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6章 这是狗娃
不过宋家，也确实因为宋心的原因，有了笔家财。
宋老大正在物色合适的媳妇人选，结果宋心就出了事。
而宋庆，则和宋老大完全相反，他和宋心年纪相差不大，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两人的感情还不错，对于父母想将宋心嫁给有钱人的做法并不赞同。
宋家父母见这个儿子为了宋心老是跟他们对着干，就非常不高兴。他们觉得是宋心怂恿的，每回宋庆提起这事，宋心就会挨打挨罚，气得宋庆差点离家出走。
后来他就不太敢提，而且父母不允许他们走得太近，再加上年纪大了，姐弟的关系倒是没有小时候那样亲密了。
等到宋庆十四岁的时候，在外边认识一位洪姑娘，这姑娘比他大两岁，已经到了要成亲的年纪了。
宋庆要是不去提亲，洪姑娘就得嫁给别人，毕竟洪家父母可不敢赌。万一等到宋庆长大一点可以成亲的时候，却不打算来提亲怎么办？那个时候洪姑娘可就不好嫁了。
于是宋庆回家和宋父宋母一说，宋家父母当然不同意。
洪家条件又不好，宋庆也还年轻，等将来宋心嫁了有钱人，他可以选择的机会更多。
为了避免宋庆和洪姑娘见面，宋家干脆将他关在了家里。
宋庆年轻气盛，想法不够成熟，又正值叛逆期，冲动之下逃离宋家，直接带着洪姑娘私奔走了。
这一举动可把两家人气得够呛。
洪家上门要姑娘，宋家说洪家不会教女儿，反正两家人闹得不可开交。
洪婶子是洪姑娘大哥的妻子，自然也跟着去过宋家，就是那个时候见到的宋心。
宋庆这一走，就是三年，这中间宋心被宫丘看上，成了她的外室，又遭遇不幸，离开了京城。
所有人都以为宋心死了，宋家的日子又过的艰难起来。
这个时候，宋庆带着妻子和一岁大的孩子回到了宋家。
两人年纪都不大，在外边吃尽了苦头，走投无路只能回来。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时的宫丘已经计划将宋家全部灭口了。
孟允峥十岁那边被宫丘带回来后，就打听过宋家的情况。
可是得到的消息却是宋家全家人都葬身火海了。
多么熟悉的手段，他娘不就是被这么毁尸灭迹的吗？
孟允峥都不需要调查，就知道这肯定是宫丘和刘贵妃的手笔。
宋心当年虽然是离开宋家后才撞破了宫丘和刘贵妃的奸情，随后就被两人给控制住了。但宫丘显然并不放心，既然宋心‘死了’，他就想将关于她的一切都抹杀掉。
宋庆十分不幸，他回来也不过几个月，就遇到了这场杀人灭口的灾难。
孟允峥看向洪婶子，“你说你是我小舅母的嫂子，那不知洪婶子今天来，可是有什么事？”
洪婶子指了指站在舒予身边的那个瘦小孩子，说道，“这孩子，是你小舅舅的孙子狗娃。”
孟允峥和孟裴豁然扭过头，看向这个不声不响的孩子。
舒予对这个名字真的是……
第1157章 你们养！
洪婶子站了起来，将狗娃拉了过来，动作有些粗鲁，看得孟允峥皱了皱眉。
“我听说，当年宋家遇到的那场大火，没有一个活口。”
“有，狗娃他爹大壮还活着。”洪婶子说，“当初大壮也才一岁多点，也不知道被谁给藏起来的。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大壮还有一口气，他到底是我小姑子唯一的儿子，我男人心软，又疼这个妹子，就把大壮带回家养着了。”
洪婶子撇了撇嘴，“谁知道大壮变成了个傻子，大夫说呛了烟，已经治不好了。就这样，我们还是把大壮平平安安的养大了，也算是够意思了吧。”
堂屋里的众人都愣了，洪婶子见状，就开始哭惨。
“我们不但给老宋家养大了孙子，还给大壮娶了个媳妇生下了狗娃，已经仁至义尽了。这孩子，我们家是真的养不起了，只能送给你们。”
舒予蹙眉，“你不是说狗娃他爹傻了吗？怎么还娶了媳妇？”
“谁规定傻子不能娶媳妇了？”洪婶子对此不以为然，“他媳妇娘家不是东西，要给家里的儿子凑彩礼，看我们家能出五两银子，也不管大壮是不是傻，就直接把人嫁进来了。”
见舒予还是不赞同的样子，洪婶子不由的微微扬高了声音，“大壮虽然傻，可他挺疼人的，对自家媳妇也好。他媳妇跟着大壮，可比在家里要舒服多了。生孩子也是她自愿的，谁知道这姑娘命这么不好，刚怀上孩子，大壮出门给她抓鱼补身子的时候就掉下河淹死了呢。”
“那现在狗娃的娘呢？”孟允峥问。
洪婶子抿抿唇，突然叹了一口气，“大壮没了，她就成了寡妇。咱们大宿不是鼓励寡妇再嫁吗？她把狗娃生下来后，就被她娘家给带回去，又嫁了人。狗娃他娘倒是不想走，可架不住她娘家人人多势众，我们一拦，他们就说我们别有居心，想让狗娃他娘守一辈子寡，我们拦不住，人就给娘家绑回去了。”
“你知道她嫁到哪里去了吗？”
洪婶子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她娘家人怕她回来找狗娃，就把人嫁得远远的，就连她娘家人都跟着离开京城了。这都两年了，反正是没回来过。”
舒予和孟允峥对视了一眼，这么说，不好找了？
洪婶子到底是将大壮养大的，应该是有些感情的，这会儿说着说着，看着狗娃的眼神也柔和了下来。
“我现在也没办法，大壮死了，她媳妇也走了。我男人半年前没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吃喝还得看儿子媳妇孝不孝顺，家里小孙子小孙女都有好几个，实在是太困难了。这孩子我是没本事养大的。”
她顿了顿，又狠下心来，“反正你们要是不带走，那我只能将他送到慈幼堂去了。”
慈幼堂，那是专门收养孤儿的地方。
孩子多，但也乱，根本管不过来，大孩子欺负小孩子的事情屡见不鲜。
洪婶子说完就站起身，“反正该交代的我都交代了，我走了。”
第1158章 掉出来的木珠子
赵锡立刻去拦，“婶子，这话还没说清楚，你别急着走啊，还有这孩子……”
他低头，看着没什么反应的孩子。
狗娃有些茫然，也不知道听没听明白洪婶子的话。
他见洪婶子起身就走，下意识的跟了两步。
洪婶子听到声音，陡然回过头来，咬咬牙又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对他说道，“你不要再跟着我了，我是没办法养你了。”
说着，她指向孟允峥，“看到这个人没有？他是你表叔，以后他就是你亲人了，你跟着他过比跟着我好。”
狗娃倒是抬起头，只是依旧呆呆的，也不说话。
洪婶子气不打一处来，“你听到没有，倒是给个反应啊，还想不想过好日子了？快去，抱住你表叔的腿，赖也要赖在这里。”
说话间推了狗娃一把，小孩踉跄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了，孟允峥立刻上前将人扶住。
他刚要说话，小孩一直紧紧握着的右手撞到了他的手臂，大概有点痛，握着的右手松开了，一颗珠子从他手心里掉了出来，落在地上。
那珠子圆润润的，一落地就往前滚去。
狗娃立刻挣开孟允峥的手，哒哒哒的跑去追。
只是那珠子滚的很快，他一着急，人就‘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他也不哭，不出声，就是抬起头往前看，但是珠子不知道滚到哪里去了，他找不到。
离得近的赵锡赶紧将这孩子抱了起来，“你没事吧？我给你看看，有没有摔着哪里。”
狗娃好像没听到似的，依旧扭着小脑袋去寻他的珠子，一向没什么反应的脸上，难得出现了焦急的神色来。
舒予眼尖，很快看到了那颗珠子，立刻上前捡起来。
“别急，珠子是你的，给。”
舒予看了一眼手里的珠子，这是木珠子，可能被小孩长期握在手心，此时这木珠子已经是油光发亮的了。
但是……
舒予蹙着眉看到木珠刻着的图案，觉得有些眼熟的样子。
是，就是眼熟，她应该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孟允峥见她怔愣着，不由问道，“怎么了？”
“这珠子，我好像见过。”话还没说完，狗娃已经扑过来，一把将那木珠子给拿走了，还紧紧的握在手心里，仿佛这样他才会安心似的。
孟允峥刚才瞄了一眼，他对这木珠倒是没什么印象。
舒予回过神，扭头看向洪婶子，“这木珠子，是哪里来的？”
洪婶子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犹豫，好一会儿才小声的说道，“这是大壮留下来的。”
“大壮又是哪里来的？”
“哎呀，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大壮是个傻子，说不定就是捡来的呢？”
话是这么说，但在场的几人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洪婶子在说谎。
这珠子，肯定是有来历的。
“洪婶子，你要是不说老实话，我们就没办法安心留下这孩子了。”
洪婶子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你们同意留下孩子了？”
“同意了。”说话的是孟裴。
第1159章 犹犹豫豫的洪婶子
孟裴和宋心夫妻十载，从宋心口中知道不少宋家的事情。
宋心在宋家过得并不好，但宋庆，却是宋家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人。也是宋心唯一牵挂的亲人，尽管他后来同人私奔，宋心并不赞同，但又不得不庆幸他离开了。
谁知道他竟然会在宫丘对宋家下手的前几个月突然回了京城。
所有宋家人里，宋庆一家三口才是真正无辜的人。
如今知道他的子孙后代还活着，就在眼前，孟裴做不到不管不顾。
尤其面前的这个孩子，看起来过得并不好。
洪婶子不知道孟裴是什么人，但看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个能做主的。尤其他说完话后，孟允峥也没反对，其他人更没提出意见。
关于这珠子，洪婶子原本不想说的，可看堂屋里的几人都直直的看着她，仿佛她不说清楚，这孩子就只能自己带回去似的，
她只能咬咬牙说道，“算了，我跟你们说实话吧，这木珠子，大概是杀害宋家的凶手留下的。”
“你说什么？”孟允峥和舒予对视了一眼，意思是这珠子和宫丘有关？
洪婶子有些犹犹豫豫的说道，“别人都说这场火是个意外，官府也判定了是宋家人用火不当造成的。但我和我男人都觉得蹊跷，就算是意外，也不可能全部睡死了一个都没逃出来吧？肯定是宋家得罪了什么人，被灭口了，还连累了我那小姑子……”
她想抱怨几句的，想到面前是宋心的儿子，到底没再继续，只是说道，“我们就只是个平头老百姓，能保住大壮已经是战战兢兢的了，哪里还敢去翻案去找凶手。那能把宋家全家人都杀了的人，肯定有点权势吧，我们可斗不过。”
将大壮抱回家，已经是他们能做到的最冒险的事情了。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大壮傻了，还是因为当时他才一岁多点，对方觉得他没威胁，所以这孩子倒是平平安安的长大了。
洪婶子指了指狗娃紧握着的小手，“他现在握着的木珠子，就是当初我们把大壮救出来时，他手里握着的。我想着，那宋家人死得不明不白的，大壮又是被他爹或者娘给藏起来的，这大难临头的，当爹娘的总会想办法留一点凶手的线索吧，那珠子肯定和凶手有关。”
她是这么猜测的，而且她家男人说了，这珠子看起来还挺值钱的，应该是用上等的木头给打磨出来的，宋家那么穷，哪里来的银子？
原本洪婶子是打算把那木珠子给扔了的，毕竟这可是个危险的玩意儿，万一给自家招来祸事可咋办？
可她男人不肯，只是将木珠子给藏了起来。
“后来过了十来年，我们都快要把这珠子给忘掉了，突然发现大壮脖子上挂着一颗。也不知道大壮啥时候把木珠子给翻出来的，我们再想把木珠子给收起来，大壮就不乐意了。”
好在大壮虽然傻，但也听话。
他们说这珠子不能让任何人看到，大壮就不带在身上，而是乖乖放在房间里。
第1160章 孩子留下了
可是大壮每晚上都要看一眼这个木珠子，一旦不见了，就仿佛会发病似的，又吵又闹。
洪婶子也试图用另外一颗差不多的珠子代替，但一眼就被大壮给识破了。
还好大壮这么多年一直放在屋里，没被任何人发现。
直至他娶了媳妇后，把那个木珠子交给了他媳妇。
他媳妇被娘家带走之前，放在了还在襁褓中的狗娃的手心里。
狗娃比大壮还要在意这个木珠子，洪婶子拿都拿不掉。
不过狗娃都在家，年纪这么小，身边又一直有她看着，倒是没什么关系。
也就今天，她要将狗娃送过来，这珠子才掉在众人面前的。
洪婶子抬眸看了看他们，小声的说道，“我是没本事，家里男人没了，还有儿媳孙子的，找凶手的事情是不敢想的。倒是你们，要是，要是有认识的达官贵人，说不定还能去把当年的凶手给找出来，给宋家那一大家子报仇。”
反正那个珠子就是线索。
舒予和孟允峥对视了一眼，凶手就是宫丘，这点毋庸置疑的。
洪婶子，“好了，话我都说清楚了，孩子就交给你们了。”
赵锡问她，“孩子是不是生个什么病？”
洪婶子脸色微变，又不开口了。
赵锡说道，“我是大夫。”
洪婶子一愣，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什么病，反正他就一直这个样子，现在都两岁了，也没开口说过话，人也呆呆的。我带他去看过大夫了，大夫说他医术不好，没办法，可能只有宫里的御医能治。那我哪有那个本事和钱去请人家，就这么养了几年。”
怕他们因为孩子生病就不愿意养了，洪婶子赶紧说道，“狗娃很乖的，他就是不说话而已，但我们让他干什么他都会乖乖照做的。他也不是傻子，他爹大壮虽然傻了，但那是呛了烟的原因，原本健健康康的很机灵的，狗娃可不是大傻子生下来的小傻子。”
最后这句话，洪婶子说的很轻，这话是自家那个碎嘴的儿媳妇说的。
就是因为和儿媳妇不对付，看到过儿媳妇暗地里欺负狗娃，洪婶子才决定将这孩子给送过来的。
她年纪大了，还得靠儿子儿媳，没能力护住养育这孩子了。
再说了，狗娃说到底和自己没啥血缘关系，当然得交给他表叔来照顾了。
“他当然不是小傻子。”舒予不喜欢傻子这个词。
她觉得狗娃有点像是自闭症，但又有点不像。
只是她毕竟不是大夫，判断不出来，回头只能让赵锡和老赵大夫看看了。
洪婶子点点头，“你们不把他当傻子，挺好的。外边天都黑了，我家离得远，得走了。”
她没再耽搁，过来跟狗娃说了声再见，“不要跟着我了，以后，以后咱们就别再见了，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
她抽身而走，这回狗娃没再往前追去，只是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眼眶里水光涌动。
但他依旧没有出声，然而小身子却微微的晃了两下，就这么孤零零的站在那儿。
第1161章 乖巧的狗娃
舒予给应西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追了出去，跟着洪婶子知道了洪家的地址。
堂屋里剩下的人都面面相觑，舒予对他们说道，“你们……先商量一下吧，我带孩子洗个脸吃点东西。”
她家里有几个弟弟妹妹，像四姑的刚周岁的儿子也照顾过，还是有经验的。
舒予蹲下身，尽量放缓声音对小孩说道，“你是叫狗娃是吗？咱们认识一下好不好？以后你就叫我路姨，成吗？”
狗娃没反应，舒予也没指望他回答自己，只是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他没拿珠子的那只手，见他没排斥，便轻轻勾住，笑道，“我带你去屋子里休息一下好吗？”
她站起身，牵着狗娃往里面走去。
狗娃也乖乖的跟着她走，洪婶子已经没影了，他就没往外看，安静的低垂着头，舒予牵着他走，他便跟着。
舒予垂下眸子，看着他的小脑袋。
看来洪婶子说的没错，狗娃虽然不说话，但很乖很听话，也能知道你在说什么。
将孩子带回房间，舒予便去端了盆温水，拧了柔软的帕子过来，坐在她对面，笑道，“我给你洗洗脸，擦擦手好不好？”
狗娃不说话，舒予便轻轻的帮着他擦了擦小脸和小手。
他的右手还握着木珠子，舒予想了想，对他说道，“狗娃能把珠子换到左手拿着吗？一会儿再换回来？”
狗娃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舒予很有耐心，就笑着等着他。
小孩终于还是松开小手，将珠子换到左手去了。
舒予给自己赞了一下，帮他擦右手。
擦完后，孟允峥正好端着碗面疙瘩进来。
“其他东西烧起来慢，我就去厨房煮了面疙瘩过来。”
舒予将碗接了过来，孟允峥拿来的是小碗，里面的面疙瘩不多，吃完了再盛就行。
舒予拿着小勺子舀了点面疙瘩，吹凉后往狗娃面前喂了喂。
小孩愣愣的，这会儿抬起头看向舒予。
他虽然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异样，但肚子却适时的发出了咕噜声。
舒予笑道，“看，你小肚子都在告诉你，你要吃东西了。”
小孩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一丝呆愣以外的表情，他又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肚子。
原来小肚子响，是在告诉他要吃饭了吗？以前他都不知道。
那，那他就吃吧。
狗娃张开嘴，吃了一口面疙瘩。
然后又呆了一下，第二次张嘴的速度就快了。
舒予和孟允峥对视了一眼，看小孩这般瘦弱的样子，两人也知道这小家伙以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吃的大概也并不是很好。
孟允峥端进来的这碗面疙瘩虽然不多，但是用细白面做的，比起拉嗓子的粗面要绵软许多，最是适合小孩吃的。
底下还卧了半个鸡蛋，等到上面的面疙瘩吃完，狗娃又乖乖的将鸡蛋给吃了。
吃完后，细细的打了个小嗝。
舒予给他擦了擦嘴，笑着说道，“看来是吃饱了，那咱们先休息一下，一会儿就早点睡觉，好不好？”
狗娃依旧没什么反应，就是看着舒予。
第1162章 洪家的情况
舒予怕他吃得太多有些消化不良，牵着他的手一边在房间慢吞吞的走，一边说话。
虽然一直都是她在说，狗娃始终没出声。
就这么走了两圈后，狗娃就累了，他到底只有两岁，方才在堂屋发生的事情，也足够小家伙精力不足了。
舒予带着人去了一趟茅房，就将他放在床上，拍了拍他的肩膀，“睡吧，养足精神再说别的。”
狗娃刚来陌生的地方，还有些不安。
好在舒予一直陪着他跟他说话，又耐心又好看，他到底没撑住睡了过去。
等他一睡沉，赵老大夫就过来了。
舒予从床边让开，让赵老大夫给他把把脉。
赵老大夫看完后便出来了，低声对舒予几人说道，“这孩子大概吃得不是很好，脉象虚，身子亏。再加上吃食粗糙，脾胃有损，应该是有两天没拉了，回头我给他开点温和的药，问题不大。他现在年纪小，以后慢慢养回来便是。有咱们在，总不至于再让他饿了肚子。”
孟裴在一旁问，“他不能说话的问题呢？”
赵老大夫摇摇头，“这个还没法看，得等他足够信任我之后，我看看他的喉咙，才能确定是不是声带的问题。”
对小孩子，还是需要足够的耐心的。
几人对视了一眼，看来暂时只能做到这了，先给人食补才行。
舒予想到他们明儿个就要启程离京，多问了一句，“明儿个他能随我们启程吗？”
赵老大夫点点头，“反正咱们走的是水路，不用担心颠簸，赶路不打紧。”
他这么一说，几人倒是放下心来。
正说着话，应西就回来了。
她方才偷偷跟在洪婶子身后，已经去过她家了，还在附近稍微打听了一下。
“洪家也在城南，距离咱们这有三条街。”大概就是因为离得近，所以洪婶子才会打听到孟允峥的住处。
应西说，“我跟洪家的街坊邻居打听了一下，洪婶子说得也没错，之前的宋大壮确实是洪家养着的，洪家当家的对宋大壮这外甥很好。所以还给他准备了彩礼让他娶了媳妇，那媳妇姓魏。魏氏也确实前两年就被她娘家人给带回去了，当时这件事情在那附近还闹得很大。”
虽然说洪家父母对宋大壮确实不错，但洪家的几个孩子却不怎么喜欢这个傻子表弟表兄，因为宋大壮的缘故，洪家几个孩子小时候经常被附近的小孩笑话。
长大后的感情自然也就不怎么好了。
原本宋大壮娶妻之后，洪家那几个儿女就想让他搬出去。
只是洪老头不同意，矛盾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因此魏氏被娘家人带回去时，洪家几个儿女就意思意思的拦了一下，便懒得管了。
如今就剩狗娃还在洪家，洪老头还在的时候，是一家之主，说话有威严。
半年前他去世后，家里的几个儿子直接分了家。洪婶子是跟着洪老大的，老大媳妇因为她带着狗娃，整日里骂骂咧咧，十分不爽。
第1163章 茫然的狗娃
邻居们说，几次听到洪婶子和儿媳妇吵架。
但最后都是洪婶子妥协的。
至于狗娃，邻居们几乎没怎么见过，他一直都是呆在家里的，没怎么出过门。
应西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只能打听到这么多了。
如此看来，洪婶子并没有说谎，她确实也是没有能力了，才将狗娃送出来的。
舒予甚至怀疑要是再晚一点，洪家大儿媳可能会趁着洪婶子不注意的时候直接将狗娃送走。
洪婶子只能给他找一条最合适的路，她对这孩子，倒是真心的。
方才舒予给狗娃擦脸擦手的时候，就有仔细看过。
这孩子确实瘦弱的厉害，可身上却是干干净净的，衣服破旧肥大，但也清爽。至少卫生上面，洪婶子帮他收拾的很好。
脸和手有些脏污，但一看就是故意抹上去的。
大概是洪婶子怕他们不愿意接收这个孩子，将孩子故意弄得可怜兮兮的，多少能攒点点同情分。
应西还说，“我刚才跟在洪婶子身后，看她一边走还一边抹泪，心里应该不好受。”
孟裴叹了一口气，“这些年，他们夫妻两个，也是很不容易。”
他扭头对孟允峥说道，“明儿个你带着狗娃去洪家跟洪嫂子道个别，就说我们会好好照顾那孩子，也会给他治病，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带他回来看看她，让她安心。”
舒予接过话来，“我去吧，明天你们还要去迁坟，没什么时间。我带着狗娃上街看看，买几身衣服，还有小孩子需要用到的东西，再去洪家走一趟。”
孟裴想了想，“也好，那就要你费心些了。”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明儿一早，孟裴父子去城外，赵老大夫在家准备好东西，赵锡陪着舒予和应西去买东西。
明天还要赶路，众人商量好后就回屋休息了。
狗娃是睡在孟允峥的房间里的，他毕竟是狗娃的表叔嘛。
第二天一早，孟允峥一醒来，就看到狗娃靠在床脚，不声不响的呆坐在那里。
他愣了一下，看着小孩睡得乱糟糟的头发，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他把狗娃昨天的衣服拿过来给他穿上，“什么时候醒的，是不是要上茅房，怎么不叫我？”
狗娃还是不回答，但孟允峥说话，他就微微侧过小脑袋看着他。
孟允峥竟然从他眼睛里看到了茫然不解。
狗娃确实觉得很疑惑，以前一大早外边就好吵的，然后他就会被抱起来出门去，跟在洪婶子的身边看着她干活。
今天他早早的醒来，但外边好安静，身边的大人还在睡，他就算坐在这里发呆也没关系，没人骂他。
孟允峥将小孩抱下来，带着他去了一趟茅房。
舒予听到动静后，也走出了房门，端了温水给他擦脸。
等收拾好后，赵锡已经从外边买了两个食盒的早饭回来。
孟允峥将小孩抱到椅子上，给他拿了个包子让他捧着吃。
然后，狗娃又露出方才那样茫然的表情来。
舒予示意他，“慢慢吃，吃完我带你出门好不好？”
第1164章 买新衣服
狗娃就低头看着手里的大包子，现在还怎么早，就可以吃饭了吗？
饭桌上其他人都在吃东西，狗娃呆了呆，然后才捧着大包子张开嘴。
包子软绵绵的，肉汁很充足，狗娃动作不由自主的变得快了些。
舒予给他倒了杯豆浆，看他吃了几口后有些噎着了，赶紧拿豆浆给他喝，“慢点吃，不着急，这一个大包子都是你的。”
狗娃抬起头，就着她的手喝了口豆浆，好甜。
尽管狗娃不说话，尽管一直呆呆的，但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从他眼睛里或者表情动作看出他的情绪变化来的。
小家伙还挺有意思的。
狗娃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下来，等到他吃完一个包子，肚子也已经饱了。
孟裴他们都是算了时辰的，马上就要出发了。
孟允峥趁着孟裴去拉马车的时候，悄悄的给了舒予一张银票。
“这钱你帮我给洪婶子，她到底照顾了我表哥和狗娃这么长时间。如今洪家当家的去世，她要依仗儿子儿媳生活，日子难免辛苦些。钱不多，好歹能让她傍身，偶尔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舒予接过来，“好，我知道。”
孟允峥握了一下她的手就松开，“辛苦你了。”
那边孟裴在叫他了，他这才起身离开了院子。
时间不多，舒予也准备出门。
她给狗娃擦了擦手，就将小孩抱了起来，“走，我带你去买几身衣服。”
狗娃眨了眨眼，乖乖的抱着她的脖子。
右手上，又握着那个木珠子了。
这木珠子他几乎没松手过，也就刚才吃大包子时，小心翼翼的塞到衣服上的兜兜里。
这年头儿童成衣铺并不多，大多数孩子身上的衣服都是长辈做的，要不然就是穿姐姐兄长穿过的衣服，成衣铺里的又贵又不合身，穿没多久就穿不了了。
好在这里是京城，什么铺子都不缺。
尤其城南更是商铺的集中地，什么都有得买。
舒予抱着狗娃进了一间铺子，直接对铺子里的掌柜说道，“帮我看看，适合这孩子穿的衣服都是多大的。从里到外都拿过来看看，我需要舒服软绵透气不刺皮肤的。”
掌柜的一听，就知道来的是个大客户。
从里到外的都要，那可不老少。
他赶紧让伙计的将衣服拿出来，一开始拿的都是绫罗绸缎，好看是好看，也华贵，但小孩子穿着肯定不舒服。
舒予皱了皱眉，又将自己的要求重复了一遍。
掌柜的生怕这客人跑了，踹了伙计一脚，让他重新拿。
这回倒是符合舒予的要求了，她带着狗娃进了试衣间将外边的衣服换下来。
还别说，确实挺合身的。
而且狗娃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尤其是那双眼睛，和孟允峥很像。
只是他太瘦了，过段时间养胖了，肯定是个小萌娃。
舒予居然有些期待。
狗娃低头看着新衣服，双手有些僵硬的垂着，看起来不太敢碰，生怕给蹭破了。
舒予见状，牵着他的小手捏了捏新衣服，“狗娃觉得怎么样？要是不舒服的话就摇摇头，我们换一身？”
第1165章 去洪家辞行
狗娃眨了眨眼，这回倒是敢用小手碰衣服了。
碰一下，还好好的，他就再碰一下。
舒予看出来了，这衣服他还是喜欢的。
后面的就没再试穿了，舒予又多备了两身，到时候可以换着穿。
除此之外，还准备了两顶小帽子，买了三双鞋。最后在掌柜的强烈介绍下，加了一件披风。
好在她懂得克制，不然就要停不下来了。
东西都让身后的赵锡拿着，狗娃直接穿着新衣服出来了。
原本那身打着补丁的也没扔，一块带回去。
出了成衣铺，舒予又去买了些糖果点心给狗娃路上吃，在船上可能有些无聊，她又去买了点玩具。
其他的，似乎也没什么了。这年头没奶粉没小孩专用洗浴用品，也没推车尿不湿等东西，就不需要去想了。
先看看，要是缺了什么，到时候船只停靠码头的时候，再下船去买上来。
买完了东西，赵锡就先将这些带回小院里，让赵老大夫放到马车上去。
至于舒予，则抱着狗娃带着应西去了洪家。
洪家和他们住的小院虽然只隔了三条街，但环境却相差极大。
这边声音吵杂，人员混乱，巷子里堆满了各家各户的东西，小孩子疯跑着窜来窜去，撞翻了东西后就惹得别人骂骂咧咧，十分吵嚷。
舒予一路走到了洪家，耳朵都感觉嗡嗡嗡的。
好不容易走到洪家门口，舒予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来。
应西去敲了门，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熟悉的声音，“来了来了。”
开门的果然是洪婶子，看到门口的几人愣了一下。
再见到狗娃，眼眶就忍不住红了起来。
她许久都没反应，里面很快又传来另外一道声音，“娘，谁啊，你咋都站在外面，你……”
随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近，舒予就看到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妇人，正嗑着瓜子往这边走过来。
然而她一看到狗娃，脸色就猛地变了，二话不说就要关门，“狗娃已经送走了，我们是不会要的，你们别想还回去，带走带走。”
应西一把抵住门，舒予皱着眉看了那妇人一眼，对洪婶子说道，“我们不是把狗娃送回来的，我是带狗娃来辞行的。”
洪婶子回过神来，微微按了按眼睛，听明白她的话后愣了一下，“辞，辞行？”
“是，昨儿个婶子离开的匆忙，我们还没跟婶子说，我们今儿个就要动身离开京城了。”
洪婶子惊呆了，“可，可……那狗娃……”
“狗娃我们会带走，也会好好照顾的。”
这回那年轻妇人也不关门了，只是狐疑的看着她们，随即发现狗娃竟然穿着一身的新衣服，当即眼睛一亮，笑着将大门敞开来。
“原来是辞行的啊，那就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坐，进来再说。”
舒予确实也不打算在门口说话，便走了进去。
洪婶子赶紧带他们走到堂屋，给舒予两人倒了水后，就皱着眉头问道，“你们怎么会离开的这么着急啊？”
第1166章 请婶子帮忙留意一下
舒予摇摇头，“离开京城的时间是一早就决定了的，老实说，要是婶子再晚一天将狗娃送过来，我们就要错过了。”
洪婶子愣住，一旁的年轻妇人更是庆幸不已。
幸好早一日送过去了，不然狗娃没个落脚处，还得被自己婆婆带回来。
想到这，她脸上都不由的带了笑。
洪婶子却相反，她有些恍惚，半晌后，才低声问道，“那，你们离京后要去哪里？以后还回来吗？”
舒予也不瞒她，“我们会去东安府，至于回不回京……”
她顿了顿，抬眸笑道，“那肯定会回来的，只不过近段时间大概不会过来。我只能告诉你，最晚四年，我们还会来京城。到了那时，狗娃也有六七岁了，正好带她再回来看看你。”
别的不提，孟允峥准备明年就参加考试，以他的学识，如无意外，基本上是不需要重考的。从县试府试院试乡试一路过来，再到最后的会试和殿试，最终总是要到京城来的。
洪婶子松了一口气，“那，那也行。”
四年，一晃也就过去了，她等得起。
她低头看着狗娃，小孩这时也正好抬起头来，他眨了眨眼，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洪婶子便蹲下身，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不要怕，你看你表叔还给你买新衣服了，你跟着他们走，就算离开京城，肯定也能过上好日子的。”
狗娃却低下头，小手摸进自己的衣服兜兜里，片刻后，从里面摸出一颗糖来，不等洪婶子反应，便塞进了她的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弥漫口腔，洪婶子惊住了。
她看了看狗娃，又看了看舒予，后者笑道，“给他买的一点吃食，狗娃虽然不说话，但他显然很喜欢你，才会给你吃的。”
洪婶子的眼泪再也没忍住，陡然涌出了眼眶。
她伸手抱住狗娃小小的身子，“狗娃，你别怨舅婆，舅婆也是没办法，你以后，要好好的。”
年轻妇人看得有些嫉妒，她盯着狗娃的小兜兜好一会儿，确认里面应该还有不少，立刻对洪婶子说道，“娘，您就别哭了，吓着狗娃了。他是去过好日子的，别冲了晦气。既然狗娃一走就好几年，那我去把他的几个表兄表姐也叫回来，兄弟姐妹好好道个别。”
说完，人就出去了。
洪婶子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占便宜没够的东西，不就惦记着狗娃兜里的几颗糖吗？
她想将人叫回来，舒予却笑着开口，“婶子，这次过来我还有件事想请婶子帮忙留意一下。”
“诶，你说。”洪婶子赶紧起来坐在小凳子上，顺便将狗娃也搂了过来。
趁着人没走，她再抱抱。
舒予说，“关于狗娃的母亲，要是你有她的消息，麻烦你给我们送个信。”
“可，可我不会写信啊。”洪婶子有些麻爪。
“没关系，你去城南大河巷七十九号找一个叫做褚贤的人就成了，他会给我们送信的。”
第1167章 送钱
褚贤是孟裴的好朋友，当年孟裴救出从刘家逃出来的宋心后，就暂时借住在这个朋友家里。
关于宫家被砍头的消息，也是褚贤告诉孟裴，孟裴才赶到京城来的。
京城这边，舒予虽然认识的人有不少，但不管是姚家还是戚家，总归都不适合给洪婶子传信的。
洪婶子听完记下后，表示自己知道了。
“成，要是魏氏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告诉你们。”
舒予道了谢，随后拿出孟允峥给她的银票。
“这里是三十两银子，是狗娃的表叔让我给婶子的，这些年辛苦婶子了。”
洪婶子蹙眉，“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要。不管是照顾大壮还是狗娃，那都是我们夫妻两个的决定，你给个银子好像买断了我们的感情似的。”
虽然她挺眼馋银子的，但她还是生气。
舒予失笑，“婶子你误会了，我们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我们也清楚婶子的处境，知道你很不容易。手里有银子总归不慌，回头有个困难也不需要麻烦小辈是不是？等四年后狗娃回来，再见到婶子时看婶子健健康康生活的很好，他也就开心了。”
洪婶子抿抿唇，这姑娘话倒是说的挺好听的，没直白的说洪家一团乱，儿女可能都不孝，回头她有个病痛什么的儿子儿媳都不一定给治。
但她是听懂了的，想到家里的情况，再看狗娃懵懂的神色，一咬牙，将银票给收了起来。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这银子我就收下了，谢谢你们。”
“不用，只要婶子好好照顾自己就成。钱财不外露，婶子藏好了，给自己买点好吃的。”舒予说着便站起身来，“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洪婶子原本已经稳定了的情绪又有些克制不住，她搂了搂怀里的狗娃，深吸了一口气，将他递给了舒予，“那狗娃，就劳烦你们照顾了。”
舒予抱着小孩往门口走去。
一到院子里，正好看到洪婶子儿媳妇带着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从外边进来。
见到他们出来，一大三小还愣了一下。
年轻妇人诧异的问道，“这，这是要走了？”
舒予神情冷淡的点点头，“我们还要赶路，就不多耽搁了。”
说完就带着应西离开了洪家，年轻妇人想拦都拦不住。
等人一走，几个孩子瞬间吵嚷了起来，“娘，你不是说有糖吗？糖呢？”
年轻妇人看向洪婶子，后者擦了擦眼角，冷哼一声，“看我做什么？狗娃就往我嘴里塞了一粒，这么长时间，我也吃完了。”
年轻妇人狠狠的跺了跺脚，“那姑娘不是看着挺有钱的吗？咋来我们家连点心都不提一盒？”
她狐疑的打量洪婶子，“该不会她悄悄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藏起来了吧？”
洪婶子气了个倒仰，“你去看看，我有没有藏起什么东西来。你可真是想得美，咱们昨儿个才把狗娃那么大一个孩子塞过去，人家不还回来不找我们算账就不错了，你还指望她好声好气的提着东西上门送给咱们？想得美。”
第1168章 离京
洪家的每日一吵又开始了，几个孩子都习惯了。
但和以往不同的是，今日的洪婶子有了些底气，并没有妥协。
舒予告别了洪家，便带着狗娃回到了城南小院。
赵老大夫和赵锡两人已经将马车拉到了巷子口等着了，见她们回来，当下招了招手，“走吧，咱们要出发了。”
马车有两辆，舒予带着狗娃和应西坐在自家那辆马车上。
赵锡驾着另外一辆，带着赵老大夫直奔城外。
狗娃第一次坐马车，车子摇摇晃晃的，让他有些怕。
好在车里垫了软绵的垫子，舒予让他躺在上面睡觉。
车子晃晃悠悠的，他居然还真的就睡过去了。
舒予笑笑，一行人很快抵达了城门口，排着队出了城。
到了山脚，孟允峥和孟裴正好过来。
孟裴的手里抱着一个骨灰瓮，外面用布包了一层又一层。
他眼眶又红了，此时神情肃穆的上了赵锡的那辆马车。
赵老大夫将一个箱子挪了出来，箱子里面用特殊材料做了防震，里面还放了许多棉布，将四面八方都给撑得结结实实的。
“放进来吧。”
赵老大夫看向孟裴，后者却摇摇头，声音嘶哑的开口，“不用了，我再抱会儿。”
他低着头看着骨灰瓮，不舍的摸了摸，“这么多年了，也难得再抱一抱她。”
赵老大夫就没说什么，将那个箱子盖上又推了回去，随即让赵锡出发。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向码头。
这回时间宽裕，因此孟允峥早早的就定了几间房，总算不用担心再住下面的船舱了。
他们住的房间在三楼，是最好的几间。
狗娃已经醒过来了，看着面前的大船，眸子居然奇异的闪过震惊的神色。
他从来都没见过这样的东西，好大好厉害的样子。
舒予现在逮着机会就会和他多说说话，见他看着大船，便给他介绍，“这是船，一会儿我们就要坐着这个船走了。船是在水上行驶的，你要是好奇，一会儿开起来了，咱们再看看。”
一边说着，她和应西便一边和孟裴赵老大夫登船了，至于马车马匹则由孟允峥和赵锡两人安置。
三楼的房间很清净，这艘船比她们来时坐的那艘还要更大些。
他们来的不早不晚，大船上的乘客都来的差不多了。
过了两刻钟，船身一动，缓缓的驶离了码头。
三楼的视野比较宽阔，舒予几人不需要去下面的甲板也能看沿边的风景。
她找了个靠边沿的房间，打开窗户，抱着狗娃坐在那里，指着外面说道，“看，船往前走了，有没有很神奇？”
是很神奇。
狗娃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景色在一一倒退。
他以前整日呆在洪家，能看到的永远都是那一亩三分地。他不知道树可以这么多，不知道人在水上也不会掉下去，不知道他可以站的这么高。
舒予挑了挑眉，她能感觉到这孩子身上有一股激动的情绪。
他还是不说话，但表情已经越来越丰富了。
第1169章 狗娃胖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行人一直都在水上。
大船一般三五天会在一个码头停下进行补给，这个时候几人都会下船散散步。
狗娃虽然还是不说话，但身子已经好了很多。
他以前一天吃两顿，吃的还都是粗米粥。说是粥，却稀得很。洪婶子倒是时不时的给他弄吃的，但到底有限。
而且还要防着被儿媳妇看到，洪婶子总是很着急的让他赶紧吃下去。小孩子脾胃弱，哪里经得住这样吃？
现在不一样了，吃的都是大米白面，还都是热乎的。
一日三餐定时定量，再加上身边有大夫在，会适时的调整他的饮食情况。
赵老大夫会趁着他睡着的时候给他把脉，渐渐的和狗娃熟悉之后，也终于检查过了他的喉咙。
一切都正常，并没有损伤的地方。
赵老大夫觉得狗娃不说话，大概还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开口。
当然，他也有个猜测——可能在狗娃应该说话的阶段，吃的东西损伤嗓子，让他刚要学说话就停了。
无论如何，只能慢慢的养回来。
过了二十多天，狗娃身上的肉已经显而易见的多起来了。
舒予抱着他时，都觉得手臂上沉了不少。
因此后面几次下船，要么就是他自己走，要么就是孟允峥或者赵锡抱着走，基本上都不需要舒予接手了。
又过了几日，大船终于停在了华江府。
舒予呼出一口气，对狗娃说道，“咱们终于下船了，后面就坐马车回去吧。”
狗娃现在的反应要比之前多许多了，舒予一说话，他就抬起头看着她，然后点了点头。
舒予忍不住摸了一把他的小脑袋，手下的触感柔柔软软的。
原本狗娃头发也是稀疏泛黄，看着跟个瘦猴子似的，现在完全不一样了。
“阿予，你们先去那边摊子上坐一会儿吃点东西。我们把行李和马车搬下来。”
舒予点点头，“行，你们慢点，不着急。”
这会儿还没到晌午，时间尚早。
舒予牵着狗娃的手慢吞吞的来到一家包子铺前面，码头前面的广场上都是各种各样的小摊子。
这边距离码头近，能看到船上的情况，舒予就在这边叫了两个大包子，再加两碗汤，然后将狗娃抱上了凳子。
“咱们一边吃，一边等他们。”
狗娃点点头，一双小手捧着包子慢慢啃。
他现在右手已经不再一直握着那个木珠子了，因为木珠子一不小心就会掉。
以前在洪家，就算掉了也是在院子里，他捡起来就行。
可前些日子，木珠子差点掉到船下去，他吓得脸都白了。
舒予便提议他将珠子放在挂着的兜兜里，晚上睡觉前拿出来看看就成。
狗娃觉得这样能接受，便乖乖的放好了。
他这情况，倒不像是自闭症了。
舒予看他吃得高兴，不由的弯了弯嘴角。
隔壁桌这时突然传来说话声。
“这又是哪位大人要回京了？看着官船两边站了不少人，派头还挺足的。”
“没有上回戚大人回京的架势大。”
听到戚禅的名字，舒予下意识的抬起头，顺着他们说的方向看。
第1170章 又见到万大人
码头上停着一辆官船，就在他们坐的那条大船不远处。
此时官船旁边站着部分官兵把守，岸上有几辆马车，这会儿从车里下来几个人。
几人中有男有女，正缓步准备登船。
然而舒予看到人群中某个男人时，却突然愣了一下。
那个人，不就是万大人吗？
没想到她去京城的时候，在尚阳府客栈后院碰到过万大人一次。如今回京城时，又见到了万大人一次。
只不过两个人如今的方向却是完全相反，这会儿的万大人，应该是准备回京了。
说起来，还挺有缘分的。
舒予远远的看着，见他们行色匆匆的样子，再加上万大人身边似乎还有其他官员，便也没想过再去打招呼了。
她一边听着旁边人的讨论，一边喝着汤，偶尔看看狗娃全神贯注的模样。
小孩在吃东西这点上十分的认真，一向都是仔细再仔细的，一点碎末都不肯掉在桌子上的那一种。
等到小孩吃了一大半后，舒予低头将旁边的那碗汤往他面前推了推，“慢点，喝口汤，别噎着了。”
狗娃乖乖的将那个包子放在桌上的小盘子里，低头喝汤。
然而舒予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低下头时，刚要踏上官船的万大人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随即才继续往前走。
等到了房间，万大人刚要解开肩膀上的披风，身后就伸过来一双手。
“大人，妾身来吧。”
手的主人是位女子，头上戴着顶帷帽，刚一进房间就先把帷帽给摘了，这会儿赶紧过来给他帮忙。
万大人扭过头，笑了笑，“不用，赶了这么多天的路了，你也歇会儿。小晴那边都安顿好了吧？”
女人还是接过了他的披风挂在一旁，笑着点头，“安顿好了，你给她买的丫鬟是个老实会照顾人的，不用担心她。”
“那就好。”万大人走到架子旁边洗了个脸。
女人则走到前面推开了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看到隔壁的大船。
万大人也走了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刚好看到孟裴抱着骨灰瓮下了甲板。
这人他并不认识，因此万大人很快就收回了视线，对女人说道，“也不知道你会不会晕船，一会儿要是不舒服了，就找船上的大夫开点药。”
“妾身知道，大人放心。”
“那你先休息，我出去一会儿，看看船上的情况。”
万大人背着手出了房门，询问了一番护卫的布置，一直等到官船开动了，他才回来。
进门后看到女人还是靠在窗边，看着岸上倒退的风景，不由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女人回过神来，赶紧起身给他端了碗汤，“这是方才我去厨房给你煮的，还热乎的，大人试试看。”
等万大人喝了两口后，女人才回答他方才的话，“我在想，咱们多久能到京城。阿予这会儿是不是也在京城。”
万大人想了想，“上回我是在尚阳府碰到她的，要是她的目的地真的是京城的话，你们确实有可能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