,还是能做到的。

    第二天一大早,朱慕云就接到了任纪元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三号仓库失窃。昨天朱慕云才检查了三号仓库,今天就出事,任纪元也觉得很没面子。

    “处座,此事很蹊跷,他们像有备而来。”任纪元汇报着说。

    “丢的是什么东西?”朱慕云明知故问,地下党行事,当然很正规。要是换成自己,肯定要再翻一翻,至少也要带走一些其他货物。三号仓库好大的,里面有些货物也很值钱。况且,就算拿些洋火洋布什么的,也可以混淆视听嘛。

    可这些地下党倒好,只是拿走了该拿的东西。其他货物,好像视若无睹。朱慕云觉得,这种风格要变一变,要不然的话,很容易吃亏。

    “上面登记的是瓷器,但我看不像。”任纪元说。

    “把货主叫来一问,不就知道了么?”朱慕云笑着说。

    “此事更加奇怪,货主找不着。留的地址,早就成了一片废墟。处座,这不会是抗日物资吧?”任纪元说。

    “不管是什么物资,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你先封锁现场,我向局座汇报后再行安排。”朱慕云说,他相信,许值会安排地下党的同志,连夜将枪运出古星。现在再查,连影子都看不到。

    朱慕云在去政保局的路上,也看到了董广宁留下的暗号。此次他没有放情报,只是画一个钩,说明昨天晚上行动顺利,枪已经拿到手了。

    既然枪已经安全了,朱慕云更得向李邦藩汇报。此事涉及陈旺金,如果查出是地下党所为,又可以给陈旺金的案子,增加一些铁证。

    “此事由二处和经济处联合调查吧,先把货主找到,再把货物查出来。”李邦藩却没有特别的重视,毕竟,像这种见不得光的货物,现在多得很。甚至,有可能是货主自己把货提走了呢,只是没有出示提货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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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瞒上

    李邦藩对朱慕云的汇报,之所以不是特别重视,是因为朱慕云每次汇报,总喜欢夸大其词。芝麻大的事情,朱慕云能汇报得惊天动地。虽然这是官场陋习,所有人都这么干。但李邦藩已经习惯了,自然不会太过重视。

    况且,宋鹏的情报,吸引了李邦藩的注意力。宋鹏已经不回政保局报到的,也不参加情报处的工作会议。需要人手和经费,由李邦藩直接解决。宋鹏唯一的任务,就是盯死李辰宇,找到军统的巢穴。

    但李邦藩没想到,今天朱慕云汇报的事情,竟然真跟抗日分子有关。朱慕云带着二处的人,亲自到三号仓库调查。

    原本,这种事情,朱慕云一向是交给周志坚的。他查案的手段,与一般人不太一样。总喜欢从细节入手,从别人不注意的地方开始。

    但今天,朱慕云却主导了调查。他没从货物行动查起,而是从货物进来的时候查起。很快,朱慕云就查到,这批货是从城北进来的,还是从第六师手上接的货。

    朱慕云是受过时栋梁委托的,他马上给时栋梁打电话,让他把当天送枪的人带来。结果那批人,与搬运的苦力一见面,很快就确定,这批货的真正货主竟然是时栋梁。至于提货单的名字,是陈旺金随手写的。

    “时兄,这批货我看不是被盗,怕是被地下党拿走了。”朱慕云叹息着说。

    “什么?”时栋梁大惊失色,这是他最为担心的问题。陈旺金这个王八蛋,骗了自己的枪不要紧,还要害他。这批枪到了地下党手里,是要用来抗日的。到时候,说不定第六师兄弟挨的枪子,就是自己手里丢的这批枪发射出来的。

    “现在,只希望枪还在城里,并且要能以最快速度找回来。要不然……”朱慕云没有再往下说,如果这批枪找不回,时栋梁的日子怕是不太好过。

    “老弟,你可一定要帮帮忙。这批枪无论如何,不能落在共产党手里。”时栋梁急道。

    “时兄,陈旺金之所以把枪存放在三号仓库,恐怕早就想好了如何转移这些枪。你看看,这里地处偏僻,如果把枪放在城北的货物检查场,有警卫守着,地下党敢来接枪吗?”朱慕云说,三号仓库周围有一片区域是无人区,有利于仓库内物资的转移。

    日军占领古星后,将古星的居民赶往所谓的难民区,集中屠杀、抢劫。古星沦陷前,就有数十万民众搬离古星,再加上日本人的这种政策,古星有不少地方,是一块一块的无从居住区。

    要不然,哪怕就是被日军炸成了一片废墟,中国人也会用自己勤劳的双手,重建家园。

    “那可怎么办?”时栋梁哭丧着脸,这件事要是被日本人知道了,他没好果子吃。

    “现在,只能把责任全部推到别人身上。这也不算落井下石,谁让陈旺金是地下党呢。”朱慕云缓缓的说。

    “对,这一切都是陈旺金设计的圈套,我们也是受害者。”时栋梁大声说,就算落井下石,他也没有怜悯之心。大难来临各自飞,他与陈旺金之间,只有利益关系,不存在哥们儿义气。

    “目前来说,最好的办法,是你马上报案,说陈旺金骗了你一批枪。答应只卖给城内的商人,结果却给了地下党。而我这里,等到你报案之后,再将货主是陈旺金之事报上去。”朱慕云缓缓的说。

    虽然只打一个时间差,但形势将对第六师好转。至少,日本人得知第六师先报案后,不会那么恼羞成怒。

    “慕云,多谢,我马上向宪兵队报案。”时栋梁心领神会,感激的说。所谓瞒上不瞒下,只要上面的人不知道,事情就能圆过去。当然,他又欠朱慕云一个人情。

    “抓紧时间,你可以借用电话,先向古昌宪兵队报案,至于陈旺金是怎么行骗的,就看时兄怎么编了。”朱慕云微笑着说。

    “这个嘛,还要请老弟赐教。”时栋梁拱了拱手,诚恳的说。

    “你们之间的交易有票据存根吗?”朱慕云随口问。

    他当然不会无缘无故的帮时栋梁,除了要让时栋梁欠自己人情,还要拿到他们之间交易的凭证。以后,时栋梁如果再想有枪支交易,只能通过自己。当然,这又是陈旺金是“地下党”的一个强有力的凭证,有了第六师的证明,陈旺金再想申冤,怕是更加不可能了。

    “有,有的。”时栋梁忙不迭的说。

    他觉得朱慕云真心为自己着想,自己以前真是鬼迷心窍,怎么会跟陈旺金单独交易呢。如果所有的交易,全部让朱慕云参与,由朱慕云负责保管枪支,会有这种事情发生么?

    在时栋梁向古昌宪兵队“报案”后不久,朱慕云才开始向李邦藩汇报。当然,这种事情,他得当面汇报。

    “时兄,我得回局里,向局座‘当面’汇报。”朱慕云等时栋梁打完电话后,马上说道。

    说到“当面”的时候,他特意加重了语气。时栋梁可以用电话,向数十里之外的古昌宪兵队报案,他其实也可以用电话,向李邦藩汇报的。为何要“当面”汇报,除了因为朱慕云“不知道”这批货的价值外,还是因为这是对李邦藩的尊重。

    “晚上,我们找机会见个面,今天的事情,一定要好好感谢兄弟。”时栋梁笑着说,他自然明白了朱慕云的意思。

    “我们是兄弟,当然不必说感谢的话。二科的任纪元,也是我的兄弟,大家都是自己人,不用见外。”朱慕云摆了摆手。

    得知城北三号仓库“失窃”的竟然是陈旺金的货物,李邦藩也很是震惊。因为,他刚刚接到宪兵队的消息,陈旺金还“骗”了第六师一批枪。因为宪兵队之前对陈旺金没有定性,时栋梁存有侥幸心理,觉得货要是没出,也是可以拿回来的。

    “陈旺金的这批货,很有可能是第六师的枪。”李邦藩冷冷的说,下面的人交易枪支,原本是违法的。但是,像第六师这种部队,如果只是跟城内的商人交易,他们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批枪要是落到了新四军手里,那就是犯罪。陈旺金是“地下党”,这批枪的唯一下落,只能是新四军。

    怪不得古星地下党要营救他,给新四军搞了这么多物资,对他们这么重要,当然会营救了。

    “据工人回忆,确实是一批木箱子,很沉,像枪。”朱慕云笃定的说。

    “该死的陈旺金!”李邦藩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骂着说。

    PS:昨天晚上搞到凌晨一点多才回来,白天陪老母亲出去转转,晚上那章可能推迟,抱歉。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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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锋介绍:
在一般人眼中,他是平庸、无能、贪婪,甚至有些愚蠢的巡捕。因为他,经常行动失败,多次无意泄露了重要情报。但他交游广泛,善于溜须拍马和钻营。其实,他一直受我党领导,是一名坚定的革命战士,一名杰出的地下情报工作者!在地下工作中,力挽狂澜,立下了不朽的功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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