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难道我会吃了你?
陈子阑走后,唐稣一个人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着。
时而梦到自己躺在现代家里的床上,时而梦到沈哲和谭思思在自己面前搂搂抱抱,把自己气的吐血,时而又听见耳边有人低声细语……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觉得床前有人,勉力睁开眼,瞧见一抹杜若色修长身影,坐在床边。
她怀疑自己犹在梦中,抬手揉揉眼睛,看清楚了,墨发黑瞳,剑眉星目,面如冠玉。
竟是淳于越。
他穿着一件杜若色长衫,碧玉束发,烛光落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深沉静谧的温柔。
他安静的看着她。
“是你?”唐稣忙撑起胳膊坐起来,下意识朝门口看了眼,“淳于大人,你怎么来了……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走进来的。”淳于越把一块绞干的帕子,轻轻覆在她的额头上,“你发烧了,自己不知道吗?”
唐稣闻言,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有些烫。
难怪一直觉得头脑昏沉,总想睡觉。
她这是怎么了?
“你怎么了?”淳于越几乎同时问了同一句话。
唐稣靠着床头坐起来,声音有些沙哑:“可能是着凉了。”
“我一回来就听说你吐血了,这又是怎么了?”淳于越把脸凑到她面前,问。
唐稣瞄了眼他的手,下意识向后靠了靠。
“躲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嗯?”他坐直身体,似笑非笑瞅着她。
“不,不是,我是担心把病气过了你。”唐稣掩饰着抬手撩了耳边碎发,别过脸去,不敢与他明亮双眸对视。
淳于越没有言语,转身去桌子上端来一小碗粥,用小勺子舀了一勺,送到她嘴边,道:“晚饭没吃,饿了吧。”
唐稣有些尴尬,“怎么敢麻烦大人,还是我自己来吧。”
淳于越倒也不勉强,把碗放到她手里。
两双手难免有碰触的地方,唐稣接过碗的时候,才意识到,吓的叫了一声,差点把碗撒了。
“唐唐?”淳于越皱眉。
为什么有时候她好像很喜欢亲近自己,有时候却又很惧怕自己的样子?
“碗有点烫……”唐稣急忙解释。
元元不满的哼道:“主人你乱叫什么了啦!摸吧摸吧没关系!反正你也没钱回去!赶紧好了起来赚钱去!”
唐稣咬牙切齿:“黑心的小混蛋,你给我等着!”
“嗯?”淳于越侧头打量她,“你说什么?”
“咳,我说,我说谢谢大人的粥,太好喝了。”唐稣连忙掩饰。
“你还没喝。”淳于越冷静的看着她。
“……我闻着香,肯定也好喝。”唐稣也确实觉得饿了,端起碗,呼噜呼噜一口气把粥喝下去,觉得多少恢复了点精神。
淳于越问:“还要吗?”
“不用了。”唐稣摇摇头,把碗放下,感激的说:“实在太谢谢你了,大人。”
淳于越把碗拿到桌子上摆好,然后拉过来一张椅子,坐上去,抱着胳膊看着唐稣,挑眉道:“既然你吃饱了,现在可以来谈谈沈哲的事情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你喜欢他什么
淳于越突然这样严肃,倒让唐稣有些无措。
他毕竟是官员,平时想必经常这样审问犯人,被他的眸光扫视过,唐稣竟然有一种心虚的感觉。
淳于越把后背靠到椅背上,舒展了长腿,道:“跟我说说,沈哲说了什么,你就伤心这这样?”
唐稣捂着额头:“我头疼,忘了。”
淳于越把她的手拿开,冷冷道:“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你知道了还问我?”唐稣腹诽。
流云一定早就告诉他了,他还非要她把沈哲的话再重复一遍,这不成心揭人家伤疤吗?
得亏她不是原主,不然还得被气的再吐一回血。
“不想说?”淳于越向前倾了倾身子,俯视着她,“那你就说说,你都喜欢沈哲什么地方?”
唐稣瞪着他:“大人,你什么意思?”
“回答我的问题。”
“我……”唐稣挠挠头,这叫她怎么说?
她并不喜欢沈哲,也没法让已经死去的原主出来回答这个问题。
不过,沈哲倒是跟她的前男友沈遇很像。
若说沈遇的话……
当初是沈遇死缠烂打的追求她,她在闺蜜的怂恿下也就跟顺其自然的答应了。后来她手头一笔大单子被沈遇拿走了,她也丢了工作。
现在想想,恐怕沈遇追求她,就是为了她手头那笔业务?
唐稣后知后觉的现在才意识到这件事。
可惜沈遇不再跟前,否则她一定扑上去撕烂他的嘴。
“唐稣,想什么呢?”淳于越盯着她的眼睛,神情严肃,“这个问题需要想这么久?不要骗瞎话骗我,我能发现你撒谎。”
唐稣心想,你是个青天大老爷,谁敢在你跟前撒谎。
她期期艾艾的说:“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沈……嗯,沈哲。我就是气不过他背叛我。”
说完这句话,她竟然觉得心里那股子郁气消散了许多。
淳于越听着这话,冰山似的脸色似乎和缓了一些。
唐稣没意识到,还好死不死的加了一句:“其实沈哲长得还挺好看的,就是性格太……”
她还没说完,淳于越就“呼”的一声站了起来,把唐稣吓了一跳,后半句话也憋了回去,呆呆看着他。
“病了就好好睡觉!胡乱言语说些什么!”他冷冷说完,把一只大包袱提过来,放到床头,“明天把这个穿上!不听话就关了你的铺子!”
说完他转身直接走了。
唐稣好一阵子没回过神来。
刚刚还是满室温馨的气氛,怎么转眼就翻脸?
还不是他忽然问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
现在竟然反过来怪她胡言乱语。
喵呜~
大白从外面窜进来,跳上床,转了一圈,用爪子把包袱扒拉开,露出里头一叠整整齐齐的衣裳。
唐稣怔了怔,伸手把衣服拿出来,铺到床上,发现这是整套的湘色绫布棉衣裙,一件毛茸茸的狐毛短斗篷,颜色素淡,适合还没过一年孝期的她。
第二天,唐稣还没起床,就听见唐蓝传来一个八卦。说沈哲去书院的路上被人蒙头暴揍了一顿,整张脸都肿成猪头,彻底毁容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买衣服
唐稣坐在床上呆了半天。
沈哲被揍毁容了?
昨晚她好像才夸了句他长得好看,一大早就被揍了。未免也太巧了点。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巧合?
巧合太多了,也就变成了有意为之。
十有八九,是淳于越让人干的。
唐蓝小心翼翼瞅着她:“姐姐,你……现在觉得怎么样了呢?”
唐稣看到她布满担忧的小脸,伸手捏了把,笑道:“我好着呢。沈哲被揍了我也高兴,有机会我好好谢谢揍他的人。”
唐蓝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她没有什么勉强,笑的也很开心,这才略略放下心来,道:“姐姐,你还有我和苗苗呢,外头人说什么都是放屁,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唐稣知道,她被沈哲气吐血这事,外头一定会传一些风言风语。
她才不在乎。
只是唐蓝她们好像比她还在意的样子。
她掀开被子下床,觉得浑身上下舒坦许多,那种郁闷伤心的感觉几乎消散了。
但愿经过这件事后,原主对沈哲的执念也能慢慢消失。
唐蓝把手里一件衣服递过去,“姐,你多穿一件吧,我这件衣服给你穿。你穿的太少了,再这样下去会病的……咦?”
她的余光扫到床头一叠衣服上,目光定住,忍不住走上前,把衣服提起来,好奇的看着:“姐,你还有这么一套衣服?我怎么没见过?”
“那是……”唐稣刚要回答,想了想,又转而说,“一个朋友送我的。”
她怕唐蓝误会,传出去什么话来,影响到淳于越的名声。
唐蓝欢喜的摸摸衣衫的料子:“这料子真好,这斗篷是狐狸毛的吧?真软和。姐,你快穿上给我看看!”
她迫不及待的就要唐稣穿,必定要她立即就穿给她看。
唐稣不忍拂她的意,依言把衣裙穿上,小斗篷系好。
唐蓝围着她转了一圈,眼睛闪闪发光,快乐的说:“姐姐就应该穿这样才好看!这样的衣服才能配得起姐姐的容貌呢!”
想到从前父亲还在世时,姐妹俩过的无忧无虑的日子,姐姐是多么娇美矜贵,如今……
她说着竟红了眼圈。
唐稣拍拍她的脑袋,笑道:“如今粮食全都收回来了,忙里偷闲,今儿咱们全家一起出门逛逛去。”
“去做什么呢?”
“买衣服!”
唐稣梳洗完毕,到唐蓝屋里把苗苗抱起来,给她换了干净尿裤,温水洗洗小屁屁和手脚,穿好小棉衣,姐妹几个和石妈一起吃了早饭后,便一起出发朝镇子上的成衣铺子去。
镇子最大的布庄成衣铺就是瑞福祥。
这是一家总店在京城的大商行,里头有不少时兴的款式,都是从进城流行过来的。加上料子上等,每天都有不少女人来光顾。
唐稣抱着苗苗一走进铺子,她身上穿的衣裙和斗篷,就吸引了不少女人注意。
她抬眸看去,发现淳于夫人竟也在这里,边上跟着淳于静,以及几乎跟淳于家形影不离的唐姿。
“呀,唐大姑娘,二姑娘,你们也来啦?”淳于静欢喜的冲她们招手,“过来这里呀。”
唐稣抱着苗苗走过去,唐蓝和石妈也跟过去。
她们一起给淳于夫人见了礼。
淳于夫人看了看苗苗,笑道:“这孩子真讨喜。”
“唐姐姐,你们也来买料子吗?”淳于静拉着唐稣,眼睛亮亮的,“呀,你这衣服的样式和绣花真好看啊,我从没见过。姐姐在哪里买的?”
第一百七十章 姐姐的衣服最好看
淳于静这话一说,店里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集中到了唐稣身上。
唐稣自己也低头看了看自己。
她身上的袄裙和狐毛小斗篷都是淳于越给的,她只觉得样式别致,绣花精致,至于跟别的女子穿的衣服样式有什么区别,她确实是没注意。
古代人的衣服比较繁复,样式名称也多,她还不够了解。
听了淳于静的话,她才发现在细节处确实有些不同,也难道淳于静竟然一眼就看出来了。
“唐姐姐,你这裙子是哪里买的?”淳于静看着裙子爱不释手,“还有这小斗篷,显得你气色好棒哦!娘,你来摸摸看呀!”
淳于夫人也摸了摸,温和笑道:“嗯,确实别致,连我也没见过这样的样式。不知唐大姑娘是请哪里的绣娘裁剪的衣裳?”
店里还有几个媳妇姑娘闻言也伸着脖子看。
转眼间唐稣就成了店里的焦点。
唐姿则被晾到了一边,挽着淳于夫人的手也不知什么时候被松开了。
她盯着唐稣身上的裙子,眼睛几乎要喷火。
没想到她家里都潦倒了,竟还能有钱做新衣裳!
她转了转眼睛,挤开一个小媳妇,挤到淳于夫人身边,温柔中带着一抹惊喜的笑道:“堂姐你也来这里买衣裳吗?”
旁人都在听淳于夫人说话,她忽然插嘴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就显得有些多余和讨厌。
就连一直和她最亲近的淳于静也微微皱眉,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姿姐姐,刚才唐大姐姐说过了。”
“就是,人家不买衣服来这里作什么?”那个被她推了一把的小媳妇哼哼说道。
唐姿顿时涨红脸,咬着唇瓣垂下头去。
淳于夫人拍拍她的手,带着点安抚的温柔笑道:“你这一向跟静儿走的近,都不跟你姐姐耍了,姐妹俩也该多亲近亲近才是。”
“嗯。”唐姿轻轻点头,声音带着点委屈的说,“都是我爹不许我去的。”
“你爹为什么不许你去找唐姐姐?”淳于静天真烂漫,闻言就好奇的追问。
“因为……”唐姿咬咬唇,有点难以启齿的说,“因为我爹说堂姐跟沈家哥哥有些牵扯……昨儿还被气病了,不许我去打扰呢。”
此言一出,众人的脸色各异。
唐家大姑娘被沈哲一句话气的吐血昏迷,就在大门口,也不是没人瞧见。
这一早上的早就传开了。
淳于夫人母女俩没有一个提的,就是怕唐稣脸上过不去,谁知唐姿还是当众大咧咧的说了出来。
唐蓝听了脸都黑了,被唐稣悄悄拽住,不许她说话。
淳于夫人也不由皱了皱眉头,对于唐姿的言行很有些不喜。她想着到底是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心里对唐稣还是有几分怜惜的。
她担心唐稣脸上挂不住,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想要安慰她。
唐稣垂下眼眸,神色间虽然有一丝难堪和恼怒,但并没有说什么,更没有与唐姿争辩什么的意思。
淳于夫人见她如此稳重温柔,心里对她更加多了几分喜爱。原先她一直以为以唐稣娇艳明丽的容貌,为人必定也是张扬的。
谁知竟不是。
反而比看着内敛素淡的唐姿要懂事多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京城最新款
淳于夫人拍拍唐稣的手,笑道:“好孩子,你家里的事情,咱们都知道,不怪你。自己心里想开些,别难受。”
虽说女子被退婚是件很丢脸的事情,但这十里八乡都知道,唐家是因为唐儒风出事败落了,沈家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婚,倒有大半人都是同情唐家,在心里暗暗骂沈家忘恩负义的。
唐稣笑笑:“谢谢夫人,我不碍事的。”
淳于静清脆笑道:“唐姐姐性子果然疏朗爽利,像男子一样,我就喜欢这样的。”
母女俩都对唐稣表现出极大的善意,倒让唐姿偷鸡不成蚀把米,闹了个没脸。何况唐家二房硬是把柳芽一个小寡妇当作兼祧儿媳妇塞进唐家宅子,这事当谁眼瞎没瞧见?
这个时候的人都是最看重家族的,不管里头斗的如何天翻地覆,家族有事的时候,必定会团结一致对外。
而唐姿作为堂妹,当着外人的面,不但不维护自己姐姐,还故意挑起话端,就越发让人瞧不起。
这下更没人理睬唐姿了。
唐姿心里越发嫉恨,却不敢再开口说什么,怕引得淳于夫人更加不悦。
这时掌柜的走过来,拱手笑道:“我们铺子里新来了一批料子,夫人小姐看看喜不喜欢……咦?”
他盯着唐稣身上的袄裙,眼光定住了。
“喂,你这个人,乱看什么?”唐蓝恼怒道。
“哦哦……”掌柜的回过神来,连忙垂下头,拱手抱歉笑道,“对不住,对不住……小的是看见这位姑娘身上的衣裳,一时间走神罢了。姑娘莫要介意。”
这掌柜的看着都五六十了,胡子都白了,也没人真的跟他介意这些。
堂蓝哼了声也就罢了。
掌柜的笑道:“不是小老儿不知礼数,实在是小老儿看着这姑娘的衣裳样式,觉得奇怪罢了。”
“有什么奇怪?”淳于静好奇的说,“我只是觉得好看。”
掌柜的笑呵呵道:“姑娘跟咱们做买卖的不同,小老儿一向来往于京城和清徐之间,每次京城出了什么新的料子和衣裳样式,我都会运过来给情绪的夫人小姐们看看。”
他说着又看看唐稣身上的袄裙和斗篷,笑道:“这位姑娘身上的衣裳,是我前段在京城看过的最新样式,别说清徐,就是在京城,也还没几个人穿过呢。所以,小老儿觉得甚是好奇罢了。”
屋里众人都有些吃惊。
一般而言,清徐流行的款式都是从京城传过来的,而京城距离清徐路途遥远,要传过来也得有一段时间。
唐稣身上穿的,竟然是京城流行的新款式,清徐县都还没有。
所以,她这衣裳是哪里来的?
唐稣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淳于越这家伙,竟然弄来京城的新款给他穿。
换句话说,不就是她把一身巴黎时装周上最新发布的时装,直接穿到村里了吗?
就凭她家现在的状况,谁相信她穿的是真货啊!
不过唐姿知道,她穿的一定是真货。因为她了解这个堂姐,知道她宁愿不穿,也不会穿赝品和粗制滥造的东西。
能够从京城带东西回来的人能有谁?
唐姿立即就想到了淳于越。
同时想到这一点的,还有淳于夫人。
第一百七十二章 美不分性别
当初淳于夫人知道儿子去了京城请罪的时候,其实并不怎么担心。
因为她心里清楚,儿子久负盛名,才满京城,甚得皇帝喜欢。加上他的老师乃是当朝首辅宰相,只要不犯谋反那种诛九族的大罪,应该不至于被如何。
但适当的惩罚肯定是有的。
淳于夫人能够想到儿子被罚俸禄这种事,却怎么也没想到,儿子去京城竟然给唐家大姑娘带了衣服回来。
关键这衣裳的款式和颜色质地都是上上乘。
就算让她来选,也不一定能选出来更好的。
可见选这套衣裳的人,一定是上了心的。
可儿子从小到大,何曾对这些女儿家的事情上心过?
莫非……
淳于夫人仔细朝唐稣的脸上看了看。
头发乌黑浓密,皮肤幼白,斜飞入鬓的眉毛,看起来有几分英气。双眸圆圆的小鹿般,睫毛长而浓密,鼻尖微翘,脸颊有点婴儿肥,看着又有几分俏皮。
这是一个五官浓烈明艳的少女。
是那种站在人群中,就会被人一眼注意到的肆意张扬的长相,美的惊心动魄。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形容的便是这类长相,美丽,而又带着几分英气。
美是不分男女的,一般而言,真正的美人都是兼具有异性特色的。
淳于夫人在心里暗暗赞叹,收回视线,随之看了眼一旁的唐姿。
她以往是喜欢唐姿这种安静素净的容貌的,但与唐稣站在一起相比,就显得寡淡了许多,清水般没有味道。
就连淳于夫人也不得不承认,若她是个男人,也很难不被这种鲜艳如花的容貌所吸引。
难道说,越儿竟对这姑娘有了意?
淳于夫人微微蹙眉。
她一直以为儿子喜欢的是唐姿,这些年他一直惦记着要找救命小姑娘,如今却看上了救命小姑娘的堂姐?
淳于夫人觉得有点荒唐,决定晚上要找儿子谈一谈。
一时间她也没了继续闲逛的心思,与唐稣又说了一会子话后,就带着淳于静回去了。唐姿犹豫了下,垂着头跟了上去。
临走时,淳于静还在拉着唐稣叽叽喳喳的说话:“唐姐姐,明天是我哥哥的生辰哦,家里会请小戏子来唱戏吃酒席呢,你也来吧,好不好?”
唐稣笑眯眯的,没说去,也没一口拒绝说不去。
淳于静就拉着淳于夫人撒娇。
淳于夫人被她闹的头疼,笑着对唐稣说道:“越儿这十九岁过的也不是整生日,原本没打算大办,怕叨扰了姑娘,若两位姑娘无事的话,明日可否过来一趟热闹热闹呢?”
她都开口了,唐稣就不能再敷衍,只得笑着应了。
待她们离开后,唐蓝冲着唐姿的背影,狠狠的啐了一口,低声骂道:“该死的东西!迟早我教你尝尝厉害!”
唐稣拍拍她的脑袋,抱着苗苗,一起专心的看起料子和衣裳。
这次唐稣带足了钱,下决心要给一家子置办过冬的厚衣裳。她自己选了一套厚实的细布袄裙,给唐蓝和石妈分别挑了两身,又单独给唐蓝做了件厚斗篷,一人一双麂皮靴。给张三李四分别做了身棉袄棉裤。
至于苗苗,只做了两身贴身小棉袄。
她想着下次回去的时候,给苗苗带几件连体的婴儿棉衣穿,不仅暖和,冬天抱着也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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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顾雅云小仙女的打赏,么么扎!
第一百七十三章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
满载而归。
出门的时候个个衣衫单薄,回来的时候裹着崭新的厚实袄子,不惧寒风,就连走路腰杆子都挺直了。
一路上三个人轮换着抱苗苗,又去粮店买了些米面才回家。
回到家,陈子阑和陈娴望眼欲穿的等着。看见唐稣,陈娴欢呼一声扑上去:“表姐,你可回来了。我好饿哦!”
唐稣一喜:“你有胃口吃东西了?”
“是呀,我的病完全好了呢!”陈娴满脸笑容的勾着唐稣的胳膊,又用手指头去戳苗苗柔嫩的小脸蛋儿,惹的苗苗又是皱眉,又是哼唧。
“你别好了就调皮!”唐蓝推开她的手,“别弄苗苗。我问你,你怎么突然好了呢?”
陈娴抿唇想了想:“刚才那个流,流云大哥来过了,送了午饭过来,还带了一副药给我,说是什么偏方。我喝了就觉得舒服多了。”
“什么,那家伙又来了?”唐蓝闻言柳眉一竖,声音也不由得提高,“他还送东西给你了?”
“是呀,我喝了药就好了。流云大哥可真是个好人呢!”
陈娴眯着眼睛笑,脸上都是欢喜之色。
“他还挺闲么!”唐蓝的脸沉了下来,哼的一声推开她,甩手进屋去了。
陈娴莫名其妙看着她,问唐稣:“表姐,蓝蓝她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累了,一会就就好了。”唐稣抱着苗苗,扫了眼唐蓝的背影,皱了皱眉。
这丫头……
陈娴也就撂开这件事,伸手接过苗苗,这才发现一家子都穿了冬衣,不由笑道:“我早就说你们穿的单薄了,这才好嘛。不过,为什么表姐的袄裙跟我们的样式不一样呢?看着好生别致哦。”
她有些艳羡的摸摸唐稣身上的裙子。
唐稣也不好解释,就笑笑混过去。
陈子阑的神色却有些凝重。
他让陈娴看好苗苗,自己跟着唐稣走到暖阁门口,看着她打水洗手,忍不住说:“阿稣,你这身衣服,不是刚才买的吧。”
唐稣抬眸看他一眼,微笑道:“表哥对女人的衣裳也有研究?”
陈子阑脸色微红,“倒不是这样……我是看着阿稣你穿的衣裳料子明显不同,样式也不一样,所以才这么猜的。”
唐稣身上这套的料子看着低调,据瑞福祥掌柜的说,是顶顶名贵的蜀绣,绝对是布料中的贵族。
一般人还真不一定认得。
陈子阑能看出来,可见他也有些眼光。
唐稣笑着夸赞他一句:“听说表哥读书甚好,没想到眼光也好。”
陈子阑听着这句夸奖,心里却没有半分高兴的感觉。
他绷着脸,说:“这衣服,是淳于越送给你的吗?”
没等唐稣说话,他就紧接着说:“你怎么能要他给你的衣服?!”
语气十分笃定,并且有些严厉。
唐稣皱眉:“表哥,你监视我?”
陈子阑别过视线,抿抿唇,低声说:“我也是担心你,阿稣。”
唐稣有点生气,放下毛巾,声音有点生硬:“我不需要这种关心。表哥你以后不要这样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你嫁给我好不好
陈子阑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很受伤。
他握了握拳头,低声说:“阿稣,你……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懂得我的心吗?”
“我不懂。”唐稣皱眉道,“表哥,既然阿娴的病已经好了,你明天就带她回去吧。回去跟表舅和表舅母带个好……”
“我不回!”
陈子阑的声音陡然抬高,眼睛有点红,死死盯着她,“没把你带回去,我怎么能回去!”
“我说了许多遍,我就留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唐稣冷然道。
“阿稣!”陈子阑的表情有些痛苦,“以前你拒绝我,是为了沈哲。我认了,我成全你们。可现在沈哲他不要你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肯接受我?我到底哪里不够好?”
唐稣听了有些怔。
以前这小子就跟原主表白过?
难怪他每次瞅着自己,总是一脸的含情脉脉。
唉。
别说原主,就是她,也不太喜欢这小子的性格。
虽说他长得清秀,为人正直,可却很敏感,又易怒,还有点变态跟踪狂的前兆。
唐稣每次跟他说话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哪句话就伤害了他纯洁的心灵。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法子啊。
他似乎总是听不明白似的。
“阿稣,你说啊,我哪一样比沈哲差了?”他神情痛苦的质问。
“你现在提沈哲还有什么意义?”唐稣道。
“好,不提他!”陈子阑上前一步,紧紧看着唐稣的眼睛,“阿稣,你嫁给我好不好?我来之前,就已经征得了爹娘的同意。我这次来,就是为了带你回去。”
唐稣吃了一惊:“嫁给你?我跟你可是亲戚!”
陈子阑露出一抹苦涩:“阿稣,你何苦拿这种话搪塞我?咱们是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罢了。”
唐稣就不吭声了。
她知道在古代,嫡亲的表亲之间做亲都是常事,是为了亲上加亲。
而唐稣的母亲和陈子阑的父亲本就不是嫡亲的表兄妹,到了他们这一辈,关系就更远了。
她说这话,确实会让陈子阑误会更深。
“表哥,我现在还不想嫁人,蓝蓝和苗苗都还小,还需要我的照顾。”
“你放心,我会照顾她们!”陈子阑道。
“可我不想嫁给你。”唐稣跟他好言相劝,“我家的状况你也看见了,我真的不能走……”
“你说来说去,无非都是借口!”陈子阑有些恼怒,“以前你是因为沈哲而拒绝我,现在呢?又是因为谁?淳于越?”
他憋了半天,终于说出来了。
唐稣心内隐隐有一丝不悦:“表哥,你不要胡说。”
“我没有胡说!”陈子阑的情绪有些崩溃,“我听见你们说的话了!他听说你饿晕倒就每天送吃的给你,冷了送衣服给你,沈哲欺负你,他就去教训他!你敢说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
唐稣愣住。
她的神情落在陈子阑眼中,越发的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心里又是痛苦,又是伤心,凄然说:“阿稣,我们一起长大,我从小就喜欢你,你竟一点也不明白我。今天我只问你一句,你若回答了我,我也算彻底死了这颗心!”
第一百七十五章 彻底伤了他的心
他的目光盛满了心碎的哀伤。
唐稣看着心中不忍,垂下头,“表哥要问什么?”
陈子阑沉默了许久,慢慢问道:“阿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了淳于越?”
“表哥,我……”
“阿稣!”陈子阑猛然打断她的话,目光沉痛,“你不要骗我,你真心实意的回答我。你知道的,我绝不忍心勉强你。如果你真喜欢了别人,我愿意放弃。毕竟,我宁愿自己伤心,也不愿意你伤心。”
唐稣看着他伤心的模样,也有些不好受。
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喜欢原主的。
她不想骗他,可若说实话,他必定又会不依不饶。
沉默良久,她缓缓说:“我……确实喜欢他。”
陈子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白,垂下手臂,慢慢后退一步,靠在墙上,似乎没了力气。
唐稣不忍看他。
陈子阑闭了闭眼睛,神情苦涩,低声说:“我知道了。如果说以前我对沈哲还有不服之心,可淳于越……他确实比我强。虽然我认为我能给你更多的幸福。但若你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看着你伤心,我也会伤心,我伤心总比你伤心要好一些的。”
唐稣暗暗叹了口气,垂着头慢慢走出去。
外面,陈娴抱着苗苗,怯怯的看着她:“表姐,你和我哥哥吵架了吗?”
唐稣接过苗苗抱着,勉强笑道:“没有。你身子才好,外面冷,回屋里歇着。”
“表姐,刚才隔壁淳于家的婆子过来,送了这个给您。”她把一张帖子递过来。
唐稣接过来看了眼,竟是淳于夫人下的帖子,邀请她们明天去参加淳于越的生辰宴。
先前只是在铺子里随口说了句,淳于夫人回去后还正式让人下帖子,可见是个极为体贴稳妥的人。
陈娴凑过来看了看,有些惊喜道:“淳于夫人还邀请我和哥哥啦?”
唐稣笑道:“你想去吗?”
“想去,想去!”陈娴连连点头,眼睛亮晶晶的。
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家,病了这麼久,一直被拘在屋里,好容易好了,自然也想出去乐乐。
唐稣笑道:“如果你哥哥同意你去,你便去。”
这时陈子阑也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认真看的话,还是能从他眼中看出一抹伤痛。
“哥哥,哥哥——”陈娴蹦蹦跳跳跑过去,挽住他的胳膊,笑盈盈的说,“明天是淳于大人的生辰,淳于夫人邀请咱们都去吃酒看戏呢!”
陈子阑提不起兴致,但看着妹妹清瘦的小脸,到底不忍拒绝,勉强笑道:“你喜欢就去吧。我要收拾东西准备回去的行程。”
“哥哥真好!表姐,我要去挑衣服!”陈娴欢呼着跑进屋里挑选衣裳去了,无尤无怨的天真烂漫。
唐稣抱着苗苗,看向陈子阑。
目光接触的瞬间,陈子阑立即移开视线,转身走向自己房间,轻轻掩上门。
吃午饭的时候,陈娴去叫了他好几次,他也没出来吃饭,只推说没有胃口,等晚点再吃。
唐稣知道,她彻底伤了这少年的心。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这个蠢货
吃过午饭后,李四带着账本来找唐稣,与她对税粮的数量,以及商议运粮进京的事情。并且议定了下个月初六出发,图个好彩头。
同时一起出发的还有其余几个镇子的粮长,大家一起路上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如今税粮是大事,出任何一点差池就能要人命。家里人手不足,张三李四两个人都扑在粮仓那里,得福商铺今天还没开门。
唐稣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跟李四对账后,让他继续回去跟张三一起看守税粮,她自己则起身去了得福商行。
铺子门口已经有好几个小媳妇和大姑娘在守着,看见唐稣出现,一窝蜂就涌过来把她围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来砸场子的。
“掌柜的,你家那种糖还有没有啦?”一个小媳妇着急忙慌的问,“就是那种有个小棍子的,圆圆的糖!俺儿子吃了就上瘾了,哭着闹着要吃,把我给烦的哟!”
唐稣笑道:“嫂子说的是棒棒糖?有有。”
另一个姑娘红着脸,有些羞涩的小声说:“薯片还有吗?我树根哥哥也想吃,我想买点给他尝尝。”
“哟,是情哥哥吧——”
周围人都打趣她,把姑娘闹了个大红脸。
“都有,都有。你们进来自己挑。”唐稣笑着拿出钥匙把门打开,门板取下,请她们进来。
女人们叽叽喳喳挑选着各自喜爱的小吃食。
唐稣能带回来的东西重量有限制,因此她尽量挑选零碎的比较轻的东西带。
盐已经算是很重了,若非利润可观,她是真不想带。
伺候完这帮女人,唐稣把钱和账都记好,正准备坐下喝口水喘口气,就看见门口有个男人探头探脑。
“你不是李东庄吗?”唐稣认出他就是那个买了二十斤盐的男人。
李东庄摸摸头走进来,东张西望,鬼鬼祟祟的。
唐稣瞅着他:“你被人追?”
“啊?”李东庄回过神来,连忙直起身体,嘿嘿笑道,“没有,没有……唐姑娘,久违了。”
“久违?”唐稣笑了笑,“我们昨天才见过。”
李东庄尴尬的笑笑:“那个,唐姑娘,昨儿我从你那买了盐……”
“本店售出概不退还!”唐稣警觉的说道。
“……我不退换,东西都卖光了,我倒是想退,我也没东西啊!”李东庄凑过去,小声说,“唐姑娘,你那些盐还有吗?我还想买。”
“这么快就卖光了?”唐稣诧异。
“是呀,我提着袋子挨家挨户售卖的,二百文一罐,转眼就卖光了!”李东庄美滋滋的说,“你那不是还有三十斤嘛?都给我好不好?”
“你竟然这么卖?”唐稣心里大骂这个蠢货,正要说话,就听见外头又有脚步声传来。
她抬头看去,来的竟然是淳于越,身后跟着一个黑衣捕快,以及流云和侍书两个随从。
淳于越没穿官服,只穿着一件深蓝色家常直裾长衫,背着双手,迈进来。
他扫了眼唐稣,又看向李东庄。
李东庄不认得这位知县老爷,但当他看见那位皂衣捕快的面容时,顿时吓的脸都白了。
他他他!
他昨天才去过这个人家里卖过盐!
第一百七十七章 我错了
唐稣一看见淳于越,就知道李东庄东窗事发了。
她瞪了眼李东庄。
李东庄双股直打颤,膝盖一软,直接就跪下去了,嘴里颤抖着道:“官差老爷,小人知错了,念在小人是初犯,您就饶了小人吧……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岁吃奶孩子……”
“闭嘴!”
捕快上前给了他一脚,骂道,“在大人面前也敢胡咧咧!”
李东庄一哆嗦,这才意识到走在前面的那个容貌俊美的弱冠少年,就是新任的知县大老爷。
他忙转了个方向,对着淳于越就磕头,一边磕一边忏悔:“求大老爷饶了草民,草民以后再也不敢买卖私盐了!”
唐稣一听脸都绿了。
这混球,人家还一句话都没说,他就主动交代了个底朝天!
淳于越朝她面上扫了眼,神情不善。
她忙垂下眼睛。
“你老实交代,你卖的盐是哪里来的?”捕快用刀柄指着李东庄,喝道,“不说实话就把你投进大牢!”
李东庄都快吓死了,颤抖着伸手一指唐稣,毫不客气就把她给卖了:“回禀大老爷,草民的盐都是从她这里买的!”
唐稣眼前一黑。
捕快闻言看向唐稣,正要上前,却被侍书给拉住了。捕快面露不解之色,侍书冲他摇摇头,指指李东庄,朝外面努了努下巴。
捕快眨眨眼,上前拉着李东庄的衣领子出去了。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但听从侍书大人的总没错。
侍书大人比流云大人可要靠谱多了……
淳于越双手负后,走到唐稣面前,面无表情俯视着她:“你,就没什么想要跟我交代的吗?”
他的威压太足。
唐稣不由得后退一步,有些心虚的不敢说话。
“贩卖私盐这么胆大包天的事情都敢做,这会儿怎么不敢说话了?嗯?”淳于越伸手把她的下巴抬了起来。
流云和侍书对视一眼,极有默契的移开视线,一个看天,一个看地。
唐稣抬眸与他对视,看着他粉雕玉琢的脸庞,酝酿了一会儿,小声说:“我错了。”
“错哪儿了?”
“不该卖盐给李东庄那个笨蛋。”
“……”淳于越忍不住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很快意识到失态,忙敛起笑容,冷声道,“你卖盐这个行为本身就是错的!卖给谁都不对!”
“是是是,下次我一定选个聪明的。”
“你还想有下一次?”淳于越一把揪住她的一只耳朵,“你故意跟我插科打诨是不是?是不是以为我不会教训你?”
他说完松开她的耳朵,对身后两个人说:“不要装模作样了!把她带回衙门!”
流云一激灵:“大人,还真抓啊?算了吧,二十斤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
“大人叫抓你就抓,哪来这么多废话?”侍书冷冷的说道。
流云瞪他一眼,愁眉苦脸的走上前,对唐稣拱手,小声说:“唐大姑娘,要不您自己走吧,我如果敢绑您,二姑娘一定会生气的。”
唐稣无奈,只得跟着他们去了衙门。
来到公堂,淳于越坐到案后,带着几分玩味的看着她,道:“按照律法,你的行为该打五板子,罚银三两。”
第一百七十八章 打板子都是要脱裤子的
唐稣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抬头问道:“大人,如果不罚银的话,我得挨多少板子?”
淳于越气的一拍惊堂木:“唐稣!你钻钱眼里了不成?”
唐稣叹了口气:“大人,我真的需要银子。”
“需要银子就得行违法之事?”
“不是。”唐稣老老实实的认错,“我也知道我这么做不对,我也没想过要害别人,我卖的盐便宜还造福别人了呢……”
“造福别人?”淳于越冷笑,“那李东庄原本规规矩矩,结果现在犯了事,若他坐了大牢,你敢说与你无关?”
唐稣没吭声。
淳于越看她垂着头,两只手绞在一起,微白小脸上满是垂头丧气,顿了顿,缓和声音,道:“你要知道,国家的律法制定着不是玩笑。虽然这事儿不严重,但必要的惩罚绝不能少。小惩大诫,明白吗?”
唐稣抬头看他一眼,头一次觉得他为官的时候,有一种别样的魅力。
“大人,我认罚。”
声音低低的,还带着肉痛。
淳于越朝她身上看了眼,“你知道吗,按惯例,打板子都是要脱裤子的。”
“啊?”唐稣震惊抬头。
“老百姓日子过得都不容易,难得有件体面衣服,担心挨板子把裤子打破了,都会脱了裤子挨打。”淳于越说着,微不可查的轻叹一声。
唐稣的眼睛有点湿润:“大人,我能用罚银代替打板子吗?”
淳于越轻笑道:“刚才你不是还要用打板子代替罚银吗?”
唐稣心里暗暗叫苦。
她一个女人,众目睽睽的光屁股挨板子,这叫什么事?
“我不介意把衣服打破!”她道。
“是吗?”淳于越一手托着下颌,打量着她身上的衣服,“穿的挺好看,打坏了未免可惜。”
唐稣低头朝身上看看,这才想起来,她穿的正是淳于越送给自己的那套昂贵的袄裙。
当着人家的面,实在有点丢人。
“大人,您要罚我不反对,但您能不能好歹给我点面子?”她说道。
淳于越微微挑眉,扫了眼其余人:“你们都出去。”
流云侍书和几个小衙役连忙退出去。
公堂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淳于越起身走到堂下,似笑非笑瞅着她:“现在可以受罚了么?”
唐稣无言……
“拿出来。”淳于越冷冷说道。
“拿什么出来?”唐稣苦笑道,“大人,你不是真想让我脱了衣服吧?”
淳于越挑眉。
“那我可真的脱了。”唐稣说着果真伸手解开斗篷的系带,把斗篷搭在桌子上,然后又去结对襟小袄的盘扣。
淳于越的眉头动了动。
唐稣一粒一粒解开盘扣,解到第三粒扣子时,淳于越忽然开口:“挨板子用不着脱上衣!”
“多谢大人提醒。”唐稣从善如流,把小袄扣子扣好,伸手到腰间解裙子的丝带。
丝带松开的瞬间,淳于静猛地转过身去,有些恼火道:“把裙子穿好!”
唐稣眸中露出一抹坏笑,迅速系好腰带,嘴里却有些为难的说:“大人不是说挨板子要脱裤子的吗?这么好的衣裳,若是打坏了,多可惜?”
第一百七十九章 挨打了
淳于越被她气死:“坏便坏了!我用不着你给我节省衣服!”
唐稣见好就收:“多谢大人体贴。”
淳于越转过身来,见她好端端的站着,裙袄规规矩矩穿在身上,便知道她是故弄玄虚。
他倒也没了气,抬手一推她的光洁脑门,道:“别闹了。”
唐稣见他脸上有了笑意,立即得寸进尺的凑上去:“大人,能不打板子了吗?”
“不行。”淳于越道,“这么多人看着你买卖私盐,我不惩罚你,岂不是徇私枉法?没几天朝廷就会有人弹劾我。”
“您剁了海世良的手,也没见有人弹劾你……”
“嗯?你说什么?”淳于越瞪她。
“我说,大人想打就打吧,别让我走不了路就行。过几天我就得押运粮食去京城了。”唐稣这倒是真话。
她知道古代的板子其实是很严重的刑法,普通人挨个十板子就得在床上躺十天半个月。
何况是她这副小身板子?
耽误了运粮,可不是卖二斤盐这种小事,挨几板子就行。那是要命的事情。
淳于越问她:“下个月初六去?”
“是,跟桃林大沙等几个镇子的粮长他们一起出发。”唐稣说道。
往年也大概都是这个时间出发,都是有定例的。
淳于越点点头,走到案桌后,拿了样东西过来,道:“把手伸出来。”
唐稣一看,他竟然拿着把戒尺!
“愣着做什么,伸出手!”他虎着脸。
“你说的打板子,是打手板子?”
“我从来也没说要打你别的板子。”淳于越用眼神示意她伸出手。
唐稣高兴坏了,忙不迭就把手伸过去。
打手心这种事,谁小时候还没挨过七八次?
这可比打屁股要轻松多了!
啪!
没等她高兴完,一声清脆在公堂里突然响起。
随即手心就传来一阵剧痛,唐稣忍不住啊的尖叫一声,把手缩了回来,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你这么用力干什么?”她狂怒道。
“不用力,你怎么会觉得疼,怎么会得到教训,怎么会反省?”淳于越冷冷说道,“手拿过来!”
唐稣搓搓手心,狠狠的瞪着他,把手伸过去。
啪!
又是狠狠一下。
唐稣身子一抖,疼的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
淳于越仿佛没看见般,抬起戒尺,面无表情的落下——
只是在没人注意的地方,谁也没看见,他的手略微抖了一抖。
啪!
唐稣哭出声。
太疼了!
她才发现自己实在太天真了。
衙门用来惩罚犯人的戒尺,怎么会跟老师惩罚小孩子的一样?
那可是铁的,铁的啊!
她的整只手掌迅速红肿起来,甚至破了一块皮,隐隐渗出血迹。
这淳于越真是一点都没手下留情!
太狠了!
唐稣抱着又疼又肿的手,眼泪哗哗直掉,简直要恨死他了。
淳于越握着戒尺,问道:“以后还敢不敢胡作非为?”
“不敢了……”唐稣抽泣着说。
好汉不吃眼前亏。
“你年纪小,不要把人命视作儿戏,也不要认为自己可以违法乱纪瞒天过海。我今天罚你,是不想让你以后走了歪路!”淳于越沉声道。
唐稣还能说什么?
本就是她有错在先。
她垂头默默掉眼泪:“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
淳于越低低叹了口气,把她的右手托起来,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声音温柔下来:“很疼吧?”
第一百八十章 大人是个真汉子
唐稣心想都肿成了个大馒头,你说疼不疼?
但她看了眼他手里的铁戒尺,还是没敢说出来,只默默缩回手。
淳于越放下戒尺,道:“跟我来,我给你上点药。”
“不用了,我自己有药。”唐稣想要擦擦眼泪,抬起袖子看见昂贵的料子,犹豫了下,用左手到右边兜里摸手帕。
淳于越举着自己的帕子,轻轻把她脸上泪痕擦干净,低声说:“对不起哦。”
唐稣想说他没错,错的是自己。
但手上一阵阵的剧痛传来,让她没法对他有好脸色。
她别过脸去,不让他擦,道:“既然板子已经打了,还有三两银子的罚银,我回去后取来交上。”
“跟我来。”淳于越不由分说,硬是把她带到后院书房里。
外头候着的侍书和流云看见唐稣右手的凄惨模样,都震惊无语。
对这样的美人都下的得去手。
大人,真乃汉子……
流云下意识摸摸自己的手,咂舌道:“我还一直以为大人对唐大姑娘有意思……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侍书瞥他一眼,冷冷道:“凭你的脑子,只可能是想太少。”
……
书房里。
淳于越捉着唐稣的手,给她细细涂抹药膏。
清清凉凉的药膏涂上,唐稣觉得好受了些,心里的怨气也消散了不少。
她一直以为自己跟淳于越也算是朋友了,谁知他这么铁面无私。
想来也是,能一刀砍掉上司手腕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怎么可能真的只是个外表俊美内心软萌的美少年?
唐稣觉得对这位淳于大人的了解又深了一层。
涂抹了药膏后,淳于越道:“回去后不要沾水,记得换药。”
唐稣没搭理他,摸出帕子,默默的把手裹起来。
淳于越不解。
唐稣气道:“我还得回铺子里干活,给人家看见了,我不要面子的啊?”
淳于越摸摸鼻子:“你口渴吗?”
“不饿!”
“……”淳于越不跟她置气,转而问道,“你铺子里的盐是哪里来的?还有多少?”
唐稣道:“还有三十斤,你想要都拿走。至于哪里来的,恕我无可奉告。我不是李东庄那个怂包软蛋告状精!”
淳于越觉得有些好笑:“你想不想合法卖盐?”
唐稣立即抬头,眼睛亮了:“想!大人有什么办法吗?”
她知道就算是县令,也没有权利随意允许她卖盐。这都是朝廷直接管理的。
淳于越道:“朝廷有盐引制度,只要你把粮食好端端运到京城去,皇帝会给你一定的赏赐,你可以要求得到一定量的盐引。还有我这次要去做的事,也能得到一份盐引,都给你,好不好?”
朝廷每年分配到各省的盐引都是定量的,以唐稣运粮的赏赐,估计得到的数量也有限,但若是加上淳于越的部分,那就很可观了。
他是带着大批粮草朝西北边疆送军粮,不可同日而语。
唐稣问清楚后,十分兴奋:“大人,谢谢你!等我得到盐引了,我分股份给你!”
“真是个傻孩子。”
淳于越看着她的笑脸,眼角还挂着泪痕,摇摇头,“下次想做什么跟我说,不要自己蛮干。你看,咱们光明正大的卖盐,不是很好吗?”
第一百八十一章 装模作样
唐稣已经被这个好消息给砸晕了,完全忘记了打手心之恨。
她立即讨好起淳于越来,殷切的关心道:“大人,您上次说的公务就是去西北运军粮啊?什么时候出发?远不远,路上有没有危险?”
“大概跟你差不多时候出发,虽然远了些,但没什么危险。”
淳于越朝她面上扫了眼。
眼睛鼻头都哭的红红的,粉白的脸颊还沾着没干的泪痕。举着裹成粽子的手,模样凄惨,偏偏还挂着满脸谄媚的笑容。
只听她又道:“大人,那个李东庄,您打算怎么罚他?”
淳于越坐到书桌后拿起文书审阅,头也不抬的说道:“五板子,罚银五两。”
唐稣有些吃惊:“为什么比我罚的重?按理说,我是罪魁祸首,他的罪责应该比我的轻啊。”
淳于越闻言,抬眸朝她看了眼,淡道:“按律,他的惩罚是三板子,罚银二两。”
“那为什么……”
“因为他害你挨打了。”淳于越看着她的眼睛,坦荡荡。
“……”
唐稣无言以对。
她现在又觉得,淳于越这个朋友还是很值得交一交。
淳于越垂眸看着文书,又道:“给他深刻一些的教训,免得以后他的愚蠢会害了更多人。为他好。”
唐稣暗暗苦笑。
徇私枉法都能说得这般大义凛然,让人无话可说。
不愧是连皇帝都不舍得惩罚的人。
淳于越抬眸瞥她一眼:“怎么不说话了?手疼的厉害?”
唐稣在心里呸了他一声。
打的时候毫不留情,现在倒挺会装模作样。
她心里头虽这么想,脸上却依旧挂着讨好的笑容:“大人,我听说,今天是您的生辰?”
淳于越道:“听谁说的?”
“夫人给我发了张帖子,请我们晚上过府吃酒看戏。”唐稣说道,又解释了一句,“不是我们非要打扰,实在是盛情难却……”
“我知道。”淳于越说道。
他拿着笔在文书上写字,神情专注。
唐稣有点不好意思再打扰,站起身要走,想到一件事,忙走上前,问道:“大人,您想要什么礼物吗?”
淳于越微怔,抬眸看向她:“什么礼物?”
“生日礼物,您有什么特别想要的吗?”唐稣问。
晚上去给人家过生日,总不能空着手。
何况他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好处,总得表示表示,意思一下。
淳于越想了想,微微摇头:“想不到要什么礼物。不如,晚上你做饭给我吃?”
唐稣:“……如果这是大人的心愿,那当然行。”
她扫了眼他的书桌,忽然看到桌边摆着一幅字画,是漫天风月茫茫然的萧瑟意境。唐稣虽然不懂画,看着也觉得很好。
淳于越看她一眼:“喜欢?送给你,拿去吧。”
唐稣问:“这是大人画的?”
“闲来无事随手涂抹几笔。”淳于越道。
“既然这样,我就不客气了!”唐稣连忙上前,用一只左手,费力的把画卷起来。
“笨死了!”淳于越看不过去,伸手帮她卷好,顺手扯了根丝带系上,问道,“你回家吗?我让侍书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