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原来是同道中人
唐稣一听这话差点笑出声。
以她对淳于越的观察,他虽然是个有点腹黑乖僻的人,但却是个绝对的直男。
果然,淳于越听见海世良的话,脸色当下就有点黑。
海世良完全没有察觉到,还在嘿嘿的发出淫笑声:“没想到啊,我跟淳于老弟竟然是同道中人?这样吧,只要淳于老弟愿意割爱,这桩案子,我就能做主给你了了!”
“哦?”淳于越双手笼在黑色披风里,神色不变,“这么说,海大人不需要向太师交代了?”
“哈哈,这个嘛,淳于老弟你懂得!”
“我不懂,还请海大人解惑。”
“哎呀!”海世良啧啧的叹气,“淳于老弟,不是哥哥说你,你虽然博学多才,是举世闻名的才子,老哥确实佩服你这一点。但你为官就有点迂腐了。”
“海大人此话何意?”
“老弟你仔细想想,”海世良压低了声音,但仍然是笑着,“这说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重要吗?”
淳于越扯了扯唇角:“不重要吗?”
海世良以为他没听明白,左右看看都是自己人,索性把话说得更明白:“不管真正的凶手是谁,这最终的结果,还不是咱们说了算?”
淳于越笑了笑:“哦……海大人的意思是,屈打成招,冤枉好人?”
“嘿嘿,老弟心里明白就行,话就别说出来了。”海世良以为他被自己说服了,心里很是高兴,又朝唐稣脸上瞄。
那肌肤光滑的,那睫毛长的,那小嘴红嘟嘟的……
他越看心里越痒痒,觉得看着不过瘾,忍不住伸手就把唐稣的下巴给挑了起来,嘴里说道:“让爷好好看看你的小模样……”
唐稣吃惊之下,连忙后退几步,躲开他的咸猪手。
然而这惊鸿一瞥,已经足够让海世良看清楚她的脸。
他的眼珠子都直了。
活了半辈子,他见过的男人女人不计其数,何曾见过长得这般娇嫩如花,明艳如月的美貌男子?
“极品,极品,绝对的极品啊!”海世良的魂儿都快飞了,连连的惊叹,抚掌道,“我海某活了半辈子,没想到在这个穷乡僻壤,还能见到这般绝色!也算我海某这辈子没白活了!”
他一把抓住淳于越的胳膊,完全没察觉到他的情绪,连声道:“淳于老弟,你把这小家伙让给我,我什么事儿都答应你!这件案子我也可以完全交给你处理,怎么样?”
淳于越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悠悠闲闲的摸出那把精致的小小匕首,放在眼前打量着,漫不经心道:“可惜了,我不想给。”
海世良没想到自己已经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还是油盐不进,顿时就有些恼羞成怒,道:“淳于大人,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怎么着,难道你还想为了一个下人,跟我作对不成?”
“这一次,海大人你还真的说对了。”淳于越刷的抽出匕首,毫不犹豫朝海世良的右手切下去。
匕首极其锋利,海世良整只右手被他齐腕切下!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太冲动
海世良发出一声凄厉惨叫,直接滚到了地上。
他的随从和牢房里的狱卒们都惊呆了,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幕,完全反应不过来。
流云反应最快,直接冲到淳于越身边护着他。
唐稣看着滚在地上惨叫的海世良,以及那只断了的手,心里涌起一阵寒意,抬头朝淳于越看去。
他,竟敢伤害堂堂一个正五品的知府?
海世良可是他的直属上司,还是什么王太师的女婿。
这事,麻烦了。
唐稣虽然想救张三李四,但绝不愿因为此事牵连到淳于越。
她眸中流露出的情绪被淳于越看见了,淳于越冲她摇摇头,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对这个海世良虽然厌恶,原本却也没打算去断他的手腕,只因为他言语调戏唐稣,还用右手摸了她的下巴。淳于越才起意要教训他一顿。
这会儿海世良的随从终于回过神来,一窝蜂哭喊着扑上去。
海世良抱着右胳膊,凄厉叫道:“找大夫,疼死我了啊!快他妈给我找大夫来!!淳于……越!我海世良跟你不共戴天!!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淳于越单膝弯下,蹲到他面前,轻声说:“下官劝海大人还是安分点。我既然敢砍断你一只手,就不在乎取你的性命。”
海世良的双眼陡然睁大,一瞬不瞬瞪着他:“你,你……”
他也忽然明白了。
自始至终,淳于越就没把他放在眼里过,也没有打算让他把嫌犯带走。他只是把自己当作个可有可无的人,不招惹他,他就供着他。
可一旦惹到了淳于越,他可以毫不犹豫弄死自己。
海世良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淳于越,他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他这么伤害一个朝廷命官,就不怕死么?
海世良想不明白,也没法想明白。他的断手疼的他几乎要昏死过去,咬牙凄厉叫道:“淳于越!你为了个下人,为了个玩意儿……好,你很好,你等着吧!妈的!快抬我走!叫大夫啊啊!”
他的随从慌忙抬来一张床板,七手八脚把他抬上去,又把断手捡着,狼狈的退出去。
牢房里只剩下一地的血,和死一般的寂静。
关在牢房里的几个囚犯被淳于越彻底震慑住,浑身的寒意从脚底一直窜到头顶。自从这个少年进士上任以来,一直勤勤恳恳为人温和。
人人都以为他年轻青涩,却没人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冷酷的一面。
片刻后,淳于越轻轻吁出一口气,走到唐稣面前,轻声问她:“唐唐,你还好吗?”
唐稣怔怔瞧着他,他神情平静,并没有丝毫伤害上司的惊惶。
“你,你太冲动了。”唐稣有些忧虑的说。
“确实有点儿冲动,如果他没做蠢事的话,我根本懒得动他。”淳于越说着瞧她一眼,“不过,做都做了,我倒也不后悔。”
“可是,他的岳父似乎是很厉害的人物。他不会善罢甘休的,你这样没关系吗?”
淳于越笑了笑:“没关系。你要相信,我虽然也会年轻气盛,但从不做蠢事。这件事我自有说法,你别管了。去问问张三他们。”
事已至此,唐稣也只能选择相信他,郑重其事道:“大人,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情,我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淳于越闻言深深看她一眼:“我有时候真怀疑,你真的目不识丁么?”
第一百三十九章 女子无才便是德
唐稣说话改不了习惯,有时候就会蹦出几个成语歇后语之类的东西。
这可不是没读过书的乡下农女能说出的话。
唐蓝石妈她们也都不识字,根本听不出这其中的区别,她才能蒙混过关。但到了有名的才子淳于越面前,就立刻原形毕露。
“我虽然没正经念过私塾,但儿时也曾跟着父亲学过几天,也不是真的目不识丁的。”她有些尴尬的解释,连忙转身跑去找张三李四,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其实她这话倒不是撒谎,原主作为唐儒风的长女,加上长得粉雕玉琢,深得唐儒风宠爱,从小时常抱在她坐在膝头念书。
只不过原主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真理,所以从不透露自己这些事情。
也就使得沈哲把她看做了粗鄙女子,心生厌弃。
唐稣三两步跑进牢房。
张三已经醒了,李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神情呆呆的,身上虽然没什么伤痕,但那种酷刑却绝对比身上的伤更加痛苦。
见到唐稣,张三愣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她软甜的声音,才意识到是她。
“大,大小姐!”张三眼泪哗的落下来,扑到地上,跪在唐稣面前,哭道,“大小姐怎么可以为了我们来这种地方?都是我废物,连累了大小姐……”
他又是愧疚又是伤心难过。
唐稣忙伸手扶住他,让他和李四坐到一起,把食盒拿过来放到他们面前,轻声说:“你们别哭,渴不渴?饿不饿?先吃点东西,我给你们带了点汤和馒头。”
张三抓起水壶,一口气灌下去半壶,然后长长的出了口气,把水壶塞给李四后,擦了擦嘴,说:“大小姐,我们真的没杀人,我敢对天起誓,如果我张三杀了人,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嘘!”唐稣制止他,低声说,“我当然相信你们,不然我怎么会来?我问你们,你们这两天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张三和李四对视一眼,又朝淳于越的方向看了看,哑着声音说:“那个知府要我们在认罪书上画押,还要屈打成招,我们哪里敢说呀。”
“淳于大人来问话,你们为什么也不说?”
“知县大老爷他……”张三朝淳于越瞅瞅,想起他先前的狠辣,不由得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人家都说,这天下做官都是乌鸦一般黑,官官相护的。再说知府大人是知县大人的上头一级,我们哪里敢相信淳于大人?”
唐稣也回头看向淳于越,与他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她忙回过头,道:“那现在呢?你们信了没?”
张三苦笑:“现在……我们就算不信,也得信了。”
唐稣问:“那天你们去了当铺后,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三也是一头雾水,道:“那天,我们想着把衣服当了换点钱买盐,进当铺就当了,里头没有其余人,就掌柜的一家三口在那里数钱。”
“这么说,你们从进去到出来,掌柜一家三口都好端端的?”
“是的。”张三点点头。
“再没有任何其他人能证明了吗?”唐稣轻轻蹙眉,“你们再仔细想想。”
第一百四十章 抽丝剥茧,王麻子现踪迹
张三也皱着眉头使劲想。
李四捏着茶壶,喝了两口,啪嗒啪嗒嘴巴,慢吞吞说:“张,张三,你莫非,忘了,忘了那个人么?”
“哪个人?我不记得了!李四你是不是被打傻了!”张三一口否定,还猛朝李四眨眼睛使眼色。
唐稣瞪着他:“张三哥,你都快把眼珠子给甩出了,假装我瞎看不见?李四,你说,你一向最老实,从来不骗我的。”
李四沉着脸,不理会张三的眼色,说道:“大小姐,可还记得,记得那个,王,王麻子?”
林菀听到这个名字,敛了笑容,“记得。”
她怎么会不记得?
当初她来到这里刚睁开眼,就差点被唐姿那个臭婊子勾搭着王麻子给毁了清白。
就算王麻子化成灰,她也记得他的长相。
只可惜那天张三李四慌乱之下直接把他抬出去扔了,事后想起来再去找的时候,人早就跑的没影子了。
找不到王麻子,唐稣就没有证据去收拾唐姿。
张三很生气的瞪着李四,说道:“你个臭煞笔,我都说了这件事别跟大小姐说!人又没逮到!你这不是成心给大小姐添堵?”
李四冷静的说:“那天,我,我跟张三,在西庄屯,见,见到了王麻子。我们就,就像把他抓到,谁知,谁知这小子跑,跑太快,我们都,都没抓到。”
唐稣道:“这件事你们怎么不早说?”
张三垂下头,“我们不想总提起来让大小姐心里难受,再说人也没抓到,说了也白说。就想着等把人捉到了再告诉大小姐……”
“你们是在当铺见到他的?”
“不,不是!”李四说道,“我们是当完衣,衣服,出来的时候遇,遇到王麻子的。后,后来追没影子了。”
唐稣哦了一声,低头沉思。
“你们等下。”唐稣起身走出牢房,问淳于越,“大人,我听你说,你见过那个作证的人证?”
淳于越知道她突然问这个必定有原因,点头:“见过。”
唐稣追问:“他长什么样子?”
“三十来岁,矮胖,头发稀黄,脸上有麻子,八字胡。”淳于越毫不犹豫的准确描述出人证的长相。
与唐稣记忆中王麻子的形象,完美的重合到一起。
就是他!
那个该死的王麻子!
淳于越一双明亮水眸投射在她脸上,问:“你想到什么了吗?”
唐稣眼睛闪闪发亮:“大人,如果我没猜错,这个人叫王麻子?”
淳于越有些意外的看她一眼:“那个人虽然不叫王麻子,不过确实姓王,叫做王得意。”
“哦,是了,王麻子一定是他的诨名!”唐稣拍拍脑门,“刚才张三他们说,那天他们出了当铺,就迎面遇到王麻子,跟大人刚才描述的那个人长得一模一样。他们想去抓王麻子,结果没有抓到,然后应该就是王麻子报案作证,说看见张三李四杀了人。”
她觉得说的有点乱,怕淳于越不明白,于是心里梳理了一遍,重新说道:“张三他们离开当铺时,掌柜一家三口还安然无恙。然后他们去追王麻子,没追到人就走了。然后就发生了王麻子报案的事情。大人觉得,这件事跟王麻子是不是脱不开关系?”
淳于越灼灼双眸看着她:“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唐稣忙道:“大人请讲。”
淳于越慢慢道:“张三李四他们,为什么要去抓王麻子?王麻子又为什么惧怕逃走?”
第一百四十一章 我喜欢
唐稣没想到他竟然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关于这个问题,唐稣自己也想过,她该不该说出口。
家里人都尽量不提这件事,担心她心里难受,或者给她的名声带来不好的影响,影响到以后的婚嫁问题。
但事实上,自从家里出事后,再加上沈哲前来退婚,她的名字就已经不在那些媒婆的名单里了。
况且做错事的是唐姿,她为什么要为那件事觉得羞愧?
迎着淳于越的目光,她道:“张三李四想要抓住王麻子,是为了替我报仇。因为王麻子曾经想要侵犯我。”
淳于越的目光一下子变深,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继续说。”他说道。
“那天我本打算……”她的语气变得有点不自然,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那天我打算寻短见上吊……”
淳于越的眼皮跳了跳。
听得她接着说:“……结果后来唐姿带着王麻子来了。”
“唐姿?”
“我知道唐姿是大人的救命恩人,我可不是故意要诋毁她,反正没抓到王麻子,我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唐稣平静的说,“大人是不是想问,我跟唐姿是堂姐妹,以前关系亲密,为什么她要害我?”
淳于越没说话,只看着她。
唐稣扯了扯唇角:“因为她要阻止沈哲娶我。”
淳于越点点头,不甚在意的问:“唐姿自己想嫁给沈哲?”
唐稣朝他脸上看了眼,意有所指:“现在也许已经不想了。又或者,她并不想嫁给沈哲,她只是看不得我过得好。”
淳于越点点头:“唐唐,你是个很坦诚的人,我喜欢。”
唐稣没想到这样都能得句夸奖,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忧伤。
看他对唐姿也是彬彬有礼,难道他就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诋毁她吗?
“该走了。”淳于越转身向外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语气随意的问,“唐唐,那你还想嫁给沈哲吗?”
唐稣笑着摇摇头。
还嫁个屁哦!
人家都跟谭思思成双成对了。
“张三李四,你们安心在这里等着,我一定救你们出来的。”她叮嘱了他们,噔噔噔小跑着追上淳于越,像个跟屁虫似的,追着问,“大人,能不能别再对他们用刑了?”
淳于越目视前方,步履平稳:“放心吧,海世良现在顾不上他们。”
“哦……”唐稣刚放松下来,想起一件事,心又吊起来,唠唠叨叨的嘱咐,“大人一定要小心海世良的报复。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嗯。”淳于越淡淡的应了声。
“大人有没有想出什么应对的办法?海世良的岳丈是太师,是不是说明他的女儿是皇上的妃子?”唐稣跟在他身边问。
淳于越瞥她一眼:“你说的是国丈。”
“那太师是什么大官?为什么能跟宰相作对?”唐稣絮絮叨叨的,“难道他家族势力很强大?”
“别吵。”淳于越拍了她的脑袋一下,“现在你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办。”
“什么事?”
“陪我用膳。”
第一百四十二章 胡搅蛮缠的淳于大人
直到唐稣坐到饭桌前,才意识到淳于越说的“要紧事”,竟然真的就只是陪他吃饭。
饭桌上摆着的仍旧是很简单的米粥馒头和几碟小菜,虽然简单,但搭配得当,色香味俱全,令人食欲陡生。
唐稣看桌子上没有鱼,便道:“今天没有鱼,不需要我挑刺。大人就自己吃吧。”
淳于越朝桌子上扫了眼,然后看向流云。
流云的脸色顿时有点紧张:“属下这就让厨房去做一盘鱼来!”
他很冤枉。
谁家一大早的起来就吃鱼啊!
淳于越倒也没为难他,道:“不用了,你下去吃饭。”
流云如获大赦,连忙跑了。
“愣着做什么?坐下。”淳于越朝唐稣抬了抬下巴。
唐稣道:“我吃过早饭了。”
淳于越看起来有点不开森,瞪着桌子看了一会儿,忽然指着一盘百合素虾仁,道:“我不喜欢吃虾仁,你给我挑出来。”
唐稣:“……”
这货怎么这么挑食?
他是三岁孩子吗!
好烦!
但想到人家为了自己连顶头上司都得罪了,她又不忍心拒绝他,只好坐下来,拿起筷子,把盘子里的虾仁一粒粒挑出来,放到小碟子里。
“不要浪费食物。”等她挑完,他又说。
“是,大人。”唐稣也是没脾气了,端过粥碗,默默喝粥。
“馒头吃了。”他递过来一只馒头。
唐稣接过来,默默吃掉。
“银耳粥喝了。”他推过来。
唐稣端起来,默默喝完。
“虾仁吃光。”他命令。
唐稣直接把碟子里的虾仁倒进自己饭碗里,默默吃了。
“还有个鸡蛋。”他递过来。
唐稣看了眼鸡蛋,默默的打了个饱嗝,目光忧郁:“大人,我真吃不下去了。”
淳于越似乎想笑,又极力忍住,轻咳一声,缩回手:“吃饭不要吃太饱,七分饱即可。”
唐稣很悲愤:“还不是大人逼我吃的?”
淳于越冷笑:“谁允许你背着我偷偷吃早饭的?”
唐稣:“……”
人家在自己家吃自己的饭,怎么就是“偷偷”了?
简直胡搅蛮缠!
唐稣不想跟他计较这种小事,便站起身,道:“大人,眼下既然已经知道王麻子是关键人物,是不是应该去把他抓回来审问?”
这时流云走进来,道:“大人,侍书回来了,把人也带来了。”
淳于越点点头,斯斯文文擦擦嘴,起身走到书房里。
侍书手里提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走进,随手把人扔到地上,道:“大人,幸不辱命。属下把王得意抓捕归案。”
“好,你下去。”淳于越放他下去休息。
流云上前把王得意拽起来,把他嘴里的布条取出来,喝道:“臭小子,还敢跑!”
王得意一路被挂在马上捆着,昏头昏脑的刚喘上口气,一眼就瞧见了站在淳于越身边的唐稣。
他愣了愣,随即就转移视线,冲淳于越磕头,哭喊着喊冤。
他只是觉得唐稣眼熟,根本没想到这个容貌俊俏的小厮,就是那个差点被他侮辱了的少女。
第一百四十三章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得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青天大老爷啊,草民一向规规矩矩的,一点犯法的事情也不敢干啊!怎么就把草民给抓来了呢!草民冤枉啊!”
“消停点!”流云上去一脚踹在他身上,喝道,“再嚷嚷把你嘴巴缝上!大人问什么你回答什么!”
“是是是!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王得意龇牙咧嘴的连连点头。
淳于越手里把玩着那只切了海世良手腕的匕首,问他:“你之前跟海大人说,你亲眼看见张三李四杀了周家一家三口?”
王得意一听是为了这事儿,眼神就顿时变得有些闪烁,垂下头,脸上带着猥琐的笑容:“草民确实亲眼所见!”
“哦?可是他们怎么说,他们亲眼看见是你杀了他们呢?”
“什么?他们竟然敢栽赃冤枉我?!”王得意一下子抬起头,“青天大老爷,草民绝对是被冤枉的啊!明明是他们杀人,竟然栽赃给我!”
“你既然是亲眼瞧见他们杀人,一定是亲眼瞧见周家的惨状了?”淳于越问。
“看见了。”王得意转着眼珠子,回答。
“嗯。”淳于越点点头,垂着眼帘,似乎在沉思。
唐稣有些忐忑的看着他,不知他要怎么继续审问下去。
王得意看他似乎有些为难的样子,心里大为得意,心想到底是个才当官的嫩雏儿,就算名气再大有什么用?还不是被人耍的团团转。
他这么想着,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
流云却很淡定的样子,似乎笃定自家大人一定不会就这么罢休。
果然,淳于越很快抬起头,问王得意:“据那张三供认,他们去当铺时,亲眼瞧见你见财起意,杀了周家一家三口。”
王得意怒叫道:“他胡说八道!”
淳于越的声音变得严厉:“可是他说的很清楚,他说他亲眼看见你把一把刀子插进周邦的胸口,一刀毙命,血撒了满地都是!”
“他满嘴胡言!我没有杀人!”王得意不自禁的声音也大了起来,气息有些急迫。
“李四说他进去时看见周家那个孩子趴在门口,还没死透!还跟他求救!说你还抢了他的铜钱!”淳于越步步紧逼。
“他放屁!我在后院杀的那小杂种,他怎么可能跑到门口?!”王得意红着眼睛嘶吼。
话一出口,他就彻底呆住了。
他,说了什么?
淳于越微微抬起下巴,露出一抹冷笑。
流云露出愤怒的神色,上去一拳打在他脸上,骂道:“畜生!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王得意的眼中闪过恐惧慌乱的神色,慌忙叫道:“我,我刚才是急了才说错话,我没杀人,我没有杀人!”
“哦?不如你再看看,这是什么?”淳于越朝流云使了个眼色。
流云点点头,拿来一个木色盘扣的一半,扔到王得意面前,“王得意,这是从周家妇人的手里抠出来的。一定是杀人犯身上的扣子!你看清楚,这是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
王得意下意识朝自己衣襟上看了眼,惊恐的说:“不可能,我那天穿的衣服根本就没扣子!”
“那天?杀人那天吗?”淳于越站起身,冷然俯视他,“就凭你刚才说的话,本官就可以定你的罪。”
第一百四十四章 供认不讳
王得意面色灰败,嘴唇颤抖,不住的给他磕头,把头磕的汩汩渗血:“青天大老爷饶命,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草民实在是冤枉啊!”
淳于越冷眼看着他:“你刚才说过的话,我听的清楚。与其求饶,你不如老实交代,看在你态度良好的份上,我也许会从轻量刑。”
王得意浑身的力气犹如被抽空了。
他心里也逐渐明白过来,他这次是被淳于越给算计了。
可他是民,淳于越是官。当官的要存心算计他一个平头百姓,他上哪儿能招架得住?
淳于越看他面色变幻不停,知道他心里还在纠结,便道:“王得意,你要清楚一件事。不管你交不交代,本官都能定你的罪。本官现在是给你一个机会。”
“草民,草民……交代!”王得意瘫坐到地上,哭丧着脸,“草民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的吃奶孩子,如果草民死了,他们也就没了活路了……只求大人能饶草民一条小狗命……”
“闭嘴!”流云踹了他一脚,“我们大人早就调查过你,你父母早逝,是个光棍汉,哪里来的八十老母和三岁孩子?再特么不老实,我撕了你的嘴!”
王得意哭丧着脸说:“大老爷想知道什么?”
淳于越问:“你为什么杀害周家一家三口?”
王得意哭唧唧的说:“草民真不是成心的,草民虽然是个骗吃骗喝的混蛋,但从来不干杀人越货的买卖啊!那天我遇到张三李四那俩王八蛋,他们把我满屯子撵的跟只狗似的跑,好容易逃脱了,跑进周家当铺想要口水喝,谁知周家那老娘儿不但不给我,还骂我。我一时着急上火,我就……这都怪张三李四那俩王八蛋!”
他怨毒的骂着。
唐稣冷然看着他:“所以,你就干脆杀了他们,然后栽赃陷害给张三李四?”
王得意闻言朝她看了眼,不明白一个小厮怎么也敢在大老爷面前开口问话。同时他又觉得这个声音听着有点耳熟。
仔细看看,觉得那张俏美的小脸,也隐约似乎在哪里见过。
只是他现在犹如丧家之犬,全部心思都放在会不会被砍头这件事上,也没仔细去想,就下意识回答:“如果不是他们追我,我也不会躲到当铺里,也不会被一气之下杀了人。难道他们就不该负责?”
“你还挺有理!”流云狠狠的瞪他。
王得意缩了缩脖子,怕他再踢自己。
淳于越随手拿过纸笔,在纸上刷刷刷写了一会儿,递给流云。
流云拿着纸和一盒印泥,走到王得意面前,说道:“这是你刚才说的话,你自己看看,没什么出入的话,就在这里按个手印。”
王得意哭丧着脸:“草民不识字。”
“按!”流云沉下脸,“我家大人还会讹你不成?”
“草民按就是了。”王得意没办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按了手印。
淳于越拿到他的认罪书,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现在咱们可以来说说你和唐家的恩怨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性子太野了
王得意正瞅着自己手指头上的红色印泥发愣,闻言不由抬起头:“……我跟唐家的恩怨?”
唐稣狠狠盯着他。
淳于越把玩着匕首在指尖翻飞,淡淡道:“你不是说,你之所以杀了周家人,都是因为张三和李四追你吗?”
“是啊!都怪他们!大人要制草民的罪,草民认了!但是他们也逃脱不了干系!”王得意恨不得把张三李四也一起拉下水。
淳于越点点头,道:“听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有点好奇啊。你说,他们两个人跟你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满世界的追你?”
“这个……”王得意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迟疑的把嘴巴闭上了。
“大人问你话呢,还不说!”
流云上前给了他屁股一脚,喝道:“你现在背着三条人命,再不趁着现在老实交代,谁也保不了你的小命!”
王得意捂着被他踢过的屁股,愁眉苦脸的道:“其实说起来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我先前得罪了唐家那个大小姐。”
“哦?说来听听。”淳于越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平淡的就像是在唠嗑说家常。
王得意伏在地上,有些油嘴滑舌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件事吧,我想干也没干成……说起来,还得怪唐家二房那个臭丫头!要不是她怂恿我,我怎么会被猪油蒙了心,做出那种糊涂事?也就不会被唐家大房的人追,也就不会杀了周家人,也就不会……”
他又开始了车轱辘话。
流云上去又是一脚,骂道:“说仔细点,谁怂恿你干了什么事!”
王得意脸上出现一个清晰的脚印。
他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捂着屁股,眼眶含着泪:“官差老爷,您能别打我了吗?我这不是正在说呢吗……妈的,现在我也豁出去了!大老爷啊,这都是唐姿那小婊子怂恿我的啊!”
听到“唐姿”二字,淳于越倒还没什么,流云的表情反倒变得奇怪。
他不由得追问:“唐姿怂恿你做什么了?”
淳于越看他一眼,没言语。
王得意弱弱的道:“自从唐家的大爷死了后,唐家剩了那么一片宅子和两个如花似玉的大闺女,要说没人眼馋是假的。本来我也没那个胆子,结果唐姿来找我,说唐大小姐不想活了,如果我能去要了她,以她的性子,必定会从了我。这样呢,我不但能做唐家的女婿,得了那么一片宅子,还能阻止唐大小姐寻短见……”
淳于越眸色幽幽,声音微凉:“唐姿给你多少钱办这件事?”
王得意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吓人,周身似乎都冷了下来。他有些战战兢兢的说:“五,五两银子……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成,唐家那大小姐性子也太他妈野了……”
“下流无耻的畜生!”流云忍耐不住,冲上去啪啪啪打了他十几个耳光。
王得意顿时口鼻流血,整张脸肿成猪头,牙也掉了两个,苦不堪言。
淳于越吩咐道:“把他关到牢房里,严加看守。把张三李四放了。”
流云应了声,神色难看的提起王得意走出去。
他怎么也不能相信,那个曾经救过自家大人的温柔清丽的唐姿,竟然会干出这种事。
第一百四十六章 那个姑娘是好是孬,都跟你没关系
流云提着王得意,找了一间大牢房,把他扔了进去。
那里关的其余四五个犯人,都是烧杀抢掠死不足惜的亡命之徒,只等着秋后问斩。
王得意被关到这里,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临走前,流云又把他狠狠的揍了一顿。
走出牢房,流云叹了口气,就听见旁边有人说话。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虐待犯人了?”
“嗯?”流云扭头一看,却见侍书靠着一颗枣树,抱着胳膊,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
“是你小子啊。”流云笑起来,走过去,一拳头砸在他肩膀,“能不能别总是一张木板脸?很吓人的。”
侍书道:“我从来都是这样,你不知道么。”
“是是是,认识十来年了,我就没看见你笑过,我都怀疑你根本不会笑。”流云随手从树上扯下两个枣子,塞进嘴里嚼着,脸色发苦,“这枣子可真酸!”
“若不是酸枣,早就被衙门里的小崽子们摘光了。”侍书淡道。
“唉!”流云皱着眉头咽下去。
“你怎么了?”侍书冷冷问道。
“你才回来还不知道吧?大人把海世良一只手给砍了。”流云摇着头,“海世良虽然是个老王八蛋,死不足惜。但他那岳父可不是好相与的。我担心大人吃亏。”
侍书把头靠在树干上,仰脸看着天空,淡道:“你什么时候看见过大人吃亏。我倒觉得你操心的不是大人,而是大人的那个救命恩人小姑娘。”
流云呼吸一滞,神色有一丝不自在:“你胡说什么。”
侍书冷冷道:“我看你对那个小姑娘挺上心的。我提醒你,这些年大人一直惦记那个救命小姑娘,你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流云有些脸红,低声道:“可我怎么觉得,大人对唐大姑娘更上心呢。”
“大人乃人中龙凤,前途不可限量,谁说他不能有三妻四妾?”侍书冷着脸走开,留下一句,“不管那个姑娘是好是孬,都跟你没关系,你敢打大人的女人的主意,我不会放过你。你知道,我从来说到做到。”
流云朝他翻了个白眼:“死冰块!”
……
书房内。
淳于越把匕首递到唐稣面前,道:“拿着。”
唐稣看了眼匕首上面精致的花纹,想到这把匕首才砍过海世良的手,不由得后背一阵恶寒,摇头:“我不要。”
“拿着。”淳于越坚持,“你忍心拒绝我吗?”
唐稣一想,也是,人家为自己连上司都得罪了……
咦,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
她意识到自己算是欠了淳于越一个天大的人情。
淳于越看她把匕首握在手心里,满意的点点头:“下次再有人欺负你,就拿这把刀子剁了他。”
唐稣苦笑:“你当这是尚方宝剑啊?我想剁谁就剁谁,大明朝的律法又不是你制定的,到时候我不得把牢底坐穿了!”
“你怎么知道?”淳于越神情有几分讶然,“它真的是。”
唐稣:“……”
这把矮短粗的小匕首,就是传说中的尚方宝剑?
第一百四十七章 过期的尚方匕首
唐稣举着匕首仔细观察。
这匕首不过与她的手掌差不多长,入手略沉,淡金色,刀鞘刻着繁复花纹,刀柄用丝线仔细的裹着。
仔细看起来确实很精致,但也算不得名贵的样子。
实在很难想象,这是尚方宝剑。
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她很怀疑这货的真假。
再说以淳于越一个七品芝麻官的身份,凭啥拿到尚方宝剑这种大杀器?
淳于越从她脸上看出了明显的怀疑。
他按住她的脑袋,把她的道士头都给按歪了,解释道:“这是我的老师给的,匕首是皇上给他的。”
“尚方宝剑不都是那种很威武霸气的大长剑吗?”唐稣忍不住好奇问道。
“一般来说,是这样没错,不过当时皇上手边没什么合适的剑,就随便拿了把匕首给他。”淳于越道。
“……这也太随便了。”唐稣有些哭笑不得,转念一想,又高兴起来,“皇上赏给你师父的,你也能随便拿来用?这么说的话,你伤了海世良,就不用负责了?”
淳于越觉得她有点傻,笑了下,解释道:“尚方宝剑也是有时间期限的。这把匕首是赏给老师的,便只有他才能用,并且早已经过了期效。否则老师哪来这么大胆子随便给我用?”
唐稣问:“用完了不用还给皇家?”
“……用。”
“……你老师这是私自扣下了?”唐稣有些不可思议。
“倒也不是。”淳于越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的解释,“去年冬至那天,老师喊我和师兄过去喝酒烤鹿肉吃。师兄煮酒,我烤肉,老师就拿了把刀子给我切肉用……”
唐稣无语了:“首辅大人把皇帝赐的尚方宝剑,哦,是尚方匕首,拿来给你切肉吃?事后也不还给皇帝,还送给你了?”
淳于越:“咳,我用着觉得还挺顺手,就忘了还给老师。”
唐稣:“……”
什么忘了!
分明是偷偷拿走了!
敢情这匕首是他从自己老师那里顺来的!
唐稣顿时就觉得手里这匕首变得烫手起来,扔也不是,塞到他手里也不是。
扔了吧,这可是皇帝用过的,一不小心就是大不敬。
塞给他吧,她怕不小心碰到他的手。
她想了想,决定劝这个“犯罪少年”迷途知返,于是苦口婆心道:“淳于大人啊,趁着首辅大人还没发现,您还是赶紧给老人家还回去吧,不然老人家知道了该多着急上火啊!”
淳于越神情古怪的瞅了她一眼,道:“恩师他早就知道了。”
“就这么算了?”
“他跟我要来着,我没给。他没办法,就找了个铁匠,重新铸了两把一模一样的,一把还给皇帝,一把给了师兄。”
唐稣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这个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
他竟然弄了把赝品匕首还给皇帝!
把真货给自己的学生了!
还弄了两把一模一样的,给了另一个学生!
皇帝知道了还不得气死?!
唐稣现在总算是知道了,淳于越怎么就敢随随便便剁了海世良的一只手。敢情人家这是师门传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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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跟市井泼妇没两样儿
最终,唐稣还是胆战心惊的收下了这把过期的尚方匕首。
她心里想着,既然首辅大人都敢这么糊弄皇帝,这么宠爱自己的学生。那么,淳于越伤了海世良看起来也就不算什么大事。
然而,海世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回去后,直接就上书天听,联合他的岳丈王太师,把淳于越给告了。
皇帝当时就大发雷霆,把淳于越叫去京城,当着王太师和余首辅的面,把他给骂了个狗血淋头。
王太师心痛自己的女婿被砍断手,从此断了仕途,把淳于越视作眼中钉,拼命怂恿皇帝把淳于越罢官免除功名关押大牢。
余首付如何能干?
他站在大殿上,撸起袖子跟王太师喷着口水对骂,互相揭对方的短儿,最后连王太师偷偷摸摸养了一房外室的事情都爆出来了。
王太师家里有个悍妻母老虎,标准的妻管严。
这桩事情一说出来,王太师当场把脸都吓白了,直接就把口水朝余首辅的脸上吐。
余首辅不甘示弱,薅住他的头发抓他的脸。
这两个大明朝权势最大的人物,就当着皇帝的面大打出手,关键还打的跟市井泼妇没两样儿。
成何体统?
把皇帝气的龙椅都踢翻了,又把淳于越给揪过去狠狠臭骂了一顿,并扬言要把他们三家的九族都给全灭了!
王太师一听吓了一跳,慌忙偃旗息鼓。
余首辅也收回了爪子,老老实实低眉顺眼的哄起皇帝来,说:“臣和王太师只是开个玩笑,同朝为官,当以和为贵,何必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呢?”
王太师在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都给骂了一遍,脸上还得带着假笑:“余首辅说得对,以和为贵,以和为贵,呵呵,呵呵。”
皇帝这才略略消了点气,又把矛头指向淳于越这个罪魁祸首。
“尔等身为大明地方父母官,当以民生为重,怎么能做出这种伤害同僚之事?”皇帝满面怒容的教训他。
淳于越做乖巧状,老老实实听训。
皇帝继续愤怒的说:“如此作为,朕若不罚你,以后还如何掌管这满朝文武,大明九万里河山?”
王太师心里一喜。
嘿,皇帝要罚这臭小子了!
果然,皇帝还是更偏心他王太师的!
他得意的瞅了眼余首辅。
余首辅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面无表情,如入定老僧。
装相!
待会皇帝杀了你最得意的学生,我看你还能不能淡定!
王太师在心里呸了一声。
这时皇帝说话了:“如今已是深秋,眼看寒冬将至,边疆将士的粮草问题,始终是朕心头一件大事。今年这运送粮草到西北之事,就由淳于越来办。”
从江南到西北,可以说是万里迢迢,路上还不知会遇到多少麻烦,标准的一件苦差事,谁也不乐意去办。
但,这跟断手相比算得了什么?
王太师就有点不满。
这惩罚是不是太轻了点?
他刚要说话,皇帝抬了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还没说完呢。
王太师高高兴兴等着皇帝说下去。
皇帝道:“除此之外,再罚淳于越三年俸禄!”
第一百四十九章 实在给我丢脸
罚……三年俸禄?
王太师点点头,等着皇帝接下来的惩罚。
然而,皇帝就不吱声了。
王太师小心翼翼抬起头,瞄了眼皇帝,又连忙垂下,小心翼翼的问:“陛下,还有呢?”
皇帝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顿的说:“哦?太师还有什么事?没事了的话,朕有些乏,要回去躺躺。”
王太师:“……”
他敢拦着皇帝不给回去躺躺吗?
余首辅还是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入定模样。
皇帝扶着小太监的手站起来,朝底下三个人扫了眼,淡淡道:“这件事就这样吧,该罚的也罚了,不许再闹腾了。一天天的,没一个省心的,闹的朕头疼!”
他扶着小太监走了。
王太师眼巴巴的瞅着皇帝的背影,远去,远去……
就这么算了?
淳于越切了堂堂五品官员一只手,就罚了三年俸禄,就特么算了?
一个正七品芝麻官,一年的俸禄四十五两,三年也就一共一百三十五两银子。这点钱能换回来一只手?
还是他王太师的女婿的手!
妈的,回去他还不得被家里那母老虎给挠死!
嘤嘤嘤!
好气哦!
“阿越,走!”
余首辅带着淳于越,从王太师身边走过去,昂首挺胸的,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这一局,王太师,完败!
回到余府,余首辅一收脸上的笑容,把淳于越又给狠狠臭骂了一顿。
他指着淳于越的鼻子骂道:“臭小子,你现在能耐啦?一个五品官员,你说砍就砍?别说你,就连我,就连那几个皇子,也没人敢一声不吭就收拾一个正五品知府呀!”
淳于越在皇帝面前一直装小绵羊,回到这里,终于露出了本质,扶着余首辅坐到椅子上,帮他捏着肩膀,笑道:“老师不也是很讨厌海世良那老混蛋的吗?这有事弟子服其劳啊,老师讨厌的,学生不得出手帮您教训他?”
余首辅瞪他:“油嘴滑舌!都当官了还这样,你怎么不跟你师兄学学!如果皇上不是喜爱你的才华,看你这次怎么办!”
虽然如此,脸色却已经缓和下来了,还露出了一点笑意。
淳于越笑嘻嘻道:“文师兄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以品德清明为人斯文有名,我可比不上。我知道,这次都是老师帮我扛了下来。学生谢谢恩师。”
他给余首辅弯腰行了个礼。
“你呀!”余首辅有些无奈。
他收的这两个学生,一个过于清明刚正,一个却锋芒毕露,行事不羁,偏生又天生才气,让人恨不起来。
顿了顿,余首辅道:“为师不是气别的,凭你这么个人,想收拾海世良那个废物,还会被人抓住马脚?实在给我丢脸!”
敢情他不是气淳于越废了海世良,而是气他废的一点也不遮掩,被王太师抓住把柄。
淳于越走过去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长叹一声,吟道:“病骨支离纱帽宽,孤臣万里客江干。位卑未敢忘忧国,事定犹须待阖棺。海世良这种贪官污吏,某,杀之而后快。”
第一百五十章 她值得吗
余首辅摇摇头:“你呀,还是改不掉这个疏狂的性子。你若能跟你师兄那样……”
“老师,老师,我把师兄叫到您面前,您使劲夸好不好?”淳于越跳起来,“我得回家去了,提前说好,这次被罚了三年的俸禄,等您过寿时我可没钱买礼物哦!”
余首辅笑骂道:“泥猴一个,谁稀罕你的寿礼。我问你,听说,你找到了当年救过你的那个小姑娘?”
淳于越闻言收起脸上的嬉笑,点点头:“找到了。”
“哼。”
余首辅白了他一眼,“凭你的才能,非要跑去清徐县当县令,我就知道你必定事出有因。为了个十年不见的小姑娘,值得你费这么力气?”
“值得。”淳于越一本正经的道。
“好了,好了!快滚吧!真不想看见你这猴子!不许再给我惹事!”余首辅摆摆手,撵他走,忍不住又叮嘱,“多去你师兄那里转转,这次皇上罚你三年俸禄只是小事,这押运西北粮草之事,却不能掉以轻心。你师兄是江南提督,粮草的事情还得他帮你。”
淳于越应了,站好身体,规规矩矩给他行了礼,轻声说:“老师,弟子这就回去了,您多保重身体。”
余首辅摆摆手:“去吧。”
淳于越看了他的背影一眼,默默退出去。
他从八岁起就拜余首辅为师,一直把他当作亲生父亲那般的爱戴,与文若明更是亲如兄弟,感情深厚非外人能够理解。
余首辅惊才绝艳,不到四十便成了文华殿大学士,成为大明宰相首辅,连带着他的两个出色的学生也逐渐为人所知。
这一离别又要许久才能相见,淳于越心里还是有些不舍的。
出了余府,他就快马加鞭,带着侍书,一路飞驰先去了江南提督府见了师兄,商量了运送粮草之事,前前后后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到清徐县。
此时已经是深秋初冬时节了。
路上的行人已经换上了夹袄冬装。
淳于越回到县衙,先处理了一堆积压已久的要紧事务,然后便叫来流云,询问最近衙门的情况。
流云回报完毕后,淳于越问:“厨房的饭菜呢?”
流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笑道:“每天早中晚三顿饭,都按时送去碎雨小筑,一天也没有落下。”
淳于越点点头:“都吃了?”
“回大人,唐大姑娘每次都吃了,但也有剩下的。”流云知道大人想知道什么,仔细回想一番,道,“据属下的观察,唐大姑娘喜欢吃鱼,吃虾和软甜的食物,不喜欢吃蔬菜。尤其讨厌菠菜和芹菜,有两次送过去她一口也没吃,后来属下就没再让厨房做这两样。”
淳于越嗯了一声,没有言语,顿了顿,又问:“那个王得意呢?”
“王得意一直关押在死牢里,属下虽然没有特别关照,也被其余人欺负的半死不活。只留着条命罢了。”
淳于越站起身:“把他关到单独小牢房里,别让他死了,我留着他有用。”
第一百五十一章 元元肥来了
碎雨小筑。
唐稣坐在书房里,拿着账本对照这个月以来的出入货情况。
自从张三李四被无罪释放后,唐稣没了后顾之忧,就把店铺开了起来,取名得福商行。
月底把欠黄天霸的三十三两银子还上,唐稣手里就只剩下十几两银子,除了留着家里每天的吃饭开销,天气越来越凉,个个都得添置衣物,又是一笔钱。
好在,张三李四每天推着小车去卖炒田螺,很是赚了笔银子,除了给他们分发工钱外,剩下的,唐稣都拿去进货用。
她想好了,超市买的东西大部分还是在当地进,暂时她没办法回现代,也根本没法子买母婴用品过来。
眼看天气越来越凉,唐稣除了要负责店里的进出货,还得每天出门去各村各户催收粮食,忙的团团转,连歇口气的时间都没有。
店里必须有人看着,张三口齿伶俐,就让他负责看店卖货。李四会写字算账,就每天提着算盘,跟着唐稣挨家挨户去收粮食。
唐家是当地的粮长,原本是产量大户,如今家里只剩二亩荒地,一粒粮食也交不上,还得费劲巴拉的去催收粮食。
也是苦逼。
没办法,父债女偿吧。
唐稣也认了。
她现在满心里想的除了收粮食,就是赚钱。
收完了粮食唐家还得负责送到京城去,这一路上难保有人打这些粮食的主意,为了万无一失,唐家每年都要雇佣镖局帮忙押送。
今年唐稣也这么打算,只是雇佣镖局又是一笔不小的银子。
这天早上她啃了个馒头,把仓库里堆积的粮食对了遍账,算算大部分小户都交上了粮食,还有三四家大户没交。
其中就有谭家和沈家。
唐蓝抱着苗苗凑过来看,道:“往年这两家还算积极的,今年怎么迟迟不缴粮食?哼,有沈哲和谭思思这两个人在,他们一定是故意拖着不缴,想给咱唐家找麻烦!”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唐稣道:“我待会就上门去催缴。”
有衙门的命令在,她就不信,这谭家和沈家敢违抗官府的命令。
“姐,”唐蓝叫住她,“苗苗的奶粉快没了哦,还有半罐。你不是跟那个西域的客商进货的吗,他啥时候再来?”
别说,唐稣最近还真认识了一个西域来的客商,名字叫做阿佳索。
这个人贩卖一些西域的稀奇小玩意儿,然后从大明买茶叶丝绸等东西回去卖。唐稣认识他的时候,他正病着,唐稣帮他请了大夫,又让人好生照看他几天,把阿佳索给感动的不行,当即就跟她签下合约,以后两家商铺互通有无,贩卖各自地区的商品。
得福商行里有不少稀奇玩意儿,都是阿佳索提供的,这也就让唐稣从现代带来的那些东西,有了很好的解释。
听闻苗苗的奶粉快没了,唐稣有些着急,正好元元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主淫,主淫,元元肥来啦!”
这是一个听起来又嗲又肉麻的清脆少年声音。
唐稣惊呆了:“元元,你的声音怎么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