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但愿他们能玉成好事
晏十三哈哈笑起来,笑声震落了道路两旁垂丝海棠上的落雪。
笑完了,他冲唐稣摆摆手:“回去吧,一个人注意安全,等你回去的时候,我让人护送你。”
“谢谢你,晏将军。”唐稣道谢。
“你就别一口一个晏将军了,叫我十三吧,你既然是阿越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晏十三胡子拉渣,一脸落拓的笑着。
他能这么说,就表明他从心底认可了唐稣,把她当作与自己平等的朋友来看待,而不是一个被朋友托付的女人。
晏十三是骄傲的,优秀的。
能被这样的人认可,唐稣心里更加高兴。
她心里一高兴,就弯腰从地上捧了雪,放在掌心揉捏成团,捏了个小小的雪人,捡两粒泥土嵌成眼睛,捧着送到他面前,眉眼弯弯,露出一抹浅浅的梨涡:“这一路上千里护送,唐稣无以为报,这个小雪人送给十三你。”
晏十三眸色浅浅,伸手接过冰凉凉的小雪人,面部表情也变得柔和下来。
他轻声说:“好,我收下了。你保重。”
“保重。”
唐稣抱着盒子,沿着来路慢慢走远,走到拐角处,回头看见他还立在公主府门口。
她冲他挥挥手,拐过弯道,心情愉悦的欣赏着街道边的人和景致。
没一会,身后竟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她回头,看见晏十三坐在马背上。
“十三,你不用看门了?”唐稣惊讶的停下脚步。
“离开一会儿无妨,”晏十三微笑道,“我想起来有件事忘记问你。”
“什么?”她站在马下,仰脸看着他。
“你打算怎么处理跟季心兰的事情?”晏十三问。
“回去后,我就去山寨跟她说清楚。”唐稣神情放松的笑道,“若不是担心不能及时到京城来交接粮食,我早就跟她说清楚了。”
“你就不怕她一气之下杀了你?”
“心兰姐不是那种人。”唐稣低声说,“哪怕她恨我,怨我,我也要说呀。我想着,我那个表哥跟她很是般配,但愿他们能玉成好事,心兰姐以后不会怨恨我。”
晏十三看着她略带天真的莹润脸颊,摇头失笑:“你也不用太害怕,大不了,把阿越让给季心兰嘛。阿越长得俊,季心兰一定喜欢。再者,原本长公主就想促成他们俩,到时候长公主也不会气你了。”
想到淳于越和季心兰,唐稣心里有点像是压了块石头,笑容也淡下去了。衣摆下的脚尖轻轻踢着地上的雪,把脚边都踢出一个小坑来。
晏十三瞧着她的脸色,抿抿唇,道:“罢了,既然你心里已经有主意,我也就不多说什么。出都出来了,我带你去吃些京城的好吃食。阿越不在,没人陪我喝酒,我可实在寂寞死了。”
他跳下马,带唐稣在大街小巷找吃的,直吃的唐稣扶墙走不动路,才送她回驿站。
接下来几天,晏十三每天都找她出来,换着地方的吃饭,喝酒,品茶,几乎把京城有名的酒楼饭馆吃了个遍。
第三百一十九章 面圣
这么吃下去,眼看着唐稣的脸颊都丰润了一圈。
乐的元元直笑。
如此闲晃了五六天,清徐县的其余几个粮长,终于也运着粮食赶到了屯粮所。
皇帝听说这件事后,大发雷霆,原本并没有打算召见粮长的,这次竟然点名让清徐的所有粮长都进宫面圣。
其余各县府粮长们纷纷收拾行李回乡。
唯有清徐的几个惴惴不安,惶恐不可终日。
看到唐稣的时候,他们就讪讪的。
想当初,唐稣劝他们连夜赶路,他们不肯,到底是被暴雪堵在了山里,迟了这么多天才把粮食送过来。
这下恐怕难逃一死。
其中一个粮长哭丧着脸,向唐稣说道:“唐公子啊,你说我们可怎么办呢?”
唐稣摇摇头:“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可想,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求官家开恩,饶恕了咱们。”
粮长们如丧考妣,恨不得先一头撞死算了,省的被投进大牢里受折磨。
“我一把年纪死了没什么,可我家里老老小小怎么活呀!”另一个粮长已经抹着眼泪哭了起来。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真是枉费了淳于大人劝我们提前出发的一片心意……”最年长的粮长沉着脸,叹气道,“我们年老糊涂了,死不足惜,还要连累淳于大人,真是该死。”
唐稣心中一跳,抬眸看向他:“你说什么?”
老头叹气:“这次咱们清徐的税粮,就只有你们唐家的准时送达了,万一皇上发怒,淳于大人必然首当其冲呀!”
唐稣的心里满满弥漫上一层凉意。
先前见面时,淳于越一字未提这件事对他会有什么影响,唐稣也没有多想。
如今想来,作为清徐的父母官,辖下粮食全都延迟送到,他这个父母官首当其冲要负最大的责任!
唐稣浑身的冷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皇上会不会砍淳于越的脑袋?
就算不砍,抄家发配充军也很惨啊!
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这会儿宫里来的内监已经在驿站门口候着了。
就算要去找晏十三想办法,也已经不可能。
唐稣只能硬着头皮,跟在其余几个粮长身后,随内侍朝皇宫走去。
雪,似乎又大了起来。
唐稣的脚深陷在雪地里,每走一步,都沉重无比。
再远的路,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前面几个粮长一阵呜咽,她抬头,已经瞧见了传说中高高的淡黄色宫墙。
“待会见着圣人,你们可规矩着点!”内监先简单教了他们一些宫里的规矩,又让他们站在宫门外把身上脚下的雪弄干净,这才弓着腰,领着他们朝养心殿走去。
唐稣垂着头,只能用眼角余光打量宫里的情形。
养心殿里温暖无比。
唐稣跪在粮长们身后,连头也没法抬,只能看见自己脚下的一点空地。
过了许久,上头传来两声轻微的咳嗽,随后是一句威严的“都抬起头来说话。”
唐稣抬起头,远远看见前面坐着一个身穿蓝袍的中年男人,可惜隔得远,看不真切其面容。
第三百二十章 都是淳于大人的功劳
唐稣跪的腿有点麻,悄悄动了动脚,听到上面传来皇帝的声音,立即不敢再动。
也不知这位高高在上的圣人是什么样的脾性,万一是那种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的,那可要命。
大殿内安静的能够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皇帝从内监手里接过茶杯,威严的目光扫向跪在下面的几个人,缓缓说道:“你们都是清徐县的粮长?”
领头的年老粮长连忙匍匐在地,把额头贴在地面上,吓的声音都有点不正常:“草民,草民等确是清徐县的粮长。”
皇帝的声音有点寒冷:“此番为何迟到?”
章粮长连忙磕头,浑身颤栗道:“草民在路上遭遇连繁暴雪,被堵在山里无法离开,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求圣人开恩,恕罪!”
“哦?”皇帝淡淡的声音传下来,“据朕所知,你们清徐县一共八个粮长,迟到的有七个,另外那一户,却准时到了。这又该如何解释呢?”
章粮长浑身哆嗦,脸色发白,不敢说话。
皇帝身边的内监扬声问:“哪一个是清徐唐家的粮长?”
唐稣连忙垂着头,跪着应道:“回陛下,草民是唐家粮长。”
听她声音稚嫩,皇帝倒有些意外:“不要躲在后头,到前面来说话。”
唐稣心里咚咚直跳,跪行到章粮长身边,垂着头。
“抬起头来。”皇帝淡道。
唐稣只得抬起头,朝皇帝看去。
这下子看的更清晰了些,皇帝四十来岁,穿着件寻常的锦蓝色袍子,脸庞微圆,看着有几分富态。若非他身上散发着难以形容的威严气息,简直跟寻常的富家翁没什么区别。
这就是站在权利最顶峰的男人啊。
既没有黄澄澄的龙袍,也没有累赘繁复的皇冠。
与唐稣想象中的皇帝形象大为不同。
皇帝也看清了她的脸,淡声问:“唐家怎么让个孩子送粮来?”
唐稣忙垂眸低声道:“回陛下,原本家父唐儒风是粮长,只是,几月前家父过世了。”
“哦。”皇帝点点头,面容和煦了几分,“朕问你,你怎么没迟到呢?”
唐稣据实回答:“回陛下的话,草民在暴雪之前,听从了淳于大人的吩咐,提前出发,一路赶夜路才堪堪到达。”
皇帝有些意外:“尔说的可是淳于越?”
“回陛下,正是淳于越大人。”
“哦。他让你们提前出发?”
“是的。淳于大人推算出天气情况,提醒草民等提前出发,草民这才能准时送达。”唐稣把所有的功劳都推到淳于越身上,把他夸的天花乱坠。
皇帝看了眼垂首立在一旁的余首辅,似笑非笑道:“首辅大人的爱徒果然不错呀。”
余首辅谦虚的说:“都是托陛下鸿福。”
唐稣这才知道淳于越的老师,那位权倾朝野的首辅大人也在这里。
她对这位首辅大人的名声可谓如雷贯耳。
淳于越给她的那把短刀还是人家的东西呢。
在她的想象里,首辅大人必定是个须发皆白,德高望重的老人家。
谁知声音听着却很年轻。
好奇之下,唐稣偷偷抬头朝声音来源处看了眼。
第三百二十一章 有情有义
这一看之下,唐稣吃惊不已。
首辅大人不但不老,反而很年轻,看着也就三四十岁的模样。
他一身紫色官服,面容温和,气质儒雅,一双眼眸深邃无比。
年轻时必定是个难得的美男子,如今是温文尔雅的气质大叔。
有这样的老师,难怪淳于越如此卓尔不凡。
唐稣不禁有些期待看一看淳于越的师兄是什么样的人。
余首辅面容平静无波,似乎朝唐稣看了眼。
唐稣有点怀疑自己眼花,又不敢再盯着两位大人物瞧。
“你叫什么名字?”皇帝的声音再次响起。
“回陛下,草民唐稣。”唐稣忙道。
“几岁了?”皇帝又问。
“快十五了。”
“嗯。”皇帝点点头,看她言语得体,落落大方,心里几分喜欢,“朕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本想提拔你,可你毕竟年幼。”
几个粮长向她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
早知跟着她一起走,如今撞了大运说不得也能捞个官做做。
唐稣忙道:“草民多谢陛下垂爱。只是草民无才,做不了官。”
皇帝:“倒还算谦逊。你想要点别的什么赏赐吗?”
唐稣想起淳于越说过的话。
这个时候,她可以开口要一些盐引,回去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卖盐。
她很想立刻就说这件事。
可……
想想淳于越和其余几个粮长的状况,她又不能只顾着自己。
“回陛下的话,草民什么也不求,只求陛下能饶恕章粮长他们。”话说出来,唐稣松了口气。
几个粮长都不敢置信的看着她。
这么千载难逢的机遇,她竟然愿意拿来救他们?
章粮长忍不住热泪盈眶。
唐稣暗暗翻了个白眼。
若非为了帮淳于越开脱,她是绝对不会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在几个迂腐老头身上的。
果然,皇帝听了她的请求,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笑完了,道:“好,有情有义。就依你的要求。朕不再追究他们。余爱卿呐,看来这次,朕又没能捉住淳于越那小子的小辫子啊。”
这后半句话,是对余洵首辅说的。
唐稣一颗心噗通落了地。
她也不想去管这对君臣之间的哑谜,只要知道淳于越不会被问罪就行了。
问完了话,唐稣等人被内监领着出去。
总算是完成了这面圣的最后一步。
至此,唐稣这粮长的职责才算圆满完成。
辛辛苦苦这么多天,吃了这么多苦头,最终两手空空的回去,要说没遗憾,那是假的。
世事无常,也没办法。
好在都是平平安安,就是最大的幸运了。
见完了皇帝,粮长们劫后余生,激动的话都说不清楚,一个劲的对着唐稣鞠躬道谢,还说回去后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尽管开口,绝对万死不辞。
这几个粮长也就算是清徐县最有实力最有钱的大地主了。
虽然唐稣并非特意去救他们,但能得到他们的支持和承诺,也算是意外的收获。
章粮长们受到的刺激太大,这会儿都在商量着去哪里吃饭喝酒听曲儿放松放松。
唐稣自然不会跟他们几个老头瞎混,与他们告辞后,就独自沿着宫墙走,怡然自得的欣赏雪中皇城的瑰丽风景。
走到一株垂丝海棠旁时,她忽然听见有少女娇俏的声音响起。
第三百二十二章 翩翩君子
唐稣微怔之后,就打算避开。
这可是在宫里,能在这里叽叽喳喳的女人,不管是谁,反正她惹不起。
谁知没等她离开,两个身影已经穿花拂柳转过来,出现在她眼前。
唐稣顿觉眼前一亮。
这是一对年轻男女。
女的十三四岁的模样,穿着绿色毛茸茸的斗篷,一身富贵,容貌清秀可人。
男的二十出头,身材高大,眉眼俊秀,容貌清雅至极,穿着一身朱色官服,本是翩翩君子,此刻的神情却无奈又尴尬。
唐稣的视线一扫而光,目光落在他们的手上。
绿衣少女正拉扯着男人的胳膊,一脸欢喜。
唐稣的出现令他们的动作瞬间停下。
绿衣少女脸色一沉,瞪着唐稣喝道:“你是哪里来的臭小子?”
唐稣只穿着寻常百姓家少年穿的直裾棉袍,虽然容貌俊秀,但一眼看去便知不是富贵人家的孩子。
唐稣好端端的走路,没招谁没惹谁的,无端被人骂,心里自然也不爽。
她不冷不热的说:“在下奉圣旨进宫,好像并没有打扰到二位。”
“你!”绿衣少女也知道这条路是通往皇帝的养心殿,狠狠瞪她一眼,“走开,别打扰本公主跟文哥哥说话!否则本公主扇你的耳光!”
公主?
唐稣多看她一眼。
宫里有三位公主,无论这位是谁,与她的姑姑长公主赵鸾相比,气质容貌可都差远了。
何况还这么蛮横!
唐稣心想,臭丫头,我连你姑姑都敢骗,还怕你一个丫头片子不成。
她脑子里转了几圈,正准备开口,冷不防那清雅俊朗的男人忽然一把拉住唐稣的手,急急道:“小猫,你来找我,是不是老师府里有什么急事?”
唐稣一愣。
“小猫,你傻了呀,快说话呀!”男人背对着娇蛮公主,冲她眨眨眼。
唐稣眼珠子一转,道:“哦,对,奴才是专门来找大人您的。府里出了点事,需要大人立即回去处理。”
“好,我们马上回去!”
男人拉着唐稣就走。
娇蛮公主叫道:“文哥哥,不许你走!”
文若明微微笑道:“三公主,您也听见了,老师家中有急事,微臣必须马上回去。”
“文哥哥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都不陪陪我!你跟淳于哥哥一样都不愿意陪我玩!你们都坏死了!”
听到淳于二字,唐稣心中一动。
莫非这个模样清极雅极的男人,就是淳于越的师兄,那位江南总督文若明?
竟然长得这么翩翩君子模样,这师兄弟二人,当真是一门双杰。
男人含笑道:“三公主,以后还有的是机会见面,微臣就先告退了。”
说罢,他不再搭理公主,拉着唐稣,飞一般的走了。
一直到跑出宫门,男人才停下脚步,雅致的面容带着几分无奈,冲唐稣抱歉的笑笑,拱手行礼道:“这位小兄弟,刚才实在唐突了。”
唐稣倒是头一次见到被美人吓的落荒而逃的男人,不禁笑道:“没什么,反正我也不喜欢那个娇蛮公主。”
“小兄弟的口音不像是京城人,不知进宫所为何事?”
“我是清徐县人,运粮来京城面圣,这就回去了。”唐稣冲他一笑,转身离开。
“你是唐稣?”男人忽然说道。
唐稣停下脚步,惊讶的看向他。
男人见她这副表情,便知自己猜对了,温和笑道:“在下文若明,时常听阿越提起你的名字。”
第三百二十三章 阿越的师兄
他果然是文若明。
唐稣没想到他竟然知道自己,忙转身面向他,行了一礼,笑道:“见过文大人。”
文若明打量她一眼,见她虽然身着男装,依旧遮不住容色殊丽,身姿纤细轻盈。心道果真是一绝色美人,难怪阿越对其念念不忘。
文若明抬了抬手,温声道:“唐姑娘不必多礼,若非你自报家门,我还真不敢相认。你为何做这副装扮?”
唐稣心想还不是你那好师弟出的馊主意。
她面上挂着笑,只说了句:“女子出门多有不便。”
文若明了然,含笑道:“唐姑娘已经面圣过了?”
“是,京城的事情了了,这就打算回家呢。”
“既来了,不如到老师府里喝杯茶吧。”文若明道,“阿越很是惦念你。”
唐稣挨到现在,终于听他提起淳于越,忙问:“淳于大人如何了?”
文若明做了个手势,与她边走边道:“上次我与他在江南府见面,他似乎状态不佳,调养了两天,待身子完全好了,才领兵前往西北。”
“他全好了吗?”唐稣不太相信他有这么强的恢复力。
就凭他胳膊上的伤,也得养十天半个月的。
别说他,就是唐稣自己背上的鞭痕,也过了好几天才慢慢不疼。
文若明看清楚她脸上隐藏不住的担忧关切,不由得微微一笑,清俊的面容淡如远山:“阿越这个人呀,别看他一副惫懒模样,其实身子强壮的很呢。唐姑娘不用担心他。倒是你,阿越说,若我回来遇见你,要多多照拂你,免得你一个人在京都人生地不熟的吃了亏。”
“真啰嗦,先顾着自己吧。”唐稣低声嘟囔。
又是病又是伤的,还要带兵长途跋涉朝西北跑,倒乱用心思。
唐稣的低语被文若明听在耳中,唇角浮起一抹笑意。
“阿越从小到大,可是头一回这么紧张一位姑娘家呢。”他含笑道。
唐稣不知如何接话,只能笑笑。
“老师的府邸就在不远,我们一路走过去吧。”文若明双手负后,闲庭漫步般走在唐稣身边,温柔笑道,“我也许久没回京了,许久没见这么大的雪了。”
唐稣想起刚才那个娇蛮公主,偏过头,好奇的问:“文大人,您才来京城,怎么就跟三公主……”
文若明俊脸上露出一抹苦笑:“这个赵妧呀,从小就爱缠着我和阿越。她是公主,又不能拿她如何。幸亏刚才你来了,不然呀,我还不知何时能脱身。”
这么一位翩翩美男子,堂堂的封疆大吏,竟然被一个女孩缠的没法,唐稣也有些同情他。
她问:“淳于大人也是这样吗?”
文若明摇摇头:“阿越小时便顽皮的要命,只会捉弄她们。大了转了性子,又冷的跟座冰山似的,哪里会拿正眼瞧她们。”
这师兄弟一冷一热,倒是有趣。
不过,儿时的淳于越真的那么顽皮吗,竟连金枝玉叶的公主也敢作弄。
唐稣心里想着,就有些神往,很想认识认识儿时的淳于越,想看看那时的他是什么模样。
第三百二十四章 余娇娇
她和文若明一路闲聊,走过纯白安静的街道,来到一条安静的胡同,最终站在一座清新雅致的院落前。
这段距离并不算远,唐稣却丝毫也没觉得。
只因这位文若明总督大人,言笑晏晏,风度翩翩,实在是个令人如沐春风的人。与他说话极为舒坦,不知不觉的忘了时间。
如此温文尔雅的男人,才学渊博,诗词成章,像是个大才子,根本没法与封疆大吏联系起来。
只这么一路走来,唐稣就对他生出来无数的敬佩和好感。
其风度令人折服。
余府门口的门子,看见文若明来,脸上立即涌起一片笑容,涌过来点头哈腰问好,请他进去。
文若明笑着请唐稣先走,唐稣哪里敢,老老实实跟在他身侧靠后半步的距离。
门子虽然不认得唐稣,但她是文若明带来的,余府里的人便拿她当客人,对她也是毕恭毕敬。
可见文若明在首辅大人这里,也是半个主子的身份。
首辅家人的府邸,没有一丝多余的花哨和俗气。正如首辅大人本人,处处透着清正平和,品味不凡。
文若明领着她来到待客的偏厅,让下人去煮茶来,然后请唐稣坐下。
见唐稣打量着周围的景致,文若明微笑道:“唐姑娘是否要梳洗换身衣裳?”
唐稣低头看看自己,还是穿着那身老板娘代买的普通棉布直裾,纶巾束着头发,活脱一个接头市井常见的小少年。
她自己倒觉得挺舒坦,并不觉得有什么必要换那累赘的女装,闻言便摇头笑道:“不麻烦文大人了。”
一时茶端上来,唐稣捧着茶杯,与文若明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大多是关于淳于越的过往趣事。
虽然有趣,可唐稣却越坐越觉得怪异。
文若明邀她来首辅大人家中,就只是为了闲坐喝茶么?
唐稣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重要。
平心而论,她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乡下农女,若非淳于越的缘故,她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认识晏十三和文若明这样的人物。
直到三杯茶下肚,唐稣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打算告辞。
文若明也随着起身,正要开口说话,厅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随之一个少女娇柔的充满喜悦的声音:“文哥哥,你回来了?”
门口笨进来一个身穿彩衣,明眸皓齿的明媚少女,犹如彩蝶般投入文若明怀中,娇笑道:“文哥哥,我好想你呀!”
文若明扶住她,脸上浮现宠溺般的笑容:“多大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没看这里有客人吗?”
少女这才看见屋里还站着一个容貌俊美无比的少年郎。
她脸上现出一抹绯色,垂头道:“我也不知有外人在呀。”
文若明介绍道:“唐姑娘,这位是老师的女儿,名叫余娇娇。娇娇,这位是唐稣姑娘,就是儿时救过阿越的小姑娘。”
余娇娇惊奇的看向唐稣,忙冲她屈膝行了一礼,柔声说:“原来是唐姐姐。多谢你救了我的越哥哥。”
第三百二十五章 他们才是一对儿
唐稣听这话里话外,就觉得特别有意思。
什么叫“我的越哥哥”?
原来淳于越是属于某个身份高贵,容貌美丽的娇弱少女的。
她神情平静,微笑道:“余小姐不必客气,淳于大人已经报过恩了。”
余娇娇有些无措的看了眼文若明,小声说:“我是不是又说错话,惹这位极好看的姐姐生气了?”
“没有,唐姑娘脾气极好,不会生你的气。”文若明温柔笑道。
“是吗?”余娇娇有些不相信,瞅瞅唐稣,小声说,“唐姐姐,我不会说话,如果说错了什么,你别生气呀。你见过我越哥哥吗?”
“见过。”
“越哥哥过得好吗?他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生病?他老也不给我写信,我真想他,可惜爹爹不让我去找他,怕乡下艰苦我受不住。”她小脸微皱,现出苦恼的神色。
文若明替她解释:“娇娇从小身子弱,不能出远门。”
唐稣了然,道:“淳于大人挺好的。”
“唉,我真羡慕唐姐姐你,能时时见到越哥哥。”余娇娇叹着气,水灵灵的脸蛋上挂满了忧愁,“上回越哥哥让人送来许多药给我,太苦了,我真不愿意喝。唐姐姐,你帮我回去问问越哥哥,我能不能不喝呢?”
文若明柔声抚慰道:“阿越最关心你的身子,你可别辜负他一番心意。”
“我知道了啦。”余娇娇皱皱小眉毛。
“好啦,我与唐姑娘还有事情要谈,你先回屋吧,下雪了冷得很。”文若明低声说。
“唐姐姐再见啦。文哥哥,谈完了事情,你要来陪我说话哦,我新做了许多点心,可惜越哥哥尝不到……”余娇娇碎碎念着走出去。
待她身影看不见,文若明才笑着对唐稣说:“娇娇和阿越一起长大,关系最要好。娇娇身子弱,阿越时常惦记,到处找药材给她补身子。”
唐稣脸色淡淡的:“那很好啊。如果文大人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告退了。多谢大人的茶。”
“唐姑娘且慢,”文若明唤住她,“你可知道,老师最看好的便是阿越,一心想让阿越继承他的衣钵。”
唐稣轻笑道:“也包括他的女儿吗?”
“阿越和娇娇感情深厚。”
“那真是不错。”
“唐姑娘,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文若明肃容道。
“我不明白。”唐稣冷冷道。
文若明正色道:“娇娇从小爱慕阿越,最大的心愿便是嫁给他。我把娇娇当作亲妹妹看待,希望她有个圆满的归宿。”
“这似乎与我无关。”唐稣道,“何况淳于大人要不要娶谁,完全要看他自己的意愿。你跟我说这些有何用,倒不如去求求他。”
“娇娇身子弱,那是因为她从小便有不足之症,也许活不了多少年。无论如何,我不希望她伤心难过。”文若明低声说,“唐姑娘,还请你明白,阿越与娇娇是世人乐见其成的一对儿。”
唐稣转身面向他,看着他温文尔雅的面容,冷笑道:“这就是文大人请我这里的原因,要我认清现实,不要妄想攀上高枝儿?”
第三百二十六章 关你屁事
文若明陡然看见她清澈双眸,心下倒有些不忍。
他轻轻叹息一声,道:“唐姑娘,我知道我不该说这些话、做这件事。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娇娇的愿望落空。”
“余娇娇是你的娇娇,可不是我的。”唐稣神情淡下来,甚至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我没必要顾忌她的感受,也不必为她的死活负责。”
“你……”文若明脸色微变,随即又摇摇头,“你跟娇娇一样,都孩子气。”
“是呀,不过我跟她还是不一样,毕竟她有爹爹疼,有师兄宠。”唐稣微笑道,“我已经明白文大人的意思了,文大人不必再说。”
“那你……”
“你不要来问我,你该问的,是淳于大人。”
“唐姑娘,也许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文若明上前一步,“阿越娶了娇娇,才是对他最好的选择。他总不会一辈子待在清徐做一个小小的县令。”
“淳于越的前途,与我又有什么关系?”唐稣声音清脆,“如果他将来做不成宰相,还要我负责不成?”
“你……”文若明纵然有千般口才,万般才识,也不是眼前少女的伶牙俐齿。
他心下突然有些后悔,不该贸贸然把这少女带来。
这少女空有一副倾城容貌,却完全不识大体,懵懵懂懂什么都不懂。
她哪里能懂得这权贵之间的交错和关联呢。
说再多,不过是白费唇舌罢了。
他默默叹了口气,对她做了个揖,柔声道:“今天是我不对,对姑娘冒失了,姑娘只当我什么都没说过,抱歉。”
“文大人一心爱护师弟和妹妹,我很敬佩。”唐稣说道,“只是有句话,我要说,若淳于大人有意于余小姐,那便谁也抢不走。若淳于大人无意于余小姐,无论文大人做多少努力,也全是无功用。反而会隔阂了文大人师兄弟之间的感情,您说呢?”
文若明听着她声音清甜,条理清晰的话语,不禁有些惊讶。
唐稣面容沉静,仔细理了理直裾的下摆,有条不紊的说道:“文大人性情高洁,也许并不知道,像我这样的乡野村姑,是不会在意什么背后捅刀子这种卑劣做法的。等我日后见了淳于大人,必将今日之事如实相告。”
文若明看着她,神情有些复杂。
“还有,”唐稣一双璀璨星眸,笑盈盈看着他,“我这个人,天生有反骨,别人越是不许我做什么,我就偏要做什么。”
“姑娘此话何意?”
“文大人不许我接近淳于越,我就偏要接近他。”唐稣神情放松的站在他面前,“怎么样,文大人是不是考虑现在杀了我,以绝后患?”
文若明怔怔瞪着她,忽而笑了起来。
“这下完了,我文若明竟给姑娘留下了这么坏的印象。”他扶额,有些好笑的摇摇头,“我不过是真心劝解几句。姑娘大可不必理会我。”
“谁要理你了?”唐稣一根手指头几乎戳到他鼻子上,“我好端端走在路上,要不是看你长得玉树临风,我会闲的没事帮你?你这个人简直莫名其妙,人家淳于越的娘亲和师父都没说话,你这个做师兄倒上蹿下跳的忙活。我说句难听的,淳于越的亲事关你屁事?”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告状我跟你姓
文若明被她喷懵逼了。
他出身名门,容貌不凡,如今又是最年轻的封疆大吏。长这么大,哪里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过。
眼前这小女子,骂的那叫一个活、色、生、香,充满了市井气和烟火气息。
他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子,包括小师妹,也都是温柔娇俏可人的,何曾见过悍妇是什么模样。
令一直生活在云端的文若明大开眼界。
他连连摆手,苦笑着说:“小姑娘,你别骂了可好?这叫府里下人听着,还以为我被罢官了呢。”
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一堂堂江南总督,就这么被一个小丫头指着鼻子骂,简直威严扫地嘛!
唐稣也知见好就收。
骂完了,她从袖子里摸出帕子,斯斯文文把嘴边的口水擦掉,腼腆一笑:“文大人,那我就回去了。您不用留饭。”
文若明:“……”
难怪圣人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小女子就尤其可怕。
这变脸的速度也太快了。
“唐姑娘,你回去还跟阿越告状……咳,说吗?”文若明剑眉微垂,讷讷道。
“自然要说。”唐稣有些好笑的看他一眼,“因为我不仅是小人,还是个女子啊。”
文若明:“……”
她怎能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文若明瞪着唐稣,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时外头响起一阵吵嚷声。
一个仆役撞撞跌跌冲进来,“文大人,外头有人闯进来了,小的们拦不住……”
文若明一惊,还没说话,晏十三的愤怒骂声就传入耳中。
“哪个混账敢青天白日的就强抢良家女子?”晏十三一夫当先的冲了进来,一只手还提着一个小厮的脖子。
看见唐稣好端端站在屋里,晏十三神情一松,啪的扔了小厮,抱着胳膊不怀好意瞅着文若明。
文若明平静的与他对视:“晏少,你这样随意闯入首辅大人家中,未免太胆大包天。”
晏十三一脚踩在椅子上,兵痞气十足:“你文总督光天化日带走民女,又怎么说?”
“本官何曾做过?”文若明皱眉,“本官与唐姑娘结识,觉得投缘所以请她喝杯茶,这也妨碍了晏少?”
文家和晏家都是京城世家,两家向来不怎么对付。
晏十三这般嚣张模样,文若明虽然恼怒,却也不能把他如何,顶多告知他父母,让晏老爷子斥责一番。
可惜晏老爷子不仅宠这小儿子,还毫无底线的护短。
说了也是白说。
晏十三走过来,揽着唐稣的肩膀,把她护在怀里,不满的说:“你能不能别到处乱跑?被这种人盯上,能有你什么好处?”
唐稣拍掉他的手,瞪他一眼。
晏十三也不在意,痞里痞气的,走路也没个正行:“走了,丫头片子,带你吃好吃的去,廖记的梨花白今天开坛,我早早的就定下了一些,还得劳你带些给阿越……”
唐稣跟着他向门口走去。
文若明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追问一句:“唐姑娘,你还真跟阿越告状啊?”
唐稣咧嘴,露出两颗小虎牙:“真的,比你文大人的一表风流还要真。我要是不告状,我就跟你姓。”
第三百二十八章 彼此彼此
直到走出余府大门,晏十三才终于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哈的狂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指着唐稣:“你这厮,你怎么敢跟文若明这样讲话?”
唐稣冷眼看他笑。
等他笑够了,才说:“彼此,彼此。”
“哈哈哈……”晏十三又笑,觉得这小丫头片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唐稣随手抓了把雪放在手心里揉捏着,沿着胡同巷子慢慢走着,心里却有些沉甸甸的。
见她不似往常那般跳脱,晏十三笑眯眯凑过去:“怎么,被文总督吓着了?”
“没有。”
“没有?”
“我虽然说了对他不敬的话,但我心里清楚,他不会对我怎样的。”唐稣面容沉静,慢吞吞的说。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因为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不值得文总督费心对付我。”唐稣淡笑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晏十三摇摇晃晃的踢着雪,“你也别担心,我虽然不喜欢阿越的这个师兄,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不会做出暗箭伤人的小人之举。”
唐稣没说话。
晏十三觉得她神情有异,眉头微蹙,问道:“你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文若明找你来到底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闲聊几句。”
“是么?”晏十三不怎么相信,看她不太想说的样子,也不追问。
唐稣把手里的雪団扔出去,笑着看他:“对了,你怎么忽然跑来找我?”
“我去驿站找你,那里的人说你们被皇上传召了,我就赶紧去宫里,结果去了又说你们已经走了。后来遇到了三公主殿下,我听她唠唠叨叨的,才怀疑你被文若明带走了。”
“你一路追过来的啊?”唐稣看他鼻尖被冻的微红,心内有些感激。
“哎,在京城这一亩三分地,我要是还不能罩着你,我也真是没脸去见阿越了。”晏十三招手叫来一辆马车,带着她直接去了京城西边的一家极有名的酒铺,要了几个小菜,窝在暖烘烘的小铺子里,与她对饮。
唐稣对古代这种低度米酒兴趣不大,纯粹是陪着晏十三喝。
晏十三看她喝酒跟喝白开水似的,有点受到惊吓。
“你不是借酒浇愁吧?这酒喝起来绵软,后劲可大的不得了。”晏十三胆战心惊的看着她又一口闷掉一杯酒。
“甜滋滋的挺好喝。”唐稣品了品味道,看他目瞪口呆,继而笑道,“运粮任务完成了,我能有什么愁?”
“你没拿到皇家的奖励。”
“这算什么。”唐稣摇摇头,咕咚喝口酒。
不能卖盐也没什么,自然有别的赚钱法子。她还不至于小家子气到这个地步。
晏十三看她面带笑意,脸颊一陀红色,眸色却隐隐有狂态,忍不住说:“你慢点喝。”
“忒小家子气。”唐稣一手撑着下颌,一手端着酒杯举起来,眸中已经有了淡淡的醉意,“我明天就回家去了,家里妹妹们等着我呢。十三,这杯就当离别酒,我敬你。”
说罢,她先仰脸喝掉。
第三百二十九章 情根深种
晏十三看她喝酒如喝水般,真是担心她把自己喝死,连忙把剩下的酒坛子抢过来,不许她再喝。
唐稣捏着花生米吃,与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渐渐的,酒劲上涌,觉得脑袋越来越沉重。
晏十三看她用手撑着头,醉意朦胧的样子,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丫头片子,你还好吗?我说了这酒后劲大,你非要傻喝,明明心里有事情,为什么不肯跟我说呢。”
他叹了口气,扔了块银子到桌子上,把她送回驿站。
回到驿站的客房里,唐稣已经昏沉沉不知身处何方。
晏十三让她躺到床上,把被子给她盖上,转身准备离开时,不妨手却被拉住了。
他怔了怔,回眸看向床上少女。
她抱着他一只手,枕在腮边,低声说:“阿越,你别走。”
晏十三愣住。
她醉成这样,嘴里竟唤着阿越的名字。
原来,她对阿越早已经情根深种。
晏十三蹲下身子,轻轻把手抽出来,抚慰似的拍拍她的头,意外发现手下滚烫。
他有些吃惊,伸手一摸,才发现她竟然发烧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竟然丝毫也没发现她病了。
晏十三懊恼极了,连忙冲出去让客栈伙计去请大夫,又让随从把家里会伺候人的丫鬟叫来两个,给她换衣洗漱。
等大夫诊完脉,晏十三急赤白脸的抓住他问:“怎么样?”
老大夫也是一名医,闻言瞪他:“病人烧了起码一两天了,你还给她喝酒,还要不要命了?”
晏十三呆住。
病了一两天了?
他真的完全没发现啊!
这丫头一直活奔乱跳的吃饭喝酒,怎么就病了?
认真回想起来,这孩子一路也吃了不少苦头,还受了伤。小姑娘家独自出门在外,连个知冷知热的人也没有。
先前还被文若明带回去,也不知是不是说了什么难听话。
唉!
晏十三简直要后悔死了。
他把唐稣安顿好,留下丫鬟伺候,骑着马就冲到余府,指着鼻子把文若明一顿臭骂:“你这个臭不要脸的,你一大男人,你欺负无依无靠的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你给我出来!”
文若明听说唐稣病了,也露出吃惊的神情,道:“我去看看。”
“用不着你假惺惺!”晏十三扑过去,把他扑倒在雪地里,两个男人滚在一起厮打起来。
严格的说,是晏十三揍文若明。
晏十三武将出身,一身兵匪气,压着文若明,硬是揍了他好几拳头。余府下人大惊失色,慌忙涌上去把他们拉开。
晏十三还要拿脚踢他,怒气冲冲叫道:“文若明,你给我等着,等阿越知道这件事,看你怎么解释!”
他骑着马回到驿站,唐稣在两个丫鬟的精心服侍下,换了身干净舒适的衣裳,喝了药,正盖着被子捂汗。
文若明前后派了好几个大夫来,统统被晏十三挡在门外。
如此烧了一夜,直到清晨,唐稣的烧才退去。
把个晏十三吓的魂不守舍,生怕她有个三长两短,没法跟淳于越交代。
又看她辗转反侧病的煎熬,嘴唇都烧破了皮,他心里难受的跟猫抓似过的。
第三百三十章 你忘了昨晚的事情吗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冲窗户里照射进来,在暖意融融的房间里氤氲出一道轻柔的光柱。
唐稣睁开眼,觉得身体轻松了许多。
床边守着一个模样温柔的婢女,看见她醒来,脸上现出惊喜之色,连忙转身跑出去。
一阵脚步声传来,晏十三披着件袍子冲进来。
他眼底发青,胡子拉碴,头发蓬乱,倒像是从乱七八糟的小酒馆里宿醉刚醒的模样。
唐稣好笑的看着他:“十三,你怎么了?”
晏十三没回答,他坐到床边,伸手摸摸她的额头,眼神关切:“你觉得怎么样,头还疼吗?”
唐稣摇摇头,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看站在床边的两个婢女模样的女子。
其中一个轻声说:“姑娘病了,烧了一宿,早晨才退烧。十三公子也守了姑娘一晚上。”
唐稣把视线投到晏十三身上。
难怪他这副模样。
“你不舒服也不说,跟我还客气什么?大夫说你都病了两天了!”晏十三有些埋怨的说,又吩咐两个婢女,“你们去准备衣物和吃的。”
婢女依言退下去。
唐稣摸摸头,觉得身子没有什么不适,心里不禁有些奇怪。
她真的完全没感觉到啊。
这时元元的声音弱弱在她脑海里响起:“主人,我估计是因为你离开现代太久了。”
唐稣一惊,看了眼晏十三,没说话。
元元继续说:“主人的魂魄毕竟不属于这里,需要定期回现代一趟,否则你的身体很可能会出问题。”
“多久是极限?”
“不能超过半个月。”
唐稣在心里默默算算时间,她离开家也差不多半个多月了。
元元轻咳一声:“所以,主人,你现在需要的不是药,而是淳于越。”
唐稣在心里苦笑不已。
若果真如此,她真不能再留着淳于越这个媒介关系了。尽早解除关系,她才能想回去就回去,而不必非要接触到淳于越。
晏十三看她发愣,伸手在她面前晃一晃,道:“你这两天就好好养着,别着急回去。”
“不行!”唐稣脱口而出。
晏十三惊讶的看着她:“为什么不行?”
“因为,因为我已经在外面好多天了,很挂念家里的妹妹们。”唐稣垂下视线。
“哦……”晏十三点点头,随即又摇头,“你担心也不是这么个担心法,起码你得把自己身体养好了再回去。否则回去了也没法照顾她们。再说,让你病着回去,我怎么跟阿越交代?”
“何须跟他交代什么……”唐稣低声说。
“你,不记得昨晚的事情了?”晏十三眼神怪怪的看着她。
唐稣看他这眼神,心里就有些发毛:“昨晚什么事情?”
难道她喝醉酒做了什么撒酒疯的事情?
不对啊,她自认酒品一向很好,不会做出酒后失德的事情。
她朝晏十三身上打量一会儿。
晏十三邋里邋遢的德行,披着件袍子,里面的长衫也是皱巴巴的。
“你看我做什么?”晏十三眯眼。
“昨晚发生什么事了,难道,我对你做了什么?”唐稣小声问。
第三百三十一章 上辈子造了啥孽
晏十三瞪着她。
唐稣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一套月白色绣竹叶纹的绫绣中衣,样式精美料子奢华。虽然比不上淳于越给她的那套蜀绣,但已经是贵族才能享用到的奢侈衣物。
不用想,也知是晏十三给的。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给她换衣裳?
唐稣也瞪着他。
啪!
晏十三伸手在她脑门弹了一下,没好气道:“你在想什么?”
“我衣服呢?”她问。
“我让下人给你换了啊!”
“为什么换?”她问。
“你说为什么?你不会是……”晏十三看着她的眼神,终于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他哭笑不得:“疯了吧你!我能对你做什么?阿越还不劈了我啊!”
唐稣一颗心立即落了地。
不管他是不是理解有误,没发生什么就好。
晏十三站直身体,抱着胳膊,一副胡子拉碴的兵痞德行,上下打量着她,懒洋洋的说:“丫头片子,虽然我知道我长得很英俊,吸引了万千少女,但你可别对我抱有什么幻想。本少喜欢的妞,不是你这样儿的。”
“是是是,晏少爷放心,我不会痴心妄想的。”唐稣重新躺回去,舒舒服服躺在柔软的绫被中,“我饿了,想吃东街米家的馄饨油条。”
“什么?”晏十三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知不知道,米家馄饨离这里半个城,我跑去再买回来,还不冷掉?”
唐稣小眉毛耷拉下来,翻过身去,幽怨的说:“那就算了吧,弄点粥给我,反正我也没胃口。”
“好好,我怕了你了,看在你生病的份上,我去买!”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往外走,嘴里嘀嘀咕咕的抱怨,“本少爷对喜欢的女人都没这么好过,却被你支使的团团转,真不知上辈子造了啥孽!”
唐稣转过脸看着他的背影,唇角浮现一抹笑意。
她馋米家的馄饨好几天了,晏十三嫌弃远不肯带她去,她自己没马车又不能走过去。
这会子趁着生病的借口,倒是饱了个口福。
晏十三走没多久,两个婢女端着水进来帮她梳洗。
其中那个容貌温柔的婢女说话轻声细语,做事细致,颇为讨人喜欢。
梳头的时候,唐稣问她:“你们都是晏家的人吗?”
“我们都是十三公子的婢女,奴婢叫红袖,她叫添香。”容貌温柔的婢女笑着轻声回答。
“啊。”唐稣有些吃惊。
晏十三竟然把自己身边的婢女叫来服侍她。
要知道,像晏家这样的名门世家,能够在主子身边贴身服侍的婢女,也都是有些能耐的。
听听这名字,红袖添香夜读书,卿正欣喜吾欲狂。
晏十三一个大大咧咧的武将,竟然还有此等文雅风流的时刻。
“让两位姐姐服侍我,唐稣心里实在不安。”唐稣说道。
红袖抿唇笑道:“姑娘快别这么说。说起来,姑娘这般的容貌人品,实在令人喜欢。奴婢见过这么多世家小姐里,也就孟家的二小姐或可一比呢。”
孟二小姐,那位京城第一美人。
唐稣笑笑。
添香捧来一套冰蓝色袄裙,笑着说道:“姑娘,这是公子准备的,姑娘原来的衣裳被我洗了还没干。姑娘长得如此美,不如换回女装吧。”
第三百三十二章 跟着他好生无趣
唐稣一看衣服都洗了,也只能听她们的,换上女装。
两个婢女一直伺候晏十三,许久没伺候过姑娘,这会儿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小姑娘,偏容貌性子都是极好的。
她们高兴的不行,把自己的本事全都朝她身上使,满满一大盒的脂粉和首饰,不要钱似的朝她脸上招呼。
两个婢女这么有兴致,唐稣也不忍拒绝,就坐在镜子前由着她们折腾,她自己撑着下巴打瞌睡。
红袖觉得唐稣长得娇艳如花,应该做鲜艳的装扮,而添香却觉得她穿着冰蓝色袄裙清丽如画,应该与衣服搭配,妆容清淡。
两个人各执一词,竟然争吵起来。
唐稣坐在铜镜前,哭笑不得,最后只得出声劝解:“两位姐姐,我还是不用这些脂粉了。我还有孝在身,不宜打扮的过于艳丽。”
添香得胜,得意的冲红袖眨眨眼。
红袖白她一眼,少女的娇俏显露无疑。
唐稣失笑。
最后她们只是给她稍微扫了点粉,抿了抿淡粉色胭脂,长发编一圈小辫子环绕在额头,用小珍珠点缀着。其余的头发梳整齐铺在身后,海藻一般。
打扮好了站起来,蓝衣长发如瀑,明眸善睐,清新甜美的就像是幽谷中走出来的小仙女。
红袖一脸花痴,双手捧着脸:“姑娘真好看啊。这么好看的小人儿,为什么要装成男子?”
添香深沉的点点头:“比观音大仙座前的龙女还要俊!”
红袖拉了拉添香的袖子,悄悄的说:“我们去跟公子说说,让我们跟着唐姑娘吧?”
“就是啊,公子又不爱打扮,跟着他好生无趣啊!”
“每天琢磨怎么打扮唐姑娘这样的美人,咱们跟出去脸上也有光啊!”
“哎……”
唐稣把她们的对话听在耳中,骇然而笑。
她要是把晏十三身边俩大婢女给拐走了,晏十三还不跟她拼了。
这时外头有伙计敲门,红袖走过去,脸上的软萌笑容立即挂下来:“都说了姑娘生病要静养,你还敲门!公子没交代吗?”
驿站伙计陪着笑脸:“姑娘莫怪,实在是有事。”
“什么事?”
“楼下有人想见姑娘。看样子是个官家人,小的不敢拒绝啊!”
“这……”红袖不敢做主,转脸看向唐稣。
唐稣想了想,走出房间,往楼下大堂看,正好与文若明的视线对上。明显看见文若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原来是他。
唐稣不想见他,直接缩回头,假装没出来过。又让红袖去说她病的厉害不能见人。
文若明没说什么就离开了。
晏十三带着热气腾腾的馄饨回来,唐稣把油条撕碎了泡在馄饨里吃,吃了一身薄汗,觉得浑身舒坦,病也好了大半。
这剩下的一半,却不是吃药吃饭能解决的。
第二天一大早,唐稣就收拾好包袱坚决回家。
晏十三拦不住,只好把自己的马车给她使,又找来两个身手利落的侍卫保护她,护送她回去。
至于他自己,被罚在公主府看大门,根本不允许离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