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待春风起时
李修元看着两人继续说道:“他若跟在我和身边,便免不了打打杀杀,如此一来他哪能将一身杀气化去?”
只是最简单不过的一句话,却让云天虹和老和尚皱起了眉头。
老和尚听完这话便明月了其中的缘由。
倘若两人真的回到楼兰,怕是不离最终成为少年的打手,身上的杀气只会越来越重。
云天虹却忍不住轻叹了一口气,从通天河之后,发生在少年身上的暗杀事件便一件接着一件。
她倒不是替李修元耽心,而是怕不离和尚没办法完成老和尚交待的修行。
一时间,三人都安静了了下来,寂静的只听到窗外的山风地呼呼地吹拂。
在她看来,世间最麻烦的事物不是如何修行到更高的境界。
而在修行到一定的境界之后,将自己的境界和修为都隐藏起来。
就像老和尚要不离收起自己的一身杀气。
化凡境,便是要将自己大修士者的身份放下,去用凡人的态度生活。
融入到烟火人间之中,就像云天虹初见李修元那样。
坐在自己面前的,只是一个煮得一手好茶,偶尔会写出一首让人心动的诗句......
想到诗句,云天虹不由得来了兴趣。
看着李修元问道:“当日你曾牛角镇上抄写经文,拿出来看看。”
李修元一愣,他没想到云天虹突然间惦记上自己的经文了。即使如此,他还是老老实实将打算留给妹妹的那卷经文拿了出来。
云天虹见他竟然有一件干净的白衫裹了几层,忍不住问道:“不就是一卷佛经吗?用得着如此小心?”
然而当下的李修元一念之间,想的却是自己的妹妹。
看着面对的两位圣人,只好轻声解释道:“这是我留给妹妹的,自然要小心收好。”
老和尚一听,顿时也来了兴趣,微笑说道:“但有损伤,再抄写一卷不就成了?”
然而他却轻轻地摇摇头,看着两人说道:“这是唯一的,我以后怕是都写不出来这样的经文了。”
云天虹一愣,轻轻地翻开扉页,望着上面的落霞仙人四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落霞仙人,有意思,这落霞山在哪里,改天有空我去看看......”
云天虹轻声地说道,然后随手翻开了第二页,眼老和尚不同的是,她并没有去注意字里行间的妙意。
而是在翻开佛经的一刹那,忍不住别过头去,似乎在避开自虚空斩来的一道剑气!
坐在一旁的老和尚一愣,忍不住问道:“师妹......”
回过神来的云天虹轻轻地点了点头,凝声说道:“师兄且慢,我看看再跟你说。”
说完也不管老和尚如何惊讶,自己捧着佛经细细地看了起来。
李修元一看不是办法,只好将酒瓮的塞子轻轻盖好,换了一个地方坐下,往小火炉里添了二块炭。
然后将壶里的残茶倒上,仔细地清理了起来。
老和尚看着李修元一举一动,心里着实惊讶不已。
因为他并不知道眼前的少年除了酿酒还会茶道,连抄写的佛经也让师妹如此着迷,看来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将不离扔给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火气的少年,是一件正确的决定。
李修元一边煮茶,老和尚一边观察,一番细看之下让他大感吃惊。
从去年的冬日自己的弟子在天云山上跟少年一场争斗,这才过去了一年的功夫。
而眼前的少年坐在他的面前分明便是一个来自楼兰城的凡人。
一个没有一丝杀气,将一身修为内敛到极致的凡人。
这一切,眼前的这个少年是如何做到的?
难不成,眼前这修炼了佛门肉身心法的少年,会比不离更早一些踏入化凡之境?
想到
这里,便是老和尚也暗自震惊。
圣人又如何?圣人也先是凡人,然后才有机会通过苦修踏入圣人之境......
大殿中一时落针可闻,只有火炉上的沸水在发出呜呜的声音。
直到李修元为二人换上新的灵茶之后。
一道沉默不语的云天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将捧在手里的佛经小心合上。
看着眼前的少年淡淡地笑了笑,跟老和尚说道:“师兄,试试这茶的滋味。”
老和尚本想说这茶不就是之前的那道茶吗?
只是看着云天虹如此认真的神情,还是忍住了伸手去拿佛经的举动。
随手端起了跟前的灵茶,接着轻轻地吹了一口气......
三人都没有说话,而是安安静静地喝完一道茶,云天虹这才将桌边的佛经递给老和尚。
静静地说道:“这确实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佛经。”
然后,便不去理会和尚如她一样,被佛剑斩了一剑,惊叹一声,然后一头钻进了字里行间。
而是看着李修元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那落霞山在哪里了吧?”
李修元低眉垂目,看着手里的灵茶,淡淡地回道:“弟子来自另一个星球,落霞山应该算是我第二个故乡,我在山上种了满山的杏花......”
“因为一些因果,有些人总来找我的麻烦,以至于晚辈在落霞山上落下很多杀孽。”
“后来想想,我若不杀他们,便要成为他人刀下亡魂......”
想到修罗天域的点点滴滴,想到书院的后山和落霞山,李修元禁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轻声呢喃道:“落霞仙人种杏树,三千人头作花肥......我种了满山的杏树,看尽了几个春天的繁花,却始终没能吃到一颗春杏。”
云天虹一听忍不住拍手赞道:“好一个落霞仙人种杏树,三千人头作花肥。”
“倘若真的三千大军犯我梅山,我也不介意有三千人头来作这一山寒梅的花肥。”
云天虹看着面前眉头皱紧,然后渐渐舒展开来的老和尚。
静静地问道:“师兄以为这卷佛经如何?”
老和尚将手里的佛经轻轻掩上,用桌上的衣衫仔细地包裹起来,然后递给了对面的李修元。
端起面前的第二道灵茶,浅浅地喝了一口。
说道:“这茶分明还是那茶,只是换了煮茶之人,便有了灵魂......”
老和尚没有去评论李修元佛经的好与坏,因为圣人眼中并没有绝对的好坏之分。
便如李修元坚持的道理一样,在他的心里从来没有好坏之分,只有自己愿意跟不愿意。
只是少年煮的这一道灵茶,却能让他赞不绝口。
丝毫不介意将自己的赞美之意送给眼前这个安静的家伙。
李修元静静地收起了桌上的佛经。
看着老和尚笑道:“我打算过些日子把这佛经重抄二卷,送给圣僧和不离。”
虽然自己的字里行间已经没了那一道剑气。
但是作为佛门弟子的不离,李修元依旧送要亲手抄一卷给他。
云天虹一听之下,笑道:“那你得多抄一卷,我也要。”
看着眼前素手煮茶的少年,云天虹脸上的笑容越来来越浓。
从她被那一道剑气斩在身上,到最后字里行间再无一丝火气。
若不是那一如出一辙和笔迹,她都要怀疑这卷佛经是出自二个不同修士之手了。
先是极致的张扬,剑气在字里行间横冲直撞,到后来渐渐地再不着一丝的火气,便是身为圣人的云天虹,也想开口将这佛经留下。
若不是李修元首先申明,这卷经书是送给妹妹的礼物,哪怕是花再大的代价,她也想留下这卷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佛经。
而老和尚却在心
里乐开了花,他从佛经的字里行间,见证了少年的成长之路。
能将两种截然不同的剑势藏于字里行间,本来就是一件极难的事情。
没想到少年最后竟然将所有的剑势化为虚无,字里行间再无一丝的杀气,只留下了一卷干净纯洁的佛经。
这才是他想要的境界。
也是他要求不离去学习的尝试的修为。
“大道至简,悟在天成......看来你已经明悟这个道理,而不离还在梦里,你替我想想,如何让他明白这个道理。”
老和尚想了想,看着云天虹说道:“单从这一卷佛经而言,我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教你了。”
云天虹望着窗外漫天的飞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山间,洒落在梅树之上。
伸手出去,自梅枝摘了一朵寒梅,放在唇前轻嗅。
本来在她看来,以少年眼下的境界和心境,不足以看尽这满山的繁花。
没曾想到,少年却早就另一方世界早已经将满山的繁花看尽。
虽然一身修为不如自己,于心境而言,却相差无几了。
眼神在和老和尚静静地交流,心道究竟什么样的师傅,才能教出如此绝世的弟子。
想了半晌,在她看来唯有用绝世二字,才能形容眼前的少年。
“趁着花儿还未尽放,你要赶紧了。”
云天虹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淡淡地说道:“莫要等到花离枝头,再想去摘花儿。”
李修元顺着她的目光往窗外望去,静静地笑道:“还好,还好。”
......
这一夜,李修元早早就告别了云天虹二圣,来到云岚替他准备的一间木屋之中。
云岚看着眼中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少年,眼中透露出复杂、说不清楚的神情。
安顿好了少年,她便要回到自己的屋中去感悟破境的契机。
今夜是梅山弟子的破境之夜,而破境的机缘却是来自眼前这个曾杀了师姐,斩断她一只手臂的少年。
虽然她和不离和尚的手臂已经恢复,但是对于力量的掌握却不是一朝一自夕的事情。
没有三五年,她和不离的手臂怕是恢复不到之前那样的境界了。
躺在床上,静听山间的风声跟雪落的声音,李修元静静地闭上了双眼。
喃喃自语道:“师父我还没化凡,你倒是先让我来见圣了。”
望着神海中的玉碟,李修元不知道这一回在洪荒世界究竟是三块、还是五块玉碟残片飞进了自己的神海之中。
因为那一刹那之间的他,正自天山之巅跌落深谷,然后被那道突如其来的闪电卷入了黑洞之中。
而神海中的数块玉碟残片已经合而为一,沉默于神海之中,任他千呼万唤,没有作出一丝的回应。
思来想去,此次洪荒之行,自己倒也如意。
不仅得到了玉碟残片,见识了上古洪荒世界那怕一角,还得到了一株万年神药,算是完成了他跟两个师尊的约定。
眼下的他,注意力都放在了梅山漫长遍野的寒梅花瓣之间。
鼻中是自屋外飘来的淡淡花香,让他想起了落霞山上的漫天杏花
想起这些年无数次看尽一山的繁花,却终没尝到山上的春杏。
这对他来说算是一个值得挂念的遗憾。
拉上兽毯将脸遮住,将自己陷入黑夜之中
让那漫天的杏花、梅花在脑海里漫天飞舞落下,把自己想成站在雪风中的一株梅树。
我是梅树啊,趁着这风雪漫天,你们可以尽情地绽放。
又想着不离和尚告诉他,梅山的主人已经在山间搭好了木棚,备下了几十口水缸,云紫衣去银川城买回好些灵米。
于梦中呢喃道:“待春风起时,我要用你来酿酒......”
第二百七十七章 素手抄经也可摘梅
梅山的环境清幽宜人,李修元所在的木屋离女圣的竹林并没有多远。
冬日的清晨淡淡晨光穿过竹林间照在他的窗台。
也没有唤醒远方来客的意思,直到睡到自然醒的少年轻轻地睁开了双眼。
嗅着风中淡淡的冷香,抬头望着飘落在窗台上的片片雪花。
轻轻地叹息了一声,睁开眼的瞬间仿佛回到的天云山的竹峰。
若不是风中的寒梅冷香,他几乎把这当作了竹峰的清晨,同样是一山的竹海,在风雪中发出轻轻的呜咽声。
昨天喝了三杯酒,今日的他不想出门。
老和尚已经回到了雪峰山,姜灵儿因为昨天破境,难得没有过来骚扰他。
而云天虹也给了他足够的私人空间,没有传音过来邀请他去大殿中煮茶赏雪。
想着老和尚说的那番话,于窗前静坐了片刻,便点火煮茶,就着温水磨了一汪浓墨。
然后取了一卷空白的经卷铺在桌上,接着温壶洗杯落入灵茶。
提笔之前,自然要先喝一道灵茶清心。
老道士给他的佛经已经烙印在他的神海之中,并不需要他刻意去背诵。
灵茶在口腔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手里的狼毫于纸上落墨,写下了来到梅山之后的第一句经文。
落笔便如瘦硬有神,用笔细劲,以金易筋之下,却透着小楷的工整秀美。
这种字体也是他独有的风格。
打小跟夫子在春风书院练就的小楷以秀美而闻名风云城。
后来上了天山于石壁上雕刻经文之后,渐渐将自悟的一丝剑意融进其中。
直到后来飞升失忆,于修罗天域落霞山上的道观之中,跟亲如父子的老道士学了一手瘦金体。
端坐窗前的他,便是一个安静抄经的僧人,没有一丝的灵气波动。
如他的字里行间,没有丝毫的杀气。
静坐大殿中的云紫衣看着眼前的云岚,唠叨道:“小贼真懒,这都什么时辰了,还赖在床上不起来。”
一身白裙的云岚抬头望向窗外的飞雪,脸上露出微微诧异的神情。
一是没想到自己会因为少年的到来而破境。
二来更没料到这看似安静的家伙竟然跟女子一样喜欢赖床。
看着窗畔煮茶、发呆、埋怨的二个徒儿,云天虹微微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可不止你们两个弟子。
山间还有数十人,哪里像你们二人这般顽皮?
清晨早起的她,曾在自己的木屋静坐默默地注视少年的一举一动。
眼观少年醒来赖床,然后于窗前静坐,之后煮茶抄经,把自己变成了一个安静的凡人。
跟云紫衣比起来,完全就是两个世界,两种性格截然不同的表现。
难怪师兄要把不离交给少年带入红尘,难怪师兄将自己徒儿化入凡尘的希望寄托在少年的身上。
作为圣人境的她,甚至有些心虚、心慌。
师兄妹俩人教的弟子,最后却要指望旁人来为之点燃一盏明灯。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微微笑了起来......看来等到春天酿完酒之后,得让这少看好好跟自己的几个徒儿讲一讲佛法的道理。
谁说凡人不能修仙?凡人不能入道?
闻道有先后,她希望自己的弟子能在少年的身上闻道。
端起灵茶喝了一口之下,云天虹清了清嗓子,看着两女说道:“你们都不要去打扰他的修行。”
云岚一听,紧张地看了她一眼,问道:“师尊有事要交代弟子去做?”
云
紫衣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师傅您生气了?我也没说那小贼的坏话啊?”
云天虹轻轻地噢了一声,说道:“我只是让你们两人不要理会他,你们管好自己就行了。”
云岚虽然久居梅山不谙世事,但却是冰雪聪明的少女,比师妹云紫衣多了一份心思。
看着师傅此时的模样,隐隐猜到了一些关于少年的事情。
于是细细的眉毛微微皱了皱,然后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师尊沉默不语。
云紫衣不解,继续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喊他起床啊?这都什么时辰了?”
云天虹摇摇头,缓缓说道:“难不成要为师告诉你,李修元早就静坐窗前在抄写经文了吗?”
“抄写经文?他又不是雪峰山的佛门弟子,抄什么经文?”
被自己的师傅一说,云紫衣更是迷惑了。
“总之,不管他是摘花还是抄经,你都不要去管他。”
云天虹静静地说道:“他眼下抄的经文既是给为师,也是给你们的师伯......”
一听师傅说到雪峰山的老和尚,云紫衣顿时闭上了嘴巴。
打小就跟在云天虹的身边,她早将师傅当成了母亲,哪里知道害怕二字怎么写。
只是一说到雪峰山的老和尚,她便会吓得心脏呯呯乱跳。
云天虹看着二人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你们师伯说,李修元于佛化的修为比你们不离师兄还要高。”
将捧在手里的茶杯放在桌上,云天虹继续说道:“待到春后酿好灵酒,我得让他给你们讲讲佛法的道理。”
“让小贼给我们讲佛法?”云紫衣一听,顿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
“让我给她们讲佛法?”
抄了一个时辰的佛经,李修元把捏在手里的狼毫搁在砚畔搁,然后想着梅山主人的一番话,嘴角微翘笑了起来。
自己虽然打小修行佛法,也只是于个人修行。
便是为师娘李红袖等人,还有妹妹和沐沐的面前也很少提及。
他总认为修行是一件很个人的事情,没必要将自己的道理为亲人和朋友一一述说,除非象明惠师兄这样,偶尔跟自己讨论一番。
否则,便是打小教自己修行的先生,他也很少跟他讨教关于佛法的问题。
因为先生并不修行佛法。
自从大佛寺里跟苦禅老和尚修行佛法之后,他便很少在他人面前提及。
只因老和尚跟他说:“言语道断,往往因为一句话解释不清而误导他人走上歧途。”
这也是雪峰山圣僧所说的那个大道至简,悟者天成的道理一样。
直到他面对圣人之下,才明月当日在修罗天域银月国的皇城之中,给千佛寺一干僧众讲解佛法,是一件多少可笑的事情。
那个时候的他还没见到自己的师父老道士。
所以关于佛法的道理都是他跟苦禅老和尚,以及方寸山的师兄明惠等人,于日常修行之时一番论道之下得出的结论。
离天道,离圣人的道理,离大道还差得很远......很远。
如此之下,他哪里敢为圣人的弟子说法?
苦笑之下,不由得喃喃自语道:“所谓真传一句话,假传万卷书,前辈你这可是为难晚辈啊?”
“是吗?于佛法我也不甚明悟......既然师兄说你可以,那么在我眼里,你便能为紫衣她们说法。”
望着眼前两个发呆的少女,云天虹笑语盈盈地说道。
云紫衣一直在紧张地注视师傅的反应。
看到云天虹脸上的笑容,顿时问道:“师傅,你在跟小贼说话吗?”
静坐窗前的李修元伸手拎起火炉上的沸水,往紫砂壶里注入。
一边说道:“前辈你太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介凡人。”
大殿中的云天虹抬头望着窗外的寒梅,说道:“如此正好,我正想找一个凡人,给紫衣她们讲讲人间的道理。”
木屋里的李修元顿觉尴尬,呢喃道:“我还在悟道遥路上,如何为他人说道?”
大殿里的云天虹来了兴致,望着虚空喃喃说道:“我昨天看了你抄写的佛经,其中的有一句说:为他人说法,而此福德,胜前福德......”
端坐木屋的李修元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才回过神来,自己有对面是梅山女圣,圣人于佛法只需要过眼,便能铭记于心,然后明悟于行。
眼下的自己哪能跟圣人相题比论,与日月争辉。
眼见静坐木屋窗前的少年再无声音。
云天虹淡淡地笑道:“你可不要光顾着抄经,你自己的寒梅灵茶,可得你亲自动手去采摘......”
李修元轻轻地点了点头,微笑道:“待晚辈去洗洗手,便去摘茶。”
说完端起桌上的灵茶一口喝下,毫不犹豫地起身推门而出。
迎着冬末的漫天风雪,去采摘自己春日里需要的那些寒梅。
静坐大殿的云天虹沉默片刻后,看着云紫衣两女说道:“这少年真心不错,紫衣往后不许再下毒了......”
虽然云天虹知道自己徒儿下的毒奈何不了眼前的少年。
却也不想自己的宝贝徒儿最终跟眼前的少年变成仇人。
云紫衣捏着手里的丝巾,长长的眼睫毛微微眨动,听着师傅的这番话,想起到当日在路上对少年射箭下毒的那些经历。
忍不住小声嚷嚷道:“小贼皮厚得很,毒不死他哦。”
坐在一旁的云岚微微一怔,她也是头一回听师傅说起这事。
而且从师妹的语气来看,这分明不止一次这样做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轻声说道:“难怪他吓得躲在屋里,原来是怕师妹你下毒。”
云天虹沉默了片刻,看着二人认真地说道:“他答应过我,要给我抄写经书,你们呢?若是开春后不好好跟他学酿酒......哼。”
两女吓了一跳,齐齐说道:“师尊放心。”
......
素手可以弄琴,也可以摘花。
抄写佛经的时候,李修元的双手和心境都很干净,净若漫天纷纷扬扬洒下的雪花。
提剑杀人的时候,却又身化神魔,剑出便是移山填海之势。
只不过,当他安静地行走了风雪之中,安安静静地摘了二个时辰的寒梅之下。
便是静坐大殿里的云天虹也有些惊讶啊。
便是她自己,也很少能安安静静地于风雪之中呆了二个时辰,只是为了去摘那枝头将欲绽放的梅花。
而几个弟子也是心浮气躁,摘花之时不是等到雪停之时,便是举着一把雨伞,生怕染白了自己的一头青丝和罗裙。
细细想来,自己的弟子莫不是跟自己有样学样?
便是她自己于山间摘花,也莫不是举着一把油纸伞,生怕白雪染身。
哪里像眼下的少年,拎着一个竹篮,脚踩漫山的风雪。
早就分不清哪是少年,哪是风雪。
看着眼前的弟子,云天虹忍不住幽幽叹道:“细细想来,倒是为师没有教好你们。”
第二百七十八章 以山斩雪欲镇魂
于风雪之中忙碌了二个时辰,李修元带回了一竹篮的欢喜。
没有去大殿见圣,而是回到木屋之中将摘回的花瓣仔细地清理起来。
想着塔格雪山下蓝田镇的春日,用掉在树下的桃花花瓣磨了一汪浓墨,他决定在梅山之上换成寒梅试试。
眼下春风未至,正是寒梅怒放的季节。
不离和云紫衣已经将酿酒的一应物品准备妥当。
他倒是可以腾出手来好好享受一番梅山的冬日风景。
独坐窗前,将挑选出来的花瓣碾成泥,榨出一碟浓浓花汁,合着化为的一汪松墨,缓缓地研磨了起来。
取出一卷空白的经卷放在桌上,就着浓浓的花香,在上面落下了一滴墨。
寒梅花香抄写的佛经,自然要送给梅山的主人。
只是抄了两行,便是夜雾渐起,他不得不点着了桌上的油灯。
细想一下,当年不论是天山,还是方寸山,于灯下抄经的时候,沐沐都是安静地趴在自己的面前入了梦中。
虽然没有为自己添茶剪烛,却是从天山之上,便一直陪在自己的身边。
直到去了未知之地,直到身化凤凰乘风离去。
提笔伸向砚台,心里呢喃道:“梦里花落知多少......”
......
想着灵茶也用不了多少梅花,早起李修元天山间漫步之下,默默地取出了自己的紫竹剑。
自去年在玉龙雪山脚下悟了神龙剑法的第二式,一剑断流之后,他便很少再练剑了。
一来是路上杀劫不断,后来到了洪荒之后又因为生机不足,每日犯困。
待到后来恢复了些许生机,却又遇到了更多的麻烦事情。
回首往事,一路走来莫不是走在跟人拼命的路上。
梅山有雪还有离开枝头的花瓣,随着漫天的雪花飞向如梅树一样的少年。
只是,把自己站成一颗梅树的李修元,手里的竹剑仿佛变成了梅枝,静静地伫立于风雪之中一动不动。
偶尔斩落几朵雪花梅朵,也如风过枝头,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渐渐地,天空落下的雪花掉在竹剑之上,也落在他的一身黑衫之上。
将他堆成了一个雪人,若梅枝一样的竹剑越来越重,在风中轻轻地晃动,看上去有一种下一刻便要折断的错觉。
于大殿里静坐的云天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便是她也没明白风雪中少年的意图?
这是入定了?还是睡着了?
在她看来,除非想要抓住枝头的鸟儿,才会把自己站成一棵树......
而眼下的梅山飞雪漫天,便是有鸟儿也早早就躲了进来。
抬头望去,哪里有出来觅食的鸟儿?
云紫衣看着师傅的表情一愣,放出神识往大殿后山的雪地里探寻过去,过了半晌才轻轻地惊叫了一声。
看着云天虹说道:“他这是疯了吧?冰天雪地捏着一把竹剑,这是想了招鸟儿啄他么?嘻嘻,想不到小贼也有好玩的时候。”
云天虹收回自己的神识,淡淡地看着一脸惊讶的云紫衣,却不知如何评论少年的举动。
然而没过多久,云紫衣便发出一声惊呼:“师傅,那家伙是在雪中练剑哦。”
雪地里的李修元试着将轻如羽毛的雪花,想像成一座寒山压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用一座寒山的力量去斩落那风中的静静飘落的雪花。
直到连竹剑上也堆起了一条厚厚的积雪,这才如推山填海般,斩出举轻若重,在云紫衣眼中毫不起眼的一剑。
大殿里的云紫衣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因为在她看来雪
地里的少年,跟一个贪玩的少年并没有丝毫的分别。
风雪中的李修元望着手里的竹剑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从天山到梅山,不知道走过了多少万里的路,不知道穿越了多少天域,多少时空黑洞。
更不知道他于风雪中苦练了多少个春夏秋冬。
在他剑出的那一刹,竹剑上的飞雪尽随寒风消失。
如山的一剑斩出没有一丝的火气,只有一道微不可见的剑气斩破眼前的雪雾。
低下头来,怔怔地望着竹剑上的雪花,默默地数了数,眼中有一道挥不去的落寞之意。
身在异乡的他,于梅山之上、风雪之中。
一剑斩雪十九朵。
......
云天虹看着自己弟子发呆的模样,摇摇头道:“闲来无事,紫衣抚琴一曲,让那少年静静心吧。”
只是瞬间犹豫,云紫衣便走到一旁的琴台边坐下,轻轻地掀开了盖在古琴的毯子。
云天虹想了想,静静地说道:“这天气天沉闷了些,弹一首轻快一点的.......”
其实她想说的是,风雪中的少年也太闷了一些。
自己做主人的没有相请,这家伙竟然真的把自己闷在了木屋之中,放逐于山林之间。
云紫衣掏出一块丝巾轻轼地擦拭了一下琴弦,双手轻抚琴弦,调了一个自己喜欢的调子。
跟端着一杯灵茶的师傅点头微笑之下。
“叮咚!”一声,便是一声轻吟在大殿里回响,往窗外的风雪飞去。
低头看着手里竹剑的李修元觉得有些疲惫。
为了将这一山的风雪化为一座大山,化花费了太多的心神。
早就忘了自己在风雪之中痴站了几个时辰。
取出一方手巾轻轻抹去竹剑上的雪渍。
忍不住叹息道:“剑势已成,接下来便是融合那阴阳之力、水火剑气了......”
淡淡一笑了笑,收起竹剑,往自己暂住的木屋走了过去。
还未待他踏进木屋,于寒风之中传来了叮咚一声,然后便是一阵隐隐约约的琴声在风中流淌。
在这漫天风雪阴云压顶的冬日,让他眼前一亮。
喃喃自语道:“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执剑斩风雪,明月来相照。”
静坐大殿里的云天虹一愣。
轻声呢喃道:“执剑斩风雪,明月来相照?好一个执剑斩风雪,原来你不是傻子,是在斩雪么?”
回到木屋的窗前坐下,李修元端起冰冷的灵茶喝了一口。
摇了摇头说道:“是斩雪也不是斩雪。”
大殿里琴声悠悠,如春风轻拂在云天虹的身上,让她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靠在椅子上,轻声问道:“何谓是也不是?这不是自相矛盾?”
放下手中冰冷的茶杯,李修元静静地将铁琴搬了出来,放在窗前的桌上,掏出手巾仔细地擦拭了起来。
喃喃自语道:“正常的斩雪应是剑走轻灵,快若闪电,而我这一剑去是重若山岳,以山斩雪......”
云紫衣的琴道是云天虹所传授,于此雪雾连天的季节奏出,能让人清心明月,静心助眠的功效。
却不料少年听了却没有一丝的反应,仿佛路人走过街头,对抚琴卖艺之人熟视无睹。
丝毫没有停下脚步,侧耳倾听的意思。
却不知道当初李修元跟不离和尚渡过通天河之后,便在路边听过云紫衣的琴声。
便是因为这一道干净的琴声,让李修元放过了不讲道理的云紫衣。
否则以他有渡船上的脾气,早就一
剑斩了过去。
云天虹一愣,轻声说道:“以山斩雪,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境?”
木屋里的李修元淡淡地笑了起来,想着这可是自己无意中自悟的剑意。
却没找出一句最简单的话来形容,让我如何回你?
想了许久才找到一句相似的话,轻声说道:“应该算是举轻若重的一种吧?”
云天虹怔了怔,心道举轻若重,以山斩雪,这是什么剑意?
看来改天见到老和尚要仔细讨论一番这个道理。
毕竟一路走来,她修炼的都是迅若雷电,无坚不摧的剑道。
由此对自己的弟子的要求也是按这个要求来修炼,于是云紫衣等人只知道要想战胜对手。
就要对敌人更快、更狠,更无情。
直到今日于风雪之中,师徒两人看到把自己站成一个雪人,像个傻子一样呆立风中,半天才斩出一剑的少年。
而少年竟然跟是给她憋出一句举轻若重的道理。
而此时的云紫衣早已沉浸在自己的意境之中,只觉漫天的风雪正渐渐消融,一夜春风吹过,梅山尽是生机勃勃的绿意。
欢快的琴声如山间淙淙的流水,流进了李修元的木屋之中。
让久不抚琴的他突然想起了天山之上,阴阳石碑之中那一曲还未弹奏过的琴曲。
那一首如佛经一般,深深地烙印在自己神魂之中的琴曲。
镇魂曲。
跟当初欧阳轩给他的《望春风》不同,这道《镇魂曲》还没有拔动第一个音符,便有一种厚重悲凉之意在他心底升起。
以至于让他双手十指如同握着十把不同的灵剑,在风中传来阵阵温暖、明快的春风之中,似要重重地斩向身前的琴弦。
“铛!”的一声响起,如一把斩破春风,斩破时空,斩破神魂的剑利,于琴弦上响起。
化为一道最难听的剑气,往寒风呜咽中的宫殿里传去。
正捧着一杯灵茶沉醉于春风十里我如意的云天虹,被突如其来的一声琴声惊醒。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又是一声更难听、如生锈的铁剑斩在铁板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于刹那之间,搅乱了她的一池春水。
便是端坐琴台前,纤手弄春风的云紫衣也忍不住睁开了双眼。
怔怔地看着她问道:“师傅,这是那个师姐在练剑?”
云天虹看着她摇摇头,轻声说道:“不是炼剑,是李修元在屋里弹琴。”
而独坐木屋窗前的李修元,仿佛间走进了自己的意境之中。
深夜的人静的街头,有一身着黑衫的老人,背着双手踩着满地的落叶缓缓前行。
风姿说不上潇洒,但是却给人一种凝重的感觉。
甚至凝重地有些喘不过气来。
便是没有寒风吹过,也给人一种浓浓的寒意,如身在冰潭,又若置身于如夜的风雪之中。
身居陷绝境,看不见一丝的光明。
在老人前面不远处的巷子里,亮起隐隐灯火,如同给绝望的夜行之人点亮一盏明灯。
而抚琴的少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镇魂曲》的曲调。
就像他当日在天云山高台之上,故意将欧阳轩给他的《望春风》拖慢半拍一样。
甚至比那一天还要凌乱,还要散漫。
正如云天虹眼下的感受的一样,静坐窗前抚琴的李修元,如同拿着一把生了锈的铁剑斩了生了锈的铁门之上,发出难听的声音。
看着停下抚琴的云紫衣,云天虹轻皱眉头。
忍不住说道:“你这是在弹琴,还是在以山斩雪?”
第二百七十九章 圣人面前论阴阳 上
看着迷失中的云紫衣,云天虹说道:“被他这一掺和,哪里还有什么春风十里寒梅香的意境?算了算了!”
听到师傅的话,云紫衣微微皱眉,收起双手将毯子盖住古琴。
怔怔地问道:“弟子记得在通天河边,那家伙分明是精通琴道的模样啊?”
云紫衣想着跟李修元第一次见面的情形,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说道:“那天弟子在通天河边抚琴,小贼和不离师兄刚刚渡河,弟子就在路边抚琴候着他呢......”
云天虹看着自己喜爱的徒儿,缓声问道:“你这乱七八糟的琴声,是什么曲调?”
静坐窗前,试了几回终不得其意的李修元不得不停了下来。
看着颤动的琴弦喃喃说道:“我若说晚辈也不知道,不知前辈信不信?世间本无此曲......你这是强人所难啊......”
停下抚琴的李修元,怔怔地看着桌上的铁琴。
前半句说给宫殿里的云天虹,后半句却是说给那没了踪影,给了他琴曲的家伙听的。
听着女圣的批评,李修元并没有在意。
若是这首曲子能信手拈来,洪荒世界的前辈便不会郑重其事地交给自己了。
只不过,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如此有挑战的事情了。
神龙剑法的第二式让他困惑了好些年,好不容易在玉龙雪山之下顿悟,找到了修炼的法门。
正觉得寂寞百无聊赖的他,没想到被一首烙印在神海中的琴曲难住了。
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惊喜?
云天虹一愣,忍不住说道:“什么样的琴曲难住了你,拿来给我看看。”
说完轻拂衣袖,只见一阵清风卷起,直向竹林深处的木屋......
只是片刻之间,便将呆坐窗前的李修元带到在自己的面前。
云紫衣看着一头雾水的李修元嘻嘻一笑:“当日在通天河边,我以为你是我的知音......”
少女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分明带着一丝嫌弃的意思。
分明就是,人家弹的是高山流水,春风十里。
你却是拿着一把锈剑砍柴,而且看来看去,那锈剑分明没有开锋啊!
云天虹也忍不住说道:“既然你随身带着古琴,为何弹出的琴声却如此难听?”
于刹那之间回过神来的李修元,看着眼前迷惑不已的二人,忍不住苦笑了起来。
然后静静地说道:“这琴曲为洪荒中的一前辈所赠,没有曲谱,他只是烙印在我的神海之中,没法给前辈展示。”
“竟然没有曲谱,竟然来自上古洪荒世界......”
云天虹微微一怔,看着眼前的少年,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难不成是自己浅薄,误会了少年的琴技?还是来自上古洪荒的原是一首神曲?
否则怎么会没有琴谱,如许多修炼的法门一样,只是靠烙印神海的法门代代相传?
坐在一旁的云紫衣看着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上古洪荒是哪里,是你们此行去的遗迹之中吗?”
云天虹看着自己的弟子摇摇头,轻声说道:“关于上古洪荒的记载藏书楼里便有,平日里叫你多看些书......”
对于这个像女儿一样的弟子,云天虹是又爱又恨。
想来想去,只能怪自己往日太溺爱了一些,这才让他养成了一些不好的习惯。
云紫衣一听顿时吐了吐舌头,再不敢插嘴师傅跟李修元的对话。
思来想去,云天虹看着他叹息一声,说道:“既然来自洪荒,想必便是神曲,慢慢修炼不要太过急切。”
李修元一愣,心道我就算想急,也急不过来啊?
以自己对琴道
的造诣,弄了半晌连《镇魂曲》的门道也没有摸清,更不要说什么开始漫漫修行之路了。
看来这首神曲跟自己当初修炼神龙剑法第二式一样,也需要一个契机。
一番思量之下,静静地说道:“这离开春尚有一些时日,再过几日,待得晚辈将那经书抄完,想去雪峰山上看看......”
云天虹微微一怔,看着他问道:“你想要去见我师兄?需要我跟你同往么?”
李修元吓了一跳,连忙回道:“晚辈不敢劳烦前辈,请前辈传音让不离来梅山见我,我与他同往却可。”
听到这里,云紫衣却是忍不住插嘴道:“要不我陪你去吧,话说我好几年也没去过雪峰山了。”
李修元哪敢招惹号称小魔女的云紫衣,他只想跟老和尚请教一些佛法上的迷惑,又不是去雪欣赏风景。
沉默片刻后说道:“不用了,我只是想跟圣僧请教关于佛法的道理,而佛法本就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情......”
想着自通天河遇见这家伙之后,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往事,李修元可不敢再招惹她。
云天虹点了点头,看着他微笑道:“说到佛法,你倒是可以跟不离的师傅好好聊聊,他才是玄武大陆的圣僧。”
李修元一听很是高兴,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当面跟圣僧请教佛法,跟女圣当面讨一道灵茶。
他日回到楼兰城,说给两个师尊,不知道二人信是不信?
解开了琴谱的疑惑,云在虹又想到了李修元的剑法。
想着他傻傻呆立风雪之中的模样,忍不住问道:“说说那哪剑法,又是什么道理?难不成你的如山沉重的一剑,还能快过我的闪电一剑?”
李修元没料到她转眼之间又想到了自己的剑法,禁不住苦笑了起来。
摇摇头说道:“这只是晚辈自悟的一剑,还得花上许多年的功夫去细细打磨,哪敢跟前辈论日月之辉。”
一个琴谱已经让他头大,他哪里再敢班门弄斧,摆弄自己的剑意,那不是自己找不自在吗?
云天虹没想到眼前的少年竟然只是轻轻一句,便将自己的问题推开,丝毫没有跟自己请教的意思。
不由得有些不悦,看着他沉声说道:“你于剑道也没有上进之心么?还是认为佛门肉身力量已经足够你行走天下了?”
李修元似乎早已猜到她会有此反应,并没有感到惊讶。
而是面露无可奈何之意,轻声说道:“恰恰相反,晚辈正苦闷于两种不同的剑意,要如何整合......然后变成一种新的剑意。”
在圣人面对,他甚至不好意思提及自己已经修出了剑势。
只是将自己化成一粒尘埃,甚至连尘埃也不如。
毕竟争与不争,都是他自己的修行上的困惑,能得到女圣的解惑于他来说便是意外之喜。
反之,便等着用水磨的功夫,去感悟那一道若有若无的阴阳之力。
或者等着有朝一日老道士解开他身上的禁锢,让他恢复破妄之眼,重新去感悟双眼中的阴阳之力。
云天虹一听之下微微一惊,不可置信地问道:“剑意?......这么说你已经感悟了二种不同的剑意?说来听听。”
在她看来,便是自己的宝贝弟子,也只是领悟一种剑意而已。
而从李修元的口吻来看,这分明是领悟了二种不同的剑意,而且还想试着将二种不同的剑意融合。
剑意融合?这于她来说,也是一件新鲜的事情。
毕竟入圣之后,更多的时间是去感悟天地之势,顺应天道,完善良自我的修行。
企望着有一天能达到更高的境界,这也是她和老和尚的追求。
至少领悟剑意,修炼不同的
剑招,以及各种心法,在她看来只是云紫衣这样年纪的少女,才应该去做的事情。
无论是她还是老和尚,眼下只想上体天心,领悟出属于自己的大道法则。
李修元也没有藏私的意思,看着两人静静地说道:“晚辈侥幸之下,领悟了若水跟火焰剑意,眼下最大的苦恼,便是将这二者融合。”
云紫衣听到少年竟然身怀二种不同的剑意,瞬间吓坏了,看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天天虹自然知道少年不会骗自己,同样被李修元吓了一跳。
看着他感慨说道:“自古以来水火不相容,你竟然能身怀两种完全不同的剑意,恐怕打遍整个玄武大陆,也没有像你这样的家伙。”
犹豫了片刻之下,云天虹摇头苦笑道:“这事我爱莫能助,看来你真得去一趟雪峰山,跟不离的师傅论道一番了。”
在她看来,便是同为圣僧的老和尚,也未必能为眼前的少年解惑。
想到这里,便是圣人境的云天虹,也突然升起了一种无力感。
心道果然是学无止境,便是圣人境的自己,也还有许多不会,无法解决的难题。
云紫衣在旁忽然颤声说道:“难怪当初我打不过你了,原来你这么厉害了,难怪连不离师兄也被你斩了一只手臂......”
李修元一愣,他也没想到云紫衣会在这个时候旧事重提,这不是找自己的麻烦,也给眼前的女圣添堵吗?
想当初他和不离和尚的一战,完全是因为立场的不同。
两人不得不在高台之上分出一个胜负,哪能是眼前的少女所能理解?
在这种简单的是非观前,便是贵为圣人的云天虹,怕是也得回避一二。
毕竟圣人也要顺应天道,而圣地之间的争斗只是在天道规则之下,并没有逆天。
微微一怔的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和声说道:“紫衣姑娘误会了,这件事情当日因为我跟不离的立场不同,自然要分出一个胜负......”
李修元心想若是不离那家伙在此,怕是在感谢自己在天云山放他一马。
否则这会的不离和尚早就跟通天河渡船上的那个村姑一样,成了自己剑下的亡魂。
云天虹看了自己的弟子一眼,她是自然明白李修元的说法。
两人当时的立场不同,高台之上哪有不受伤流血的道理?
没有理会自己弟子的无理,而是想着少年身上两种不同的剑意。
看着宫殿上那繁杂美丽的雕刻,想着少年若真的融合了水火剑意之后......
会变成一种什么样的剑势,或者少年有朝一日,能将两种不同的剑势,衍化为一种怎么样惊人的剑域?
思来想去,她只是静静地说了一句话:“我期待你融合的那一天。”
李修元沉默不语,望着桌上火炉上呜呜作响的沸水,心道水壶之下是火势......
而烧沸之后的若水变成的氤氲的蒸气,如天地间的阴阳之力......
天为阳,地为阴。
天空的太阳是烈烈的火焰剑势。
大地上的河流是绵绵不绝的若水。
太阳照在河流上......火炉将水壶里的若水蒸发......
气化的水升上天空,在遇上阳光之后化为云朵,云朵是不是如天山之上那块消失的阴阳石碑?
天地阴阳,水火阴阳......
静静地,李修元在云天虹面前陷入了顿悟之中......
云紫衣怔怔地望着顿司悟中的少年,忍不住问道:“师傅,你跟他说了什么法,小贼竟然......”
云天虹摇摇头,轻声说道:“为师哪里跟他说法?他这是自悟。”
第二百八十章 圣人面前论阴阳 中
宫殿里少年在圣人面对顿悟、自悟。
火炉上的水壶发出呜呜的声音,云天虹轻叹一声,拎起水壶往紫砂中注入,给自己倒了一杯灵茶。
云紫衣撑着下巴,怔怔地望着顿悟中的少年,心道你是哪来的妖孽?
雪峰山上,寒湖前的木屋之中。
老和尚看着面对痴坐的不离和尚笑道:“痴儿,为师还在为你化去一身杀气发愁,梅山上的少年已经在顿悟天地间的阴阳之力了。”
呆坐中的不离一惊,看着老和尚怔怔地问道:“师傅,何为天地间的阴阳之力?”
老和尚想了想,看着他说道:“一阴一阳之谓道,万物由道而生,皆有阴阳不同的属性,正如你看见太阳跟月亮,水与火,天与地......”
不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问道:“阴阳跟我们兄弟的修行有什么关系?”
老和尚一愣,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悠悠地说道:“生命本源来自先天之气,一气分为阴阳。即以心为性,以肾为命。心为离属阳,肾为坎属阴。”
“阴阳生三,即精、气、神三合。由此顺行则生人......逆行返本则成丹长生。”
“他难道不是人吗?还要反溯流逆,去想想他从哪里来的不成?”不离和尚有些迷惑了。
“痴儿啊,你还没接触到这个高度。”
老和尚摇摇头,轻声说道:“为师为何要你去掉一生杀气,然后等待有朝一日修炼到化凡之境?”
“为何?请师傅为我解惑。”不离和尚摇摇头。
老和尚有些生气,随手拿起身边的木棒重重地敲打在他的头上。
大喝道:“你个白痴!”
“阴阳之后便是道,不入道你如何感悟天地法则,不感悟天地法则你终其一生也无法超凡入圣......”
老和尚感慨道:“想不到他在这个年纪便已经试着去感悟阴阳之力,要不了百年,便能踏入许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触摸的境界......”
不离和尚一听嘿嘿笑了起来。
摸着吃痛的光头笑道:“他得道了便能渡我,且让他先入,弟子还不着急。”
在不离和尚看来,但凡李修元悟了和道理,便能点化自己。
就像他在牛角镇一夜悟道破境一样,他对这个兄弟充满了信心。
老道士看着他的模样,想恨却实在恨不起来,毕竟这是自己的徒儿,能走到今天这样的高度,他已经非常欢喜了。
看来将不离交给李修元带入尘世,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想到这里,看着不离笑道:“他想来见我,过二天你去一趟梅山......”
不离一听嘿嘿笑了起来:“这还差不多,我以为他见了梅山的女圣,就不要兄弟了。”
......
接下来的几天,李修元只做两件事。
早上起来在风雪中练上一个时辰的剑,然后便是抄写佛经,下午去大殿中跟云天虹喝一个时辰的茶,请教一些关于玄武大陆的传说。
然后回来木屋之中,继续抄经。
他要在去雪峰山之前,抄完三卷经书。
砚台里的松墨发出淡淡的花香,连着铺在桌上的经卷,以散发出淡淡的冷香。
让他想起了在蓝田镇里用桃花汁液为澹台明月写的那首诗。
这也是他灵机一动,平生第一回用桃花汁液混合着松墨。
算是应了澹台明月那夜的冷香盈袖的意境。
花了几天的工夫,终于在不离和尚来到梅山之前,
将三卷经书抄完。
踏着梅山的晨雾,李修元将用白布包裹的经书交给了云紫衣,跟在不离和尚的身后往山下飘然而去。
还没等云紫衣回过神来,远远地传来了李修元的声音:“告诉女圣大人,有事给老和尚传音......”
云紫衣看着两的背影直跳脚,嚷嚷道:“小贼,你去玩也不带着我一起!”
李修元呵呵一笑:“你可以跟来啊,这里的路你比我熟悉......”
不离和尚远远地跟云紫衣挥挥手道:“师妹莫要添乱,师傅找他有正事呢。”
......
迎着冬日里的最后一场风雪,不离和尚带着李修元在转了不少地方,差不多将雪峰山上能去的地方都转发了一圈。
最后看着他哈哈笑道:“别客气,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随时可以来找师傅论道。”
李修元摇摇头,心道圣人上体天心,哪是自己想来便来的道理?
除非他跟不离一样,做了老和尚的弟子。
然后这却违背了他的意愿,眼下的他并不想依附于任何一处圣地或是宗门。
望着雪峰山隐于雪雾中的山峰,跟梅山完全就是两处不同的风景。
若将梅山比作温润的女人,雪峰山便是粗野的男人。
梅山给他一种秀美安静的感觉,而雪峰山则是山峦叠翠,有一种险峻的感觉。
看来老和尚当初选择此地清修,是真的想远离尘世,做一个出世的高僧。
站在寒湖边上,天地间显得异常的安静,老和尚外出还未归来。
李修元有些莫名的紧张,与他在梅山上的放松自如截然不同。
大概是因为他之前便跟云天虹见过几回,哪怕是在梦境之中。
而一想今日要单独面圣,他不由得有些紧张和忐忑。
而不离和尚一直把李修元当成兄弟来看,自然不会把他看成外人看待。
指着面前的寒湖说道:“还没结冰的秋天,师傅会坐在这里钓鱼,那些鱼儿都不怕他,甚至结冰的时候也会跳出来玩会......”
看着被茫茫雪雾笼罩着的寒湖,李修元轻轻叹息一声,说道:“那只能说明你师傅身上没有杀气,连这里的鱼儿也不怕他。”
之前的不离和尚一直不太明月师傅说的意思。
眼下听到李修元再次说到了杀气,想了片刻便想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看着李修元嘿嘿笑道:“我当时不明白为何师傅从来没钓上来过鱼儿,倒像是时不时蹲在这里跟喂鱼似的。”
李修元说道:“问题是圣僧在这里并不是为了钓鱼而坐在这里,或许这是一种修行的态度吧?”
不离看着他说道:“我想看看师傅钓鱼的模样,看看那些鱼儿会不会怕你?”
“有这个必要吗?或许我安静起来还不如你呢?”
李修元看着面前的湖面,心里在想像中老和尚独坐寒湖钓鱼的模样。
心道若是换成自己坐在这里,到底是钓鱼还是钓自己?
想着老和尚独居寒湖而不钓,这里的鱼儿想必会十分喜欢他吧?
而自己呢?自己能不能做到老和尚这样?
说到慈悲心,低头想想,他是不及老和尚万分之一了......
不离和尚看着他沉默不语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师傅让我跟你入世,你是打算带我去天云山?还是楼兰城?”
李修元一听之下怔了怔,皱了皱眉头,沉默不语。
在他看来天云山和楼兰,都不是不离和尚最好修行
的地方,以不离和尚的性子,杀气只会越来越重。
“这事不急,等我们离开梅山的时候再说。”
李修元叹息道:“我自己便是一身的麻烦,你跟在我的身边只会杀气越来越重。”
不离和尚怔了怔,拍着他的肩膀说道:“师傅把我以后的修行都交给了你,你连杀手土匪都不怕,你还怕我么?”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你以为我是你么?”
站在老和尚的露台上,李修元怔怔地望着眼前的寒湖,心里想的却是跟云天虹那日讨论的天地阴阳之力。
天地有阴阳,人间有白天黑夜,四季有春夏秋冬,自己的轮回剑上的水火......
陷入沉思的他,望着眼前冻成一大块冰的寒湖。
忍不住说道:“若没有天地之间的生生不息,这汪大湖会不会像那火炉上的水壶一样烧干?”
不离和尚听得一头雾水,他哪里知道李修元当下心里在想此什么?
正欲回话的时候,风中响起了老和尚的声音:“不错,若没有天地之间生生不息的阴阳循环,这里早就成了那烧干的水壶。”
李修元一愣,看着徐步面来的老和尚,赶紧揖手行礼道:“晚辈心有疑惑,百思不得其解,不得不来此打扰圣僧前辈的清修。”
“进屋再说吧。”老和尚看似徐步而来,却在瞬间的功夫便站在了两的人跟前,接着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
水是雪峰山上的雪水,茶自然是梅山的灵茶。
老和尚安静地坐在桌前,等着眼前的少年生火、烧水、煮茶。
直到端起一杯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灵茶,喝了半杯之后,才静静地问道:“你想要融化两种不同性质的剑意?”
不离和尚怔了怔,看着师傅和李修元的模样没有说话,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李修元给三人的杯中添上灵茶,苦笑道:“这事由来已久,晚辈也没指望在短时间里修炼完成,只需要找到修炼的法门就好。”
老和尚点了点头,放下手里的灵茶,静静地说道:“说来惭愧,无论是我,还是梅山的主人,都没想过去修炼第二种剑意。”
李修元一愣,他没想到老和尚跟云天虹一想,只是一门心思去研究、感悟天地大道,而不屑于世间所修炼的功法。
“难不成法则修炼到一定的程度,可以代替剑意?”
李修元忽然到自己玉碟上的那些法则。
看着老和尚问道:“如果感悟天地法则就能化为剑意,那还需要我么苦苦的修行做什么?”
在他看来,大不了先放下融合这二道不同的剑势。
大不了等到老道士所说的那种与天齐的高度,再回头来解决眼前的麻烦?!
老和尚沉默片刻后,看着他微笑说道:“从理论上这样解释没错,等到你走到那样的高度,再回过头来修炼剑法,自然是事半功倍。”
李修元一听忍不住苦笑道:“那么,在这之前,遇危险的时候怎么办?难不成一辈子都在山间修行?”
听到这里,不离和尚更迷惑了,心道若是这样,师傅也不会让我跟你去楼兰啊?
心里虽然作如是想,却不敢说出口来。
毕竟老和尚不是云天虹,他也不是云紫衣,老和尚平日里可比梅山的主人严谨多了。
老和尚将捧在手里的茶杯放下。
看着两人认真地说道:“两条路都能走通,只不过你若能先想明白这个道理,那么以后的路会容易许多。”
第二百八十一章 圣人面前论阴阳 下
“反之呢?”李修元想也没想,怔怔地问道。
“反之,就像不离一样,若不能闻道,便只能在山间苦修数百年的时光,期盼着有朝能一夜悟道。”
老和尚认真地说道:“我不能给你融合剑意的法门,那需要你自己感悟,但我可以跟你说说天地阴阳的道理。”
李修元看着他摇摇头,苦笑道:“天地阴阳我跟女圣大人请教过,她跟我说了一些道理,适才在寒湖边上晚辈也有所感。”
“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天下之所恶......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正如你看到门前这寒湖一样......”
老和尚看着李修元迷茫的眼神,继续说道:“若天地失去了阴阳调节,寒湖之水得不到生生不息的循环,终有一日这里将变成一个大坑。”
“如此,你有没有一丝的明悟?”
老和尚看着眼前的少年,想着有朝一日少年领悟阴阳之力。
然后再将其感悟的心法传授给自己的弟子,无形中可以让不离省去无数年的苦修。
至少,不用像他当初这样避开世俗,躲在雪峰山上冥思苦想无数个年头了。
李修元想了想,认真地问道:“如此说来,若将这寒湖比作若水,天空的太阳比作火焰。火焰拥抱若水之后,最终化为天空的云朵......”
老和尚点了点头,微笑道:“没错,雷电便是至阳至刚之力,然后天空的云朵再化为倾盆大雨,回到这寒湖之中......”
“如此说来,天地风火雷电都是源自于阴阳之道的变化而来......那么晚辈若是将这若水跟火焰剑意融合,岂不是回到了万物本来之初......”
这一刻的李修元茅塞大开,如夜行之人看见不远得的光明,心生欢喜,一路往前奔驰而去。
眼下的他,已经不再急于去融合这两种不同的剑势了。
在他看来,这太阴跟太阳,如天地阴阳不断演化,自己的两种不同的剑势难不成有朝一日也会化为这天地之势?
起到这里,他忍不住拿进铁钳从小火炉里夹了一块烧红的木炭,又取了一个茶杯往里倒了半杯温茶。
在木炭放进茶杯的瞬间,发出了咝咝之声,有一道气流算杯中冲出,往屋顶冲去。
“这跟铸剑淬火之时,是一样的道理啊......”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自己在山间挥汗如雨,第一次为唐秋雨重铸那把秋水无痕时的情形。
千锤万炼之下,始终离不开那一桶雪水淬火。
便光有神火,若没有一桶最简单的若水,怕是神仙也没办法铸成一把最简单的长剑。
“何谓阴阳?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是谓阴阳最简单的道理,就跟你的水、火剑意一个道理。”
老和尚指着一旁发呆的不离。
微笑着说道:“希望你一朝顿悟,可以告诉我这徒儿何为天地阴阳,又如何从阴阳之势溯本回源,找到最初的道理。”
李修元看着一旁的不离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双手一摊。
苦笑道:“弟子初闻道,且闻且思且修,没有数十年的工夫,怕是不成。”
老和尚点了点头,心想我也没指望你一步登天。
望着门外的寒湖上飞过的大鸟,想着过不了几日春风将起时,梅山就该热闹起来了。
想到这里,看着自己的弟子静静地说道:“不着急,不离便是多花几十年,在世间好好磨练一番......”
这一回,不离和尚倒是懂事,伸手拍拍李修元的肩膀,嘿嘿笑了起来。
说道:“和尚以后能不能得道,就全靠你了。”
李修元看着湖上飞过的大鸟,喃喃自语道:“鸟儿飞过,寒冬将尽,春天就要来了。”
“那不是还要在梅山上酿酒吗?”
不离和尚一想到师傅说的那些话,心道自己若是学不会酿酒,难道永远不能回山不成?
想到这里,不由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没有重新入世修行,便要先跟你在梅山上学酿酒了,还有那二个家伙......”
李修元点了点头,收回望向寒湖的眼光,静静地说道:“酿酒也是修行,待你独自酿出一缸美酒之时,便能体会什么是人间的烟火气。”
不离和尚一愣,扭着看着他说道:“那为什么之前在通天河边你不说?”
李修元摇摇头,回道:“一来你又没问过我,二来一路上我也没有工夫酿酒啊?”
看着不离和尚目瞪口呆的模样,李修元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随手拿出已经抄好的佛经轻轻地放在两人的面前。
沉默片刻后说道:“这二卷佛经昨日才抄好......晚辈身上别无长物,就以此经书相赠,还请圣僧前辈莫要嫌弃。”
不离和尚很豪迈地一挥手,满心欢喜拿起一卷打开,认真地说道:“这可比灵石要好,你还欠我二株灵药和一锅妖兽肉......”
不离和尚想着自己已经破境,接下来得替师兄、师弟们讨些好处。
老和尚静静地拿起面前的佛经,缓缓翻开一页,望着扉页上写的四个字,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看着李修元问道:“不是落霞仙人吗?怎么又变成了诸天游子?”
李修元取出一枚空间戒放在不离和尚的面对,静静地说道:“这是我答应给你的东西,以后也没有了......”
说完看着老和尚想了想,静静地说道:“晚辈当日妄自菲薄,以落霞仙人自居,见到前辈之后才觉得自己如沙尘般渺小。”
不离和尚听了李修元这番话,这才醒过神来,一时间呆住了。
“晚辈少小离家外出修行,后来好不容易有了一些成就却又不得不离家乡......想来想去,自己便是浪迹于诸天的游子,不知道何日才能归家了。”
想着自己一路走来的种种经历,李修元叹了再叹,看着师徒两人幽幽地说道。
不离和尚虽然没有完全听明白李修元说些什么,但是想了想,还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最安慰。
只有老和尚明白少年的苦衷,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才好。
在他看来自己的弟子连玄武大陆还不曾离开,少年已经在诸天浪迹,便是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或许等到不离和尚修为大成,便是自己跟师妹两人离开玄武大陆,游历诸天之时。
轻轻地翻动着手中的经书,看着字里行间佛法的妙处,老和尚忍不住叹了再叹。
看着不离和尚说道:“此经值得你好生修行......莫要辜负了李修元的一遍苦心。”
不离和尚轻轻翻开手里的佛经,轻轻地读了二段之后,看着李修元问道:“此经书作何解说?”
李修元低着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读此经一来感悟佛法,二来修行佛门的无相金身......”
不离和尚沉默片刻后,怔怔地问道:“修行佛门肉身之力,真的能肉身成圣吗?”
李修元望着不离和尚一脸疑惑的神情,静静地说道:“我师父就可以,我信我师父,你想学吗?若你不怕吃苦,改天我教你......”
没有顾忌眼前的老和尚,李修元看着不离和尚认真地说道。
在他看来,自己当初修炼无相法身千难万难,皆因为五域缺少修炼的资源。
而玄武大陆地大物博,哪里会
为了修炼的资源而发愁。
不离和尚没料到李修元如此慷慨,看着他的脸,不由想起了多年前自己在雪峰山跟着师傅苦苦修炼的情形。
只是沉默了片刻,然后开始期待。
看着老和尚问道:“师傅,不离眼下还能修炼佛门的肉身之力吗?”
“为何不可?”老和尚看着两人决然不同的神情,不由得说道:“玄武大陆不缺灵药,你正好一边修炼佛门心法,一连用佛法化去心里的杀气。”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欲修无相金身,你处先修炼无相法身......第一卷的心法等我回到梅山之后,再给你整理出来。”
“这么麻烦?还有一卷心法?”
不离和尚吓了一跳,在他看来少年的肉身已是逆天的存在,没想到在这之前竟然还有另外一卷功法。
李修元摇摇头,说道:“无相法身唯有佛门弟子才能明白其中的道理......佛法加上灵药淬体,想来难不倒你。”
说到这里,李修元忍不住抬起头来望着屋外的寒湖,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情。
喃喃自语道:“第二卷无相金身的道理却在我给你的这卷经书之中,不需要你用灵药淬体,而是需要你顿悟这佛经里的道理。”
老和尚看着两人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看来第一卷是明其法理,再配以灵药淬炼其身,第二卷讲究的是顿悟了。”
李修元微微一笑,回道:“曾有前辈告诉我说,无相金身的修行便是顿悟,悟了,便破了......这其中的道理,晚辈却是无能为力。”
不离和尚摇摇头,苦笑道:“能不能不修第一卷,从第一卷开始修行?”
李修元一听之下,忍不住呵斥道:“不明其法,你如何修炼金身?”
老和尚气得抓起身边的木棒往不离和尚挥打而去。
大声说道:“你这个白痴,你想气死为师么?”
......
接下来的日子,李修元便在雪峰山上住了下来。
无事的时候来陪老和尚煮一道灵茶,二人打一回禅机,乐得老和尚连连夸奖他对佛法的领悟胜过不离甚多。
但最多的时间,李修元则是来到佛殿之中,静静地坐在佛前问心。
须弥山上的佛殿他去不了,一路走来,早就忘记有多久不曾见佛。
再见玄武大陆的诸佛,少年依旧心生欢喜,看着大殿上的诸佛,心里暗自思量,便是有一天去佛修道,最事的归宿还是离不开大道法则。
佛亦是道,万变不离其宗。
就像自己的水火剑势一样,最终的归宿便是阴阳合一,化为天地间最初的状态。
虽然那一天在他看来还有很远,但他相信只要自己锲而不舍,终有一天会走到老道士说的那个与天齐的高度。
或许,等他回到楼兰城见到孟神通的时候,就该跟他讨要星辰剑法了。
即便当下自己还修炼不了,但是他可以先感悟其中的道理。
因为他也不知道老道士会不会哪天突然发起神经,一脚把自己踢回修罗天域。
如此一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到这里再跟老师请教关于星辰法剑的道理了。
出了佛殿观山景,李修元望着大殿的飞檐和眼前苍茫的群山,忽然想到老和尚说的事情。
看着身旁的不离尚问道:“眼见春将至,请圣僧为我们演示一下如何钓鱼,你觉得怎样?”
不离和尚一愣,看着他说道:“那得在寒湖的冰面上砸一个洞出来......”
李修元看着他笑了笑,说道:“你去问问师傅,我们现在就去把那寒湖砸一个洞来。”
第二百八十二章 寒湖有鱼
当李修元将寒湖砸出一个大洞,当老和尚静坐露台挥杆钓鱼......不如说是喂鱼的时候。
当两人守在湖边,看着老和尚把自己跟寒湖化为一体的时候。
当湖里的鱼儿跳出水面,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注视着湖边突然多了一个陌生人,感到好奇的时候。
不离和尚深深地震撼住了,因为跳出寒湖的鱼儿并不怕李修元,甚至有一种想要跟他交流的意识。
他终于明白,为何师傅说自己杀气太重,连这湖里鱼儿也怕自己的道理了。
一人一鱼对视了刻,李修元嘴角微动。
不知道念诵了一通咒语还是佛经之后,跳出冰面的鱼儿,扑通一声又回到了寒湖之中。
老和尚看着少年身上那一层若有若无的佛光,心里暗自赞叹不已。
万物有灵,便是寒湖里的鱼儿也想修行。
而前眼前的少年,在鱼儿跃出湖面的那一刹,分明是慈悲心大起。
欲要生起度化眼前鱼儿的意识,竟然让鱼儿舍不得离去。
若不是鱼儿离不开水,估计今日那跳出水面的鱼儿,便想时时跟在少年身边修行。
“善哉,善哉......万物有灵,皆因为你一念慈悲......”
老和尚看着李修元静静地说道:“菩提生智慧,智慧生慈悲,你不入佛门实在是一件憾事啊。”
正在湖边发呆的李修元一听之下怔了怔,随后笑道:“我师父说佛亦是道,前辈既然是圣僧,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天道、人道以及六道轮道,万法不能其道......你有一个好师父啊、”
老和尚收回鱼竿,一挥手,将剩下的鱼饵全都扔进了寒湖上的冰洞之中。
李修元放出神识放寒湖的冰层下探寻而去,看着正在抢食鱼饵的鱼儿笑了起来。
静静地说道:“师说道是无生有,太极生二仪,阴阳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然后八卦演变自然万象......”
站在李修元身后的不离和尚问道:“什么是八卦?说来听听!”
李修元吸了一口气,放出的神识眼见鱼儿将最后一粒鱼饵抢食完,不由得微笑了起来。
回道:“师父说八卦其认为:乾为天,坤为地,巽为风,震为雷,坎是水,离是火,艮是山,兑是泽......”
不离和尚一愣,怔怔地说道:“你岂不是要将坎跟离二卦融合,这个怕是好麻烦吧?”
李修元没有理会他,而继续喃喃道:“所以说,佛即是道,道亦是佛。心生色空,道生阴阳;色对应阴,空对应阳。”
“我师父说四谛对应四象,心通过色空衍生四谛真理,道在阴阳衍生四象......八正道对应八卦,佛在四谛证悟修心的八正道法门,道在四象衍生出八卦......”
想起当年在牛角镇上遇到老道士的一幕,李修元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跟在师父的身边实在是太少了。
不离和尚看着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还是不明白。”
李修元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还是先将这一身的杀气消去,连这湖里的鱼儿都怕你。”
不离和尚嘿嘿笑了笑,问道:“你想怎么帮我解决?”
李修元摇摇头:“我还没想好,我要回梅山了......等下山以后再帮你想办法。”
“进来喝茶吧!”收起鱼竿的老和尚走进木屋,说道:“有话进屋说......”
李修元点头说道:“我想去看看梅山的春天,不知道雪峰山的春天会是什么
样子。”
不离和尚想了想,说道:“没有梅山好看。”
......
梅山之上。
坐在屋檐底下,望着不远处依旧绽放散发出阵阵幽香的寒梅,阴影里的李修元跟木屋混为了一色。
梅山的第一场春雨悄无声息,淅淅沥沥一夜过去,便将屋顶的积雪化去。
滴滴答答摔在屋檐前的青梅板上,吵醒了沉睡的少年。
早起的李修元没有练剑,则是拖了一把椅子,静静地坐在屋檐底下,捧着当初在天风城抄写的那卷道德经。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少年,经书的纸张已经显得有些泛黄。
空旷寂静的竹林吹过一阵春风,发出一阵哗啦啦的声音。
捧着经书的李修元抬头望着天空中露出的半个太阳,心想时间还早着呢。
心里想着,酿酒的一干物件都已经准备妥当,就等着不离过来,便可以开炉动手酿酒了。
来的时候,楼兰城是仲春。
估计回去的时候,那里依旧还是春风依旧花未谢。
如此,若是脚程快一些,岂不是可以赶到自己那新建院子的最后一场花事?
岂不是还能在楼兰城里酿上几缸杏花酒?一来还了司徒天行的人情,二来说不定还能吃到楼兰城的春杏。
收住心思,目光凝聚经书,轻声念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读书跟吃饭睡觉一样,李修元一旦开始便不会为眼前的春风所动。
静静地,将一卷经书读完,天空中藏在云间的太阳终于露出了一个笑脸。
想着来到梅山许久,还没有认真看过这里的险峰,于是收起经书,移步往后山而去。
山道上的积雪已经开始融化,青石板铺成的小路露出了本来的面容。
只有山间松林间还堆着一些白雪没有完全融化。
沿着小路往上行走了半个时辰,抬头望去不远处有一道绝壁。
山间初融的雪水化为一道飞流,争先恐后地从山间往悬崖底下飞落。
在山间发出阵阵的轰鸣声,像是为了证明梅山的春天已来。
便是这样,更高处的积雪如同他在塔格雪山看到的那样,便是春风化雨,也摧不动雪山上的万年寒冰。
这里是大雪山的深处,这里是梅山。
当初为了考虑弟子们生活的环境,云天虹将宫殿只是建在半山腰之下。
这样才不会受到梅山终年寒冷气流的影响。
让云紫衣一等弟子可以感受到梅山的春天,不用去有山上苦苦煎熬。
便是李修元一路拾阶而上青石铺成的小路,也只是堪堪通往半山间的一处悬崖。
遥望山顶,在李修元看来丝毫不比洪荒的天山矮上几分。
看着眼前的风景,一时说不出话来。
之前他认为雪峰山险峻而梅山秀美,没想到一番峰回路转之下,梅山居然也有一处绝壁悬崖。
山风呼啸而来,站在崖畔看着瀑布向绝壁飞流直下,一阵阵轻微的轰鸣传上崖来。
分明在向分显示这是一处深不可测的深渊。
深渊不见底,李修元将目光望向了更远的地方。
在他正前方,一路向南,便是通天河,白雪城和楼兰。
自己要不了多久,便要离开雪山深处一路往南。
即便他已经在洪荒登过天山绝巅,如今站在梅山的半山腰,望向眼前的苍茫雪山。
也会有一种置身天地间,渺如烟尘的感觉。
俯瞰眼前的层云生灭,耳听瀑布摔落深渊发出的轰鸣声,想着不知此时的杏花谷是春天还是秋季?
妹妹和小青做了母亲之后,加上师娘的小宝,自己的母亲怕是忙不过来吧?
静立山崖沉默地看着天空中滚滚而去的云层,想着当年的天山之上的那些日子。
站在山顶看是云雾,等下到山下却是薄雾细雨笼罩一方烟雨迷茫的世界。
不知道当下的楼兰城,是不是已经笼罩在春雾之中。
等到自己回到楼兰,会不会被世间的烟雨打湿自己如夜的黑衫?
......
早春的楼兰城,沐浴在细雨纷飞的春风之中。
杏园之中,司徒天行移栽的杏花已经有细小的花蕾在枝头露出头来,花园中的青草早早从泥土里钻出自己的脑袋。
客堂里的屋檐下,纳兰若玉让陈小燕将茶桌搬了出来。
桌上的小火炉里的木炭在轻轻地燃烧,壶里的泉水呜呜作响,屋上的青瓦点点滴滴的雨雨往下滴落。
入眼处,便是一幅春色仕女图。
“师傅,眼见师兄一直没有消息,我们要不要先回竹峰看看?”
司徒静云回了白雪城的老家,杏园里只剩下小灵儿等三人,一个冬天没有见到自己的亲人,陈小燕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了。
纳兰若玉懒懒地靠在椅子上,望着透过云层落下的了一缕阳光,心里不知道要想些什么。
突然听到自己的弟子想回竹峰,一番思量之下,便静静地回道:“小灵儿,你也想家了吗?”
小灵儿没有姐姐的心思重,在她看来,楼兰城可比竹峰好玩多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平安那家伙不在,没有陪自己练剑。
“姐姐去哪小灵儿就去哪。”
小灵儿想了想,看着玉尊和姐姐说道:“小灵儿只是有些想平安了,不知道去年冬天他有没有破境......”
纳兰若玉点了点头,看着二人淡淡地笑了笑。
说道:“那便回去看看吧,燕儿你一会去一趟城主府......等你师兄回来了,我们再来。”
跟凤凰城宇文琉璃起的一样,纳兰若玉想着把此事交待给司徒天行,待李修元回来,自己等人就能收到消息。
因为执法长老一事,自己的弟子已经跟天云山撇清了所有的干系,只怕是回到楼兰,也很难再回竹峰了。
陈小燕一边往壶里落入灵茶,一边笑道:“师尊没听城主大人说吗?凤凰城的小公主也等着师兄的消息呢。”
忽然间,纳兰若玉的眉稍动了动,看着陈小燕说道:“有人在拍门,你去看看是谁?”
陈小燕一愣,看着她问道:“这院子师兄从来没住过,我们在楼兰也没跟外人来往,谁会在这个时候拍门?”
纳兰若玉看了她一眼,说道:“带着小灵儿一起去,看看来人是找谁的。”
小灵儿一听,跳起来拉着陈小燕的手往外走。
说道:“姐姐我们去看看,会不会是凤凰城的姐姐来了?”
陈小燕笑了笑,回道:“怎么可能,师兄还没回来,司徒城主也没捎信去凤凰啊?”
小灵儿摇摇头,笑道:“既然不是凤凰姐的姐姐,那会不会是来找哥哥麻烦的坏人?”
一边说话,姐妹两人一面往外走,片刻之后,陈小燕拉开沉重的大门,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个陌生人说道:“你们找谁?”
第二百八十三章 楼兰来了不速客
当陈小燕带着两个年约二十左右的青年进到杏园,来到纳兰若玉面前之时。
纳兰若玉已经明白这二个青年是来找自己徒儿麻烦的。
放出神识之下,她自然听到了陈小燕跟两人的大门处的一番对话。
看着静坐客堂外的玉尊,来人震惊之余,第一个想法便是赶紧离开。
两个青年皆是一身青衫,来自遥远的天龙圣地。
稍大一些,约莫二十一岁的是端木斐的师兄端木青云,天龙圣地炼虚六重的修为。
站在他身后的是他的师弟凌天,同为炼虚三重的修为。
二人看着一身白裙看似静雅清冷,一身修为莫测,端坐堂前如凡人一般的女子,丝毫不敢有一丝的不敬之意。
就在两人准备扭头离开的时候,坐在屋檐下的纳兰若玉抬头淡然地看了二人一眼。
天云山玉尊的眼神就像她的人一般,比天荒山最高山上的冰雪还要寒冷。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也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便是这一眼使两个青年顿时生出不敢违逆的感觉。
“听说,你们来找我的弟子?”
纳兰若玉并没有请两人落座的意思,而是看着冷冷地问道。
“说来听听,你们找他何事?如果我没记错,他跟你们天龙圣地并没有来往。”
稍大的青年男子怔了一下,上前一步揖手说道:“晚辈天龙圣地端木青云,这是我师弟凌天......我们此行,只想见见传说中的修罗......”
花了一会的工夫,端木青云将自己的来意述说了一番。
见一脸清冷的纳兰若玉没有回话,只好继续问道:“我听说修罗应该住在这里,未知前辈来自何处,难不成是修罗的家人?”
陈小燕一愣,心道自己在门外只想着问来人的意图,却忘了介绍师傅的身份了。
想到这里,不等纳兰若玉开口,她赶紧说道:“这是我师尊,也是来自天云圣地的玉尊大人......”
只为四大圣地,玉尊的琴仙的名气早就在各大圣的修士间流传。
不需要陈小燕多言,两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重新见礼。
齐声说道:“晚辈见过天云圣地的玉尊大人。”
要知道眼前的纳兰若玉虽然看似年轻美貌,可是辈分却跟两人的师尊一样,不容他们小视。
“说说你们的来意吧。”纳兰若玉想了想,看着两人淡淡地说道:“修罗是我的弟子,只不过他人不在......”
端木青云一愣,没想到天云山的玉尊竟然承认是修罗的师尊。
毕竟他从端木斐口中得修罗只是楼兰城的一介散修而已。
想到这里,端木青云拱手说道:“听闻修罗只是楼兰城一介散修,不知道他何时拜在了玉尊大人的门下......”
纳兰若玉一愣,看着一旁的小灵儿说道:“小灵儿,告诉他们。”
小灵儿看着两人皱着眉头说道:“大哥哥一直都是竹峰的大师兄,你们可以去天云山打听啊。”
陈小燕眼见小灵儿说不清楚,便接着说道:“你们找楼兰城的城主打听一下,这院子的主人跟我们是什么关系?”
端木青云一听,忍不住倔强地说道:“且不管修罗是不是天云山的弟子,晚辈只想跟他比试一场,请玉尊大人成全。”
纳兰若玉一愣,没想到这家伙果然是来打麻烦的。
心道自己师徒三人在此等待了一个冬天,也没等到李修元的影子,哪是你们想见就见,想打一架便打上一
架的?
摇摇头,纳兰若玉平静说道:“你既然来自天龙圣地,难道不知道我那弟子还没回来么?还是说此行是你们掌教的意思?”
端木清风一听之下不由得愣住了,心道自己虽然从师弟嘴里得知一些消息。
但是他哪里知道这么久都过去了,那家伙竟然还没回来。
而自己两人不远万里来到楼兰城,竟然扑了一个空。
想到这里,一时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倔强地回道:“既然他不在,弟子便在此等上一些时日......”
好不容易来到楼兰城,无如无何也要见到师兄嘴里,能打败秋云山公子的少年。
这跟天龙圣地无关,端木青云心道自己的师弟没能跟少年交手。
但是从秋云山公子的修为来看,当也不弱于自己。
他想试试自己能不能战胜那传说中的少年,那个以一介凡人之力,打败了楼兰城王家炼虚境的修士,打败秋云山公子的少年。
这是属于他自己的骄傲,也是他的坚持。
虽然此行他没有告诉自己的师尊自己的目的,但是他相信只要自己战胜了修罗,想必师傅和掌教也不会怪罪自己。
“你们随便,要打架去找城主大人报备,不要呆要杏园之中。”
纳兰若玉皱眉说道:“还有,我们明日就要离开楼兰,你可不要试图破门而入!”
在她看来,等着自己三人离开之后,杏园的日常打理和安全自然是交给司徒天行。
若是眼前的青年胆敢闯进来掏乱,她不介意出手替天龙圣地的掌教教训眼前两人。
这里不仅是李修元的杏园,还是自己女弟子曾经的家园,她决不允许此地再受到外人的攻击。
端木青云怔了怔,喃喃说道:“晚辈就在楼兰城中等上一些日子!”
纳兰若玉一听冷冷说道:“若是他一直不回呢?”
端木青云拱手说道:“若是夏日不回,晚辈便往雪原圣地走上一回,希望能在那里跟他相遇。”
纳兰若玉皱了一下眉梢,说道:“随便你等上多久......不过我有一事警告你,我那弟子并没有灵脉,修为也不如你。”
端木青云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犹豫片刻后说道:“我只是想跟他比试一番,并不会有生死决斗的事情发生。”
纳兰若玉挥了挥手,静静地说道:“如此最好,燕儿送客,我要歇息了......还有,你去一趟城主府,告诉司徒天行我们明日要回竹峰了。”
看着眼前的端木青云,让纳兰若玉想起了曾经的欧阳轩。
心道当初在天云山李修元便能打败雪原圣地的天骄,这去了一趟上古遗迹,若是没有一点进展,便是输了也是活该。
端木青云哪里敢赖在杏园不走,当却跟纳兰若玉揖手道别,转身往外走去。
楼兰城很多,他可以一边游玩,找一家客栈住下,等着少年的归来。
......
待到三人离去之后,小灵儿看着纳兰若玉问道:“玉尊姐姐,这二个家伙是来找哥哥打架的么?”
端着手里的灵茶,纳兰若玉望向天空的白云,皱着眉头说道:“估计是你大哥哥在洪荒出了风头,这些家伙心有不甘吧......”
小灵儿向来对打架没有什么输赢的概念,从在天云山见过李修元起,在她眼里李修元哪有打不过旁人的道理?
想到这里,忍不住摇头说道:“可惜我们要回竹竹峰,看不到大哥哥跟这两个家伙打架了。”
纳兰若主想
了想,说道:“我们都没有消息,更不用说这两个家伙了。”
小灵儿忽然间想到一种可能,犹豫片刻后问道:“玉尊姐姐,是不是有了哥哥的消息,我们就可以回来了?”
纳兰若玉点了点头,笑道:“我们回去看看,若是宗门无事,下回让你把平安也带来楼兰城玩玩。”
小灵儿一听,终于拍手笑了起来:“小灵儿回去要找平安练剑去,姐姐现在都不理我了。”
纳兰若玉拍了拍手,看着她笑道:“我们明日便离开这里,下午我们去楼兰逛逛,给你买些零食带回去。”
......
梅山之上,宫殿之中。
花了十天的功夫,不离和尚、云紫衣、云岚三女跟着李修元一起,终于勉强将酿酒的工艺学了一个大概。
将云岚从银川城买回来的水缸全都装满,堆在棚里慢慢发酵。
而李修元则跟在云天虹的身后,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完成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道寒梅灵茶的制作。
当云天虹将来得之易的灵茶递给他时,便是之前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李修元,双手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这可是他在修罗天域不敢想象的事情,虽然之前他在天玉城的玉琼阁中,也曾买到过灵茶。
可跟眼下由女圣亲手栽培的灵茶,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道理。
因为云天虹告诉他,这样的灵茶便是她每年也只能采摘不数不多的几盒。
除了雪峰山的老和尚,谁也没有资格品尝。
连云紫衣等人日常煮的灵茶,也只是梅山弟子后来栽种的,跟这种于梅山深处,由女圣培育的灵茶完全不同。
便是老和尚在雪峰山上移栽了相同的灵茶,最后也没有成活。
于是两人得出的结论是,只有梅山上的土壤和灵气,才适合这样的灵茶生长。
从那以后,老和尚便再没想过此事。
同云紫衣一样,不离和尚也跟师兄在雪峰山上种了一些灵茶,最后得到的灵茶跟云紫衣等人栽种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静静地收起桌上的灵茶,李修元喃喃说道“想不到晚辈先是借助前辈的宝地涅槃,最后竟然还得到这世上难得一见的灵茶。”
云天虹看着他笑道:“你不是教会紫衣她们酿酒了吗?”
李修摇摇头,苦笑道“她们只是熟悉了酿酒的工艺,最后能酿出什么样的灵茶,还得看她们的心性和天意了。”
在他看来,毕竟自己从酿酒以来,那刻骨够心,摧人心肠的酒,他和师傅酒痴两人都只酿出过一次。
之后他曾如酒痴那般尝试过无数次,然而再也没了那种催人泪下,断人心肠的灵酒了。
想到这里,只好怔怔地说道“这酿酒跟炒菜、练剑一样,最后能有什么样的成就,谁也不知道......”
云天虹叹了一口气,说道“看来,我得让云岚再去一趟银川城......让她两人这个春天好好学学如何酿出一缸美酒。”
自己在梅山已经酿了不少的灵酒,没想到梅山主人尤嫌不够,李修元不由有些意外。
转眼想想若不趁着春意正浓,将刚学到的酿酒手艺重温一下,估计到了明年春年便会忘得差不多了。
一想到云紫衣和云岚两人蒸米洗缸的模样,李修元忍不住说道:“前辈莫要给她两人太多的压力,一年不行,明年还可以再试......”
云开虹点头说道“我这不是趁热打铁么?要不你留下来,再酿一回?”
第二百八十四章 与君歌一曲
已经萌生去意的李修元哪会继续呆下去?
在他看来,一个冬天过去,只怕天云山的二个师尊已经等不及了。
虽然无论是梅山还是雪峰山,都是一处修行的宝地。
只是于他来说,却并不适合他在玄武大陆的修行。
没有生死之间的磨砺,他便无法接着进行凤凰涅槃,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涅槃要花少多久的时间。
但是想来想去,据他看来唯有天云山竹峰之下的深渊,才是他修炼的宝地。
只要自己坚持在深渊之下苦苦地修炼,至少呆在玄武大陆这十年里,能将凤凰涅槃修炼第七,甚至第八转。
而这样的危险之地,于梅山还是雪峰山,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伸手给云天虹添上灵茶,李修元喃喃说道“晚辈的两个师尊还在天云山等着我,跟不离比起来,我在尘世的牵绊更多。”
云天虹叹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的悠悠春光。
静静地说道:“此行楼兰你有何计划,难不成你还要再回天云山不成?”
李修元摇摇头,轻声说道“晚辈跟天云山已经缘尽白雪城,就算回转也只是去看看两个师尊而已......”
对他来说,只怕天云山的执法长老和西门无痕师徒两人,都不想再见到自己。
除了那个一脸呆萌,在洪荒世界得到了不少机缘的西门语嫣。
自己就算要回天云山也只是悄悄往竹峰而去,除了自己的两个师尊,估计谁也不会知道他回到了竹峰下的深渊。
云天虹一愣,看着他说道“如此,待得你尘缘事了,来我梅山隐居数年,如何?”
在此生活了半个冬日,李修元确实喜欢上了安静秀美的梅山,更不要说边上还有圣僧在此。
只是一想到自己于玄武大陆来说,眼下只是一个匆匆而过的路人。
不知道那一刻就会被老道士带着离开这里。
思来想去,只好老实说道:“晚辈不知道哪天便会突然离开玄武大陆......倘若我了结前尘往事,再踏诸天之时,一定来梅山叨扰前辈......”
云天虹一愣,看着他问道:“那么,你需要花上多少年的功夫,才能回转?”
李修元望着窗外天空匆匆而过的流云,想着自己便是化凡之后,还得走那条登天之路。
以及去了结师父和老尚于须弥山上的恩怨......
忍不住喃喃自语道:“我不知道几个不同世界之间时间的流速,有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是百年......”
“只是百年的光景么?那倒也不算太长,我等得起。”
云天虹看着他淡淡地笑道:“我想不明白,你既然能穿越黑洞,于诸天浪迹,为何还要回到曾要的世界去了结尘缘?”
李修元一听云天虹说及此事,禁不住苦笑了起来。
无可奈何地说道:“前辈你看到的这些一切,都是来自于晚辈的师父......眼下的我并不能于诸天穿行,除非我去完成所有的修行......”
云天虹伸了一个懒腰,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的少年笑了起来。
说道:“原来如此,看来你跟不离一样,都要完成自己的化凡之旅了......你打算如何帮助不离,我跟他师傅可等不了太长的时间。”
李修元无奈地回道:“我自己还未来化凡,便要先想不离的事情......这事,等我们回到楼兰再说。”
在他看来,不离和尚已经是合体境中期的修为,再加上他接下来将要修炼佛门的无相法身,世间怕是没有几个仇人了。
这样的不离和尚,只要能静下心来于世间静修,想要化凡倒也不难。
毕竟不离的身世简单,没有像自己这般缠着一堆理不清,剪还乱的尘缘。
“雪原圣地的欧阳夏云那家伙不错......前辈倒是可以让紫衣姑娘跟那家伙来往试试,说不得还能收一个男弟子......”
自己跟不离两人将欲离开,李修元突然之间想到了欧阳漫雪那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弟弟。
当初在牛角镇上,他便看好两人。
只是梅山的弟子不屑进入雪原圣地发现的遗迹之中,这才使两人少了一些机缘。
想到这里,李修元继续说道“那家伙本来差得一塌糊涂,好在于洪荒世界得到了一番磨砺,眼下也是炼虚中期的修士了......”
在他看来,只要云天虹愿意收欧阳夏云为徒,想来雪原圣地自然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云天虹一愣,看着他说道:“你为何突然想到这事?要不,我把紫衣许配给你如何?”
李修元吓了一跳,赶紧摇摇头说道:“眼下的晚辈就是一团理不清和乱麻,哪敢去想着这男女情之一事?紫衣在我眼里,便是跟妹妹一般模样。”
云天虹一听怔了怔,无不感慨地说道:“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份心性,看来紫衣能做你的妹妹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接着,云天虹换了口气静静地说道:“你说那的少年心性如何?要知道,梅山可不会跟玄武大陆的四大圣地任何一方扯上干系。”
李修元一想到欧阳夏云的模样,脸上忍不住露出古怪的笑容。
轻声说道:“那家伙紫衣在牛角镇上见过,生着一副比女子还要漂亮的面容,前辈只要见上他一面,怕也会忍不住收他为徒的......”
云天虹摇摇头,提醒道:“他来自雪原圣地。”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回道:“他师傅是欧阳重明,只要前辈愿意,我想欧阳长老肯定不介意让那家伙跟原圣地解除关系。”
以欧阳夏云眼下的修为,跟一个强大的女圣比起来,李修元想都不用想,欧阳重明肯定会求之不得。
毕竟只是跟雪原圣地撇清宗门的干系,又不是斩断血缘。
真到雪原圣地遇上麻烦的时候,只怕云天虹也会忍不住为自己弟子出手。
之所以在撇清关系,在李修元看来,无论是老和尚还是云天虹,跟自己想的莫不一样,便是不想被任何一个圣地当成免费的打手。
更不想为他人所得利用。
圣人感悟天道,修炼天地法则,哪里愿意,也不能踏足世间的俗事,那样只会玷污了她们的道心。
云天虹愣了愣,然后笑着说道:“这事我改天问问紫衣,只要她喜欢......我倒是可以往银川城走上一回......”
对她来说,圣人不入世,那只是因为世间俗事不值得她低头一顾。
而云紫衣于她来说,便是自己的女儿一样。
倘若欧阳夏云真的像李修元所说的那般,她倒是不介意替自己的徒儿寻一门良缘。
想到这里,云天虹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来:“你才多大,想不到你倒是替紫衣考虑起终身大事了......”
李修元摇摇头,没有说话,在他看来欧阳夏云确实不错,至少画的神画,自己就望尘莫及。
自己也就这么一提,至于最后紫衣能不能跟地家伙走到一起,这事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没准慕容芷兰那丫头,也喜欢上那家伙了呢?
怔怔地,望着窗外如画的春色,发起了呆来。
不知过了多久,云天虹似乎想起了什么,看着他问道:“你那难听的琴声,我只见你弹过不到三回,怎么不继续练了?”
李修元回过神来,尴尬说道:“找不到感觉,光练不
成......估计要等一个契机吧?”
云天虹一愣,她还是头一回听人说学琴还要等一个契机。
在她看来,但凡琴艺超凡之人,莫不是苦练之后得出的成就,哪里是做个梦就能弹出一曲行云流水,惊动天人的神曲来?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说道:“你决定要离开......我还没听你弹过琴呢......”
李修元一听怔了怔,说道“紫衣的琴声我很喜欢,想必也是前辈传授,我便不在这里出丑了吧......”
“她是她,你是你......再为我抚上一曲吧,就算再难听,那又如何?”
云天虹看着他说道:“琴就在这里,去试试吧?”
说完指着一旁的琴台,静静地说道:“这琴是我师傅当年送给我的,琴弦不知已经换过几回了,声音还行......”
李修元怔了怔,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铁琴,何曾不是先生所赠?
当年先生为自己的修行花费了不少的心血,虽然没怎么管自己修行方法,但是先生替自己选的路,每一条都是正确的。
无论是琴道还是剑意,还是自己修炼的无相法身,边茶道也是先生当年教给自己的。
而自己一路走来,又为先生做过些什么?
在他看来唯一值得骄傲的事,便是替先生跟两个师娘拉了红线。
不知道凤凰谷里的宋天玉,会不会成为自己第三个师娘?
终于找回一些对于先生自信的李修元,抬起头来望着不远处的琴台。
静静地问道:“不知前辈想听什么样的曲子?”
“都可以,我不会笑话你的,放心。”
云天虹看着他笑呵呵地说道:“趁着紫衣不在,否则等她来了说不准要揪着你调侃一番。”
李修元思考了片刻,然后笑了起来。
然后起身来到琴台边坐下,取出一方手巾仔细地擦拭起来琴弦,之后又手轻轻地放在了琴弦之上。
静静地说道:“如此,晚辈就献丑了。”
“让我听听你的声音。”云天虹靠在椅子背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在她看来再难听的琴音也不是没有听过......
李修元心里思量了半晌,最后指间叮咚一声响起,却是当初欧阳轩拿来考究他的那首《望春风》。
只是一声最平凡的叮咚之声,却如同在云天虹的心湖扔下了一粒石子,泛起了一圈涟漪。
李修元手指穿花指柳,叮咚一声如山间泉水跌宕,又如同幽夜月光照水,水波映月。
舒缓、轻快的琴声如窗外的春风,吹进大殿之中,带来一道温润的气息。
酷寒一冬望春风,沉睡的种子从泥里钻出小小的芽尖,雪山之上的冰雪在缓缓地融化,枝头的新芽在迎风而生。
琴曲静静地在大殿里回旋,舒缓起伏,恬静的琴声穿过大殿,往四周飞去。
西宫夜静百花香,
欲卷珠帘春恨长。
斜抱云和深见月,
朦胧树色隐昭阳。
......
正在山间漫步的云紫衣突然听到风中传来悠扬的琴声,回头看着云岚问道:“师姐,这是谁在抚琴?怎么听着像是小贼的声音?”
云岚看着她幽幽地说道:“师妹不是说那家伙弹的琴很难听么。”
琴声中的云天虹已经陷入了少年琴曲的意境之中。
恍若回到了少年的时光,少女拉着师傅的手漫步在春风之中,却时不时回头望不远处的师兄望去......
随着少年琴弦之上流淌的春光,禁不住轻声呢喃道:“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少年踏圣途。”
第二百八十五章 告别梅山
当沉睡的梅山还未醒来,当云天虹还在梦里沉醉于当年春风十里不如你的回忆之中。
当云紫衣还在梦里呓语:“小贼休走,吃我一剑!”
当云岚震惊于原来教自己酿酒的家伙,竟然能弹出一曲丝毫不弱于师傅琴技之时。
早起的李修元已经悄悄下了梅山,跟着不离和尚骑着马儿,奔驰于数十里之外的春风之中了。
直到奔驰了两个时辰,将近午时两人才在路边找了一处小溪歇息。
生火煮茶的李修元抬着望向梅山的方向,轻声呢喃道:“便有不舍,也终须离开。”
不离和尚看着他嚷嚷道:“你这样不告而别,女圣大人会不会生气啊?”
李修元一边往壶里落入灵茶,一边摇摇头道:“伤春悲秋的事情我不会,女圣大人也不会在意,她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她了......”
“紫衣师妹醒来不见了你,会不会骂人?她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出气的家伙。”
不离和尚看着他笑道:“你一走,她没人可骂了。”
“她啊,她闲不下来。”
李修元替两人杯里注入灵茶,淡淡地说道:“女圣打算让她两人接着酿酒,估计这个春天都没有空闲的时候了。”
不离和尚一听,摸着自己的光头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还好,我跟你下山来了。”
在他看来,倘若自己不是奉了师傅之命跟着李修元再入红尘,怕是也会被梅山主人抓去酿酒了。
李修元看着他摇摇头,轻声说道:“学酿酒委屈你了吗?那也是一种修行。”
只是一句不经意的话,如同在不离和尚的头上响了一道雷。
看着不离和尚的模样,李修元笑了起来:“我突然想到一个地方适合你修行了。”
......
清晨时分,晨风带着阵阵凉意,云天虹缓缓睁开眼睛,从冥想中醒来,平静望向窗外的竹林。
竹林依旧随着春风娑婆摇晃然后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告诉主人,那少年已经悄悄离开了。
起身坐在窗前,抬头看着有些阴沉的天空,云天虹轻叹一声。
幽幽地说道:“你到底有一个什么样的师父,能教出如此一个身怀七窍玲珑心的家伙?梅山留不住你,怕是玄武大陆也阻止不了你的脚步啊......”
正自幽叹之时,大殿里传来了云紫衣的声音:“师傅,小贼去哪了?”
“他走了。”于窗前梳妆的云天虹轻声说道:“一大清早,他便跟着你不离师兄往南去了,想必是赶回楼兰吧。”
看着离去少年意气风发的样子,仿佛看到了当年浑身充满朝气的师兄。
虽然为人性情温和,但骨子里却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倔犟。
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还好师兄终于放下了当年的执着,愿意跟自己一道离开玄武大陆了。
“等到你们归来之时,便是我们离开梅山之日。”
不离和尚寄予了师兄的希望,而自己则是将希望寄托在云紫衣和云岚的身上,希望她们能承担起梅山和雪峰山的重任。
自己二人,终是要离开这里,去遨游诸天世界。
坐在大殿里的云紫衣发出一声惊叫,嚷嚷道:“小贼竟然偷偷溜走了,也不来跟我打个招呼?”
云天虹淡淡地说道:“他是跟你不离师兄一起离开的,昨日他已经跟我说过此事。”
便是云天虹也没想到少年竟然会不辞而别,踏着一山的晨雾匆匆离开了梅山。
在她看来,这一别有可能真的要
再过十年、甚至数十年才能相逢了。
想到李修元跟她提起银川城欧阳家族的少年,云天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道此事倒也不是不可以。
“接下来,你要跟师姐再酿几回酒,看看这酿酒的本事,你们跟李修元学到了几成。”
望着窗外渐起的春雾,云天虹静静地说道。
......
春风得意马蹄疾,纳兰若玉没花几日的功夫,带着二女回到了天云山。
小灵儿跟去天道峰到平安玩,陈小燕独自回了竹峰。
她想去后山转转,看看师兄是不是已经到了这里。
纳兰若玉则是直接来到藏书楼,将楼兰城中将要发生的事情说给孟神通听。
孟神通一听之下怔了怔,皱着眉头问道:“来自天龙圣地的修士,是很厉害的修士?”
纳兰若玉摇摇头,笑道:“炼虚中期的修为,在我看来还不能当初雪原圣地派出的欧阳轩呢。”
孟神通点头说道:“既然他还不如当日的欧阳轩,那你还需要替他耽心么?”
对于经历了无数生死的李修元来说,孟神通从来不会替自己的弟子耽心。
倒是因为这些了这么久,还没等来少年的消息让老人有些犯愁。
看着纳兰若玉问道:“你有没有那孩子的消息,毕竟西门安的女孩已经回来很久了,怎么说,他也该回来了啊?!”
纳兰若玉看着他摇摇头,轻声说道:“凤凰城的公主,还有无极圣地的弟子都说他没事,但谁也不知道他最后去了哪里。”
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就算李修元受伤之下,需要找一个地方涅槃,也用不着整整一个冬天啊?
孟神通想了想,笑道:“那就再等等,他回楼兰必须去见司徒天行,那家伙有了消息自然会通知我们。”
虽然来自天龙圣地的挑战在老人看来是一个不小的麻烦,但是他却没有替自己的弟子耽心。
眼下的他只关心李修元早些回来,将藏在竹峰之巅山洞里的灵酒拿出。
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他盼洞里的灵酒能给他带来更多的惊喜。
想到这里,孟神通忍不住说道:“我那徒儿不是教过陈家那丫头酿酒吗?趁着这春色正好,让她赶紧动手......”
纳兰若玉看着他咯咯笑道:“这事我可没忘记,这酿酒的事物都在楼兰备好了,明天就动手......”
似乎想起了什么事,纳兰若玉接着问道:“都是立春了好些日子,宗门打算让何时派出弟子去天荒山上修炼?”
早有主意的她,不打算让陈小燕继续掺和到天云山宗门的事务中来。
毕竟去年就放了话出去,连司马静兰回了白雪城,也不愿再回天云山,便是一个最好的说明了。
孟神通摇摇头,回道:“这事让他们去操心,用不着你我掺和。”
......
楼兰春日有雨,路过杏园的百姓时不时在门前驻足,偶尔窃窃私语。
因为但凡这里没有下雨的时候,会有一个年轻男子每日巳时到午时,在大杏园的大门外打坐一个时辰。
而杏园的大门上贴着“挑战!”二字异常醒目。
好在城主府的护卫会时不进过来巡视,一来告诫挑战之人不得翻墙入内,二来提醒路过的百姓不要在此长久逗留。
为此楼兰城里的修士得到消息,也纷纷跑来看热闹。
毕竟杏园的主人从未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便是之前偶有人进出杏园,据城主府的护卫透露,也只是主人
的朋友。
主人未曾归来,挑战之人已经等候在门前,这在楼兰城也算是一件奇闻了。
一番争论之后,众人认为这名来自天龙圣地的修士,只怕真的要给杏园的主人一个下马威。
楼兰城的修士从来没见过有什么比圣地更厉害的对手。
所以在他们看来,这里的主人一定会输得极为凄惨。
等了数日,端木青云坐在杏园的门外,迎接来来往往行人的打量,感受无修士的好奇目光。
听着这些家伙对杏园主人的议论,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得意神情。
在他看来在他跟这里主人动手之前,一切的议论都是白扯。
所以他毫不在意这里家伙的看法。
没过多久,杏园里的杏花开了,浓浓的春风吹开了杏花枝头第一波花儿。
春风吹过,有花瓣随风而来飘落在端木青云的手心,让他古波不兴的脸上有一丝笑意流露出来。
这里的花儿已经开了,这爱花的主人也快要回来了。
只是坐在门前的端木青云还没等到杏园的主人,却等来了另一个不速之客。
是日,天微雨。
静静地坐了一会,眼见雨起,端木青云正准备离开回客栈。
当他抬起头来,取出雨伞之时,却发现自己面前站着一身青衫的老人。
老人一脸慈祥之意,看着他温和地说道:“年轻人不错,我家主人想要见见你。”
......
雪山春迟,李修元的一颗心早就飞到了楼兰城里。
在他看来,当初请司徒天行在园中种中杏花应该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且不说自己在这里能生活多少个年头,单说有朝一日将这院子还给师妹,满园的杏花想必也是讨人喜欢的所在。
跟楼兰比起来,他更喜欢白雪城的杏花。
因为在他眼里看来,楼兰城因为王家的存在,已经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血腥之气。
而白雪城给他的却是一个干净,温和的春天。
虽然西门无痕在白雪城逼着他跟天云山做出完全的割裂。
但并不妨碍他喜欢上这座干净,满城都是杏花纷飞的城市。
跟着不离和尚两人一路飞奔,风餐露宿,一路来到了通天河边。
拉着马儿静立船上望着涛涛而去的河水,李修元心里很不是滋味......
取了一瓮酒拍开,默默地往河里倒了三杯,又取了一块肉干捏碎扔进河里。
喃喃自语道:“造化弄人,愿你早入轮回,下一世不再沾上尘世的因果。”
站在他身旁的不离和尚一楞,回想去年渡船上的那惊天一战。
心道你既然已经做了梅山主人的弟子,又再何若踏入尘世的污泥之中?
撕碎了一块肉干,李修元又接着取出二块在牛角镇买的春饼撕碎,缓缓地扔进河水之中。
自言自语道:“春日苍惶入东海,月夜淡定醉红尘......和尚,你又回来了。”
不离和尚怔了怔,看着他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把和尚卖在这通天河边不成?”
正说话间,岸边响起一声惊叫声:“和尚,转了一圈,你又回来了?”
收起酒瓮,李修元顺着声音往渡口处望去,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和尚,你的雇主在喊你回家吃饭。”
不离和尚看着站在岸边跟他招手的二娃,忍不住埋怨道:“不是说了,让他们回家种地吗!难不成又缺钱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通天河边见众生
二娃没想到会在春天等到消失了一年的不离和尚。
同样的,在不离看来眼下的二娃并不差钱,为何又回到了通天河边做生意?
当两人将马儿安顿好,坐在食棚里烧水煮茶的时候,翠花和二娃也没能认出眼前的李修元便是去年的少年。
翠花看着不离和尚问道:“和尚,去年那小兄弟呢?为何没跟你一块回来?”
看了又看,翠花最后将眼光落在了李修元的身上。
任她如何聪明,也没办法将眼前这个一脸灰黑,脸上再无面具的少年,跟去年那个挥手便能杀人的家伙联系起来。
二娃则是看着李修元问道:“公子是和尚的新朋友吗?”
李修元一边往壶里落入灵茶,一面看着二娃的侧脸说道:“去年你喝了我的酒,收了我的灵石,这才过了多久就忘记我了?”
二娃一听不禁大吃一惊,看着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年不见,他没想到少年又换了一副容颜。
看前眼前没有一丝火气的少年,翠花忍不住问道:“你们究竟在银川城发生了什么?怎么好好的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不离和尚扭着看了李修元一眼,挥了挥手道:“他没事,赶紧整一盆肉过来,这一路过来我快要饿死了。”
翠花拉着二娃的手说道:“赶紧的,把那羊肉煮热一热。”
二娃不相信,上前拉着李修元的手仔细地搓了一下之后,这才嘿嘿地笑了起来:“这可咋办啊?”
“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李修元看着夫妻两人摇摇头,指着身边的不离和尚笑道:“他都看习惯了,没事。”
翠花看着两人叹了一口气,小声问道:“你们不急着赶路吧,要不在这歇息一夜?”说无抬着望着棚外的天空。
只见通天河上已经有夜雾升起,待两人再吃喝一顿,肯定是不方便赶路的了。
不离和尚眼见李修元没有说话,便大手一挥道:“不走了,跟你们夫妻两人好好喝一顿酒。”
翠花一听,满心欢喜去准备一会的吃食。
一边跟二娃喊道:“多整些吃的,这天气看来不会有船过来了。”
李修元眯着眼睛看着将夜的天空,又往木棚的四周扫视了一番。
过了半晌,才轻声说道:“此地不错,你往后便在此修行吧......”
从老和尚跟他提起不离和尚欲化化去一身杀气,踏入化凡之境之后,他便一直要琢磨这件麻烦事情。
在他看来无论是不离和尚跟自己去到天云山,还是回到楼兰城,都不是一个好主意。
两人修行的法门不一样,唯有分开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自己想的是于生死之间厮杀之间,求来一丝涅槃的契机,而不离和尚却是放下屠刀,将一身的杀气彻底洗去。
不离和尚一听之下大吃一惊,看着如此简陋的木棚,忍不住抱怨道:“你疯了,让我在这样的地方修行?”
“怎么?你是害怕吃苦,还是害怕过往的修士找你的麻烦?”
李修元一往往杯里倒入灵茶,一边静静地说道:“你跟我不同,你需要的是忘记自己是合体境大修士的身份,化掉你的一身杀气。”
不离和尚一听,禁不住沉默起来。
细细想想,李修元说的话无不道理,自己若真的去了楼兰,怕是忍不住在这家伙遇到危险的时候动手杀人。
如此一来,想要化凡岂不是遥遥无期?
李修元看着沉默不语的不离和尚,微笑着说道:“你先跟这夫妻二人打几天下手,等他这手艺学得差不多了,便让他们回家
去。”
说到这里,李修元将抄好的无相法身修炼心法取了出来,静静地放在了不离和尚的跟前。
认真地说道:“于你而言,通天河边就是你的人间,用这里的烟火气,化掉你一身的杀气......然后安安静静地修炼无相法身......”
“若是缺少灵药,便让路过的客商替你去白雪城或是银川城购买,总之,自明日起,你便不再是雪峰山上的大修士了。”
在李修地看来,便是不离和尚于此花上五年,甚至上十年的时间,能将无相法身修至圆满,去掉一生杀气也是值得的。
而老道士曾跟他交代,便是花上百年的时间,踏入化凡之境,便是非常不错的事情了。
时间于他和不离和尚来说,都不是问题。
不离和尚默默地将李修元手抄的功法收好,望着在灶台边忙碌的夫妻二人,忍不住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笑道:“没想到有一天,和尚要在通天河边悟道修行。”
李修元摇摇头,心想以你眼下的心境自然还没达到问天求道的境界。
只是倘若你连眼下这苦头都吃不了,又如何想着踏入化凡之境。
想到这里忍不轻叹一声,心道这雪峰山的老和尚倒是轻巧,只是一句话便将一个大大的包袱扔给了自己。
我都未踏入凡尘,倒是要先想着如何教你化为一个凡人。
若是给老道士知道,不知会不会笑话自己?
面露凝重之色的李修元捧起灵茶喝了一口,接着说道:“如果你在雪峰山巅看见了天地,在山腰的大殿里看见了诸佛,看见了自己......”
放下手里微烫的茶杯,李修元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么,便在通天河边去看看众生吧......”
“见天地、见自己、见众生......这......见自己是何意?”
不离和尚听闻此句,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之中,看着李元怔怔地问道。
李修元看了他一眼,说道:“自己便是欲望,凡人有七情六欲,贪嗔痴念。你只有看见了自己,感受到本我和真我,才会豁达、勇敢。”
不离和尚微微皱眉,接着问道:“那么天地呢?”
“天地是什么?”李修元静静地说道:“天地是道、是规律,月有阴晴圆缺,人有生老病死......”
“我们唯有见了天地,才会明白天地的浩瀚自己的渺小,才会知道如何谦卑,才有可能化掉你一身的杀气。”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些道理,你师傅没有在往日的修行之中教过你吗?”
不离和尚摇摇头,皱着眉头回道:“师傅说有些道理太晦涩,说过些年再教我......那么,如何看见众生?”
李修元听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轻声说道:“众生就是人性,妖魔鬼怪名利权情,见了众生,明白了众生,你才能学会宽容,然后生想慈悲之心。”
“见众生就意味着你将要超脱,超脱见天地时的局限,走出天地牢笼,去看见众生。”
生怕不离和尚嫌麻烦,李修元苦笑不已。
继续解释道:“你每日在此行商,煮一样的五香羊肉,给不同过渡的客人,便是遇上圣地的修士,甚至你的旧识,于你而言,他们都是众生。”
“见众生的悲欢离合,见众生的嬉笑怒骂,忘掉你是雪峰山上的大修士,谨记你只是这木棚里的掌柜.....”
说到这里,李修元不仅看到了不离和尚的未来,甚至看见了有一天回到五域之后的自己。
便如他当初在风云城的紫竹院里,
初见先生之时。
那时候的先生,给他的感觉,便是跟自己的父亲一样,是一个儒雅的先生而已。
“然后呢?我还要做些什么?”
不离和尚皱起了眉头,看着眼前的少年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一般,忍不住一问再问,只想将心里所有的疑惑说出来。
“然后收你该收你的钱,哪怕一块银币也要算得仔仔细细,而且不到生死关头,不许跟人显露你的修为......”
李修元看着他认真地说道:“难不成,你喜欢来往的客商把你当成一个怪物来看,如此一来,你如何在此修行?”
“来吃羊肉了!新鲜的五香羊肉啊!”
二娃端着一大盆羊肉走了过来,翠花轻轻掸了掸身上碎茶裙上的尘土。
看着两人笑道:“你们两人坐在这里嘀咕了半晌,在说些什么?”
二娃则是嘿嘿笑道:“拿你的酒出来,我可馋了整整一年了。”
李修元取出一瓮灵酒放在桌上。
看着不离和尚笑道:“正好,让二娃帮你买这酿酒的一应物品,可以接着在这通天河边酿酒了。”
说完,伸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肉,看着夫妻两人说道:“从明日起,这店就交给不离打理,他挣到的钱全都归你们......”
看着不离和尚往杯里倒入灵酒,李修元将两人的决定给两人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接着在怀里摸了半晌,取了一枚空间戒,将里面的灵石尽数取出,地上瞬间堆了数百、上千的灵石。
李修元拍了拍目瞪口呆二娃的肩膀,笑道:“这些灵石够你们夫妻两人辛苦上大半辈子了,以后这里就交给不离打理了。”
说完看着翠花说道:“你们只要按时给他添补做生意需要的食材即可,他会另外付钱给你吧你们的......”
翠花二话不说,取出了一块花布将眼前的灵石一一收起,然后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枚空间戒,这还是去年李修元给她的。
当着两人的面,翠花将所有的灵石都收进了空间戒里,又小心将空间戒收了起来。
这才拍着胸口说道:“我不管你们两人要做什么,以后和尚就是这里的掌柜,我们夫妻给他打下手。”
李修元摇摇头,说道:“你们先把他教会,如何煮羊肉,怎样炒菜......然后就回家去,时不时过来收钱就行了......”
不离和尚一听禁不住苦笑了起来:“如此一来,和尚岂不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二娃早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那些灵石生怕是夫妻两人辛苦一辈子都挣不回来、
翠花收了钱,想着以后还能天天看见和尚,心道这活不错,她喜欢。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连这苦闷都不能捱,又有什么资格去修行佛门的心法?不如你明天便滚回大雪山吧!”
和离和尚听着李修元的这番话,一时沉默不语。
低头思想一番之后,脸色变得渐渐苍白起来,一身冷汗涌出打湿衣衫,心道自己差一些便将师傅交代的大事忘了。
自己是来世间修行,去掉一身的杀气,不是来世间享乐游玩。
思来想去,若是要变成一个凡人,对他而言怕是这通天河边是最合适不过的地方了。
思前想后,终是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举起手里的酒杯笑道:“多谢兄弟一语惊醒我这个梦中人,二娃、翠花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翠花一听光了,嘻嘻笑道:“我跟二娃可一直当和尚你是一家人哦。”
第二百八十七章 去意徘徊
一年之后的通天河边,不离和尚再次喝醉了,因为打这往后,他都没办法喝醉。
除非二娃来给他送食材和羊肉的时候,可以放心喝一杯。
李修元枕着通天河畔的春风,安静地睡了一夜。
直到早起的二娃煮的粥香飘进了他的鼻腔,让他明白过来今天要跟三人在此分手。
刚刚离开梅山,转眼又要跟不离和尚告别。
再见的时候,不知道会是哪一年的哪一天了。
起身坐在靠河边的桌前发呆,望着不远处的通天河,突然想到在此钓鱼,既能欣赏风光,享受垂钓乐趣,又可以磨练心性。
真是一处修行的宝地啊。
跟雪峰山上的寒湖比起来,这里更适合不离和尚修行。
寒湖里游来游去都是那几条鱼,想来早就熟悉了老和尚和不离和尚身上的气息。
而眼前奔腾不息的通天河,每日里的鱼儿都不尽相同,那里会有一条鱼儿一生呆在这岸边,等着某人来垂钓喂食?
想到这里,看着睁着一副宿醉未醒,打出哈欠的不离和尚,李修元笑了起来。
点着桌上的小火炉,拎起水壶放了上去,看着他说道:“过来坐会,我们再聊聊。”
不离和尚揉着眼睛,神情无辜地看着他。
虽然喝醉了酒,但是他也知道今天便是两人分手的日子。
往后的日子他将在通天河边风吹雨淋,日晒雪掩,把自己就成通天河边一个最为普通不过的掌柜。
学着跟过河之人计较每一块灵石头,去品尝二娃夫妻两人往日的辛苦。
趁着这家伙还没离开,他得好好享受片刻的闲情一刻。
“此处钓鱼不错,过些时候,在无人的闲时,你可以跟你师傅学学在这里钓鱼,直到通天河里的鱼儿都不再怕你......”
李修元说完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能做到,那便大大超越了你的师傅......”
不离和尚一愣,望着眼前的通天河叹了一口气。
怔怔地说道:“这涛涛的河水,可比师傅门前的寒湖麻烦得多......”
“那又如何?”
李修元将煮好的灵茶给两人分好,静静地说道:“你要钓的不是通天河的鱼儿,是你自己一颗起伏不定的心境。”
不离和尚叹了一口气,端起面前的灵茶,无可奈何地说道:“好吧,我认了。”
说到这里,思前顾后的不离和尚有些不好意思。
看着李修元说道:“那个,往后若有人来找和尚麻烦......我要不要还手?”
李修元怔了怔,随后笑了起来,摇摇头说道:“不可以,从现在起你只是一个通天河边的掌柜,一个要挣钱养家的汉子。”
“翠花和二娃就是你的家人,你若是被人打死,他们往后吃什么?”
李修元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忍不住想动手的时候,想想这个道理,莫要冲动。”
说远从怀里取了数张神符放在桌上,推到不离和尚的面前。
不离和尚像个乖巧的孩子,眯着眼睛收起桌上的神符。
看着他嘿嘿笑道:“你想说和尚用这玩保命,是不是?”
一阵热雾升腾在两人的面前,二娃将端过来的白粥放在桌人,笑道:“公子今天就要离开了吗?”
李修元放下手里的茶杯,看着他静静地回道:“不离在这里陪你们么?”
“既然公子有事,我们夫妻两人也不敢留你。”
翠花跟着走过来,看着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但凡路过,都要给我们计多灵石,我跟二娃真的无以回报啊。”
李修元摇摇头说道:“我一不是神仙,二不是菩萨,还做不到对所有的人好......”
抬头望去,通天河边少说也有十家食棚,因为机缘巧合,李修元只跟翠花夫妻二人有了因果,这让他感到于佛法而言,却有些
遗憾。
二娃笑了笑,又拿了碗筷过来,然后很认真地说道:“公子是个好人,往后我们就跟不离兄弟一起过了......”
正端着茶水的不离和尚险些呛着,连连说道:“你说错了,等你教会了我,这里就是我的地盘了,你们回家带娃照顾老人去。”
李修元没有跟三人争论,而是安静地将桌上的咸菜白粥吃完。
抬头望去,通天河的天空已经升起一轮太阳,照耀着滚滚而去的大河。
在李修元看来,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适合赶路......适合一个人享受孤单的旅程。
无论楼兰城有什么样的危险在等着他,终须一一去面对,自己总不可躲在上面十年不出去。
早晚都是要面对的危险,那么晚来不如早些面对。
在梅山呆了整整一个冬日,算不上修行,因为他连那《镇魂曲》连门槛都没摸到。
只是于风雪中摘梅,在春风里采茶,得到诸天难遇的寒梅灵茶,又替云天虹和老和尚老教了三个徒弟学会酿酒,这才是他在梅山的成就。
眼下,他还替不离和尚找到了入世的法门,这也是他值得欣喜的事情。
吃过早饭,喝了二道灵茶,正准备动身的李修元,却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
“掌柜的,切一盘羊肉,来一壶热茶。”
抬头望去,却是一脸阳光,漂亮得不像话的欧阳夏云,带着二个同伴一头钻进了食棚里面。
眼见里面坐着的两人,欧阳夏云不由得发出一声欢呼:“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不离和尚摇摇头,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掌柜还没正式就职,就迎来了一个熟人,看来以后这样的场面还很多。
他得想个法门如何对应对了。
李修元伸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淡淡地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有事找你聊聊。”
“找我?”欧阳夏云一愣,扭头看着身后的二人笑道:“云师弟你们两人先坐一旁等会儿,我跟他们聊聊。”
翠花熟练地为来人端水倒茶,招呼客人坐下,二娃忙着生火煮肉挣钱。
夫妻从三人的打扮来看,都是不差钱的主。
不离不知不明白李修元找欧阳夏云何事,只是看着他问道:“你不好好呆在银川城,跟出来做甚?”
欧阳夏云笑道:“我们三人替师傅去白雪城办事,这不正准备回银川城嘛。”
李修元想了想,在他耳边附声低语了一番,看着他一脸惊讶欢喜的神情,禁不住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淡淡地说道:“看你这点出息,这事也不用我写什么信函,你路过牛角镇的时候不要回银川城,一个人去那里见见......”
欧阳夏云捂着呯呯乱跳的胸口,点了点头:“这事我便是做梦也不敢成想,没料到你竟然替我作主了......不知有把握没有?”
李修元迎着不离和尚望来的目光,说道:“我让这家伙去见见梅山主人,跟你没关系。”
不离和尚叹了一口气,看着欧阳夏云笑道:“你可得小心些,莫要让我这兄弟把你卖在梅山替人种菜施肥,你还得替他数钱感谢不已。”
李修元一听乐了,看着他笑道:“问题是你想去,也得有人要你啊?”
“我的路不在哪里......他去就好了。”
不离和尚摇了摇头,问道“这时辰不早了,你打算何时动身?”
李修元叹息一声说道:“我跟他聊聊,一会儿就走。”
“这事也不用着急。”李修元看着欧阳夏云说道:“只有一点你要记住,如果你去了之后......便不再是雪原圣地的弟子。”
李修元没有将自己跟云天虹以及云紫衣的事情说出来。
他只是粗浅地说了一个某人想收徒的想法,连不离和尚也摸不着他的意图。
毕竟在他记忆中里,梅山看来看去不过十来个弟子,除了从山
下请来的一些种菜打杂的百姓,哪有会男弟子。
难不成梅山主人想要替某个女弟子招亲不成?
欧阳夏云拍了拍胸口,看着李修元说道:“我姐姐成天替你耽心,你这活得好好的也不来银川城看看我们......你这是打算去哪?”
李修元笑了笑,心道银川城自己还有欧阳轩那个对手在,哪是说去便能去的?
“我自然是回楼兰了。”
见欧阳夏云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邀请,李修元接着说道:“这是好事,你回去告诉欧阳长老,就说这是我替你安排的......”
在他看来,自己并不欠雪原圣地的人情,反倒是欧阳重明师徒两人还欠着自己一个人情。
自己此番操作一来是为了眼前这家伙,二来对雪原圣地可是一个大人情。
若不是他将云紫衣当成了李小雪来看待,他也犯不上替云天虹再找一个徒弟。
欧阳夏云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说不定夏天的时候姐姐也会去楼兰,她跟无极圣地的澹台师姐约好去那玩玩......”
李修元一愣,心道你傍是把我那院子当成客栈了啊?一点也不客气。
看来自己得快马加鞭,没准赶回楼兰城还能再酿上一回杏花酒。
不离和尚一见这事跟自己没啥关系。
忍不住看着欧阳夏云说道:“我往后都在这里做生意了,你没事的时候得过来照顾我的生意,知道么?”
“这又是怎么回事?”欧阳夏云之前已经吓了一跳,一颗心儿还没平复下来,不离和尚又来个语出惊人。
吓得他赶紧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李修元瞪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这是想四大圣地的弟子都来通天河边吃羊肉么?”
心道自己还没离开,这家伙就忍不住广而告之,把自己交待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如此高调,怕你一辈子也入不了世,成不了凡人。
不离和尚一愣,看着二人嘿嘿笑道:“我这不是激动嘛......我以后就是这的掌柜了,你过河的时候记得来照顾我的生意就好。”
欧阳夏云悚然一惊,不知道出了何事,来自大雪山的和尚竟然要在通天河边讨营生。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只得解释道:“不离要在此修行人间法,没事不要来打扰他的清修......自今日起,他不再是你眼里的大修士、大和尚了......”
欧阳夏云恍然大悟,想起师傅平日里教的那些似懂非懂的道理。
看着眼前换上一件麻布粗衫,跟换了一个人似的不离和尚,似乎有睦明白了。
原来所谓的出世、入世,竟然一一地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活生生的人物便在自己的身边,这实在是太神奇了。
转眼想到自己要不了多久,也会离开雪原圣地去做女圣的弟子,更是云里雾里,就跟做了一场梦一样不可思议。
看着李修元说道:“不离师兄这算是入世修行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回道:“出世入世,有必要分得那么清楚么?若让我来选,我倒是喜欢干净清爽的白雪城了......”
不离和尚点了点头,嘿嘿说道:“托你的福,我跟这小子一个出世一个入世,齐活了。”
李修元摇摇头,跟两人反复交代需要注意的事情。
最后只差扯着不离的耳朵说不许打架,不许在此杀人,直到二娃和翠花都哈哈笑了起来。
这才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牵着马儿准备踏风而去。
挥挥手跟众人道别:“山高水远,我们有缘再会!”
不离和尚看着骑着马儿乘风而去的李修元,忍不住喃喃说道:“兄弟,我等着你回来。”
欧阳夏云轻轻地挥挥手道:“再见了,天云山的传奇。”
第二百八十八章 楼兰有雨
楼兰有雨,春雨绵绵已经持续了数日。
城主府向来幽静,除了日常必要的一些人进出,鲜有人至。
因为无人敢在楼兰城闹事,便是陈家灭门惨案,也是半夜里发生的事情。
但随着天龙圣地的端木青云守在杏园,等着主人挑战的事情发生之后,附近的街道变得热闹起来。
楼兰里的修士以及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百姓,但凡只要不下雨,便要走来到瞧盼望,看看这杏园的主人回来没有。
这场等了许多时日的架还要不要打。
还好这些天绵绵细雨,整个楼兰都笼罩在浓浓的雨雾之中。
天龙圣地的端木青云呆在客栈里没有现身,城主府的护卫也没有派人来维持秩序,否则这里怕早就是人声鼎沸了。
楼兰百姓往日里很少见到修行者打架,虽然城里的修士不少,但是谁也不会去上门跟人挑战。
像发生在杏园门外的这一幕,在楼兰还是非常罕见的。
挑战一事在城里传了半月,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件大事。
无数的百姓已经来看过那时不时会坐在杏园门外的年轻人。
大家都在等着见证这热闹的一天,为此大家已经等不及了。
春雨拂面柳枝斜,便在烟雨濛濛的春日,牵着马儿的李修元敲开了城主府的大门。
正在客堂想着少年何时归来的司徒天行,看着突如其来的李修元吓了一跳,拍了拍手笑道:“你可算回来了。”
李修元徐步入内,跟司徒天行揖手见礼道:“分别年余,城主大人向来可好?”
司徒一边吩嘱师爷上茶,一边起身拉着他的手坐下,哈哈大笑道:“托你的福,让我去年冬天再破了二境......”
李修元一愣,看着他问道:“此话怎说?”
司徒天行花了片刻的功夫,将宇文琉璃等人的事情跟他介绍了一遍。
然后叹息道:“你那院子里的所有家私,都是凤凰城的小公主一手置办了。”
“想不到她们竟然等不及住了进去,如此倒替我省却了许多麻烦事。”
李修元对住的地方向来没有什么讲究,所置办的这所院子有朝一日也会还给师妹陈小燕。
一听宇文琉璃竟然替自己把一切都打理好,他倒是头一回享受做甩手掌柜的乐趣了。
两人落座客堂,等着侍女奉茶之后。
司徒天行才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些天可把我愁坏了,既盼着你回来,又害怕你真的一头回来楼兰城。”
李修元一愣,脱口问道:“难不成,是王家要来找我的麻烦不成?”
司徒天行摇摇头回道:“那倒不是,打从王家的修士自雪山深处回来之后,王家大部分生意都搬去凤凰城了......”
李修元思考片刻后问道:“难不成,是秋云山的公冶无忌来找我麻烦了?”
想着天山上公冶无忌跟自己最后的一番厮杀,李修元怎么看来,那家伙都不会放过自己。
便是回到楼兰找自己的麻烦,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不是秋云山的人。”
司徒天行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是来自天龙圣地的家伙,据说是端木斐的师兄,一个身怀破虚六重修为的青年。”
“天龙圣地的修士?”李修元突然抬起头来,不可思议地说道:“我跟他们在雪山里并没有冲突发生,他来找做甚?”
“我哪知道?”司徒天行看着他很认真地回道:“他来打你挑战,这事在整个楼兰城里已经传遍了,大家都等着看杏园主人的笑话。”
“杏园?”李修元一头雾水地问道:“杏园的主人是谁?”
“是你啊。”司徒天行笑了笑,说道:“这名字也是凤凰城和无极圣地的几个姑娘起的。”
“又是她们?”不等司徒天行把话说完,李修元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们知道我喜欢杏花,这名字不错我喜欢!”
说完取出几株灵药放在桌上,接着又取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清单一并放在桌上。
静静地说道:“这些灵药是我的雪山遗迹中所摘,既然你已经服下雪莲......这药就留给你的家人吧。”
司徒天行一愣,看着桌上散出淡淡清香的灵药叹了一口气。
说道:“她们已经给我神药了,哪能再问你要的道理。”
李修元淡淡地说道:“这是我的心意,灵石我没有,不过这酿酒的材料你赶紧去准备,我歇息二天就动手酿酒。”
在他看来司徒天行肯定不缺少灵石,那么只能多酿些灵酒,分这家伙一半。
“我便酿些灵酒当是还你修建这院子欠下的灵石了,话说你花了多少钱?”
在李修元看来,自己和老师给的那些灵石肯定不够。
“本来差不少灵石才能将这院子置办齐全,好在凤凰城的公主替你出了。”
司徒天行忍不住叹了口气,笑道:“如此一来,倒是变成我占了你不少的便宜,我花费的灵石值不了这一株灵药人价值。”
李修地沉默着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等我酿完灵酒,再想办法帮你突破一重境界,这那园子以后还得你来操心。”
在他看来,自己不知道能在楼兰呆上多久,但凡自己离开,杏花又成了无主的荒宅,总得找一个放心的人来打理。
思前想后,想着自己当初画的那些图纸,忍不住问道:“司徒城主,我那院子的院墙,当初我可是让你......”
“没问题,那事已经安排好了!”司徒天行看着他说道:“这事是师爷亲自盯着,每一块石头都雕刻了花纹。”
听到这里,李修元总算放下心来。
自己只需要花上二日的功夫,便可以杏花打造成一个巨大法阵。
如此也可以放心睡上一个安稳觉,不怕有人突然钻进来找自己的麻烦。
更不会发生陈家那样一夜过后,被人灭门的惨案。
若不是因为之前发生了陈家惊变,李修元也不会想有将这新建的小院整个一个大阵的心思。
想到这里,李修元轻声说道:“以后杏园对你不设防......我不在的日子里,麻烦城主大人找人打理一下园里的花草树木......”
花了片刻的功夫,李修地将自己的打算跟司徒天行说了一下。
毕竟这事他也没打算防着他,自己不在的时候,总得有人去打理。
至于以后交回给陈家,大不了再将大孟更换一下即可,这对他或是天云山的二个师尊来说,都不是问题。
闲事说完,李修元也想回去杏园去看看,这一路奔波而来,他早就累坏了。
揉了揉自己的额头,李修元说道:“麻烦让师爷带路,趁着这雨天没人看见,我得回去歇息二天。”
“那么,天龙圣地一事你要怎么处理?”
司徒天行怕李修元打不过端木青云,看着他耽心地问道:“要不要我帮你解决这个麻烦?”
李修元笑了笑,说道:“麻烦让人给我送些柴米油盐去杏园,至于天龙圣地的家伙嘛,让他慢慢等着。”
眼下他可没心思跟这家伙作意气之争,杏园的大阵还没完善,自己还得好生歇息
几日,享受一下这难得的宁静。
在他看来,怀是要不了多久,无论是天云山上师尊还是凤凰城的宇文琉璃,说不定都会往楼兰城里跑。
毕竟自己答应过要在这个春天酿酒,那些家伙应该早就等不及了。
想到这里,李修元忍不住问道:“他们是不是给城主大人交代过某些事情?我还想安静地呆上一些日子......”
司徒天行一听,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呵呵笑道:“你不说我差一些把这事给忘了......天云山的玉尊,还有凤凰城的公主都等着你的消息呢。”
李修元张了一下嘴,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许久之后,才无右奈何地说道:“这事不急,待我酿好了酒,送走了天龙圣地的那家伙,城主大人再给他们稍信也不迟。”
经过了梅山之行,李修元决定在自己摘花酿酒之前,决不理会来自天龙圣地的挑战。
想要等,那就慢慢等吧,反正已经等了这么久了。
司徒天行一听,笑道:“酿酒要紧,我今日就把这酿酒的一干事务备好,明日送去杏园,要不要找人帮助?”
李修元笑道:“城主大人是想累死我么?先让我歇息几天,三日后你带几个人过来,帮忙......我这是还你的人情。”
司徒天行一听自然是喜欢得不行,毕竟这事他已经盼了整整一年了。
除了灵酒,他更期盼少年醉出的灵酒,能助他再破一境。
在玄武大陆修行,只有自己的修为强大起来,才能在江湖中站稳脚跟。
若是他能跟有天云山五大尊者的修为,也不用去看楼兰王家的脸色了。
“好好做你的城主吧。”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楼兰城的风雨还奈何不了我,无论发生何事,你都不用为我耽心。”
说完,站起身跟司徒天行揖手告辞,来往客堂外走去。
“稍等片刻,我让师爷陪你过去,那门还上着锁呢!”司徒天行一边说话,一边出声招呼师爷跟着李修元一同去杏园。
李修元想了想,回过头来说道:“那马儿就送给你了,以后我若需要时,再来跟城主大人讨要。”
想来想去,自己也不可能在院子里整出一个棚子喂马,他哪有这份闲心?
司徒天行哈哈大笑道:“我当初也没在那院子里整马棚,这马儿扔在我这,有专门的马夫喂养它们。”
李修元点了点头撑天雨伞,一头钻进了绵绵的春雨之中。
......
踏着一街春雨,李修元跟着师爷身后来到了杏园的门口。
望着眼前这座一色青色的石墙,连墙上盖着的琉璃瓦也是青色的,不禁感慨万千。
千万里路走来,这是他置办的第一处住所。
落霞山上的小道观算不上,当年方寸山上的青石小院也算不上,更不要说九天之上的天玉街四十七号了,那是师傅住宅。
师爷掏出钥匙打开院子的大门,李修元望着门檐上杏园两个字,脸上露出了淡淡有笑容。
心道自己为这些家伙操碎了心,这帮人总算替自己办了一件漂亮的事情。
“公子请......生活用品城主府一会儿就会让人送来,要不要给你备两个侍女?”
师爷自然明白城主跟眼前这个少年的关系,他还指望着李修元能给些好处,让他的修为再增长几个境界。
李修元摇摇头,笑道:“送些生活用品就好,侍女就不用了,我不习惯被人侍候。”
第二百八十九章 素手弄琴不如意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靠在宇文琉璃置办的红木躺椅,裹着一层兽毯,李修元将长夜看尽,听着屋檐上滴下来的雨水,懒洋洋地睁开了眼睛。
嘴里呢喃的是打从先生的书架上学来的古诗文,虽然他并不知道这些诗文来自何处,先生也没跟他说过出处。
但是眼下犯了春困的他,却正好用此诗意抒怀。
昨天进到园子的头等大事,便是捏着一把小刀,将院墙上的那些一道道符文激活。
为此他不惜一直忙碌到深夜亥时。
直到一道淡淡的金光在小院四周升起,他才回到花厅前的躺椅里倒下,枕着一夜的滴答之声睡了一夜。
任他也没想到,自己在野外习惯了睡在竹制的躺椅之上,回到楼兰城的第一个夜里,也是窝在躺椅中将长夜看尽。
有了这座大阵,将再无人能打扰他的春秋大梦,更不可以偷窥他的酿酒大业。
懒起洗漱一番,煮了一壶茶望着渐歇的春雨笑了起来。
总算天如人意,楼兰的春雨只需停上二日,他便能从容去杏树上摘花,然后动手酿制楼兰城的杏花酒。
天要下雨,门外想要杀人,也得等我将这灵酒酿完,不能让自己酿的杏花酒染上来自天龙圣地的杀气。
自己需要柴米油盐由城主府的管事,于昨天黄昏之时便送进了杏园。
眼下的他可以数十日足不出户,任谁也不知道杏园的主人已经悄悄地回到了楼兰城。
喝完二道茶,等他一头钻进灶房才发现,司徒天行早就备着自己回来酿酒,竟然在灶房外又搭了一个棚子,里面垒了二口灶。
二十口大水缸一堆在一起,用手摸了一下,显然不久前才刚刚清洗过。
好家伙,这家伙就等着自己回来啊?
望向渐渐云开日现的天空,李修元暗自思量。
自己可以在梅山上素手寒梅煮灵茶,那么回到楼兰城,自然也可以只手春日摘杏花了。
杏园的杏花正以怒放,他回来得正是时候,哪怕他在白雪城多呆二日,但也难摘到如他所意的杏花了。
他没想着司马静云竟然真的做出了决定,决心听从自己的劝告,从此退出天云圣地,回到白雪城陪伴自己的父母。
在他看来,四大圣地的修士只怕没有几个能放弃圣地弟子的身份。
之前他忽悠欧阳夏云脱离雪原圣地,去做梅山女圣的弟子。
眼前又有司马静云终于下定决心,从此远离天云圣地。
云天虹肯定会接收欧阳夏云做她的弟子,而自己的师尊纳兰若玉想必不会介意让师妹离开天云山。
毕竟对于天云山,他并没有什么好感。
挨个房间转了一圈之后,李修元给自己煮了一锅白粥,然后回到花厅前取出了自己的铁琴。
将花厅里的琴台搬了出来放在屋檐底下,铁琴搁在上面。
然后平心静气,然后试着拨动了一下那不可捉摸的音符,试着去触摸来自上古洪荒的神曲。
当他的手指轻确琴弦,一道晦涩难懂的声音从琴弦上流淌而去,然后往花园里四处弥漫而去。
来自上古洪荒的神曲,本来就非人间所有,任李修元如何控制自己的力道,终是发出一道难听的声音飘散而去。
如果让宇文不离不弃和澹台明月听到这道琴声,估计几个少女都要纷纷捂住自己的耳朵,就跟梅山上的
云紫衣一样。
李修元不知道赠他神曲的前辈,弹奏此曲之时,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法门,把这道非人间所有的神曲演奏出来。
但他今日不甘之下,再次弹奏这首神曲时,并不怎么担心会被守在杏园外的端木青云听到。
因为他就算他在茶厅将弹奏这世间最难听的琴曲。
因为自己在院墙四周布下的法阵,令外面的路人无法听到杏花里的琴声。
果不其然,铁琴散发出来难人刺耳的声音,与花园里浓浓的春意、淡淡的花香并不能融为一幅欢快的望春风。
无可奈何却又决然地向着小院的四周飘去,却被石墙上那一道看不见的法阵,牢牢禁锢在杏园之中。
这一刻的杏园,就是一座水泼不进的樊笼。
琴声、法阵两道气息在空中相遇,没有发出天雷勾地火的惊爆,只是如同两个沉默之人,冷眼相向、然后渐渐安静下来。
这上古的神曲于李修元来说跟天书无异。
他觉得自己跟烙印在神海中的镇魂曲存在一道鸿沟,任凭他如何努力根本无法弹出那一道令人愉悦的音符。
于梅山安静修行一个冬季,他的修为并没有明显提升,于木屋之中他曾厚着脸皮拨动琴弦。
只是无论他如何着急上火,在他与神曲之间,依然隔着一座大山,隔着遥远的距离。
与两圣一番相处,让他一颗骚动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终于可以去静静地感悟那些如天书一样的神曲。
静坐杏园中,他甚至尝试当初在天云山的高台上,将欧阳轩给他的望春风拖慢半拍,或才是弹快半拍。
即使是无能将这道神曲融合进眼前这明媚的春当,神海中庄严的音符却变得越来越清晰。
抚琴三转,李修元毫不犹豫地收住了抚琴的双手。
学琴如修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力,他有的是时间,不着急。
静坐屋檐底下的他忍住了神曲的诱惑,取出一方黑布将琴弦盖上,拎起地上的竹篮,往花园里走去。
细雨已歇,春阳高照,他要去摘花。
跟落霞山上不同,今春酿的灵酒,他决定将杏花的数量减少,如寒梅迎雪,只露出一丝淡淡的冷香。
桃花太腻,往日酿的杏花酒太浓。
就跟他在天云山上酿的竹叶灵酒也一样,打开便是浓浓的竹香,在他看来虽然味道不错,却失却了许多意境。
意境是什么?意境是若有若无,欲说还休......欲上兰舟却发现良人并非在水中央。
脑中的那些古朴的音符,还在他的神海里盘旋徘徊,虽然变得细碎不堪,如同眼前一阵风过吹落满天的杏花。
花瓣虽已经离开枝头,那淡淡的花香却依旧留在心底。
既然他把神海中的琴曲当成是天书,既然眼下的他无法看懂,何必去看?
自己想弹就弹,想看就看。
就像他当初在天山练剑一样,先在石壁上雕刻经文,先练剑意再练剑,就像他当初学琴一样,先淬体再学琴。
那是他曾经修行斩雪的耐心和勇气。
就像斩雪一样,每日挥出一万剑,纵然眼下不能斩雪,也要将这一道剑意融入自己的血肉记之中。
以后再挥剑,想都不用想,便会下意识将那一道剑意斩出。
如果换成他人,肯定无法完成对这首神曲的感悟和修炼,但李修元拥有足够的耐心和勇
气。
天山斩雪无数年,始终不得其法,最后却在方寸山上一剑斩雪。
斩雪需要他付出时间和心血,想来这首神曲怕是需要他付出更多的勇气。
这些过往和经验,尤其是那些每日花上一个时辰去练剑的坚持,变成了他眼下决定接着去打磨这首神曲的动力。
在他看来,这首神曲不是老天所赐,也不是老道士安排的,是他自己于天山之巅得到了那家伙的认可。
然后给自己出了一个大大的考题,或许自己只有翻过眼前这座大山,才能看到那更远的风景。
风中摘花如采梅,于春风中将还未完全绽放有杏花摘下放进竹篮,不多也不少。
这个春天,对李修元来说是欢喜的。
在梅山风雪之中,他看尽了一山的寒梅,素手摘花煮灵茶......
于楼兰春雨过后的杏园,醉卧屋檐底笑看满园的杏花翻飞,且待这淡淡的杏花融入灵酒之中。
他想起了当年在落霞山上的豪情壮语:“落霞仙人种杏树,三千人头作花肥。”
人头可以作花肥,换成眼下的杏园,他却换了一种心思,并不想这满园的春光,染上一丝的血腥。
素手可以飞花摘叶化为杀人的剑气。
素手可以摘花,可以煮茶,可以抚琴悦人。
素人还可以酿上一道刻骨铭心的灵酒,让眼前这座古城记住自己的气息。
今年他看到了满园的繁花,接下来他还要吃到这满园的春杏。
......
摘花不知日已暮,今日司徒天行依约没有前来打扰他,给了他一个安静的空间。
煮了一锅肉汤,往里面扔了几块蘑菇,数朵杏花。
这蘑菇还是龙破天和姜灵儿在天山树林采摘回来,三人没有吃完晒干留下来的食物。
想到留在洪荒世界的龙破天和姜灵儿,李修元忍不住取出一瓮在洪荒酿制灵酒拍开,倒了一杯捧在手里嗅了嗅。
抬头望向满天的星光,心道这穿越了无数时空的灵酒得留下一些,待得他日重返九天之上,让天街四十七号的师傅尝尝。
给玉琼阁的冯如玉分享几杯,再拿去杏花谷里,孝敬自己的爹娘和先生......
今夜繁星满天,却没有月亮。
满天星光静静地洒落,照亮了杏园下的少年,也在默默地滋润着少年的身躯。
对酒当歌,这里没有知己,知己在蛮荒世界,在修罗天域,在风云城里。
甚至连那个不靠谱的师父老道士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把自己扔在这玄武大陆,便不再过问。
三杯灵酒下肚,李修元将爹娘先生,天上地下的老师先生一一问候了一遍。
又将那些割不断的缘分唠叨了一回,也不管他们会不会在夜里打喷嚏。
今天夜里,他依旧没有进屋去躺在宇文琉璃为他准备的那张舒服的红木大床,而是躺在屋檐底下。
裹着兽毯,沐浴着满天的星光。
星光入梦,嘴里却在喃喃自语:“师父啊,你不要弟子了么?”
......
“是不是为师不要你,你便打算在这里成家立业安身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耳边传来了老道士的声音。
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李修元睁开眼睛,望着眼前如梦似幻的老人,轻轻地摇摇头,说道:“师父,弟子有些想家了。”
第二百九十章 一夜师说化凡意
听到李修元的声音,老道士没有回头,看着夜空深外闪烁着漫天清光的繁星,静静地说道:“你看懂了那首神曲?”
李修元沉默片刻后,轻轻地摇摇头:“那首琴曲于我跟天书一样难懂,虽然弟子还没见过天书。”
“你看不懂也很正常,既然叫镇魂曲,便是要你用心去感悟,就像你当初用心看世界一样......”
老道士皱着眉头说道:“你想的那个家?五域的风云城还是须弥山下有杏花谷?在我看来,杏花谷离你太远了......”
李修元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也在思念洪荒中的姜灵儿和龙破天......既然弟子已经离开了,师父可以说说姜灵儿的来历了吧?”
想着姜灵儿追在自己身后叫大哥哥的模样,让他想起了当年在天山上遇到沐沐的光景。
那年的沐沐更小,才三岁跟自己一起在天山上生活了。
老道士指着桌前的火炉说道:“在说他们的事之前,先煮一壶茶。”
李修元一愣,赶紧生火加水煮茶。
老道士看着满天的繁星,沉默片刻后说道:“她的身世跟你无关,如果你拼了命地修行,或许能追得上她的脚步......”
李修元一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想了想说道:“难不成以弟子眼下的修为,还追不上姜灵儿的脚步么,难不成她真的是天上的神仙转世不成?”
老道士收回望向夜穹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因为你的路跟她不同,说穿了你是后知后觉的人,而她却是一个先知先觉的人。”
看着李修元吃惊发呆的模样,老道士继续说道:“于你来说修行需要付出很多汗水和心血,于她来说修行只是一个觉醒的过程......”
“难不成,跟凤凰城的小公主一样,她炼化了鸾鸟的神魂之后,以后的修行也只需要觉醒便可以了?”
就算在洪荒的时候,李修元已经预料到宇文琉璃有一天会变成上古鸾鸟。
但是倘若宇文琉璃真的如鸾鸟一样强大,不知道对她究竟是祸还是福了。
老道士说道:“那也是她的机缘,也是你的因果,如果那日你不带着她同去见那老龟的话,便没有接下来因果。”
李修元伸手给老道士倒上灵茶,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说来说去,宇文琉璃确实因为自己,才会鸾鸟入体,然后有了之后的故事。
只不过,在他看来只要不是夺舍,便是觉醒了鸾鸟的记忆,那又如何?
想到这里,李修元只好说道:“既然洪荒的少女能去九天之上,那么凤凰城的鸾鸟想必比她也差不了几分吧?”
他无法解释自己对姜灵儿、龙破天以及宇文琉璃的感情,但是他希望她们都能好好地。
老道士看着他微微一笑,端起面前的灵茶喝了一口,笑道:“你还是先管好自己吧。”
听到这里,李修元一时愣住了。
抬起头来望着天空中闪烁的星光,感觉到冷冷的清辉洒在自己身上有一种舒服的感觉,禁不住想人伸手去触摸心里想要沟通的那颗星星。
“难不成弟子会有麻烦吗?”
李修元有些发呆了,眼下的他可是凤凰涅槃五转的修为,只要他愿意,眼下便能开炉铸剑了。
于楼兰城里,难不成还会有大乘境修为的尊者来难为自己不成?
老道士放下手里的茶杯,淡淡地说道:“你门外坐着挑战者,你总不成一直不去理会吧?”
李修元摇摇头,轻声回道:“弟子这几天便要酿酒,在灵酒酿好之前,我不想让自己的双手沾上血腥。”
在此之前,李修元便是剑斩三千大军,也照样在落霞山上酿下自己喜欢的杏花酒。
而今年的楼兰,他突然有些厌倦与人争锋一论长短了。
这里不是须弥山,没有他值得为之拼搏的理由,他是来此修心、修身的,不是来玄武大陆打打杀杀的。
“我这小院大阵已起,他们想要找我的麻烦怕是不太容易。”
看着自己的师傅,李修元淡淡地说道:“就让他在门外慢慢等着吧,且待自己看尽这满园的繁花,酿完准备好的灵酒,再说。”
打架他没怕过谁,但也得看自己心情好不好。
老道士看着他摇摇头,笑道:“你能想到在院墙刻下法阵,这想法不错,只是力量还是弱了一些,遇上厉害的人物便不管用了。”
李修元一愣,无可奈何地说道:“弟子能力有限,只能如此......这院子总有一天会还给我师妹,总不成让地一夜灭门的惨案再重演一回吧?”
说到这里,李修元嘿嘿一笑:“要不,师父帮帮忙?”
“也罢,看在天云山那可怜的一家人份上,为师父破例帮你一回吧。”
说完没完,老道士弹指挥出数道金光往四下飞去......只是片刻之间,夜雾笼罩的杏园四周有一道淡淡的金光升起。
其强度超过了李修元之前布下的大阵,合着院墙上的淡淡金光,两道金光只是瞬间的功夫便融合为一体。
老道士自言自语说道:“这人灵酒的多酿些,我要带走几缸。”
李修元笑了起来,灵酒对他来说便是水嘛,只要师父你喜欢就好。
想到这里,他不禁抬头望着天云山的方向。
皱着眉头说道:“弟子有天云山的竹峰还酿了一些灵酒,不知道二个师尊喝光了没有?”
在他看来,自己虽然教会了陈小燕酿酒,那也只是跟梅山的云紫衣以及不离和尚一样。
这些家伙最后能酿出什么样的灵酒,并不由他来掌控。
自己和老道士都不属于这个世界。
或许要不了几年,自己就要离开这方天地,回到曾经出生、生活过的五域去了。
“你在天云山上竹峰上的山洞被我封住了,眼下谁也进不去。”
老道士指着天间中的繁星点点,说道:“等你回去再说。”
李修元顺着老道士的目光望向夜空,摇摇头道:“弟子跟天云山已经断了关系,短时间应该不会回去了,麻烦师傅将那禁制去掉吧......”
灵酒是他给孟神通和纳兰若玉两个师尊酿的,他不能做言而无信的徒弟。
“没想到你竟然想做一个老好人。”
老道士淡淡地说道:“天云山对于你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恩情,不值得去牵挂。”
李修元知道正天云山的执法长老惹得师父生气,只是两个师尊却不一样,这也是他甩不掉的缘份。
“弟子跟天云山已经缘尽白雪城了......我的两个师尊跟他们是两回事......”
李修元想了想,看着老道士认真地说道:“便是天云山风云再起,也跟弟子没有丝毫的关系了。”
老道士笑了起来。
微笑说道:“好好享受你在玄武大陆的悠闲生活,等你回到须弥山下,才会明白眼前的一眼有多美......”
李修元一听,心情顿时阴霾起来。
只要一想到须弥山上的无花,他的心情怎么样也好不起来。
更不要说他在修罗战场上曾答应过老和尚,要替他将当年的因果在须弥山下化去。
这两件事情合在一起,想想就头痛。
看着
眼前不动声色的师傅,忍不住说道:“师父你别吓我,那事还远着呢,先让弟子过几年安生的日子。”
想到老道士说的那些道理,以及老和尚跟自己反复交待的那些事,以及须弥山上的那师徒两人。
李修元难以控制心头的恐惧,恐怕真的到了那一天,要面对所有一切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将要如何面对。
更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的结果,莫说自己的爹娘和妹妹,便是沐沐和南宫如玉二人,他便无法面对。
然而他如果不对面对须弥山的无花公子,不论是他还是自己的爹娘,怕是都没办法继续在那方世界生活。
这是他的命,也是他的劫,并不仅仅因为他是老道士的弟子。
即便无花娶了梧桐公主为妻,也不会影响他的修行。
只是因为他自幼便在天山修行佛法,再加上玉碟残片从他飞升到修罗天域之后,便一直跟着他......
想来想去,自己也找不到理由去说服须弥山上的某人,不要来打自己的主意。
愁苦之下,看着老道士说道:“师父,弟子眼下已经是凤凰涅槃第五转了......”
老道士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想料到你在玄武大陆的修行竟然会突飞猛进......”
李修元闻言怔了怔,问道:“师父的意思是......”
“我意思是,你只怕在这里呆不了十年,就得离开了......”
老道士端起面前的灵茶喝了一口,若有所思地说道:“或许,是时候让你提前了解一些因果,为以后的修行扫清道路。”
李修元沉默不语,他没有问为什么。
在他看来,师父不说自己便不该问,无论是让他去了解任何因果,那都是在老道士看来有必要的事情。
作为老道士最小的弟子,他的任务便是照做。
跟自己身体里的秘密比起来,这世界的因果缘分实在是微不足道。
便是梅山主人修行的法则大道,自己身上便有不少。
求人不如求己,这是轮回塔里的老人反复跟他交代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修元突然笑了起来,指着放在花厅里的杏花笑了起来。
静静地说道:“弟子的道路想来师父早就已经安排妥当,接下来的几天我要动手酿制灵酒了,今年的酒会跟往年任何一次都不相同。”
老道士闻言仿佛勾动了酒虫,看着他大感兴趣地问道:“什么意思,那不成你还能将这灵酒玩出花样不成?”
“那倒不会。”
李修元浅浅地笑了笑,指着花厅里的杏花说道:“今年的杏花很干净,没有染上一丝血腥......这个春天里,弟子这双手也很干净......”
老道士一听大受震惊,他没想到自己的弟子已经开始思考杀气和修行,以及生活之间的问题了。
要知道关于这个道理,他一直以前自己的弟子只有到了化凡之境,才有可能去感悟和体会。
而眼下的李修元还没有离开玄武大陆,连修罗天域的因果缘分还未除去。
又是从哪里得到这感悟杀气跟修行的道理?
“这是梅山女圣教你的?”老道士想来想去,唯有梅山主人有这个可能了。
再不然便是那雪峰山上的老和尚,圣人不说,凡人哪会有这样的觉悟?
李修元望着老道士会心地笑了起来,认真地说道:“弟子受人之托,让他不离和尚在通天河边悟道、化凡......”
老道士一听忍不住哈哈笑道:“想不到,你自己还身在苦海,却在教人划船争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