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快躲开
好好活下去。
锦菡将这五个字听在耳中，忍不住想起玄胜真人临死前对她唯一的叮嘱，只觉得心就好像正被人用钝刀一刀一刀地不停切割一般，痛到几乎窒息。
“锦儿，你听到了么？”柳苍皓见锦菡只是痛哭而没有任何回应，焦急之下干脆便握住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她，郑重道：“你听着，接下来我会尽力牵制住这些魔族人，你必须趁机逃出去，才能……为我们善元宗，留一线香火不灭。”
锦菡因悲痛而浑浑噩噩的神智终于恢复了些许清醒，坚定地摇头道：“不，我不走……大师兄，要走你走，我留下来。”
“锦儿！”柳苍皓满脸焦急地说道：“这些魔族人的实力都太强，我们没有时间再多做耽搁了，你若真的为了我们善元宗着想，便逃出去，去寻求同道宗门的保护，你知道了么？”
如此匆匆说罢，柳苍皓以充满不舍的目光深深地看了锦菡一眼，满脸决绝地往前方走去。
他一边冷着脸走上前，一边将双手竖在胸前连连变幻印诀，很快，当他最后一个手诀完成，阴云密布的空中突然开始有密集的电光闪烁，汇聚到天地灵气里化为无数天雷轰向了众多魔族人聚集之地。
因此时的空中原本便有雷云密布的缘故，柳苍皓用出的一个千雷诀便比平日里要厉害得多。只见着一道接一道的天雷凭空凝聚并向着众多魔族人不停轰炸，过于密集的天雷甚至就连暗晟兴和两名魔将都有些手忙脚乱了。
而柳苍皓用出千雷诀之后片刻没有停歇，立即又改换了手诀，一双手如同绝美的兰花瓣一般不停蜷曲或是伸直，变幻莫测。
“哼！”暗晟兴随手挥出一片魔光将一道直直轰向他头顶的天雷消于无形，远远地看到柳苍皓还想出招，不由冷着脸冷哼了一声。
随后他随意地向着柳苍皓的方向将手一扬，在他的袖间发出一团魔光中包裹着一只也不知是什么物种的东西，伴随着一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啃噬声响，如同流星一般速度极快地冲向了柳苍皓。
“大哥！”暗伶钰脸色惊变，她急急忙忙向着脚下的千魂绫传达了一个心意，千魂绫紧接着便分化出一条飘带急速探向前试图将魔光中的古怪东西拦住。
奈何那古怪生物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即便是千魂绫都晚了一步，没能拦住它。
“柳苍皓，快躲开！！”
柳苍皓甚至根本便没有意识到有危险向他袭来，他在听到暗伶钰撕心裂肺的预警声的同时方才听到令人只觉齿冷的啃噬声，也终于看到有一团小小的魔光正在向他冲来。
下一刻那魔光便猛然撞到他的胸膛上，他倒没有觉出什么劲气或是魔气的凶猛冲击，只是觉得心口处一凉、一阵刺痛，就好似有什么东西钻进了他的身体里一般。
“大哥，住手！”暗伶钰看到那魔光击中了柳苍皓，立刻大惊失色地看向暗晟兴，嘶声大喊道：“你不许伤害他，他如果死了，我也不活了！”
第1022章 同归于尽
“唔！”
当暗伶钰歇斯底里的声音传进柳苍皓的耳中，他只觉得心脏处突然一下剧痛又戛然而止，然而那仅仅只是一瞬的、给他的感觉分明便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尖利的牙齿啮咬他心脏的剧痛，便让他的额上瞬间冒出冷汗，满脸痛苦地将手抚在左胸上，发出了一声闷哼。
紧接着他听到暗伶钰的话，因剧痛和恐惧而苍白的脸上神色悄然复杂了几分。
“大师兄！”锦菡快步走到柳苍皓的身边搀扶住他的胳膊，焦急问道：“你怎么了？”
“锦儿！”柳苍皓惊道：“你为何没有逃走？”
锦菡重复着问道：“大师兄，你怎么了？”
“我……”柳苍皓死死地捂着心脏的位置，不确定地说道：“好似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身体里想要吞噬我的心脏……”
“什么？”
锦菡大惊，怒然看向明显便是始作俑者的暗晟兴，厉声道：“你用了什么手段害我大师兄？！我警告你最好立刻收手，否则我拼着与你同归于尽也要杀了你！”
暗晟兴不屑冷嗤了一声，淡淡然将目光转到了暗伶钰的脸上，“四妹，我应当与你说的够清楚了，这是父尊的命令。而且善元宗只除了这两人以外，都已经被我们杀光了，深仇大恨已经结下，我们绝没有理由再放过这两人。难不成你想让他们他日成长起来，再来找我们的麻烦么？你岂不知斩草除根的道理？”
“你说什么？”锦菡脸色剧变，“就连诸位在外的师兄和师姐都……”
她这样说着方才反应过来，为何出山在外的柳苍皓会及时赶回来。却原来就连在外的善元宗诸弟子都遭到了魔族人的袭击，而只除了柳苍皓因为有暗伶钰跟着的缘故以外，其他人，包括与她最亲近的梁月在内，怕是都已经……
“我杀了你！！”
锦菡的双眼猛然间变成赤红的颜色，将手结成剑诀一引，停在远处的浩雷震立即气势汹汹地冲向了暗晟兴。
暗晟兴不屑冷笑，他站在原地不动，静静等着浩雷震冲到近前之后，轻描淡写地伸出手轻点在雷光闪烁的剑尖上，轻轻松松便停下了急速的飞剑。紧接着在他的手间有魔光一闪，仙器级别的浩雷震在那魔光中一阵哀鸣，猛然间四分五裂变成了最细小的碎末，就连一点灵识都没有留下。
性命交修的法宝直接被毁，锦菡立时遭到牵连，体内的真元一阵翻涌躁动致使经脉震颤、挛缩、随后寸寸开裂，锦菡在剧烈的痛楚之下一声痛呼，一口血吐了出来。
“锦菡，你疯了么？你不是我大哥的对手，快点给我老实点不许出手了！”暗伶钰匆匆说着，迅速回头看向暗晟兴，敏锐地看到他手指轻动、指尖分明有魔光闪烁的样子。
暗伶钰一惊，尖叫道：“大哥，我是认真的，你若真的杀了柳苍皓，我跟你没完！”
暗晟兴眉头轻皱地停下手上的动作，同时柳苍皓也在一瞬的剧痛中发出了一声痛苦的闷哼。
暗晟兴操纵着柳苍皓体内那个古怪生物的动作太小，锦菡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但是她听着暗伶钰的话和柳苍皓痛苦的声音，方才明白过来，刚刚暗晟兴定然是要杀了柳苍皓、并且也似乎有着动动手指便能将柳苍皓杀死的手段。
她便越发愤怒了几分，瞪着一双赤红的眼睛，厉声道：“你要杀了我大师兄，我与你同归于尽！”
第1023章 逃出去
“锦儿！”
锦菡愤怒而又决绝的嘶吼声让柳苍皓只觉心惊，他猛地转头看向她，张开口还来不及说出劝止的话，便见她的丹田处有耀眼的青光一闪，一名高约七八寸、与她一模一样的小小婴儿已然自她的丹田中飞出，带着不顾一切的气势迅速冲向了暗晟兴。
柳苍皓顿时大惊失色，颤声大喊道：“住手，锦儿，快住手！住手！”
暗伶钰同样大惊，“锦菡，你疯了么？！”
锦菡全然不顾柳苍皓和暗伶钰的声音，只是将手结成一个古怪的印诀，将那小小的婴儿以最快的速度疾冲向了暗晟兴。
事出突然，当暗晟兴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婴儿已经飞到距他不过只剩下丈许远。已经意识到锦菡要做什么的他脸色惊变，连忙发出一道魔气迎向了小小的婴儿。
然而此时与锦菡一般模样的婴儿已经冲到距他不过半丈远的程度，并且在他发出的魔气击中婴儿之前，锦菡便已然将手改换了一个满带着决绝气息的手诀。
于是那婴儿猛地自爆开来，锦菡数十年来苦心修炼的元婴化为精纯的真元陡然爆炸，只见着一团青色的灵气光团如同小太阳一般迅速将试图逃开原地的暗晟兴笼罩起来，随后不久那光团里便响起了他愤怒的惨叫声。
在同一时刻锦菡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扑通一声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虽看不出暗晟兴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境界，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实力一定远远高于她，是她难能匹敌的存在。
所以她为了给暗晟兴造成伤害，便只能悍然将元婴冲向他并将之自爆。暗晟兴也到底是没有预料到锦菡能如此决绝，并且也轻敌了，所以才会被锦菡元婴的自爆卷入其中，造成了如今的局面。
可是只听着那团青色灵气里愤怒的叫骂声一直中气十足，便知道即便锦菡不惜自爆元婴，也仅能让暗晟兴受些伤罢了，根本便要不了他的命。
而锦菡要付出的代价却是数十年苦修一朝付诸流水，全身真元尽失，已经成了一个普通人，并且还是一名极其虚弱的普通人。
当她的元婴悍然自爆，在她的经脉和丹田之间流转的本源灵气失了相当于纽带的元婴，于是灵气突然失控，开始疯狂地在她体内翻涌躁动，疯狂地伤害着她已然受损严重的经脉以及丹田、甚至是脏腑。她没有了元婴的身体也再留不住任何灵气，那些精纯的本源灵气很快便汹涌着她的全身各处涌出来，将她体内的状况冲击到更是乱七八糟了。
“锦儿！”柳苍皓跪倒在锦菡的身边，有滚滚热泪自他的眼中不停流出，他又是心疼又是无措地看着锦菡无力地伏在地上不停吐血的模样、以及自她身上不停散发出来的青色灵气，只觉心痛至极，“锦儿，你怎么这么傻，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锦儿……”
“暗……暗伶钰……”锦菡勉强止住吐血，艰难抬头看向暗伶钰，低声道：“带我师兄逃出去，求你了，带他……逃出去……”
第1024章 声嘶力竭
暗伶钰看着锦菡脸上深深的乞求之色，无奈地摇了摇头。
她又何尝不想带着柳苍皓逃出去，可是那被暗晟兴放出去的跗骨虫依旧还在柳苍皓的体内，只需他心意的一个操纵，不管他们逃到多远，柳苍皓都会立即毙命！
“大哥，你……”暗伶钰远远看到满身狼狈的暗晟兴脸上显露出的滔天杀气，声音戛然而止，慢慢大睁的眼中现出了一丝由衷的震恐之色。
只见此时的暗晟兴一身合体的白色锦衣变得破破烂烂，原本整整齐齐的发髻也已散乱下来，全身上下布满了血迹，一张染血的脸庞上神色冰冷、凌厉，双眼中散发出了恍若实质一般的杀气，让人望之生畏。
暗伶钰了解她这个大哥，知道能让整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变成现在这般模样，不许他杀人，怕是已经平息不了他的怒火了。
“呵，同归于尽？”暗晟兴阴森森的声音听来让人心里直发毛，“小丫头，就凭你，还想与我暗晟兴同归于尽？！哼，你不是不想让我杀了你大师兄么，我现在便先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大师兄惨死在你面前，然后再杀了你！”
“不要，你不能杀他！！”暗伶钰满脸的神色极度惊恐近乎于绝望，声嘶力竭地大喊道：“暗晟兴，你若敢杀了柳苍皓，我便立刻到父尊和我娘的面前去自尽，并且在死前说明缘由，是你，暗晟兴逼我死的！！”
柳苍皓将暗伶钰的嘶喊声听到耳中，身子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而暗晟兴的动作猛然僵住，冷冷地看向了暗伶钰。
暗伶钰大口地喘息着，毫不示弱地与暗晟兴对视着，一字字冷声说道：“我说到做到，暗晟兴，你若杀了柳苍皓，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两名魔将以及围聚在旁边的众多魔族人此时已是鸦雀无声，各个神色震惊地左右看着暗伶钰和暗晟兴。
而脸色难看的暗晟兴与暗伶钰僵持了好一会儿，就在气氛越来越凝滞的时候，他终于还是缓缓向前伸出手，手心里有魔光一闪。随后便见着一团小小的魔光自柳苍皓的身体里钻出来，飞回到了他的手中。
暗伶钰见状不由松了一口气，然而她一口闷气还没有彻底吐出去，便见着暗晟兴的手一握一翻，在他的手心里已不见了那魔光包裹着的古怪虫子，而是发出一枚小小的陀螺样魔宝，滴溜溜旋转着迅速冲向了柳苍皓。
暗伶钰看着暗晟兴将跗骨虫收回去，自然认为他已经同意放过柳苍皓，下意识的松懈之下着实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对着柳苍皓出手，凭她和暗晟兴之间的实力差距，再要拦阻又怎么可能来得及？
于是便见着一道魔光如同流星一般一闪而过，千魂绫慢了一息的时间没能将之拦住，柳苍皓感觉到危险后不过刚刚转头看过去，那魔光便猛然撞到他的头上，让他丧失了意识。
在丧失意识以前，柳苍皓模糊中听着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听来声嘶力竭，震颤了他的心。
唔，如果可以的话，如果还能醒来的话……能否什么都不管不顾，允许他自己放肆哪怕一次，向这位不惜拿命来救他的女子，表明他的心意呢？……
第1025章 不要得寸进尺
“大师兄！”锦菡眼睁睁地看着柳苍皓晕倒在地，连忙强撑着挪动身体向他靠近，并哑声哭喊道：“大师兄，你怎么样啊……大师兄……”
而暗伶钰赤红的双眼随着陀螺的移动而移动，愤然将目光转到暗晟兴的脸上，厉喝道：“暗晟兴，你……”
“我没有要他的命。”暗晟兴冷冷道：“我只是攻击了他的识海而已，他还活着，相比于父尊杀无赦的严令来说，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四妹，你莫要再不识好歹了！”
暗伶钰心疼而又愤怒，浑身直发抖，“你如此攻击他的识海，他就算是活着，也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傻子！你还不如杀了他！”
“这可是你说的！”暗晟兴冷冷说罢，扬起了手作势便要攻击。
“暗晟兴！”暗伶钰慌忙喝止，赤红的双眼中带着愤怒、仇恨和不甘，愤怒地喘息着停顿了片刻，方才一字字冷声说道：“我这便带他走！”
“哼！”暗晟兴冷着脸放下了手。
暗伶钰强忍下满心怒意，操纵千魂绫飞到柳苍皓和锦菡的身旁，只见锦菡此时正跪坐在柳苍皓的身边失声痛哭，连连摇晃他的身体呼唤着他。
“柳苍皓不会有事的！”
暗伶钰这话也不知是安慰她自己还是在安慰锦菡，锦菡将这话听在耳中，一片绝望的心中瞬间燃起了一丝希望。
她猛然间停下哭声，“真的么？”
“我一定会救醒他！”暗伶钰小手一挥，千魂绫上立时分化出一条飘带将柳苍皓卷起来轻轻地放到了她的身边。
随后她满脸犹豫地看向了锦菡。
锦菡也正抬起一张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庞满脸祈求地看着她，哑声道：“我大师兄……便拜托你了，多谢你，暗伶钰。”
“你放心。”暗伶钰郑重点点头，随后犹豫着转头看向了暗晟兴，扬声道：“还有锦菡丫头……”
“四妹！”暗晟兴冷声打断了暗伶钰的话，“让柳苍皓失去记忆留他一条命，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你不要得寸进尺！”
锦菡看出暗伶钰的犹豫，摇头凄凉地笑了，“暗伶钰，你不必管我，反正我……也真的不想活了……”
暗伶钰远远看着暗晟兴没有任何一点松动的冰冷脸庞，随后低下头看向锦菡凄凉的身影，最后再看向昏睡着的柳苍皓时，用力地咬咬牙，终于狠下了心肠。
“抱歉，锦菡……”暗伶钰垂首说罢，转过身不敢再看锦菡，指挥着千魂绫迅速飞向空中，很快便穿过护星阵隐没了踪迹。
“轰隆隆！”
有一道巨大的闪电闪过就仿佛想要撕裂阴暗的天空，紧接着便是震天动地的雷声响起，豆大的雨点终于还是自厚重的乌云里宣泄而出，哗啦啦地落了下来。
瓢泼一般的大雨转眼便穿过护星阵将整座尘山浇湿，也将半山腰处的凄惨战场上所有人都笼罩在内，倾倒在锦菡的身上时，让她只觉得更加冰冷了。
第1026章 活下去
在凶猛宣泄的瓢泼大雨下，尘山半山腰的凄惨战场上所有的魔族人很快便各施手段将大雨挡住，避免了全身被进一步浇湿。
唯有锦菡孤零零地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大雨很快便毫不留情地将她的全身浇湿，冰冷的感觉便自心和身体内外双重侵袭着她处于极度虚弱中的身体，使她垂眸枯坐的身影看起来更加凄凉了。
豆大的雨点很快便将她的脸庞清洗干净，一张已是惨白色的脸上再不见了半点灵动的生气，圆圆的杏眸半垂着，往日里总是弥漫在这眼睛里的明媚不复存在，转而有一层绝望的灰暗化为阴翳，遮挡了她明亮的双眸。
此时在她的脑海中交替出现的，是三个月前那个阳光晴好的午后，他盘膝坐在她的身边，一脸认真地编织花环的模样。以及，方才他满脸冷漠地亲手将玄胜真人杀害、冷漠地将她丢下这里，再也不管她死活时的模样。
她每想一次，脸上的痛苦和悲伤便浓郁一分，便向着一个深沉的、只有痛苦的深渊里下降一分，渐渐的，她只觉得自己已经被溺在了痛苦的海洋里，胸口窒闷的感觉和满心的绝望将她逼迫到几近崩溃，急欲解脱。
于是当她听到一个尖锐的破空声距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并没有任何恐惧或是躲避的想法，反而满心期待着那发出破空声的利器能快点击中她，让她自悲痛欲绝的痛苦之中快点解脱。
然而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眼前突然便闪现出了玄胜真人临死前，对她唯一的殷切嘱托。
“活下去！”锦菡的双眼猛然圆睁，哑声低吼道：“我要活下去！活下去！”
一边这样说着，她一边抬头看向那距她越来越近的一枚急速旋转的陀螺，并扬起左手向前方用力一挥，戴在她手上的储物戒很容易便自她纤细的手指上滑落，迎着陀螺飞了过去。
储物戒很快便迎面撞到陀螺，仅仅只是法器级别的储物戒自然瞬间便被神魔器级别的陀螺击成粉碎，紧接着在破碎的储物戒上突然亮起了一道亮晶晶的黑光牢牢挡住陀螺，装在储物戒里的东西则自黑光里纷纷掉落下来洒了一地。
发出浓郁花香味的正是在储物戒破碎的那一刻感觉到危险的黑色曼陀罗，它首先自行挡住了袭向锦菡的陀螺，随后不过片刻便有一点黑光自曼陀罗花中飞出来，一名身形高挑的黑衣女子出现在花旁随手一挥将陀螺击飞，满脸疑惑地开始打量周遭。
有一层灵气覆盖在黑衣女子的身上将瓢泼的大雨挡住，她透过密集的雨幕将周遭的凄惨景象看在眼里，最后转到锦菡的身上时，脸色惊变。
“小姑娘！”罗颜快步走到锦菡的面前蹲下身，一边往她的身上发出灵气帮她挡住大雨，一边惊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锦菡大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定定地注视着罗颜，脸上是滔天的怨恨和疯狂的坚决，哑声低吼道：“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杀光九幽魔人，为我善元宗报此血海深仇！花仙姐姐，你救我活下去，只要你救我活下去，他日你让我怎么报答你都可以！！”
第1027章 莫敢不从
暗晟兴等一众魔族人因为罗颜的突然出现而惊疑不定，俱都疑惑地打量着她并很快便发现她的实力非同一般、身上的灵气波动也极为怪异，一时间谁都没有轻举妄动。
而罗颜匆匆来到锦菡的面前，将她脸上近乎于疯狂的神色看在眼里，只觉满心动容。
只见锦菡被悲痛、愤怒、怨恨、哀伤等等情绪所折磨，现如今已然陷入到了一种异常的癫狂之中。她死死地瞪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在罗颜还来不及答话的时候，突然出手用力地握住她的肩膀，嘶声低吼道：“救救我，让我活下去，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活下去……杀光天下魔人，为我善元宗报仇！！”
深藏在锦菡心脏里的什么东西有感于她疯狂的情绪，突然有一丝无形的气机自她的身上发出，致使罗颜猛地愣住了。
那是有着绝对的规则、权威和命令的气息，就这么直接传达到罗颜的心灵深处，让她不可控制地有了一种震恐、服从的感觉。让她只觉得，不管锦菡说的是什么，哪怕是命令她去死，她也要立即自尽，不可有丝毫违逆。
好在这样的气息还不够强大，仅仅只是让罗颜有了片刻的失神而已。
罗颜很快便反应过来，脸上缓缓现出了一丝极度激动、惊喜和悲伤的复杂神色，紧接着她的全身都开始微微颤抖，闪烁着激动光芒的眼睛里有莹光聚集，化为晶莹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流了出来。
“我当然会救您。”罗颜张开双臂将锦菡抱在怀里，双臂一点点收紧，哽咽的声音似喜似哀，“您的命令，罗颜，莫敢不从。”
锦菡处于浑浑噩噩的癫狂之中而没有察觉出罗颜的异常回应，只是圆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如同癔语一般地以颤抖的双唇喃喃地念着，“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我要活下去，我要报仇，活下去……”
罗颜放开锦菡，满眼疼惜地看着她，轻声道：“罗颜这便带着您离开。”
锦菡对罗颜的话并不作回应，依旧死死地盯着一处，喃喃地噫语着“活下去”这么三个字。
罗颜摇头轻叹，站起身环视一圈暗晟兴等魔族人，轻轻向着前方一伸手，漂浮在远处的曼陀罗花立时轻巧地飞到了她的手中。随后她低头看向自锦菡的储物戒里掉落了一地的东西，目光有些狐疑地定在了一张巴掌大的小小棋盘上。
片刻后，她挥手间拂起一道轻风一般的黑色灵气，将那棋盘和众多药瓶、诸般杂物一并包裹了起来。
“哼！”暗晟兴看着罗颜的样子明显便是要离开，寒声开口道：“你是何人？又是怎么凭空出现在这里的？”
罗颜看了暗晟兴一眼，默不作声地转头看向了满山枯萎的花草树木。
片刻后，她颇为惋惜地轻轻摇摇头，将她手中的曼陀罗花随手一扔，那花拖着一道亮晶晶的黑光灵巧地飞到她和锦菡的头顶上方并迅速变大，眼看着就要将她们两人吞没在内。
“想走？！”
暗晟兴感觉到变大的曼陀罗花上空间连接的气息，也看出罗颜的意图，不由更加冷沉了脸色，寒声道：“都给我拦住她们，绝对不可让她们逃脱！”
第1028章 拜见
“是！”
包括两名魔将在内的所有魔族人齐声应下，并同时出手，一大片锐利的魔光中挟带着各种各样的武器，一股脑地袭向了锦菡和罗颜。
罗颜不屑轻哼，纤手轻挥间猛地有巨量的黑色灵气化为狂风席卷向四面八方，有着迷幻香味的狂风轻而易举地便将众多魔光以及其中的武器逼退，进而冲向一众魔族人将他们笼罩在内，风中的花香味致使所有魔人俱都是一阵精神恍惚，连站都站不稳地左右摇晃起来。
紧接着那亮晶晶的黑色灵气狂风陡然间爆发开来，狂暴的灵气直接便击杀了十数名实力较低的魔族人，剩下没死的魔族人也都在瞬间被重伤，一阵凄惨的嚎叫声在风中此起彼伏。
就连暗晟兴也在最初时吸入迷幻花香味的缘故有片刻的神志不清，不过他毕竟实力极高，很快便清醒并感觉到身旁的风开始疯狂地躁动起来，在灵气爆发的前一刻他急忙将魔气透体而出牢牢地护住了自己。
饶是如此，那灵气的狂暴冲击依然震动了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加重了他的伤势。
暗晟兴闷哼一声，冷着脸将身体轻轻一动，立时有无数巴掌大小的魔光包裹着一只只也看不清是何模样的怪虫，带着令人齿冷的啃噬声迅速飞向了四面八方。
数不清的怪虫将四处弥漫的黑色狂风搅散，暗晟兴的眼前恢复清明之后立即定睛看向锦菡和罗颜方才所在的地方，却哪里还看得到半条人影？
暗晟兴的脸上闪过一抹可怕的煞气，重重一掌挥向前方将一根已然枯萎的树桩直接轰成了细碎的木屑。
……
被留在善元宗的暗晟兴将会如何疯狂地发泄怒火，锦菡已经不得而知了。
她现在已经远离了被下着大雨的阴暗天空所笼罩、被魔火荼毒成凄惨地狱的尘山，来到了一处鸟语花香的地方。
时值黄昏时分，没了乌云遮挡的夕阳洒落下昏黄的光芒，映照着一大片起伏不定的青青原野，一丛丛盛开的鲜花妆点在原野上，当风轻轻吹过时卷动五颜六色的花瓣，给如此盛景又增添了好闻的花香味。
只是此时原野上却有一座山坡上的花草俱都枯萎了，一片枯黄的正中间锦菡失魂落魄地坐着，在她的面前一字摆开八具尸首，正是惨死的善元宗诸位师长。
却是罗颜在带着锦菡离开善元宗前来这处位于迷雾森林后方的世外桃源时，将善元宗这几位师长的尸首也一并带了过来。
罗颜立在山坡下满脸疼惜地看着默默流泪的锦菡，也没有要上去劝慰一下她的意思，而是静静地等候着什么。
正在这时，自四面八方的空中有五颜六色的光芒迅速飞来，一众花仙相继赶到，落在已成了枯黄色的山坡周边，一边疑惑地打量着山坡上的锦菡，一边七嘴八舌地向罗颜询问起来。
罗颜对于他们的疑惑始终不作回应，直至她环视一圈发现众多花仙都已齐聚，突然对着山坪上的锦菡单膝跪了下去。
包括强大的花仙和年幼的花妖在内，众花灵见状一片哗然，乱杂杂开口对着罗颜疑惑不解地问着什么。
紧接着罗颜激动的声音便瞬间将所有疑问的声音压下，扬声道——
“属下罗颜，携现存世之全部花仙、花妖，拜见花神大人！”
第1029章 花神哀
一众花仙的声音先是被罗颜压下而有所减弱，待到罗颜话音落地，又猛地沸腾起来。
“什么，花神大人？！”
“这，这……这位姑娘竟然是花神大人？”
“这怎么可能？！花神大人……”
“罗颜，你将话说清楚，这，花神大人真的回归了么？”
“对啊，说清楚，你为何要称呼这位姑娘……”
“你们都给我认准了，在你们眼前的这位姑娘，便是你们需要誓死效忠的花神大人！”
罗颜的扬声大喝将众花仙七嘴八舌的声音打断，他们相继安静下来，各个神色震惊地将目光在锦菡和罗颜的身上转来转去。
而锦菡就好似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一般，什么誓死效忠，什么花神大人，什么终于回归，似乎都与她无关。
她身上被大雨浇湿的衣衫依旧还贴在身上，湿漉漉的头发也凌乱地贴在脸上，大雨将她脸上的血迹冲洗干净，却洗不去绝望的灰暗，一双无神的眼睛半垂着，像是在看着她面前玄胜真人的尸首，又空洞洞的，像是什么都看不到。
自眼中不停滑下的晶莹眼泪将她的脸庞洗刷得越发苍白，汇聚到她的下巴处滴落而下，将湿透的衣襟更加浸湿了一些。然而她却一直没有发出任何哭声或是抽泣声，安静的就仿佛那泪如雨下的人，并非是她一般。
于是一众花仙至此时方才看出锦菡正在无声悲泣，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定然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在花仙们围聚的最后方，一名白衣女子远远看着锦菡的样子，双眸微合，眼中划过了一抹疼惜的神色。
而罗颜依旧单膝跪在地上没有起身，直至众花仙惊疑的问话渐渐减弱，她方才轻声开口，也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地缓缓说道：“花神喜，则百花盛放。花神怒，则百花颤栗。花神悦，则百花明艳。花神哀……则百花凋零、草木衰枯……”
罗颜一边说着，头越来越低，渐渐的，她已然将额头贴在地面上，将脸庞埋在了柔软的野草中。随后便见她的身子开始微微颤抖，沉闷的声音听来已经带了哭腔，“大人，罗颜等了您将近两百年，您……终于回来了……”
众花仙看着罗颜的反应，在一阵面面相觑后，又纷纷看向了锦菡所坐的这座山坡上平白无故突然枯萎的花草，终于开始有些相信了，锦菡的确便是他们苦苦等着的花神。
突然，有一名看上去不过只有七八岁的小男孩满脸崇敬地单膝跪了下去，仰头对着锦菡问道：“您真的便是花神大人了么？拜见花神大人！”
小男孩提醒了众花仙，他们突然反应过来，一个接一个地相继跪下，一张张绝美的脸庞上都可看到激动和惊喜之色，以不怎么整齐的声音扬声道：“拜见花神大人！”
这众多声音汇聚在一起的巨大音量依然没能引起锦菡的注意，她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就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就仿佛已经成了没有魂魄的泥胎木偶一般。
第1030章 有何意义
此时的锦菡正深深地陷进了一个名为绝望和悲伤的泥沼里，她拼命地想要往上爬，却无论如何都爬不出来，胸口窒闷到近乎于窒息的感觉便一直伴随着她，让她难过至极。
她的世界好似已经成了灰色，因为她眼中所注视到的唯有一片血光和灰暗的绝望，再也不见阳光晴好的灿烂了。
在一层阴翳的遮挡下，她眼前反反复复出现的，唯有暗泽熠一剑刺入玄胜真人心口时的画面。耳边回响的，是玄胜真人疯狂的殷切期许、是暗泽熠冷漠至极的话。
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处于哪里，身边有什么人。她也听不到有人七嘴八舌地说了些什么，什么花神大人。
她只是不停地想着，她温暖的家，那个有诸位师长、诸位师兄和师姐一起放肆笑闹的地方，那个不管她犯下什么错、惹了多大的麻烦，都会包容她回去的地方……已经没有了……
于她而言如同父亲一般的师父、兄长一般的诸位师兄，还有那位最宠爱她的师姐，今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止不住地想着，因为那强烈地想要报仇的意愿，因为师父临终前的殷切嘱托，她如此竭力活了过来，到底是对是错？
是不是方才干脆便死在那名魔族人的手中，对她而言才算是最好的解脱？
毕竟，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活着……又有何意义？
……
锦菡良久都没有任何反应，跪了满地的花灵在一阵面面相觑后，距离罗颜较近的彼岸花仙率先开口，疑惑地问道：“罗颜，大人这是怎么了？”
罗颜埋在草叶间的脸庞上有灵气将眼泪尽数蒸发，随后她方才缓缓直起身子，应道：“今日我感觉到危险的气息赶去保护大人，发现大人的宗门被魔族人攻击，只怕门中所有人都已经被杀了。”
“什么？”彼岸花仙一惊，“怪不得大人……”
罗颜自地上站起身来，扬声道：“好了，今日让你们认得大人便好，大人受到打击正是伤心的时候，你们都散了吧，不可再搅扰大人。”
众花灵看看锦菡悲伤欲绝的模样，相互间对视了一会儿，俱都点头应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转眼间山坡下只剩下罗颜等几名资格最老的花仙，其中那名白衣的绝美女子正缓步走到罗颜的身旁，轻声问道：“这位姑娘，真的便是花神大人了么？”
“不错。”
彼岸花仙眉头轻皱，迟疑着说道：“不过罗颜，你到底是凭什么才如此笃定这位姑娘便是花神大人的？仅仅只是百花和草木因为她的心情而受到影响么？”
“不。”罗颜转头看了看其他的花仙与彼岸花仙脸上同样的疑惑之色，神色讳莫如深地应道：“我在大人的身上，感觉到了绝对的命令气息，那是何物方能发出，你们当是知道的。”
几名花仙俱都是脸色一变，随后他们对视一眼，看起来越发激动了，“是了，是了……这位，果真是大人无疑！”
那名白衣女子的脸上则现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来，轻声道：“那便怪不得了……却原来重生后的大人和熠公子，依然……”
“倾萦！”罗颜冷声打断白衣花仙的话，带着警告意味地说道：“方才的话，不管是何时、何地，都不许再说了。”
倾萦顿了一下，垂首低声应道：“是。”
第1031章 节哀吧
“太好了。”旁边一名长相颇为美艳的男子满脸激动地看着锦菡，“花神大人终于回归，终于能带着我们重返九天，重夺回我们花灵的荣耀了！”
“还不行。”罗颜满脸郑重地说道：“我今日将你们召集过来讲明大人的身份，只是为了让你们知道要誓死效忠的花神大人是谁。但是现在时机远远还未成熟，我们必须掩饰大人的真实身份，两百年前九天发生了什么，也无需向大人说明。”
几名花仙面面相觑，随即有一名穿了一身青衣的女子不无哀怨地说道：“罗颜，我们也知道你是对的，而且大人看起来好似受了重伤，就连上次来森林的时候的一身道家灵气都没有了……可是，我们众花仙深藏在这里，甚至就连踏足尘世去看一看外面的风光都不能，如此烦闷的日子，也实在是够久了……”
“好了，说这些又有何用？”罗颜冷冷道：“已经忍了快两百年，接下来便忍不得了么？”
彼岸花仙看着罗颜的神色不对，连忙打圆场道：“谁也没说忍不得，大家只是闷得久了，难免抱怨几句而已……好了，好了，花神大人归来是大喜事，咱们说这些不开心的做什么？”
罗颜深吸一口气，将目光转回到锦菡身上时，眼中重新现出了疼惜之色。她顿了一下，淡淡道：“你们都去吧，告诉所有的花仙和花妖，务必要隐瞒大人的身份，今后也莫要再称呼大人了，只尊称一声姑娘就好。”
几名花仙同声应下并纷纷转身走了，唯有倾萦留在了最后。她仰头看着锦菡死气沉沉的样子，忍不住想起醉宵楼里初识的那名纯真善良而又笑容灿烂的小姑娘，只觉心疼不已。
倾萦摇头一声轻叹，在转身的同时温声道：“我去收拾房间，准备洗澡水。罗颜，你随后便将姑娘带来，让她尽快将一身湿衣换下，好好休息一下吧。”
“好。”
罗颜说着，在片刻的停顿后，缓步往坡上走去。
她踏在枯黄的野草上缓步来到锦菡处，跪坐到了锦菡的身旁。
“姑娘。”罗颜将手轻轻放到锦菡的肩上，柔声道：“不管您如何伤心，发生的事情都不能挽回，您如今这般模样，平白只是让牵挂着您的人在天之灵因为担忧您而无法瞑目，您这又是何必？您还是想开一些，节哀吧。”
锦菡沉默着没有任何反应，就好似完全听不到罗颜的声音一般。
罗颜停顿片刻，温柔地牵住了锦菡的手，“姑娘，您现如今全身被雨浇湿，无论如何还是先去洗个热水澡，将一身湿衣换下吧，否则以您的身体状况，定然是会着凉的，岂不是让您眼前的这几位道长担心么？”
罗颜说罢见锦菡依旧一动不动，便试探着想要直接拉着她一起站起来。
“不要动我。”
锦菡张开干裂的双唇间发出了沙哑难听的声音，罗颜的动作一顿，眼中的疼惜越发明显了几分。
第1032章 再也见不到
锦菡依旧保持着垂眸枯坐的姿势，嗓音沙哑到让罗颜几乎都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不要管我，我要在这里陪着师父和诸位师长。”
“姑娘。”罗颜温声劝道：“您这般伤心的模样，难道是这几位道长想看到的么？他们也一定希望您能好好的，才能在九泉之下安心的吧？那您还硬是要在他们的面前流泪，岂不是不许他们安心么？”
锦菡一愣，随后脑海中突然便闪现出玄胜真人临死之前，一声声嘱托着让她好好活下去时的场景。
“姑娘，您便听我一句，就算是再伤心，您也不能再在这几位道长的面前伤心了，否则他们又怎能瞑目？”
“我……”锦菡话一出口发觉哭腔异常明显，连忙停顿下来，一边胡乱地用衣袖将脸上的眼泪尽数擦去，一边强忍下哽咽，哑声道：“我，我没事，师父……我会活的好好的，一定会活的好好的，您……”
锦菡声音中的哽咽越来越明显，到最后不得不将话顿住的时候，几乎忍不住便要扑倒在玄胜真人的尸首上放声大哭。
她便用自己的衣袖将脸遮住，死死地咬着牙忍下哭声，也隐忍着放声大哭的冲动。
“走吧，姑娘。”罗颜满脸疼惜地看着锦菡，站起来俯身牵住她的手臂，柔声道：“您若是不想让几位道长担心，便跟着我一起去洗洗澡换一身衣服，将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地再来见几位道长，让道长能够安心离开。好不好？”
锦菡即便极力隐忍，还是发出了沉闷的呜咽声。她在罗颜温柔的哄骗之下没有再坚持，借着她的搀扶慢慢站了起来。
罗颜便扶住她虚弱无力的身体，带着她往山坡下走去，在她脚边的枯草拂动踝上的银铃，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锦菡一直到走下山坡又走了好远，方才放声大哭起来。她浑浑噩噩地依在罗颜的身上任由罗颜带着她往前走，一边大哭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哭喊着什么。
“我再也见不到师父、见不到师姐、见不到诸位师长和师兄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再也见不到了……我的家，我的家人，都没了呀……”
罗颜默默听着锦菡悲痛欲绝的哭喊，眼圈越来越红，眼中已然闪烁了晶莹的泪光。
不止是罗颜被锦菡悲伤的情绪所感染而红了眼眶，当她带着锦菡慢慢走过时，距锦菡丈许范围内的所有花草树木都尽皆凋零、枯萎，她所到之处身边有枯黄色迅速蔓延开，在偌大的一片青翠原野上留下了一条枯黄色的印迹。
好在罗颜很快便带着锦菡走进了最近的一座木屋，其时倾萦也在几名小花妖的帮助下将一盆温热的洗澡水送过来了。
罗颜与锦菡一起进来，对着倾萦他们低声说道：“我来照顾姑娘就好，你们先走吧。还有，看顾好外面那几位道长的遗体。”
“好。”倾萦有些担心地看了看仍旧正在痛哭不止的锦菡，停顿了一会儿，方才与几名小花妖一起默默离开了。
第1033章 报仇
倾萦他们走时顺手关住了屋门，再加之外面已经差不多入夜，木屋里不免便昏暗了一些。
这座木屋空间不大，长宽大约也就丈许。建成木屋的并非特意切割的木板，而是一棵棵天然的大树，在那由树干弯曲缠绕着组成的墙壁上尚且枝叶繁茂，给整个屋子弥漫了生机勃勃的气息。
罗颜将锦菡送到由大树枝干交互缠绕而成的床前让她坐下，罗颜则走到窗前的一张自地上生长出来、天生便长成了桌子模样的小圆桌旁，点燃灯火照亮了整座木屋。
随后她走回锦菡的身边，一边将她凌乱的湿发上简单的饰物摘下来帮她梳理长长的头发，一边柔声劝慰道：“姑娘，您不能再哭了，您若是再哭呀，外面的那几位道长可该听到，然后担心了。”
锦菡模糊中听到罗颜的提醒，哭声立即减弱了不少。
罗颜的唇角上扬出一丝浅笑来，柔声道：“您若是真的为已逝的亲人着想的话，便不许再这般痛哭了，要让自己好好的，您的亲人才能放心地离开，去轮回转世，难道不是么？”
罗颜很快便将锦菡的一头湿发梳理整齐，随即走到她的面前开始解开她的外衣，并继续柔声劝慰道：“而且说到轮回转世，姑娘，您的亲人们此次离世又非神魂俱灭，他们的魂魄一定会去黄泉里经历轮回，然后再回到这世上。您也不是人世里的普通人呀，在今后漫长的岁月里，您一定还能再见到他们的。”
“我已经……”锦菡缓缓停下大哭，一双红肿的眼睛半垂着，哑声低喃道：“我已经自爆元婴、经脉受损，不能修炼了……我的身体会迅速衰老，我可能……很快便会死去了……可我，明明还想要报仇……”
“那元婴不要也罢。”罗颜轻声道：“姑娘，您的身体里潜藏着更大的潜能，我们花仙会帮助您将那潜能激发出来，让您有足够强大的，报仇的实力。”
当罗颜说到“报仇”二字时，眼中明显有一丝异样的痛恨之色一闪即逝，显然她所说的“报仇”，与锦菡所抱持着的善元宗的血海深仇分明便是两回事。
锦菡沉默片刻，抬眸看向罗颜，低声道：“花仙姐姐，多谢你，多谢你救我，也多谢你将我的师长都带了过来，没有让他们的遗体再遭到亵渎。”
“姑娘，您于我何时都不用称谢，不管我为了您做什么，都是应当的。”
锦菡不是很明白罗颜为何会这么说、为何会待她这般好，处于悲痛之中的她也没心思去深究了，只是由衷说道：“你的大恩大德，我永远都不会忘记，也必定会报答你。”
罗颜轻笑着摇摇头，柔声道：“姑娘您快点将湿衣脱了泡个热水澡吧，否则以您现如今的身体状况，必然是要着凉的。”
“谢谢，你不必管我了，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好。”
“我会一直陪着您的。”罗颜说着，蹲下身将锦菡的鞋袜脱了，并开始去解她踝上的银铃，“好了，您快点将这一身……”
“别碰它！”
锦菡突然脸色大变地将双腿蜷在床沿双手抱住脚踝，将那银铃牢牢遮挡了起来。
第1034章 如果
踝上的银铃，是那个难得温柔的暗泽熠亲手帮她系上的，他手指间的余温依稀还残留在银铃上，这样的一丝温暖，是如今深处于绝望的深渊里，满身冰冷的锦菡所能感觉到的唯一暖意。
罗颜看着锦菡这么大的反应，不由一愣，迟疑着说道：“抱歉，姑娘，我只是想将这串银铃摘下来好让您能洗澡。”
“别碰它……对不起……”
锦菡的脑中又开始疯狂地交替出暗泽熠帮她系上这串银铃时的温柔、和他将剑刺入玄胜真人心口时的冷漠。只觉心一阵阵地钝痛起来，痛得她几近窒息。
她缓缓蜷坐成一团，将悲伤的脸庞埋起来，沙哑难听的声音听来便沉闷了几分，“真的很抱歉，能否容我一个人静一静？”
罗颜有些犹豫，“可您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如果我陪着您的话，是否要好一些？”
“谢谢你，花仙姐姐，可我真的很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那……”罗颜迟疑良久，不得不点头应下，又不放心地说道：“我可以走，但是您要尽快洗洗澡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对了，这是自您的储物戒里掉落出来的东西，这里面有几套衣服原本便不算太湿，我方才也已经将之吹干了，您可以穿这些衣服。”
罗颜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一挥手，有一团亮晶晶的黑光凭空出现在她的身边，在里面包裹着很多东西，其中有不少精致的药瓶、几套青衣道服和琐碎的生活用物，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棋盘上分布着黑白的棋子，因为太小看起来精致得如同小儿玩具一般，通身却透着神秘的气息。
黑光出现后便轻飘飘飞到床边，同时在锦菡所坐的木床床头旁有绿色的木灵气一阵波动，凭空长出一个直径约半丈的木桩来，刻画着一圈圈年轮的木桩顶部平整光滑，与桌子无异。
黑光飘到新长出的木桌上之后悄然散开，其中包裹的东西便整齐地排列在了桌上。
做完这些之后，罗颜看着锦菡蜷坐成一团的身影依然没有任何反应，摇头轻叹道：“姑娘，热水一会儿便该凉了，您一定要尽快洗个热水澡换一身干净的衣衫，好么？”
“我知道了，多谢。”
罗颜听着锦菡这一声沉闷的回应，顿在原地又犹豫了一会儿，方才迟疑着转过身，慢慢往木门的方向走去。
她走到门前，正要推开门走出去，却意外地听到了锦菡的声音。
“你知道么，这棋，名叫洞幽棋，是我机缘巧合得到的宝物，它最大的用处，便是……卜筮吉凶……”
罗颜回身看去，只见锦菡正满脸后悔、悲伤、自责地看着安放在木桌正中的洞幽棋，有泪自她的眼角滑落而下，悄然无声。
“可是石头……他说不许我用这棋、不许轻示于人，我便一直将它藏在储物戒里，从未用过……如果，如果我提前用此棋卜算到我善元宗惨祸的话，如果我……没有将怨灵幡带回宗门的话……如果，如果他与我要怨灵幡的时候，我给了他的话……”
罗颜满脸疼惜地看着锦菡深陷于深深自责和后悔情绪里的模样，停顿片刻后，她快步走回去，张开手臂将锦菡抱在了怀里。
而锦菡在被罗颜抱住的这一刻终于还是失声痛哭，哭声包含着无尽的悲痛，足以使闻者伤心。
第1035章 如此而已
时光匆匆，转眼间已经数天过去了。
在善元宗遇袭当日，一众魔族人应是用印诀打开护星阵进去的，所以护星阵依旧还完好无损地护卫在尘山的上空，只是需要被它保护的善元宗，已经不复存在。
只见曾经遍地苍翠的一座高山此时简直成了一座荒山，满山枯萎的花草树木将山染成枯黄色，善元宗山门所在的地方又遍地都是魔火燃烧后留下的黑色，一座座被摧毁的木屋上残留着魔火烧灼的痕迹。山坪的膳堂——这处见证了锦菡等师兄弟最多欢声笑语的地方也已被魔火焚毁，仅剩下黑漆漆的遗迹矗立在风中，想来用不了多久便会彻底坍塌。
而宗门最前方的两座大殿里，灵器堂的所有法宝、典籍都被魔族人洗劫一空并放了火，唯有讲道堂里没什么惹人注目的东西，虽被魔族人翻了个乱七八糟却并没有遭到损毁，侥幸逃过了一劫。
有一人身在魔光之中满脸惊色地自山顶一路疾飞下来，所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惨烈的景象。
最后，这名一身黑衣的高大男子降落到玄胜真人等善元宗师长被杀的战场上，因惊惧而煞白的脸上一双狭长的凤眼大睁着，眼中满满的全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他转头四望着身边凄凉的景象，身子渐渐开始发抖，同样颤抖的薄唇发出了不可置信的低喃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发生什么了，这里……傻丫头，那傻丫头……你在哪儿？”
说到最后，他颤抖的声音里已明显能够听出一丝担忧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惊惶，好似因为担忧着什么而焦虑到了极点，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
紧接着，他转身往空中飞去。
……
在清圣州与中州交界的地方，祁昊轩曾带着锦菡特意去其中观赏风景的那座人迹罕至的大山深处，有一座风景绝佳的山谷。
这山谷被周边的高山四面合抱，遍地长满了青青的野草，点点明黄色的野花点缀在草叶顶端，随着风与野草一起俱都轻轻地摇晃着。
一条自远处山间流出来的小河弯弯绕绕地流经整座山谷，此时正有三人聚集在河边，其中一名青衣道服的男子是静静躺在一块暗红色飘带上的，另外还有一名少女和一名老者。
那少女正是暗伶钰，与她交谈的老者则是一身古怪的模样，他看起来已是年逾古稀，脸上有深刻的皱纹向别人诉说着他走过的悠久岁月，一身黑色的衣袍上连着宽大的帽子，正戴在他的头上，帽檐投下的阴影将他的半边脸掩映起来，于是他那双透着阴冷邪气的双眼看起来便更为阴森了几分。
暗伶钰正一脸焦急地拽着老者的衣袖，问道：“这都几天了，鬼老，到底怎么样了呀？”
老者缓缓摇摇头，沉声道：“他的识海受损太过严重，即便是老夫也无力回天，仅能尽力帮他修补创伤、保住现如今所留存的意识不至于进一步消散，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