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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列夕     道断修罗txt下载     道断修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四十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小语看了孟婆一眼,红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拉起了苏权的手,再也不愿意放开。

    苏权回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跟着说道:“我猜到了这故事的开头,却没能想到这故事的结局……”

    修建佛寺花了两年时间,修好是皇甫青梅跟西门孤星,带着王怜花一起为佛寺举行了开门大典。

    熟读佛经的苏权为佛寺取名不二,意为一实之理,如如平等,而无彼此之别,谓之不二。

    蛮荒建了一座佛寺,这可是一件大事。

    于是,连望天城,黄竹城,甚至府城里向佛的修士都纷纷来此修行。

    而苏权只是一个俗世之人,根本不懂佛法的规仪和早晩课的修行,只是按照李修元给他的佛经所述,在大殿里供养了三世诸佛。

    即便如此,依旧挡不住世人的向佛之心,寺里香火一天比一起旺了起来。

    如此安静过了两年,苏权也在山间修行突破了久不破境的洞天修为。

    这一年的春天,从府城来了一个佛门弟子,自称成净,说是来自修罗天域的千佛寺僧人。

    苏权一见大喜,有了专职的佛门僧人,寺里便可以招收僧人,开始在大殿进行早晩课的修行了。

    消息传出,寺里的香火又旺了几分。

    直到数年之后,眼见佛寺走上了正轨,苏权便决定将住持之位交给成净和尚,因为直到现在,苏权也未曾剃度。

    因为他在修罗战场上不仅答应了李修元要修建一座佛寺。

    更是在遇到李修元之前,向小语许下了如果活着离开修罗战场,便娶她为妻的誓言。

    眼见已经完成对李修元的承诺,他便要放下肩膀上的担子,交给成净回定安娶小语为妻,完成他当初的承诺。

    说到这里,孟婆看着俩人说道:“没错啊,你已经完成了跟我的承诺,难不成那千佛寺来的和尚不让你下山不成?”

    说完给两人添上新煮的灵茶,不可思议地说道。

    “那倒不是,是因为自古蛮荒无明君,都是一帮愚蠢之辈在当家做主。”

    还没等苏权回话,忘川桥上刮起一道清风,定睛一看却是秦广王应孟婆的邀请前来一会,没想到他把苏权的话接过过去。

    苏权和小语吓了一跳,看着突然出现的中年书生怔怔地不敢说话。

    孟婆叹了一口气,拖了一把椅子挨着桌边放下,笑道:“这是九幽之下的十殿大王,我请他来替你们主持公道。”

    苏权和小语一听,吓得跪在地上磕头说道:“草民见过大王,请大王为我们做主啊。”

    “先起来,再说话。”

    秦广王接过孟婆递来的灵茶,轻轻地嗅了一下,顿时觉得心清气爽。

    哈哈笑道:“原来你想用这灵茶收买我啊?”

    孟婆淡淡一笑:“我是煮给故人喝的,想着他们轮回之后不坠恶道,可没想来坏你的好事。”

    秦广王叹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这灵以后你不要随便逢人就煮,会坏了天地之间的道法,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说完浅浅地尝了一口,旋即笑道:“你知不知道,这一杯灵茶,足足可以收买我十回了。”

    一伸手,卷起跪在地上的两人,摇摇头道:“这两个苦命的家伙,说起来却是为蛮荒府城的大帅府和定安城的城主大人所害。”

    原来,成净自是愿意接下住持一职,两人为此也作了交接仪式。

    然而好景不长,回到定城安的苏权跟小语成亲不到半月,这事就传到了府城一帮大人们的府上。

    说是定安城外的住持不守礼法,竟然跟世间女子成亲,坏了不二寺的佛法,毁了蛮荒好不容易刚刚建立起来的佛道。

    于是府城大帅大怒之下责成定安城的西门城主解决此事。

    府城大帅的一道旨意,便是代表了蛮荒的蛮王,吓得西门孤星的老爹连夜让城主府的人把苏权抓进了大牢。

    一番威胁之下,要他休妻出家,继续去做不二寺的住持。

    哪怕不做住持也要在那里出家为僧,一直待下去。

    苏权自然不会向城主大低头,无奈之下城主府又去找小语的麻烦,说她不守妇道勾引佛门弟子,要把她烧死。

    谁知小语也是一个刚烈的女从,一见如此竟然自绝于家中……

    一见出了人命,城主大人也不好继续关着苏权,只好悄悄地把他放了。

    回到家中的苏权眼见妻子因自己而殒命,哪肯独活,两人可是在修罗战场上同生共死,一起熬下来的……

    回到家里当夜,苏权也自断心脉,一道幽魂追随娇妻而来。

    说到这里,便是秦广王也忍不住怒气冲天。

    看着孟婆骂道:“这破事说来因也是在你身上,若不是你想要教化那些蛮荒之地的愚民,这夫妻也不会殉情而亡。”

    孟婆细细回想,正如秦广王所说,此事的因确实在自己的头上。

    “原本我跟苏权都是一片好心,没想到最后却变成了坏事。”

    孟婆气得忍不住骂道:“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苏权,出了这天大的事,皇甫青梅跟西门孤星两人身在何处?”

    孟婆当下真想飞到蛮荒的定安城,跟这夫妻割席断情,天上地下永不联系。

    苏权眼见孟婆如此生气,只得拱手回道:“公主那时好像带着一家子前往府城的路上吧,倘若她在定安,应该无人敢上门去找我娘子的麻烦。”

    “这事没完,我给你记着。”

    孟婆看着小语说:“放心,等我有朝一日回到蛮荒,定去一把火烧了大帅府,替你夫妻两人出气。”

    小语没想到事情最后会变成这样,当下只好止住哭啼。

    幽幽地说道:“小语命苦,我认了,天上地下只要能跟夫君在一起就好。”

    孟婆一听顿时只好苦笑起来,看着秦广王问道:“麻烦大人看看这苦命夫妻的来世,别喝了我煮的这碗汤之后,就是路人。”

    喝汤过桥这是天地之间的规矩,便是秦广王也不能破例。

    孟婆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替她人求一个轮回之后,还能在一起的结果。

    秦广王看了苏权一眼,又看着梨花带雨的小语摇摇头,最后伸出手指敲着桌子笑道:“添上热茶,再说话。”

    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灵茶,他自然不能浪费了。

    直到喝了两道用神水煮的灵茶,秦广王才看着孟婆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事本来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拿他俩人没办法!”

    “说人话,你还要不要灵酒?”孟婆生气了:“我在这里要待上十年八年,这加起来,你可是能落下不少好处。”

    秦广王笑了笑,指着杯里的灵茶继续说道:“便是你一壶灵茶坏了规矩,我怕改天会有人来找你的麻烦。”

    孟婆闻言淡淡一笑:“我债多不愁,不怕再背上一个因果。”

    本来不想沾上世间因果的孟婆,看着眼前的夫妻两人的凄惨模样,哪里忍受得了?

    秦广王点了点头:“两条路,你们自己选择:一是喝汤过桥轮回,你们将失去这一世的所有记忆,但是你们下一世继续还会是夫妻。”

    “要么跟在我的身边,做个五百年的杂役书记,你们不能保留这一世的记忆,但是你们彼此夫妻的记忆却能保留下来。”

    秦广王看着孟婆认真地说道:“五百年后,他们夫妻两人可以选择前往大世界继续修道,也可以留在我身边修行。”

    孟婆想了想,这确实是秦方王能做到最好的安排。

    想到这里,孟婆看着两人说道:“何去何从,你们自己选择,我跟大王都不会替你俩人拿主意。”

    苏权拉着小语的手,认真地说道:“娘子,我不想失去对你的记忆,我们跟在大人身边吧,哪怕一千年,我也愿意。”

    小语一听,禁不住跟孟婆盈盈一拜,激动地说道:“谢谢两位大人的再生之情,小语来世做牛做马相报。”

    秦方王一听,哈哈大笑道:“若不是这家伙胡乱给你们喝下这道神茶,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敢收下你们。”

    说完看着孟婆笑道:“上回你匆匆就跑了,来来来,给我倒三碗酒,再来一块肉,你欠我的。”

    孟婆闻言咯咯笑道:“我那会被那蛟龙一口吞下,哪有工夫等着你来救命?”

    就在夫妻两人目瞪口呆之中,孟婆往碗里倒了三碗灵酒。

    然后笑道:“一会就算你们跟大人回地府,也得先喝了婆婆煮的汤,否则当心给雷劈!”

    秦广王一口喝光了碗里灵酒,大笑道:“好酒,肉呢?”

    孟婆瞪了他一眼,取了一碟怪鸟肉放在桌上:“这是来自大秦的怪鸟,我也没见过,你不怕死就尽管多吃几块。”

    夫妻两人先是惊吓得要死,要知道他们可是在忘川边上徘徊了整整十日不敢上桥。

    便是夫妻情深不想喝下忘魂汤之后忘了彼此。

    没想到却在桥上遇上故人,最后还因祸得福夫妻两人得续前缘,这对于他们可是巨大的惊喜。

    这一惊一吓之间,当下忍不住抱头痛哭了起来。

    秦广王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说你这家伙,以后能不能不要多管闲事,这对你往后的修行并没有多大的好处。”

    孟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你也知道,我还有一个兄弟也是因爱被人害死,为此我也求过你一回。”

    “世间安得双全法,倘若有双全法,又有谁会舍去大好的性命于不顾呢?”

    想到无心和茉莉,看着眼前的苏权和小语,孟婆心里感慨万千。

    秦广王淡淡笑道:“还好,这俩对苦命的家伙最后都遇上你,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想想,你不入佛门真的可惜啊?”

    苏权跟小语两人抹干眼泪,跟孟婆磕了三个头,神情坚毅地说道:“再生之恩,容我夫妻他日回报。”

    孟婆扶起夫妻两人,静静地说道:“诸佛世尊,虽以方便。所化众生,皆是菩萨。我虽然不是佛,却也不会要你两人回报。”

    指着一旁的秦广王说:“你夫妻两人跟着大王好好修行,便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苏权和小语一听再拜道:“谨听大人吩咐。”

    喝了三碗酒,吃了两块肉,秦广王一挥衣袖:“时辰不早,我们先走,改日我再去找你大醉一场。”

    孟婆从锅里打了二碗汤放在桌上,笑道:“喝下它,忘了我。”

    ……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安忍不动,何为地藏

    送走了苏权和小语,孟婆望着雪花渐落的夜空久久无语。

    这两人明明已经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甚至倘若不是今夜过桥,他怕是三生三世也记不起的二人。

    竟然最后会跟无心和茉莉的命运殊途同归。

    一边收拾锅碗瓢盆,一边喃喃自语道:“世间安得双全法……怕是你们误解了佛陀的真义吧?”

    你们自先是人,然后行走在修道学佛的漫漫旅途之上。

    连人都没有做明白,理清楚就急着入道学佛,难不成,成佛非要在庙堂之中?

    那些行走于人间的佛呢?

    若是人世间也有佛,那佛为何不可以有家,有亲人?

    如果连自己的家人、爱人都不去关爱,佛又何必慈悲说道,关爱你们这些怎么教也教不会,怎么说也说不听的凡人?

    孟婆心道若是再来一对这样的苦命之人,怕自己的道心都要被打击得怀疑修行的道理了。

    走在回村的路上,喃喃说道:“这事师父怕是无能为力,得问问老和尚了。”

    冬天给孟婆带来的快乐是可以迎风斩雪,用满天的雪花将自己的拔剑术练得更快。

    用竹剑试着斩去雪花三、四朵。

    清晨醒来,已是满天飞雪。

    忘川的雪花跟大秦石窟上的雪花并没有什么不同都,对于孟婆来说,不同的只是她当下的心情而已。

    就像这把在竹峰上面削制铭刻了两道符文的竹剑,诸天世界在他的脚下不停地变幻,这手里的竹剑从没有改变什么。

    不对,应该说从万里幽河尽头,竹剑沐浴了神泉之后,就得凝实了几分,沉重了几分。

    有了漫漫岁月的味道,如同从河底深处挖出一片千万年的阴沉木一样,渐渐开始了石化,手佛轻敲之下,发出一丝金石的铿锵。

    从大姐带着小灵儿,青鸾跟着父亲离开之后,孟婆便不再去记日子。

    眼下她的眼里只是春夏秋冬,我月圆之夜,因为月圆之夜她可以躺在屋檐底下看月亮,沐浴满天的星光。

    喝了自己煮的汤,她也懒得去记日子了。

    风雪依旧挡不住她的脚步,灵山之上,忘川河畔,午夜的桥上,只要无人过桥,便是他挥舞竹剑斩雪的一刻。

    如此单调的日子,在孟婆的眼里只是一天的缩写。

    风雪交加的日子里,孟婆同样没有忘记将从大秦带来的竹简重新抄写一遍。

    《诗》《书》抄完抄六艺,抄百家,诗、经好像已经融进了身体里一样,变成了他血肉记忆中的一部分。

    她甚至抄写了一卷佛经,也是老道士给他修行无相金身的《金刚经》,打算等小灵儿回到忘川之后,就送给她。

    不管是她看也好,大姐读也罢,甚至龙破天那家伙也可以当成书本来学习。

    不知不觉接近年关,孟婆头一回进到村里,买了不少的年货备着。

    一个人的中秋他过了,不知不觉中过了一个人的冬至,接下来她要迎接一个人的大年。

    站在忘川桥上,望着河水里的倒影不禁在心中感叹。

    这天地都冻得跟石头一样,为何这忘川河水依旧缓缓地流动不停,仿佛这漫天的风雪跟他没有一丝的关系。

    正当她发呆之时,河面上泛起了一圈涟漪,接着有一个旋涡变得越来越大,就在她欲要惊叫,这河里会不会再跃出一条蛟龙的时候。

    却是一个面带微笑,左手捏着莲花,右手握着锡杖的菩萨自忘川河底缓缓升起。

    未等孟婆惊呼,便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孟婆想了想,轻声问道:“这风雪交加的夜里,不知菩萨因何而来?”这是他想起的秦广王那家伙说的那番话。

    难不成,自己给苏权小语喝了用神水煮的茶,眼下菩萨来找麻烦了?

    虽然如此,还是搬了椅子,转身坐在桌前烧水煮茶,准备待客。

    菩萨欣然落座,看着孟婆淡淡说道:“你坏了规矩,我来找你麻烦,可不可以?”

    孟婆淡淡一笑:“便是坏了就坏了,他二人是我旧友,又为奸人所害,现在秦广王身边修行,跟入了六道有何分别?”

    菩萨摇摇头:“你以为身入九幽便是修行,便能抵消他们前世的罪孽?”

    孟婆一边落入灵茶,一边浇水洗茶,温壶,一边笑道:“我又不是佛,也不是菩萨,哪管得了这些?”

    “我看不到他们的前世,只知道他们夫妻在我眼里今生没有为恶,这便够了。”

    轻轻地往杯里注入灵茶,孟婆说道:“便是菩萨也要慈悲六道,请吃茶。”

    菩萨淡淡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杯,想了想问道:“难不成,你要做那怒目的金刚不成?”

    摇摇头,孟婆吹了一口气,喝了一口茶,回道:“我还不曾入佛门,也应该不会入佛门,所以,我也不是金刚。”

    在孟婆心里,菩萨也好金刚也罢,都不过是一念之间所为。

    哪怕是老和尚在这里,他也不为所动,佛法已经烙印在我的骨骼之中,融进了我的血液里面,却不一定要去佛堂修行。

    菩萨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浅浅地尝了一口这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灵茶,然后满心欢喜地一口接着一口喝完。

    搁茶杯于桌上,菩萨问道:“此茶来自那座灵山,这味道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在我的记忆里也没有。”

    孟婆淡淡笑了笑:“这是我在小世界五域天山,用雪水所种,菩萨自然没有尝过。”

    想想不对,孟婆发出一声轻呼:“菩萨,你也喝下了那夫妻两人曾喝过的神茶,你算不算是坏了规矩?”

    菩萨拈花微笑:“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你故意挖坑埋我,我若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孟婆一时愣住了,禁不住咯咯笑道:“难不成这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灵茶,于菩萨来说也是一座地狱?”

    菩萨摇头,面露悲悯之色说道:“你喝下的是要一杯灵茶,我喝下的是八万八千生灵,于这些生灵来说,我的腹间便是他们的地狱。”

    孟婆一撇嘴,喃喃自语道:“如菩萨说来,这吸风饮露修行,可这风中也有微尘,微尘中也是众生……”

    菩萨再赞,面露赞叹的神情,静静说道:“所以我还不能成佛。”

    正在此时,桥上有几个衣着褴褛之人冒着风雪往桥上走来。

    孟婆起身招手喊道:“这天寒地冻的都不容易,过来喝完热汤暖暖身子,再过桥吧。”

    一行人排着队上前受了汤,端起来一口一口喝光了碗里的汤,揖手说道:“辛苦婆婆为我们煮汤了。”

    “不辛苦,你们才苦,既然喝了汤便过桥去吧,下一世好好修行。”

    挥挥手,送走了一行等着过桥之人。

    就在这刹那,桥上突生变化,排在众人最后的一个家伙突然发力,往桥对岸猛冲过去。

    这家伙却是一个痴人,想要保留这一世的记忆。“痴人啊!”

    孟婆本来想一脚踢去,不知怎的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而是伸手如闪电,一把抓住来人,从桌上端起一碗汤往他嘴里灌。

    一边笑道:“婆婆我今夜心情好,就破例喂你一回,下回记住别犯错了。”说完一挥手,将这家伙往桥对岸扔了过去。

    呼呼声中,一阵风雪呼啸而来,送走了一行过桥之人。

    菩萨眼睁睁地看着孟婆一举一动,忍不住说道:“你这是看心情啊?”

    孟婆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只是一个代班的孟婆,若是姐姐在此,当是一拳头过去,让他在河里去忏悔。”

    菩萨再赞:“施主你有菩萨心肠啊,善哉,我在下面更苦,要不跟你商量一下,改天你也去替我百年千年,让我去诸天好好周游一番?”

    说完,指着手里的锡杖,又取了一串金珠,认真说道:“我的一套宝贝也可以借给你降妖除魔渡人。”

    孟婆吓了一踏,拼命地摇摇头,指着天空说道:“我跟你不熟,我身上的事多得不能再多,要不你去找我师父吧,他比我厉害得多了。”

    开什么玩笑,于忘川来说,孟婆就跟大姐一样。

    莫说她当年在此经历了三世轮回,单是大姐让他保留了对轮回剑法的记忆,便能让他受用不尽了。

    而让她再跟一个陌生的菩萨发生因果,便是打死她也绝不可能。

    菩萨看着她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如此说来,你还是有分别心。”

    “没错,分别心无处不在。”

    孟婆笑道:“刚才那家伙,我明明可以不管他的,让他自生自灭,却因菩萨你坐在这里,我想让你看看我偶尔不错的心情。”

    菩萨叹道:“却是因为我来了,坐在这里,才会让你一念生,原来是我的罪过。”

    孟婆淡淡笑道:“你也看见了,分别心,选择心无处不在,你不要逼我,我又不是佛。”

    说完拎想壶往两人的杯里添上灵茶。

    菩萨一时默然,轻声说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请菩萨为我开示。”孟婆心想只要不去替你身入地狱,听个故事无所谓,我身在忘川本来就想听人说法。

    菩萨端起面前的灵茶,望着天空中缓缓落下的雪下,喃喃说道:“话说很久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传说地藏,在经历无量劫前,乃是一婆罗门女,因为她的母亲不信奉三宝而修行邪道,所以死后就被堕入地狱。

    婆罗门女知母亲必然得到因果,所以变卖了全部家产为母亲布施积福。

    在她极其悲痛时受到指点,让她一心称念觉华定自在王如来名号。

    如此婆罗门女至诚至敬,一心念佛,不问其事。

    于定境中来到地狱,向鬼王询问母亲的状况,鬼王告诉她母亲因为她的布施积福,已经脱离苦楚投生天道。

    婆罗门女至此在佛像前便立下誓言度脱苦处的众生于水火。

    并立下誓言要将众生从地狱中拉出来,令其不作堕落地狱的重罪!誓云:“地狱未空,定不成佛。”

    婆罗门女后为地藏,化无量身到无量的地狱度众生。教化众生度脱沉沦于地狱,饿鬼,畜牲,阿修罗,人,天诛道中的众生。

    孟婆闻言心有所感,问道:“菩萨,何为地藏?”

    菩萨静静回道:“何为地?因其安忍不动,犹如大地。因而为地!何为藏?静虑深密,犹如秘藏,此为地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地藏说世界

    便是孟婆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自己往日放在嘴边的菩萨竟然会坐在自己的眼前。

    一时间忍不问道:“菩萨每日要如何修行?”

    菩萨说:“每日清晨,入恒河沙定。从定起已,遍于十方诸佛国土,成就一切所化有情,随其所应,利益安乐。”

    “还以定力,除刀兵劫,令诸有情,互相慈悲,除疫病劫,除饥馑劫,利益安乐,诸有情事,如此而已。”

    菩萨笑道:“孟婆想不想试试?”

    “不想。我还不是菩萨。”

    孟婆摇摇头道:“山石微尘,一物一数,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内,一尘一劫,一劫之内,所积尘数,尽充为劫……”

    “我自小便念诵你的经文,却不代表我要身化地藏,我的麻烦太多,成不了佛。”

    孟婆叹了再叹,若是先生在此地,若是大佛寺的老和尚在此,得知自己从小修行的《地藏经》地藏菩萨便在眼前。

    不知会作何想?

    菩萨笑云:“我从久远劫来,已度、当度、未度,已成就、当成就、未成就……你难道不明白,烦恼即菩提么?”

    孟婆双手一摊,苦笑道:“我的烦恼太多,数不清的叶子遮掩了我的眼睛,我要慢慢地一片一片地化去。”

    想了又想,想不明白。

    孟婆只好小心问道:“我说菩萨,你今夜前来不会想喝一杯灵茶吧?”

    菩萨笑道:“你连十殿阎王都不怕,难道还怕我不成?”

    孟婆想了想取了一瓮酒拍开,又拿了一个木碗过来,满满地倒了一碗,轻轻地搁在菩萨的面前。

    想了想说道:“我当年跟师傅学会酿酒后,便在方寸山的般若寺里的诸佛,诸菩萨面前供酒,今夜得见真身,请尝尝我酿的灵酒。”

    说完将盖子封好,整瓮灵酒都摆在菩萨的面前。

    菩萨端起木碗浅浅地尝了一口,笑着问道:“这是在忘川之上酿的灵酒?确实比当年方寸山上更胜一筹。”

    “有酒心欢悦,欢悦生美德,菩萨喜欢就好,这一瓮灵酒说当是我替方寸山上师兄供奉给菩萨的。”

    孟婆继续问道:“说吧,想要我做些什么?”

    在她看来,只要不去下面做替身再经过几十年的风风雨雨,其他的不妨考虑一下。

    菩萨一口一口喝完了碗里的灵酒,说道:“我现在明白,为何那家伙喜欢往忘川之上跑了,原来这里有你。”

    孟婆皱了一下眉头,回道:“我跟他有说不清的缘份,不是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

    菩萨放下木碗,静静地抬起头来。

    看着他说道:“若说缘份,你就该跟我更深才对,你日日诵经,当年从雕刻《地藏经》里感受到第一道剑意……”

    孟婆眼见不好,只好搬出大道理:“佛说不着相布施,菩萨你着相了。”

    若论说歪道理,只怕菩萨也不是孟婆的对手,毕竟他自小熟读佛经,虽未剃度,却比明惠、明珏两个师兄还要厉害。

    “天上地下,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如此邪说。”

    菩萨淡淡地回道:“其实,我只是好奇,想来看看一个敢收买十殿阎王的家伙,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话未说完,只见一阵风雪刮来,眼见已经没有菩萨的影子,连着桌上的酒瓮也悄然消失。

    风雪中传来一道淡淡的声音:“下回酿酒,记得给我一缸。”

    孟婆一愣,望着桥下的河水,喃喃自语道:“原来,你们一个个都喜欢我的酒啊?酒嘛,水嘛,无所谓的。”

    收了面前的残局,她心里犹自暗暗嘀咕不停。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想喝酒明说,也不用突然跑来吓我好不好?

    踩着一地的风雪,回到家中,却见客堂里早已经亮起了一盏灯,不由得暗道难不成大姐回来了不成?

    等他走近一看,却忍不住轻呼一声道:“前辈,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你?”

    只见桌上小火炉已经点燃,上面的水已煮沸,就等着他回来煮茶。

    等着喝茶的,却是久不曾见的老和尚。

    老和尚微微一笑:“我就没见你安生在一个地方待过,好好地在大秦看天地,看众生,却跑来了忘川之上做孟婆。”

    “我也不想啊。”

    孟婆回到桌前坐下,淡淡地笑道:“你若来得早一些,还能看到洪荒世界的龙破天和小灵儿,话说青鸾的老爹竟然一直躲在这灵山之巅……”

    一边煮茶,孟婆一边将自己发生的一些事情跟老和尚说了一遍。

    唯独隐去了仙尸埋骨之地和万里幽河的事情,毕竟这可不是小事。

    只要老和尚,老道士不问,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说出来的。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正如你所说的那样,眼下的小蛟龙已经是重生后的小神龙,他可以认我这师傅,也可以不认了。”

    “你都知道了?”孟婆轻轻地往老和尚杯里注入灵茶,一边皱起了眉头。

    谁知老和尚根本不在意,而是静静地问道:“老道士说你真是胆大妄为,竟然在无人护道的情况下,于石窟诸佛的面前观众生死自在。”

    “你知不知道,只有一个不小心,你就有可能会身死道消,永坠无间深渊之中?”

    孟婆哪里知道其中的厉害,端起茶杯吹了一口气,想了想回道:“话说我只是心有所感,便忍不住要悟道破境了啊?”

    在她看来,自己的悟道破境便跟吃饭喝水一样。

    真要来的时候,哪里是自己能挡得住的?

    甚至他还想起了老和尚当年跟他说的那句话,当下忍不住抱怨道:“前辈不是跟我说,无相金身的修行,便是悟了,便破了么?”

    老和尚闻言怔了怔,气得直呼:“按你这歪理说来,倒是我的错了?要不,你把老道士喊来评个道理?”

    “我喊不动他,他老人家一向不靠谱,想来就来想走便走,何时管过弟子的生死?”

    按孟婆寻思,就算要来,也是老道士没想到自己师父竟然又偷懒了。

    “我是看你可怜,来此陪你过年,他才没这心思理你过不过年。”老和尚笑道:“记得明年春天多酿几缸灵酒。”

    孟婆一听傻眼了,喃喃回道:“天山上的酒还不够你们喝?我又不是卖酒的掌柜,师父带走的大块头也会酿酒,你去找我师父吧。”

    许久不见朱厌那家伙,孟婆心想有那家伙在,老道士怎么会没酒喝?

    老和尚摇摇头道:“老道士说,那家伙酿的灵没有灵气,还是你酿的好喝。”

    孟婆看着面前的灵茶,心里默默想着自己就算来到忘川,好像也安静不下来。

    甚至比大秦辛苦得多了。

    早知不来了,不如待在那石窟里面,也不用每日往后山采药,中午煮汤,晚上去桥上吹风了。

    “这是最后一回,往后,你们谁也别想让我动手了。”

    孟婆轻轻地皱起了眉头:“秦广王要喝,因为我欠了他人情,刚刚来的地藏菩萨,说我在般若寺里曾供酒佛前,前辈你跟我师父有了大块头,还不省心。”

    “我也要修行,也要有属于自己的时间和空间。”

    孟婆认真地说道:“便是我在大秦,也不是每天都要酿酒,你们喜欢的东西,已经影响了我的修行。”

    老和尚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酿酒只需要你动动手,又不用你承担因果,跟你背在身上那些无用的缘份相比,如何?”

    孟婆一愣,心道你们俩在这里堵着我呢?

    就算如此,嘴上依旧说道:“那不一样,这酒都是你们喜欢的,那些家伙却是我不得不喜欢的,这人跟灵酒能比吗?”

    老和尚知道说服不了她,也没想过说服她。

    端起面前的灵茶,静静地说道:“这就是老道士不愿来见你的原因,你一个不听话的家伙,凭什么让师父惦记你?”

    孟婆找了一个哈欠,起身往客堂外走去:“正好龙破天的屋子我刚收拾过,前辈就在你那宝贝徒儿屋里将就吧。”

    ……

    这一年的大年夜,孟婆难得多喝了一杯酒。

    倒不是因为今夜她不用去忘川之上,而是面前多了一个跟师父一样的老和尚,可以让她放下心来。

    而在老和尚看来,眼前这家伙竟然因为两个故人去找十殿阎王,这样的事不是谁都敢做的,尤其是事关轮回。

    没想到这十殿阎王刚刚离开,接着便是地藏亲自找来。

    最让老和尚想不到的是,原来是来找麻烦的地藏,最后竟然也只将本该降临的惩罚,高高举起,却又轻轻地放了下来。

    一切,都只是为了那一道灵茶,那一瓮灵酒。

    想来六道轮回,也不外乎人情了,只要不扰乱天道的正常运转,连十殿阎王也偶尔愿意为这家伙行个方便。

    老和尚生怕他偷懒,干脆带酿酒用的灵米和灵药也一并带了过来,让孟婆找不到偷懒的理由。

    两人一边喝酒,孟婆一边笑道:“我在这里怕是要待上五年还是八年,一年一缸,也够你们喝上一阵子了,以后我回了大秦,就别再来找我的麻烦了。”

    回到石窟,接下来就要去大秦皇城了。

    按照自己所经历的那些大事件,怕是在大秦也待不了几年,就得跟小黑去往另一个王朝看看。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在忘川桥上遇到和尚跟他说的那番话。

    难不成,自己真要试着去做一回将军,去那百丈悬崖之下,将那神奇的陶罐找回来不成?

    心有所思,孟婆忍不住看着老和尚问道:“前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关于陶罐的故事,听说那是一个宝贝?”

    老和尚正端着在碗灵酒,听到这里禁不住低头沉思了片刻。

    随后摇摇头:“天地间那么多宝贝,大世界,小世界都有,我哪记得住?”

    孟婆认真地说道:“我在桥上遇到一个先后轮回了数回的和尚,他告诉我这一世他被封印在一个陶罐数十年,连天降陨石也没砸坏那玩意。”

    老和尚呵呵一笑:“那确实是个宝贝,改天你把它找回来给我瞧瞧。”

    孟婆微微张嘴,看着老和尚得意的模样,开始后悔自己这番多嘴,只好苦着脸应道:“那只是传说,我还没去过那地方。”

    “在哪里?”老和尚突然来了兴趣,这连天降陨石都砸不坏的陶罐他虽然没有见过,却也来了几分兴致。

    孟婆双手一摊:“在时间的长河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他日我若为地藏

    让孟婆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老和尚此行倒是没跟他讲什么道理,也没有跟他说法。

    正如老道士说的那样,他要让自己的徒儿走出一条不一样的道,走出属于自己的道。

    无相金身不需要老尚说法,因为要靠自己悟。

    生死之道孟婆已经在万里幽河上无意中自悟,这是老道士和老和尚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因为他们也不知道生死大道、阴阳大道其实已经有孟婆的神海之中。

    唯一让孟婆开心的是,老和尚在这里整整待了五天,直到初六的清晨才悄然离开,就像他悄悄地来一样。

    并没有跟孟婆告别,或许在老和尚看来,时间从来没有始终,自然不需要告别。

    上山采灵药的孟婆在后山望着雪雾茫茫的院子,心想再过几天就可以涮缸、淘米,酿酒了。

    这我拔剑术还没有闪电快,我这斩雪一剑还没有一剑斩去三、四朵,这就是立春了?

    春去春又来,孟婆的修行多了一样。

    每天早起去山上采药,回来淘米酿酒,中午去桥上煮汤,下午接着酿酒。

    夜里去桥上吹两个时辰的风,这就是她日复一日的修行。

    像是百年孤独一样,他甚至比那百年更加孤独。

    因为,那百年有青鸾陪在她的身边,虽然只是一个羸弱的女子,却也能陪他吃饭、聊天,跟她一起去后山采药。

    甚至一起去桥上煮汤,酿酒。

    而眼下的她,从老和尚离开之后,便接着一个人的修行。

    秦王在大秦焚书,孟婆没有焚。

    她将从大秦带来的竹简重新抄了一遍,把这些竹简堆在大姐的房间和客堂里,把不大的客堂堆成了一座书山。

    让这些竹简慢慢在大姐的院子里尘封,变成过去,然后腐烂在漫长的岁月之中。

    春花秋月知多少,她不知道。

    时间在忘川桥上的风中慢慢流逝,当她不知不觉中将院子里两个木棚里堆满酒缸。

    当秦广王代表地藏来了三回,拿走了数缸灵酒。

    当老和尚来了一次,带走了老道士和他想要喝的灵酒。

    当他一剑斩去雪花五、六朵的时候。

    他已经忘记在这里待了几个春秋了。

    因为这些年她喝了太多的汤,在桥上听了太多的故事,很多故事都是今天听,明天就忘记了。

    过桥的家伙永远都在犯着昨天相同的错误。

    而孟婆已经不想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

    正当她以为自己已经心若磐石,牢不可摧的时候,一阵春风,带来几朵杏花的花瓣。

    淡淡的清风,让他变成回忘川上的少年。

    抬头一看,却是笑语盈盈的大姐正在桥头看着蹲在灶前煮汤的弟弟,眼里一热,少年忍不住一头扑进了大姐的怀里。

    喃喃说道:“大姐,我怎么感觉这回比上次呆了百年还要孤独?”

    孟婆摸着他的脑袋,幽幽地说道:“傻弟弟,上回有青鸾陪着你,自然不会像这回这样孤单了。”

    李修元嘿嘿笑了笑:“这一回,大姐去了几年?”

    他没有问一行人去了何处,因为那不是他要关心的事情,他只关心自己在这里吹了几年的风雪,会不会错过石窟前的破境。

    孟婆摸着他的脑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七年而已……这汤煮好了没有,可以回家吃饭了。”

    “回家?”

    李修元这才想起来,看着她问道:“我妹妹小灵儿呢?龙破天呢?”青鸾和龙青云肯定是不会回来了。

    他关心的是小灵儿的去处。

    孟婆揭开锅盖打了一勺汤尝了一下,随后轻轻盖上,温柔地笑道:“汤已好,我们回吧,小灵儿在煮饭呢。”

    李修元撤掉灶里的柴,回头看着风春中的石桥,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微笑着说道:“此一别,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来了。”

    孟婆拉着他的手往桥下走,咯咯笑道:“这桥上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李修元摇摇头:“我在这桥上,又欠了秦广王一个人情,还好,这些年我酿了些灵酒给他。”

    一边走,李修元一边将苏权和小语的故事跟孟婆说了一遍。

    最后一刹,在他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满意的微笑。

    “还好,最后一刻让在我这桥上遇到了这两个已经消失在我生命中的家伙,否则这两人只怕是有今生,无来世了。”

    孟婆吓了一跳,喃喃道:“你胆子可真大,竟然让这两个家伙去做十殿阎王的跟班了。”

    “哥哥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

    正说话间,孟婆推开竹篱,屋檐下的少女正跟他招手,长大了两岁的龙破天嘿嘿地笑道:“我们又回来了。”

    “回来就好,欢迎回家。”

    李修元轻笑一声道:“你们不在的时候,我可是累坏了,这往后几年你们都不用酿酒了。”

    洗漱过的李修元指着堆下屋檐下的酒缸说:“欠的人情已经还了,这里的酒我拿走一半,剩下的留给你们。”

    同样长大了两岁的小灵儿过来拉着他的手。

    轻声问道:“我跟龙破天都长高了,为何哥哥这些年一点没变?二姐和青龙暂时不会回来了……”

    四人挨着桌前坐下,变乖了的龙破天给四人盛饭。

    李修元想了想,看着龙破天说:“我见过你主人了,他说你以后自由了,可以不认他这个曾经有主人……”

    “我主人来到这里了?什么时候,有没有提起我?”龙破天吓了一跳,毕竟当年的他可是怕主人怕得要死。

    李修元摇摇头:“他是我的一个故人,我说过,在你遇上我那天起,你跟青龙两人便是重生一回,是自由之身了。”

    龙破天摇摇头:“算了,我也没恨过他,主人还是我的主人。”

    小灵儿拍了拍龙破天的小手,咯咯笑道:“好了,以后你也是自由的了,让你跟着龙青云那家伙,你偏偏要跟我回到这里。”

    孟婆拍了拍桌子:“我饿了,弟弟,喝一杯酒吧。”

    自己三人回来之时,便是李修元离开之日,这是姐弟两人多年来的约定,她心里有些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大秦的李修元要破境、渡劫了。

    李修元从书架上拿出一壶酒拍开,往四人的杯里倒入:“这酒是你们刚走那年所酿,我还用蜂蜜酿了一眼杏肉,放在大姐和小灵儿的屋里……”

    小灵儿一听眯着眼睛笑道:“这可是宝贝,小灵儿好些年没吃过了,一会得尝尝。”

    孟婆浅浅地尝了一口灵酒,忍不住皱着眉头问道:“这灵药却不是这后山所摘,哪来的?”

    李修元指着龙破天笑了笑:“他主人带来的,想要喝酒,总得自备材料,我是个穷人啊?”

    孟婆喝了一口酒,笑了笑:“看来这些年,你也没怎么寂寞吧?”

    李修元看着小灵儿和龙破天二人叹了一口气。

    苦笑道:“他们能呆上二天就不错了,我离开以后,你们俩就跟着大姐慢慢修行吧,别急。”

    小灵儿轻轻地点了点头:“哥哥要离开我们了吗?”

    李修元喝了一口灵酒,苦笑道:“你信不信,我回去就要在冰天雪地里挨雷劈,妹妹你要不要一起试试?”

    “不要。”

    小灵儿眼中带泪,看着他依依不舍地回道:“等哥哥办完了自己的事,再来找小灵儿。”

    龙破天摇摇头,想了想说道:“小灵儿别怕,等我们再厉害些,就可以去找他玩了。”

    孟婆一愣,看着李修元问道:“可以吗?”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看着三人苦笑道:“我想去的地方便是我师父好像也不成,若是等小灵儿成长到那一天,怕也没有必要了。”

    小灵儿和龙破天在成长,他也在成长。

    或许到时候不是小灵儿来找他,倒是他来找小灵儿和青鸾,也不一定了。

    孟婆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端起酒杯笑道:“来来我们喝一杯,明天的事情,明天再去头疼。”

    现在跟龙破天和小灵儿说过去,现在,未来。

    连孟婆也知道好像有些早了,毕竟两人都是重生一回,需要更多的时间像青鸾那样,在这忘川之中慢慢成长。

    一杯灵酒下肚,龙破天嘴巴张了张,惘然无助地问道:“师姐,李修元你现在的世界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跟小灵儿都去不了?”

    李修元想了想,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道:“若是眼下的你能跟小灵儿回到洪荒世界的明月村,应该可以去找我。”

    小灵儿瞪了龙破天一眼,抱着酒瓮往孟婆的杯里倒酒。

    想了想说道:“往后的日子你别偷懒,我们争取可以早些回去看看爹娘和哥哥。”

    李修元吓了一跳,赶紧纠正道:“妹妹可别这样想,你从离开洪荒世界的时候,跟他们这一世的情缘便已经了结了。”

    每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不同,他可不认为小灵儿洪荒世界中的亲人还能等着她归来。

    若到时等着她的是一捧黄土,只怕又得伤神好些年了。

    小灵儿摇摇头,咬着嘴唇说道:“无论如何,小灵儿都要回去看看,哪怕再修行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

    孟婆看了李修元一眼,转移了话题,淡淡地问道:“弟弟有没有偷懒,我明天要不要上山去采灵药?”

    李修元双手一摊:“其实,我想知道的是,我能不能看到院子里的杏花再开一回……大姐可以偷懒十天半月,不成问题。”

    孟婆看着小灵儿的模样,哈哈笑道:“等你回去渡完劫,那里的杏花差不多也该开放了吧?”

    客堂外吹来一阵春风,枝头的杏花才露出细细的芽头,分明这一回不想让李修元看见她们迎春绽放的模样。

    重生后的龙破天跟变了一个人似的,看在李修元的眼里如邻家少年。

    只有小灵儿脸庞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多了一抹冷清,多了一些忧愁……

    冷清看在李修元的眼里,心道这便是九天神女该有的眼神。

    而那一抹忧愁,却是为了即将离开的自己,还是小灵儿远在洪荒世界,这一世的爹娘和哥哥。

    突然想起地藏曾跟自己提出的那番请求,心道倘若自己有日身化地藏,不知道能不能化去小灵儿心头的爱别离苦、怨憎会苦?

    看着面前的三人,李修元突然说道:“他日我若化地藏,当为你们抹去心头的八苦。”

第一百四十四章 冬日劫雷,圣人之道

    “轰隆隆!”一阵惊雷把小虎从梦里惊醒。

    “大和尚,我先生出关了吗?冬天怎么会打雷?”小虎一溜烟跑出来,看着站在崖坪上抬头望天的胖和尚问道。

    胖和尚摸着他的脑袋,微笑着说道:“师兄这是渡他的肉身之劫啊,便是飞雪连天,也挡不住他破境的决心。”

    李修元没有一丝修为,在胖和尚看来闭关之下的师兄倘若渡劫,只能是佛门的肉身之境了。

    只有一点他想不明白,倘若李修元的佛门肉身需要渡劫,那得是什么样的境界啊?

    难不成跟他飞升的师傅一样。

    想想也不可能,眼前的小虎还等着先生回来,带着他去大秦皇城的书院求学呢?

    冬日里的隆隆雷声,同样惊动到月支城里的单于大王。

    坐在书房的头曼单于,看着面前的大祭师和金不换两人问道:“这冬天哪天的雷声,大年还没过,离立春还早着呢?”

    金不换想了想,看着大祭师问道:“大祭师听听,这雷声来自何处?”

    大祭师叹了一口气,看着两人苦笑道:“这不是普通的雷声,只怕是石窟上的某人在破境渡劫了。”

    “破境?渡劫?他一个凡人不过仗着几道邪术,凭什么?”

    头曼单于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看着金不换问道:“军师以为如何?那家人不知使出什么妖法,迷惑了小虎……”

    金不换摇摇头,拱手回道:“大祭师修为精深高绝,应该能清楚,臣这点微末的道行,实在算不了什么。”

    大祭师想了想,看着两人回道:“大王莫急,过几天我去石窟看看。”

    头曼单于点头应道:“如此辛苦大祭师了。”

    金不换嘴角动了动,终是没有说出心里的那句话,在他看来,大祭师早不去,晚不去,等着那人破境渡劫之后再去。

    这不是送上门吗?

    石窟不远处的山巅之上,雷声正猛。

    跌坐在地的李修元头一回感受到这方世界天道的力量,便是他无相金身突破到五层之境,依旧被轰得遍体鳞伤,血染皑皑雪地。

    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便是受伤之下身体恢复的速度却快了许多,而他还不知道原因,以为是无相金身再破一重的缘故。

    却不知道已悟了生死大道法则之后,他身体在受到伤害之下恢复的速度已非之前可比。

    老和尚跟他说了一半,最后没有点明他修炼生死大道之后的成败与否。

    或许在老和尚看来,这些是老道士的事情,应该由他去跟自己的徒儿解释。

    身在劫雷之下,李修元却想着忘川之上的小灵儿和龙破天两人。

    自己离开的时候天刚蒙蒙亮,第一缕阳光还没爬上山岗,连大姐孟婆还在梦里。

    就跟老道士每回离开他一样,没有一丝和征兆,一道清晨的春风将他卷走……人石窟醒来之时,天空便响起了阵阵的劫雷。

    当最后一道劫雷落下,当他换上一件黑色的衣衫沐浴完最后一抹七彩神光之时。

    耳边传来了胖后尚的传音:“师兄要不要喝一碗白粥?”

    叹了一口气,李修元将心思从忘川之上收回,轻声回道:“稍等,就来。”

    踩着厚厚的积雪,李修元一路往山下而来。

    回到崖坪,胖和尚正好盛上三碗粥,小虎一见李修元的模样吓了一跳,大喊一声道:“你是谁?”

    李修元摸着他的脑袋,淡淡地笑道:“我不在的时候,你有没有偷懒?剑法练的怎么样了?”小虎听出先生的声音,顿时安静下来,嘿嘿笑道:“先生只是在那石窟里待了些日子,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胖和尚也吓了一跳,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修士返老还童,这可是他师傅当年也不曾办到的事情。

    当下忍不住小声问道:“师兄这是算破境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挨着桌前坐下,笑道:“我的事情一言难尽,这些日子一切可好,月支城有没有来找麻烦?”

    “没有人上来,大和尚说先生把上山的路都封了。”

    小虎摇摇头,他心里对先生尊敬跟胖和尚一样,只是许久不见之下,依旧忍不住露出了一丝嬉笑的神态。

    给李修元端过一碗粥,笑道:“小虎不敢偷懒,大和尚每天都看着呢。”

    “小虎,我们来石窟多久了?”李修元问道。

    “回先生,还没半年呢。”小虎这些日子天天跟胖和尚一起,看着胖和尚念经,好像对月支城的仇恨也少了一些。

    李修元点了点头:“那你这半年都学到了一些什么?”

    小虎想了想,认真地回道:“小虎从不懂如何打坐行气,现在已经可以打坐一个时辰了,每天都要练上半个时辰的练,还跟着胖和尚一起写字、读书。”

    “不错。”李修元点了点头,看着胖和尚笑道:“先吃饭,吃完了再聊。”

    胖和尚笑了笑:“先吃饭。”

    对于李修元如何会返老还童的事情,在他看来这家伙或许会跟自己分享,即便不说,在他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飞升的希望,离开这方世界也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三人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锅粥,李修元端正着锅碗去洗涮,小虎则是准备今天读书写字的功课了。

    先生回来,他更要勤快一些。

    胖和尚一边生火烧水,一边看着小虎问道:“小虎,师兄给你的那两本书,已经读完了了吗?”

    “嗯。”小虎点了点头,想笑却没有笑出来,继续说道:“还有一点,等先生有空了再问问他,小虎有些不懂的地方。”

    胖和尚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小虎确实很乖,平日里读书、写字也很少来打扰自己。

    原来,他是等着自己的先生回来再请教不懂的地方,这确实让他一时有点懵,心道这孩子的心思也太细了。

    想着已经离开的师尊,心道不知道自己当年是不是也跟小虎这般乖巧。

    正自发呆之时,洗漱一番的李修元走了进来,看着两人说道:“今日是何时,大年夜过了没有?”

    知道此处没有什么可吃的,李修元特别准备了年货,甚至给小虎的新衣裳和零食也买了不少。

    就是不想在离开之前,再下山去月支城采购一趟。

    胖和尚摇摇头,笑了笑:“师兄回来正好,还有四天便是大年夜,年货我下山去月支城里买了一点……”

    李修元点了点头,笑道:“那就好。”

    说完拿出一瓮用蜂蜜腌好的杏肉放在桌上,小心地捡了几块放在桌上的碟子里,看着两人笑了起来。

    说道:“小虎来尝尝为师用蜂蜜腌的杏肉,这功课一会再接着做。”

    小虎一听,顿时搁笔砚台上,走过来捡了一块。

    想想递给胖和尚说道:“大和尚先尝尝。”眼见胖和尚捏着吃了一口,这才又捡了一块往嘴里塞。

    “先生这杏肉太好吃了,小虎都不会说话了。”小虎只是咬了一口,便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师兄,这杏肉的蜂蜜的味道?”

    便是胖和尚在月支城也没吃过这样的美味,一时不由得愣住了,心道你躲在石窟里悟道,难不成还去了另一个世界不成?

    李修元想了一下,说道:“既然要过大年了,这几天便好好歇息一下,吃的东西我这里还有不少。”

    说完摸着小虎的脑袋笑了笑:“你过年的新衣裳为师也给你准备好了,这几天可以少写几个字,剑不能停下。”

    “谢谢先生!”小虎很乖巧,并没有问先生哪天离开此地,因为胖和尚走不了。

    在石窟生活了这么久,他有些舍不得胖和尚了。

    而只要先生在,他就能跟着母亲一起离开大漠,去到大秦的皇城读书。

    跟了先生之后,小虎才明白自己还有很多的书要读,他要先去读书,长大以后再回到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先生之前教他的,本来不太明白的他,现在慢慢清楚其中的道理了。

    不知不觉中,小虎跟以前不一样了,他并不是老练沉稳,小虎还是以前那个小虎,只是现在他更愿意动脑子思考问题。

    “没想到先生变成小虎哥哥的模样了。”

    小虎咯咯地笑了起来:“要是母亲看到先生,肯定也会被吓一跳的。”

    胖和尚想了想,看着李修元问道:“师兄修炼的是长生之道?还是吃了灵丹妙药之后返老还童了?”

    想了想,胖和尚还是将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是,也不是。”

    李修元漫不经心地回道:“我只是修炼了佛门肉身的法门,这方世界缺少灵药,或许你要离开这里之后才能开始修行吧。”

    想到想,李修元将在黄泉村里抄写的《无相法身》,《无相金身》两本心法放在了胖和尚的面前。

    静静地说道:“先修无相法身,这经文你可以先看,前面几层的药草我已经替你准备好了,但是后面的需要你飞升之后自己去寻找。”

    胖和尚闻言大吃一惊,伸手颤抖的双手轻轻地翻开了无相法身的第一页。

    怔怔地说道:“我也可以修炼?”

    “自然可以,因为你是佛门弟子,这其中的道理你应该容易理解,不需要我为你解读。”

    李修元望着佛台上的菩萨,轻声说道:“无相法身需要你吃苦,还要去寻找不同的灵药,无相金身则需要你去悟道……”

    就在两人目瞪口呆之中,李修元为胖和尚讲解了关于两本经书的不同之处。

    最后摸着小虎的脑袋说:“小虎的路在世间,他没有必要入佛门吃这些苦头,我会替他准备另外修行的法门。”

    胖和尚和小虎两人点了点头,齐声说道:“谢谢。”

    李修元心里其实非常纠结,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教小虎修行,看来只能替他打下一个坚实的身体基础。

    让他将拔剑术和斩雪的剑未能修炼得熟悉,更多的修行法门他决定交给夫子。

    这关于到小虎的未来,和这一方世界的平衡之道,他不能轻量做出改变。

    而胖和尚怕是在此地待不几年就要飞升离开,无论修行了多么逆天的法门,都不会破坏这一方世界的天道。

    想到这里,李修元看着胖和尚轻声说道:“便是你以后修行了无相金身,也要多读圣人之道。”

    “什么是圣人之道?”小虎和胖和尚同声问道。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简单来说,圣人之道便是顺应天道。”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深夜有敌,祭师离去

    这是李修元第一次为胖和尚和小虎两人说圣人之道,虽然眼下的他还没有完成化凡的修行。

    却不妨碍他感悟天地之道,圣人之道。

    更不要说他一直在老和尚、老道士的教育之下。便是在梅山跟女圣人论道,于雪峰山上跟不离和尚的师傅论道了。

    眼下的李修元只差用时间去打磨他如水的心境,然后需要一个契机完成化凡的最后一劫。

    黄泉村没有僧袍,李给胖和尚买了几件长衫,算是大年应个景。

    倒是小虎收到了新衣服和一大堆零食后高兴得不行。

    拉着李修元的手问道:“先生是不是变成神仙,去天上给小虎买衣裳和零食去了,大和尚说先生连石窟的门都没出过哩。”

    李修元莞尔一笑:“你猜猜看啊。”

    胖和尚笑着摇了摇头。

    跟小虎说道:“佛说,不可说,小虎长大以后,像师兄这样厉害,自然就会慢慢明白。”

    看着眼前的两人,李修元如同在黄泉村里端详着龙破天和小灵儿,心里禁不住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刚刚从那一方世界回来,这一颗心又开始了想念。一颗心如同被剑劈成了两瓣,一瓣在石窟,一瓣留在了忘川之上。

    茶喝了三道,李修元的些疲乏了,便让小虎继续写字、读书,说是过了年再检查他的功课。

    看似刚刚从石窟闭关出来,其实他比谁都累,需要好好地歇息一番。

    而看到胖和尚和小虎的眼里,却是先生、师兄刚刚挨了雷,需要回屋好生歇息才行。

    回到屋里躺在床上,李修元放下心里的包袱,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

    等到立春,便带着小虎离开前往长城,最多住上十天半月,就可以启程回皇城了。

    只是,等他回到皇城的时候,怕已经错过了那一场花事。

    夜渐深沉,一轮雪月静静地照耀着山川大地,繁星点点落下,不知何时漫天的雪花已经停歇。

    石窟之中,睡了一天的李修元早已经悄然而起,点点星自窗边飞入,随着经脉在他身体里流转,人若星空,浩瀚无边。

    惊醒他的不是这一轮雪月,也不是漫天的星光。

    而是站在山下大阵前的那一道渐渐升起的黑烟。

    就在此间,一道黑色幽光刺破山间大阵,刺破雪原虚空,恍若自九天落下,穿过石窟的窗口直刺李修元胸口。

    誓要一剑斩命,让沉睡中的李修元葬身于石窟之中。

    石窟中的李修元刹那间睁开双眼,一手拈花,一手祭起降魔手印。

    一时间,整个石窟所在的大山光芒绽放,整座大山如自睡梦中醒来的神佛,发出万丈光芒,冷冷地注视着越升越高的黑烟。

    呜呜声中,黑烟中突然有一道浩瀚掌力咆哮冲出,黑色的匹练,瞬间化为死神之手直往月光下的神佛而来。

    月光下的神佛于刹那之间睁开双眼,口吐佛言道:“何方妖孽,竟然犯佛门之地。”

    黑烟升腾至大山之间,顿时化为一道黑雾渐渐弥漫。

    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回道:“休要装鬼弄神,看我来取你性命。”

    “嗡!”的一声响起,神佛不再出声,因为他看出了黑雾中的那张脸,那张属于月支皇城大祭师的脸。

    金光闪耀之中,化为山川的神佛往黑雾拍出一掌,刹那间夜空里金光刺目,如冬日烈阳,一道凛冽的掌风将黑雾拍散。

    呜呜声中,黑雾发出一阵凄厉的呜咽。

    突然间,一道可怕的黑色闪电出现在山间,黑雾中只闻嗖的一声,箭出黑雾,化为一道夺命追魂这势,往神佛飞来。

    铁箭于刹那间撕破了夜空,在月光下带着刺耳的声音,眼看就在刺进神佛的胸口。

    “嗡!”的一声再起,接着化身神佛的李修元掌印变换,自降魔变为无畏!

    无畏一掌挟着天空的满天月色,漫天星光,在佛言化为狮子吼之下,一掌拍向飞来的铁箭。

    “当!”地一声响起。

    夺命一箭如刺在金石一般的佛门金钟之上,无畏掌印去势不减,重重地拍向渐渐弥漫开来的黑雾。

    呜呜!呜呜!

    黑雾发出一孟吼叫,被一掌拍散,在山间飞舞。

    就在一阵呜呜声音中,黑雾里射出了第枝夺命之箭,一抹黑色光芒疯狂咆哮,倒卷而出。

    神佛之下的山川大地一阵猛烈地晃动,箭未离弦,发出的景象已经让人心惊胆颤。

    黑雾中的一箭之威竟然引发了一方天地之间的回应,一时间天地震动,眼看就在散开的黑雾再度爆发。

    再度往神佛蔓延而来,仿佛下一刻黑夜就将遮挡眼前的光明。

    “嗡!啊!哞!”

    石窟里李修元再吐佛言,手里的掌印再度变换,于禅定之势拍向重新凝聚起来的黑雾和飞来的夺命之箭!

    于漫天的金光之中,于漫天的佛经声里,黑色的闪电还没有飞进金光之中,便如雪花遇到烈日,于刹那这间化为飞灰。

    “嗖!”黑雾中接着再射第三箭,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吞噬了神佛面前的空间,刺破一道黑色的闪电。

    “以我神力,自然无畏!”

    低眉垂目的神佛突然间张开如星辰一般的双眼,手里掌印接连拍出两掌!

    一时间金光漫天,星光大盛,却是降魔、去念合而为一,往虚空中的黑雾重重地拍下。

    刹那间,天空中的一轮雪月光芒大盛,七星连珠化为一道星光之剑自九天之上斩落!

    第三枝夺命之箭还未飞进神佛,便撞上星化所化的剑气,嗤的一声顿时烟消云散,不知所踪。

    而星光之剑接着往黑雾中斩落,跟金光所化的掌印一起轰向弥漫面来的黑雾。

    一时间恐怖的碰撞声响起,大地为之晃动,惊起漫天飞雪。

    漫天的雪雾之中,漫天的星光之中,漫天的佛光之中,露出了李修元那张看不出悲喜的面容。

    看着山脚下倒在雪地里的大祭师冷冷地说道:“我上次已经放过你一回,想不到你竟然还不死心!”

    “呵呵!”

    雪地里的大祭师艰涩一笑,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凡人如何能化身神佛,单于怎么会惹上这么一个天大的麻烦。

    本来他已经是这一方世界的巅峰之境,便如石窟里的胖和尚一样,看到了飞升的希望。

    这也是他不愿过多出手干预王朝诸事的原因。

    然而今夜化为大山的神佛却不是他以人间之力能够抗衡的,今夜,他恐怕很难全身而退了。

    自己的法相已被对手破于,再拼只能燃烧精血,燃烧他的生命了。

    他不甘心,自己怎么可以埋骨于大漠深处的石窟之下。

    “你走吧,不要再回月支皇城了。”

    自万里幽河回来,让李修元明白了更多关于生和死的道理,眼下的大祭师已经是这方世界的绝顶高手,何苦替区区的单于卖命。

    想到这里,李修元再次口吐佛言:“上天有好生之德,离去之后不再回头追随头曼了,他不值得你付出一生的修为。”

    倒在雪地里的大祭师挣扎着站了起来,望着化为神佛的李修元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坏单于的大事?”

    “区区一个单于也值得我去坏他的好事,我只是跟小虎有缘,不忍他丧身于虎口,这个道理金不换没有告诉你吗?”

    李修元冷冷地说道:“金不换来犯之下,我给了他一次机会,今日同样再给你一回,倘若再犯,我亲手送你入无间地狱。”

    “你是谁?为何要灭我王朝?”大祭师不甘心地吼道,话没说话,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李修元摇摇头道:“我若想杀头曼,那日在金殿之上他便活不了,这上小虎自己的事情,我不会替他出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可笑啊!”

    大祭师又吐了一口血,摇摇晃晃地看着头顶上的神佛笑了起来:“可笑大王,为了一个女人,竟然赶走了自己的太子殿下……”

    “走吧,莫要再来犯我佛门清净之地,否则你再无飞升之日。”

    山间的神佛渐渐隐去,天空一轮雪月静静地照耀着山川大地,漫天星光点点落下,像是此地从未发生过打斗一样。

    石窟里的李修元手拈莲花,喃喃自语道:“若不是我突破了第五层无相金身,这时你已经是个死人。”

    正如他所言,没有恢复佛门肉身之力,他是断不会放虎归山,给小虎留下一个不可战胜的对手。

    破境之后的他连着心境也更胜从前。

    放虎归山那又如何?我能打败你一回,便能再次挥手斩你!

    最后那一刻,他从大祭师的眼里看到了这家伙对生命的不舍,以及对眼前一切的不甘。

    既然如此,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又如何?

    他相信大祭师跟胖和尚一样,要不了十年就能飞升离开这方世界,而那时的小虎,自然会去找头曼等人讨回自己的公道。

    他要做的是,只要自己还在这方世界,便不允许他人伤害这一对无辜的母子。

    头曼不行,大祭师也不行。

    雪地里的大祭师抬头望着恢复了清冷之意的夜空,艰难地把将要上涌的血气强行压下,扭头望向月支城的方向。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正如李修元说的那样,他已经看到了飞升的希望,又何必眷恋世间这一丝荣华富贵。

    今夜他虽然为李修元重伤,却不会影响他的修行,要不了半年他便能恢复如初。

    他的目光在星空之上,不是脚下的这片雪地,也不是不远处的月支王城。

    握着手里的铁弓,大祭师一步一步往月支城相反的方向而去,从此以后,匈奴王朝再无他这个大祭师。

    单于大王可以再去大漠深处寻找一个祭师来顶替他的职位,却无人能到达他这样的修为了。

    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雪地里的老人仰天哈哈大笑了三声,挥袖而去。

    未几,一缕星光落在窗前,一道声音传进了李修元的耳边。

    “师兄曾挥剑斩去千人大军,为何今夜却放走了如此大敌?”胖和尚不可思议地问道:“难道真是上天是好生之德?”

    跌坐窗前的李修元,望着天空的一轮雪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呢喃道:“佛也有好生之德。”

    ……

第一百四十六章 明珠的思念,踏雪离去

    梦里的小虎翻了一个身,梦见先生变成了石壁上的诸佛。

    一边磨牙一边说着梦话:“先生,等等小虎。”

    静坐佛前的胖和尚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于石窟之中目睹李修元化为山川大地,化身神佛,于挥手之间降魔。

    直到李修元带着小虎离开后很久,他在打扫李修元曾经闭关的石室时才发现……

    本是空荡荡的石壁上,竟然凹印出一尊佛像。

    想必是师兄在闭关之时,引动诸天之力,将自己的身影留在了这里,就像留在山间,铭刻在石壁上的那些法阵。

    于一朝悟道破境渡劫之下,却没有挥剑斩敌,而是放了大祭师一条生路。

    这对他来说,是心境的再次升华,面对绝世之敌,也可以选择不杀。

    正如他自信的那般,于石窟之中,于诸佛面前,他于此间便是无敌的存在。

    甚至不需要祭出自己的杀手锏,即可降敌于眼前。

    早起的小虎练了半个时辰的剑,然后敲响了先生的房门,嚷嚷道可以写春联了。

    “娘说,过年要有过年的喜气。”

    小虎拉着先生起床,嚷嚷道:“大和尚还给小虎买了烟花、炮仗,说是让小虎放给菩萨和诸佛,听听人间的声音。”

    李修元淡淡一笑,摸着他的脑袋笑道:“就依你。”

    青梨树下,静静地坐着两个少女。

    在两人的面前摆着几碟来自黄泉村的糕点,一小壶灵酒。

    小莲看着一旁的老和尚问道:“师傅,您和前辈怎么不喝酒啊?”

    在女孩眼里老道士跟老和尚守着一壶灵茶,已经聊了好一会。

    只有老和尚挥手招来的两女面前放了一小壶灵茶,这让她感到不可思议,要知道两个老人可是最喜欢喝酒的。

    老道士摇摇头,笑道:“这酒可是我那徒儿在忘川之上所酿,天上地下独一无二,这是特意留给你们的。”

    “师父现在怎么样了?”耶律明珠没有端起酒杯,而是看着老和尚轻声问道。

    在她心里的师父依旧是天山上的模样,那个将老得已经下不了天山,下一刻就会老去,如亲爹一样的师父。

    难不成,师父已经于天山之上化道了?

    否则怎么会去了那传说中的忘川之上,还有心思在哪里酿一缸灵酒,让老和尚给自己和小莲带回来?

    老尚摇摇头:“他啊,他现在比你们两人还要小上几岁,只是不知道他渡劫之后的模样,会不会吓倒你们。”

    耶律明珠闻言一怔,继续问道:“师父渡劫之后要离开忘川吗?那也太神奇了啊?”

    老道士往两人的杯里添上灵茶,看着她叹了一口气:“他去的地方你们想不到,也去不了,便是忘川也是他暂停之处。”

    说完,挥手之间,现出了坐在石窟里正在研墨的李修元,和等在一旁嘻嘻直笑,嗑着瓜子的小虎。

    还有不远处,坐在桌前煮茶的胖和尚。

    出现在耶律明珠面前的,却是她当初从草原来到富春江上,小镇里的那个疼他的师父。

    想着眼前的一切,耶律明珠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拉着小莲的手笑道:“小莲姐姐,师父当初来到小镇的时候,是不是这般模样?”

    小莲歪着头想了想,轻声说道:“眼下的干爹可比那年的还要年少几岁,想不到,他竟然返老还童了?”

    老道士摇摇头,凝声说道:“非也,他是在大秦的荒漠石窟之中,感悟天地大道,又经历了某些不能说的奇遇……”

    老和尚想了想,皱着眉头说道:“别看你俩修行的速度很快,可是他在那个地方却经历了千万年的生死悟道。”小莲想了想,小声问道:“有那样的地方吗?”

    老道士端起灵茶喝了一口,回道:“先喝二杯灵酒,莫要辜负了我那徒儿的一片苦心。”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佛说时间无始终,当你们有一天去往那样的地方,就会明白什么叫做刹那化永恒。”

    耶律明珠端起酒杯浅浅地尝了一口,跟着却皱起了眉头:“师傅,这灵酒怎么有眼泪的味道?”

    老和尚一惊,跟着恍然大悟地苦笑道:“或许,他在酿这一缸灵酒的时候想起了他的爹娘和妹妹们了吧?”

    喝了两杯灵酒,耶律明珠只觉得身体再次发生了一些变化,好像神海在缓缓地扩展,全身的血肉筋脉在发生变化。

    忍不住望着石窟里的李修元说道:“师父,明珠好想你啊?”

    “明珠?”

    刚刚搁笔砚台上的李修元闻言一惊,望着虚空喃喃地说道:“明珠还好吗?老和尚跟我师父同你在一起吗?”

    老道士挥手抹上了眼前的云层,看着俩女说:“回去歇息,静静地感觉你们身体的变化吧。”

    耶律明珠拉着小莲的手悄然离开,能见到师父的模样,她已经十分开心了。

    至少师父还活着,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

    小莲跟耶律明珠一样,拉着她的手小声说道:“妹妹走快些,我太激动了。”

    老道士看着俩女走远,这才喃喃回道:“华生那家伙的小妹妹小莲,也跟着你那徒儿在一起,这你回酿的神酒,可不止我一个人喝。”

    听着神海里传来的声音,李修元淡淡一笑:“我这不是偶有奇遇,便想着师父你们嘛,话说你何时去看看我爹娘和沐沐?”

    老道士摇摇头:“那两个小丫头正在凤凰涅槃之中,怕是要再等一等了,你着什么急?”

    “何时的事情?”李修元莞尔一笑。

    “就是你在石窟里观生死自在的那一刻,她们俩人也跟着涅槃了……好了,没事没找我,那酒可不能随便给人喝。”

    老道士挥挥手道:“莫要乱了天地间的规则。”

    小虎伸手在李修元面前晃了晃,嚷嚷道:“先生又在发呆,这是跟小虎还是胖和尚说话?”

    李修元拦着他的手来到胖和尚面前坐下,轻叹一声道:“我在跟你师公说话,他离我们才是真正的千里万里,不可及啊。”

    胖和尚想了想,说:“难道师兄的师父跟我的师傅一样,也离开了你吗?”

    李修元点了点头:“他比你师傅可远得多了,也不爱看我,只是偶尔出现在我的梦里而已。”

    小虎似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就跟小虎一样,先生也是经常出现在小虎的梦里。”

    看着眼前的两人,李修元突然起了离意,他想回去看看小黑了。

    想到这里,他看着胖和尚笑了笑:“我决定初三就带着小虎离开大漠,弟弟一人在皇城里,我不太放心。”

    胖和尚虽然知道李修元要离开,却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突然,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凝声说道:“相信我,我能给你的机缘尽数给了你和小虎,只要你继续修行,终有得悟大道的一天。”

    胖和尚重重地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在师兄离开之前,我们得好好大醉三天。”

    小虎看了先生一眼,扭头跟胖和尚笑道:“先生说,就依你。”

    ……

    佛说人间八苦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在李修元的嘴里咀嚼,也在梦里胖和尚的嘴里道出。

    天微微亮,李修元便带着小黑悄然牵着马儿往山下而去。

    两匹马儿给胖和尚留下一匹,方便他去月支城购物,桌上李修元留下了一堆的钱袋,够胖和尚请数十个工匠慢慢修建石窟。

    要不了几天就是立春,连天空的雪花也越来越少。

    马儿踩在雪地里往月支王城而去,随着离月支王城越来越近,趴在先生背上的小虎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猜到一会儿就能见到母亲,即便这样,小虎依旧激动不已。

    辰时过半,两辆黑色的马车缓缓驰出了月支皇城,却是收到李修元传音的颛渠阏氏带着两个侍女,赶着两辆马车缓缓而来。

    在皇城不远的荒野之中,小虎一头钻进了马车里面,跟母亲紧紧地抱在了一起。

    王朝的太子殿下跟着皇后娘娘,像月支城里升起的缕缕炊烟一样往天空飘去,消失在茫茫的雪原之中,连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

    小虎仰着小脸,眼睛里带着淡淡的雾气,抱着颛渠阏氏说道:“娘,我们以后不要再分开了。”

    颛渠阏氏摸着小虎的脑袋,看着长大一岁的儿子,笑道:“就依你。”

    毫无新意的对话,却是母亲对儿子最大的宠爱,为了自己的儿子不受伤害,她宁愿放弃王城舒适的生活,宁愿带着小虎浪迹于荒野之中。

    直到在荒野的夜晩,生死之间遇到了路过的先生。

    虽然他第一次与母亲分开这么长时间,但他相信隐匿于王城里的母亲一定在等着自己和先生来接她。

    过了良久,阏氏才轻声说道:“过了年,你就长大一岁,以后要听先生的话啊。”

    小虎嗯了声,把头搁在母亲的腿上,便再不移动。

    对他来说先生很重要,但是母亲也不能少,小年没有太多的心思,甚至还没想过要不要长大后回到王城。

    眼下的他,只想跟着先生去皇城读书、修行,然后放学回来可以吃母亲做的饭,能听到母亲的笑声。

    侍女看着母子两人如此安详的模样,也不忍心打扰,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嗑着手里的瓜子。

    因为阏氏告诉她们些去皇城的路途遥遥,为此两人不得不多买了一些零食备着,生怕在路上无聊。

    过了半晌,离开王城十里地外,小虎才笑了笑说道:“小虎下山的时候,胖和尚还在做梦哩。”

    阏氏微笑说道:“他日等你回来,可得去好生感谢石窟里的大和尚。”

    小虎摇了摇头,小声说道:“先生说大和尚怕是要不了十年,就要变成神仙离开石窟了。”

    阏氏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就算眼前照顾过你的大和尚去天上做了神仙,以后还会有新来的和尚在那里修行。”

    小虎想了想微笑说道:“小虎记住了,以后的大和尚也是需要小虎去感谢的人。”

    跟小虎想象不同的是。

    当李修元牵着马儿,带着小虎往山下而去的时候,胖和尚已经悄然站在崖坪之上。

    把自己站成了一棵树,望望晨曦中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脑海里却是从小虎和李修元来到石窟的那一幕。

    往事如梦幻泡影,却在他眼前一一浮现,他甚至在想从此以后天上地下,怕是很难再喝到师兄煮的灵茶了。

    又想着自己的种种奇遇,当下止不住念诵:“既至忉利,心怀踊跃,瞻仰如来,目不暂舍……”

    马儿的绳缚拴于马车之上,静坐马车里的李修元却将神识望向了石窟上的胖和尚。

    如和尚一样,在李修元看来,今日离去,怕是很久都吃不到胖和尚煮的粥了。

    离苦怨憎汇于心尖,想不到才刚刚离开,便开始想念。

    马蹄声声,踏碎了荒漠上的风雪。

    ……

第一百四十七章 踏雪迎春出大漠

    等了数日,单于大王没有等到大祭师从石窟归来。

    于是心急之下,不得不让军师金不换前往石窟打探情形,却得到小虎已经跟着先生已经踏着漫天的风雪,往长城的方向而去。

    胖和尚没有告诉金不换师徒两人要去大秦的皇城,只是告诉金不换两人去了长城之处。

    至于出了长城将往可处,那就不是他所能掌握的了。

    至于大祭师一事,胖和尚则推说自己没有见过,因为那夜面对大祭师的是李修元,他只是静坐佛学里念经而已。

    金不换不可思议地问道:“难不成大祭师也死在了先生的手里?”

    胖和尚想了想,静静地回道:“或许你已经换一个角度去想,大祭师于雪夜之中看到了自己飞升的希望,欲要斩断红尘!”

    金不换低头想了半晌,才苦笑道:“那确实,倘若我是大祭师,也不想待在王城之中了。”

    回到王城,金不换将胖和尚的话如实回禀了单于。

    单于一听大祭师竟不告而别,悄然离去,不由得怒道:“他这是怨朕对他不好,还是嫌这王城太小了?”

    金不换一时默然,只好苦笑道:“应该是大祭师于雪夜之中得闻大道,要去寻找他的永生之道吧?”

    伴君如伴虎,眼下的金不换生怕说错一句话。

    单于闻言一愣,金不换的这句话却让他找不到半点毛病,毕竟大祭师本来就不爱理会王朝诸事。

    眼下一朝离去,怕是真的为了寻找他自己的机缘吧?

    想来想去,单于心里终是不甘,静静地说道:“让右将军来见我,大军歇息了两年,是时候动动了。”

    金不换闻言暗惊,心道大王又要去长城动兵啊?

    心里所想,却不想流露出一丝神情,当下拱手告退。

    出了金殿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想着师徒两人又怎么会等在长城,让你们带着大军追赶而去?

    长城下的太子村里。

    自从公子苏带着两位蒙大将军来到边关,一边修筑长城,一边跟匈奴大战几场之后,匈奴的单于大王便带着大军退回了大漠之中。

    这两年虽然有小股的敌人来犯,却也不能动摇边关的根基。

    如此一来,公子苏才让大军在冬季里歇息,等着开春雪化之后,再接着之前未完的巨大工程。

    不在军营的时候,公子苏便会回到太子村的宅院里陪自己的夫人。

    冬日漫漫,到处都是漫天的风去,哪也去不了。

    这些天相府小姐的心里有些郁闷,看着公子苏问道:“夫君你说李掌柜出了长城这么久的日子,怎么也不见回来?眼见就要立春了。”

    漫长的冬日无聊,公子苏不在的时候孟姜会过来教她练剑。

    两女花了一个冬季的苦修,便是柔弱的相府小姐拿起剑来,也有了几分气势。

    孟姜甚至偷偷地告诉她,等大哥回来,就帮她淬体聚气,从此踏上真正的修行之道,跟两个蒙大将军一样。

    于是,相府小姐便盼着那卖酒的掌柜早些回来,让自己能跟公子苏一样,不再是一个需要别人保护的羸弱女子。

    公子苏笑着说道:“李掌柜可不归我管,连书院的夫子都管不了他。”

    “为什么?”相府小姐皱着眉头问道。

    叹了一口气,公子苏静静地回道:“因为他是一个生意人,可以在皇城里卖酒,也可以去六国周游,连父王也管不了他。”

    相府小姐没好气地说道:“说得也是,想当初我们一路过来,连着官府之人他也是爱理不理的。”公子苏犹豫片刻说道:“等着吧,立春后应该会回来的。”

    这个时候他想到了皇城里的夫子,想到了掌柜的那个弟弟小黑,有小黑在,这做哥哥的怎么也得回家看看吧?

    相府小姐叹了一口气,小心说道:“等李掌柜回来,夫君得想着把你心里的疑问都跟他请教一番才好。”

    有了孟姜陪伴,相储小姐暂时还不想回皇城。

    但是她也知道自己皇城里的一些破事,替自己的夫君担心,甚至想着与其提心吊胆地活在皇城,还不可偏安一隅,在边关过自己的悠闲的生活。

    至少能像孟姜那样成为一个修士,这是她未来很多年的梦想。

    公子苏笑了起来,淡淡地回道:“等着他回来,先好好喝上几碗酒,才是正经的事情。”

    ……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

    小虎换上了李修元从黄泉村里带来的服饰,阏氏三女也换上了早就备好的中原服饰,连着赶车的伙计也换了一身青色的衣衫。

    在太子村外,李修元跳下马车打赏了月支城的车夫,让他可以赶回自己的家园。

    车夫收了钱,一甩鞭子,迎着春风赶回皇城,跑这一趟,他可以歇息两年了。

    柳树的梢头的青芽刚刚冒出,看来太子村的春天还要过些日子。

    早出拎着菜篮打算出门的孟姜看着站在院子外的大哥惊叫了起来。

    “相府的小姐天天念叨大哥,没想到大哥真的开春就回来了。”孟姜将一行人往院里了迎,一边喊道:“大娘我大哥回来了。”

    李修元想了想,看着她说道:“你一会把相府的小姐喊来,我这人多,得分几人去她那宅子里住上一些日子。”

    老俩口走出客堂看着李修元和小虎,还有阏氏笑道:“这位是………”

    直到这时,孟姜才反应过来,上前看着取下头上披风的李修元问道:“你真的是我大哥,你怎么变了一副样子。”

    李修元先跟老人拱了拱手,淡淡回道:“在下是修佛之人,从佛法里寻得一些养生之道,不足为奇。”

    又拉着小虎的手说指着两个老人说:“叫爷爷奶奶,这是我徒弟小虎,这是小虎的母亲……我们还得打扰一些日子。”

    直到这时,孟姜才恍然大悟,拉着李修元的手笑道:“大哥你只怕要吓坏殿下和相府的妹妹了。”

    “去把她们叫我,我们中午喝一杯。”

    李修元跟阏氏说道:“让赶车的伙计,还有这两位跟我这妹妹一起过去,那里地方宽敞,这里怕是挤不下。”

    阏氏挥挥手,跟两位侍女和赶车的伙计交代了一番,让三人跟着孟姜一起,将马车赶着往相府小姐的宅子而去。

    李修元拉着小虎走进了客堂时面,落座之下便是烧水煮茶,两个老人要去煮饭被李修元一把拉住。

    笑道:“一会让妹妹去做,估计殿下的夫人还会带着饭菜过来。”

    有公子苏在此,倒也不用他去张罗着去管这母子一行人的吃住了。

    老人看着小虎笑着说道:“眼下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村里也没啥好吃的,只有一些红枣是去年秋天摘下来的。”

    说完,老婆婆端了一盘大枣过来,摸着小虎的头说:“这娃看着就精神,难怪先生会收你做徒弟。”

    阏氏看着两位老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倒是我们娘俩,给老人家添麻烦了。”

    老婆婆笑着摆了摆手道:“这人多热闹,多好了,我这屋里多少年没这么热闹过了。”

    小虎伸手捡了两个大枣,一个递给母亲,一个递给李修元。

    自己捡了一个捏在手里,想了想问道:“先生,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

    在他看来,最多在这村里歇息几日,就该往大秦的皇城去了。

    李修元望着客堂外的莽莽荒群山,思忖片刻后说道:“看看局势,单于大王会不会不甘心率领大军来攻打边关……”

    自己带走了小虎,加上大祭师突然消失,想来金不换会去石窟一探究竟。

    而单于先是失去了大祭师,又听闻自己的儿子被自己带着离开在大漠,会不会一怒之下,带着大军往长城而来?

    公子苏还在此处,他自然不能贸然离开,要看看最后开战的情形再说。

    就算他不能出手改变战局,但是并不影响他出谋划策。

    无论是公子苏的夫妻两人,还是孟姜等人,他还没有将这些人的未来安排好,哪里如此挥手离去?

    小虎好像明白了先生说的意思。

    扭头看着阏氏不解地问道:“单于不是打输了吗?打不赢还要再来?他是不是疯了?”

    对于自己的老爹小虎并没有什么好感。

    跟母亲差一些就死在月氏王朝,这一切全都是头曼单于为了讨好那个女人。

    小虎虽小,却也将这些暗自记在心里,能活着从月氏王朝离开,在母子两人看来全是天意。

    所以,就算单于要带着大军来攻打长城,阏氏和小虎都不为所动。

    阏氏看着自己的儿子静静地回道:“因为他当初打了败仗,心有不甘,所以才想着要开春之后再来打上一场。”

    小虎愣住了,没想到这事情竟会如此复杂。

    不由得看着李修元挠挠头,说道:“先生会上去打仗吗?”

    李修元拍拍他的肩膀,说道:“我不会帮任何一方出手,但是我要看着这一仗打完,才会安心地离开。”

    听到这里,阏氏不由微微一惊,心想先生果然不简单。

    只有两个老人,面露愁苦地说道:“先生,这边关一开战,只怕又有死伤,大军会不会放弃这里?”

    老人想的跟阏氏和小虎不一样,他们只关心自己的家伙会不会被匈奴大军的铁蹄再次内践踏。

    李修元拎丰收刚刚煮好的茶往杯里注入,跟两个老人说道:“有我在这里,便是天塌下来,你们也不用害怕。”

    小虎一听握着拳头着站了起来。

    看着李修元皱着眉头说道:“小虎跟先生在一起,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离开。”

    李修元一听笑了,看着母子两人说道:“我今天来此是害怕发生战事,你的路在皇城的书院,这里的事轮不到你来操心。”

    “如此,辛苦先生了。”阏氏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

    天上地下,她们母子便是烧了几辈子的香,也求不到先生亲自教自己的儿子踏上修行之道。

    就算匈奴王朝洪水滔天,关她们母子何事?

    正说话间,院子外面传来了公了苏的声音:“先生可在,我来也。”

    不一会,孟姜便带着相府的小姐走了进来。

    跟着李修元盈盈一拜,相府小姐也不避嫌,红着脸说道:“我盼了一个冬天……请先生教我如何修行……”

    李修元想着相府小姐来到边关枯烦无趣的日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说道:“这事得问问你夫君,毕竟你们才是夫妻。”

    公子苏哈哈笑道:“我也等了先生一个冬天,现在只想跟你好好喝上几杯酒,再说青儿如何修行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八章 未雨绸缪的安排,匈奴来袭

    春日宴,梁前陈三愿。

    于小院中,一壶稀释过的灵茶替两位老人延年益寿,若没有战乱,当能再活五十到百年应该算是太子村里的长寿之人。

    于公子苏的宅院之中,相府小姐也如愿地一夜淬体而聚气。

    同样的,一壶稀释过的灵茶让两位蒙大将军,公子苏和相府小姐,以及孟姜等人一夜之间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体质。

    他倒不怕这几个家伙会乱了大秦的天道。

    因为两个蒙大将军不敢违抗圣旨,哪怕将来哪一纸圣旨是被赵高修改过的。

    公子苏也是一样,以为自己的老爹留下一道旨意,要砍自己的人头,也会乖乖地等死。

    既然要瞒天瞒地,李修元便决定从现在开始。

    可以先瞒着未来将要发生的一些事情,却不妨碍他先给这些家伙指出一条明路。

    相府小姐的打坐、行气、练剑一并交给了孟姜,接下来的日子里,李修元打算好好教一下孟姜。

    至少她能领悟斩雪一剑的方法,再将修为突破到筑基之境。

    这便是李修元为她所能做的了,以后如何,就看这几个家伙自己的造化。

    入夜时分,小虎和母亲已经回到老人的院子里歇息,李修元留下了孟姜在相府小姐宅院的客堂之中。

    望着两个蒙大将军,公子苏和相府小姐,李修元心里百感交集,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知过去了多久,李修元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幽幽地说道:“你们也知道徐福奉了大王的命出海寻仙,为大王求取不老仙丹之事,眼下他已经出过一回海了……”

    蒙毅将军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想不到先生竟然陪着徐福去了一趟东海。”

    李修元淡淡地说道:“便是失败了一回,他依旧要继续出海,直到为大王找到那传说中的仙岛,求得仙丹……”

    没有继续纠结徐福能不能找到传说中的仙岛,李修元换了一种说法。

    看着公子苏笑了笑,取出五个锦袋一人一个,连孟姜也给了一个。

    公子苏正欲伸手打开锦袋,李修元伸手制止了他:“别急,这不到你生死危难一刻,你是打不开的。”

    这回连蒙恬将军也皱起了眉头,看他看来自己是镇边大将军,会遇到什么生死危难的一刻?

    “难不成是匈奴变得强大了起来?”两位蒙大将军想了想问道。

    李修元摇摇头:“锦袋里有十枚金币,还有一些药草……若是那天来临,你们只需按我锦袋里的留言,便可化去死生危机。”

    又看着孟姜苦笑道:“我这妹妹按说是你们的一生之敌……”

    “但是我想着总有一天会同病相怜,如此便让她在太子村里修行几年,也好陪着相府的小姐。”

    孟姜一见李修元说得如此凝重,当下不得不回应道:“大哥请放心,孟姜一定在此等着妹妹一起离开。”

    伸手为五人添上灵茶,李修元用微不可及的声音说道:“此事须瞒天过海,便是你们的爹娘也不能说出去。”

    太子苏一怔,脱口问道:“先生能不能为我们解说天机?”

    李修元摇摇头:“不可以,时机未到。”

    只有聪明的孟姜笑了起来,轻声问道:“难不成,那海岛仙山,也是我们的去处?”

    李修元闻言两手一摊,淡淡地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自己猜的,跟我无关哦。”

    让眼前这几个苦命的家伙远离大秦帝国,去海岛去找徐福,是李修元能想到的唯一的法门。

    凭着公子苏和徐福的交情,到时自然不会拒绝曾经的故人。

    直到这时,公子苏才看着两位蒙大将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了想说道:“看来这事跟匈奴无关,跟徐福……”

    李修元没等他说完,出言打断道:“打住,从现在开始,到某天你们接到圣旨的那天之前,提都不要再提到徐福。”

    人多口杂,保不齐哪天就把这消息捅了出去。

    若不是怕自己随时会离开长城,李修元也不会眼下提前把这些危险的消息透露给面前四人。

    离开之前,李修元想了想跟相府的小姐叮嘱道:“从现在开始,不管皇城出了天大的事,你都不要再离开此地。”

    “若是先生猜错了,没有那么一天呢?”蒙毅将军想了想,不甘心地问道。

    李修元呵呵一笑,静静地说道:“除非匈奴的单于明天前来投降……妹妹,我们该回家了。”

    再说下去,李修元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泄露天机,当即起身往客堂外走去。

    孟姜看了相府小姐一眼,轻轻地摇摇头,跟着李修元快步离去。

    在她看来,大哥神仙一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欺骗自己?

    若要欺骗,也不会在两个院子周围,布下两道大阵来保护自己的相府小姐了。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公子苏看着三人静静地说道:“此事我们宁可信其有,也绝不能透露半点风声出去。”

    蒙毅将军心有所思,重重地点了点头。

    因为两人不约而同想到了那年秦王让他们调查禁军暗杀徐福一事。

    明明追查到了真凶,最后一刻天子却将手里的杀剑高高举起,轻轻地放了下来。

    蒙大将军忍不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殿下,你说我们如此奔波都是为了什么?”

    公子苏淡淡一笑,收起了手里的锦袋。

    静静地说道:“上为了天子,下为了百姓,没准有一天还是为了我们自己。”

    相府小姐看着自己的夫君,凝声说道:“我相信李先生。”

    ……

    李修元安顿好公子苏四人,接下来的日子便在院子里盯着小虎和孟姜两人每日里练上一个时辰的剑。

    用他的话说,小虎又长大了一岁,可以多练半个时辰了。

    两个老人也很开心,每天阏氏的两个侍女都会过来帮忙,根本用不上他们操劳,只是晚上吃过饭之后,伙计和两个侍女才去相府小姐的宅院歇息。

    期间李修元跟两个蒙大将军骑着战马出了几趟门,也没跟小虎的孟姜说,连公子苏也不知道三人去了何处。

    眼下的公子苏要安排开春后的工程继续,还要防着匈奴大军的偷袭,每天呆在院子里的时间少了很多。

    只是孟姜白天陪着相府小姐,随便带上小虎一起练剑。

    当村里的柳絮开始飘扬的时候,当小虎以为先生就要带着他离开前往皇城的时候,当李修元回到小院里不再外出的时候。

    单于率领大军一路来到了长城外的十里之地,二十万大军扎下了大营,让大秦的将士们感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就在公子苏举棋不定的时候,匈奴大军的粮草不断从后方汇集赶来,大有跟秦军在此长期作战的意图。

    却不料三日后一道霹雳传来,让公子苏震惊不已,并且大雷霆之怒,誓要冲出长城跟单于决一死战。原因是匈奴大军正面在长城下扎营围而不攻,却将数千人假扮成送粮的队伍袭击了三十里处的烽火台。

    导致蒙大将军措手不及,等他带着大军赶往之时,烽火台已经血流成河,驻守在此的数百将军尽数以死殉国。

    烽火台也被匈奴大军毁去一角,需要重新修补。

    这是自公子苏带领大军到边关后从没发生过的事情,连长城下的百姓也开始有了一丝慌乱。

    蒙大将军制止住了愤怒的公子苏,而是把李修元请到了军营之中商量对策。

    原来在他们看来行军打仗的事情用不着这卖酒的掌柜,只是李修元陪着他们在长城外转了一圈后,改变了两人的想法。

    李修元得知具体的情形之后,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眼下的匈奴大军势如破竹,士气正旺根本不是交战的时机,再加上长城外的地貌也不适合重骑的冲锋,对秦军并没有多少优势。

    关键是看似公子苏和两个将军气势无双,却没有防备匈奴大军偷袭的意识。

    一番商议之后,秦军派出了数百个暗子沿着长城一线布置了数十里,甚至百里之地。

    每个暗探发现敌情后便有烟花跟长城的烽火台传信,再由烽火台传给驻守在几处不同地方的大军。

    如此一来,除非匈奴大军发起正面进攻,将再难行偷袭之事。

    公子苏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看着三人说:“我们之前犯了一个大错,以为烽火台能传递消息便够了,却没能防着他们偷袭。”

    蒙恬将军点了点头:“如此一来,我们在暗处也有人,一旦发现他们的大队人马,就可以立即作出反应。”

    李修元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派出的暗探也要五天一换,他们带在身上的干粮支持不了多久。”

    公子苏皱着眉头看着蒙毅将军问道:“干粮的问题如何解决?”

    蒙毅回道:“正好五天,再多就不方便他们的行动了,我们已经做好了五天一换的安排。”

    李修元冷冷地说道:“这事我本不该参与进来,只是他们追来也有我的因果,那便等你们打完这一仗,我再离开。”

    公子苏小心地问道:“敌人已经杀到眼前,先生以为如何?”

    李修元淡淡地回道:“匈奴的铁骑不仅数量众多,眼下他们士气正旺,战力睥睨天下,堪称无敌……晾他们一晾,我们坚守不出。”

    蒙毅将军跟着说道:“先生说得极是,眼下他们若是合兵一处,我们还真不好摆开架势跟他们拼命。”

    李修元想着先生当日教他的兵法,忍不住笑了:“夫战,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我们慢慢跟他们斗。”

    公子苏一拍椅子,吼道:“就依先生之计。”

    匈奴大营中,单于看着跟关的右将军和金不换,看不出他脸上的神情。

    右将军想了想说道:“大王,我们这回不能着急,要慢慢跟他们玩,打不过,我们还能撤回大漠,谅他们也不敢追。”

    单于冷冷地点了一下头,回道:“很好!我们就这样各个击破,看看他们有多少烽火台,有多少将士挡下我们的袭击。”

    单于眼中的阴沉似乎能凝出水来,本来怒火冲天的他,来到长城脚下就想进攻决战的他,却因为右将军和劝说临时改变了主意。

    就跟金不换说的那样,他要用化整为零偷袭的计谋,跟长城上的秦军打一场持久战。

    眼下是春天,他耗得起。

第一百四十九章 烽火台上夜战起

    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严重打击了长城将士们的士气,好在蒙大将军跟公子苏亲自巡查,安抚,让大军渐渐安定了下来。

    公子苏和两个蒙大将军可不是一般的人。

    三人对匈奴大军的作战并不畏惧,曾经打得单于带着残兵败将一路逃回大漠深处,不敢来犯。

    就在三位在长城上巡视大军的时候,李修元带着小虎、孟姜来到了相府小姐的宅院里面。

    替前方战事着急的相府小姐一边煮茶,一边问道:“先生,我们有把握打赢眼前的一战么?”

    李修元此时正想着匈奴的单于大王接下来会采取什么样的战法来打,根本没听到她说的为番话。

    正专心嗑瓜子的小虎抬头一看,先生想事想得走神了,只要捅了一下李修元的胳膊,笑道:“先生,姐姐问你话呢。”

    “所为何事?”

    回过神来的李修元看着相府小姐说道:“殿下不是已经上了长城去巡视吗?”

    相府小姐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我怕这场仗会一直拖下去。”面露疑色的相府小姐轻声问道。

    李修元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不怕,夜里我就跟小虎去长城上转转。”

    他没有说能不能打赢,也没说这场大仗要打多久,因为这些都是未知数,根本不由他去控制。

    他能做的就是时不时去长城上转转,看看对方的情形,再给公子苏提出自己的建议。

    打仗的事情,自然还得靠太子殿下,两个将军带着秦军的将士们。

    孟姜一听李修元要夜上长城,不由得问道:“难不成,大哥怕夜里有事?”

    小虎一听先生要带自己上城,自然高兴,他才不管是谁跟谁打。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我只是去转转,防止他们半夜里袭营!估计我跟小虎要下半夜才会回来了。”

    想着自己经历的几场大战,虽然来自不同的天域,只是最后的经历却差不了多久。

    战争,双方都想赢,就看谁的准备充分,谁的勇气一往无敌了。

    “有危险吗?”相府小姐轻声问道:“蒙大将军不是派出暗探吗?有什么危险暗探可以将消息传回。”

    李修元想了想,苦笑道:“若是暗探睡着了呢?若是对方绕过我们的暗探呢,”

    小府小姐一听,忍不住回道:“怎么可能,大队人马出动目标明显,便是睡着了的暗探也会被惊醒。”

    说到这里,相府小姐看着孟姜的反应旋即神色一变,张着嘴巴半晌说不出话来。

    毕竟,她也没打过仗,只是听公子苏和蒙大将军说起几回。

    她以为匈奴大军绕不开暗探的视线,不可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袭,但她却从李修元的眼里看到了一抹凝重的神情。

    让她想到了之前的那场偷袭,这才想起来这里是边关,什么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而她并不是将军,无法掌握前方的战事,只能坐在家中替公子苏担心。

    想到这里,相府小姐不由得打起精神问道:“要不要跟殿下和蒙大将军说说此事?”

    李修元摇摇头,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不用告诉太子殿下的蒙大将军,我跟小虎去转转就行,没必要让大家都紧张起来。”

    闻言,孟姜也点了点头,说道:“大哥说得倒也不错,眼前大家好不容易安稳下来,没必要过度的惊慌。”

    相府小姐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想了想回道:“先生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跟殿下和蒙大将军提起了,这场战争,我们都需要先生的帮助……”

    李修元看着孟姜紧张的样子,笑了起来:“别怕,你一会回家就当什么都没发生,我们下半夜就会回来。”

    千军万马的场面,他又不是没见过。

    更何况就算半夜来袭的匈奴大军,也不会是大队人马,他只是心有所感,就像他那年带着纳兰雨等人突然去袭击三镇的草原大军一样。

    说来,就来了。

    这一日,李修元跟小虎跟着相府小姐、孟姜一起吃过晚饭,三人还喝了一杯酒。

    天将夜时,李修元带着小虎骑上战马往长城而去。

    他有公子苏发的令牌,可以在长城的军营自由地通过,在长城各处巡查。

    戌时未尽之时,月色降临。

    师徒俩要坐在长城烽火台的高处,静静地看着远方,小虎时不时会嘀咕一声。

    毕竟行军打仗的事情,单于从来没有带过他,唯一的一回,还是去到月氏部落差一些被自己人害死。

    从那经后,他对整个匈奴大军没有一丝的好感。

    在他和阏氏的心里,匈奴大军就是他们母子的仇人,想要他们性命的坏人。

    李修元哪里知道小虎心时的想法。

    想了想掏出一包瓜子放在面前的城垛上,给小虎抓了一把,自己嗑了起来。

    地上搁着两张弓,一张铁弓,一张木弓,跟一堆的铁箭、符箭。

    倘若对手真的来夜袭,自然也不会面对面去打斗,双方肯定会先用到弓箭。

    眼睛看不到的地方,他手里的铁弓一样可以到达。

    毕竟眼下的他,可不再是天下上面,跟小虎一样大的小年了。

    既然是夜袭,又是长城烽火台,自然不会有铁蹄铮铮的场面,就算要进攻,来犯之敌也肯定会将战马拴在山下的树林边上。

    李修元看着小虎嗑瓜子的模样,忍不住问了一句:“怕不怕?”

    小虎嘴里没停过,双眼却眯得更紧了一些,摇摇头道:“有先生在,小虎不怕。”

    李修元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将要入梦的将士,想了想没有吭声。

    今天夜里他只想要一个不同的结果,不管匈奴的来了多少将士,他都决定先暂时不吵醒这些家伙。

    但他要给这些家伙一个警告,以后夜里不能睡死,不能犯任何错误。

    无论如何,夜里要有一到二人必须保持清醒的状态。

    这一刻的李修元已经身化群山,默默地注视着长城内处细微的变动。

    公子苏已经回到了太子村的宅院之中,相府小姐正在跟他汇报李修元的去向。

    公子苏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先生带着上虎夜上长城,太危险了。

    就在他将要起身的时候,相府小姐拉住在他,说是一切都先生回来再说。

    长城之外,匈奴大军果然来了一队人马,往李修元所在的烽火台而来。

    领兵的将军是个高手,战马果然拴在了山下的树林外,在月夜的掩护之下,密密麻麻怕是有数百个黑影往山上缓缓而来。

    回头看了一眼瞪着双眼却什么都没有发现的小虎,李修元笑了笑:“以后要教你如何用心去发现夜里的危险。”

    小虎点了点头,笑了笑:“先生,要是没有危险,小虎想先睡一会儿。”守了一个时辰,他有些困了。

    白天跟着先生累了一天,眼下的小虎还没有筑基,自己的精神根本不够消耗。

    李修元想了想,取出一方蒲团放在上虎的脚旁,笑道:“来,把头搁在上面睡。”

    躲在自己的身边,又有烽火台的城垛挡住,小虎便是安全的。

    “小虎先睡一会儿,一会要打架的时候先生再喊小虎起来帮忙。”

    小虎嘿嘿笑了笑,乖乖地把头挨着先生身边的蒲团躺下,不一会就打起了呼噜,跟不远处睡梦里的将士们一样。

    “就在这里做个好梦吧。”

    说完一手拿起了铁弓,又捏着三枝铁箭,喃喃自语道:“既然我在这里,便是你们的噩梦啊!”

    站在烽火台上,静静看着匈奴大军缓缓往山上摸来,而期待中的那一道报警的烟花并没有出现。

    是犯困睡着了,还是被对手袭击了?

    这个时候,已经不是他需要去计较的事情。

    他甚至在想倘若这些沉睡中的将士们突然从梦中醒来,能不能挡下清醒、沉着且冷酷的匈奴大军的袭击?

    他现在相信那夜里的烽火台为何会如此凄惨了,因为秦军的将士压根没有夜里警戒的习惯。

    至少也得有两人互相督促着守夜啊?

    这是他在玄武大陆教给澹台明月他们守夜的本事,没想到这大秦的军队却不会。

    过了今夜,他觉得此事应该跟公子苏好好说一说。

    手里的铁弓瞄准的不是冲在最前面的敌人,在这夜风中,李修元换了主意,他要先射大队人马中最后面的那家伙。

    他要断了这些家伙的后路。

    “嗖!”的一声轻响,夜风中的铁箭如同流星一般划过,从一帮黑衣人的头上掠过,如一只惊飞的夜鸟。

    接着便是第二枝,第三枝,还没等落在队伍里最后几个家伙反应过来,铁箭已经没入了他们的胸口。:

    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呼喊,便已经往山间扑倒,如同被树枝绊倒一样。

    并没有引起前面黑衣人的警惕,大队人马依旧往上摸来。

    因为有了不久前那次偷袭的经验,让他们放松了眼前该有的警惕。

    既然没有反应,李修元便一枝接着一枝射出手里的铁箭。

    直到山间翻滚的声音吓坏了前面的将军,扭头一看之下才高声吼道:“不好,对方有埋伏,兄弟们冲上去杀光他们。”

    于是,山间顿时发出一惊天动地的吼叫声。

    终于把沉睡的秦军将士惊醒,一个个爬起来趴在城垛上望着山间的来犯之敌。

    拼死吼道:“敌袭,点火!放箭!”

    呜呜声中,烽火台上终于吹响了号角,就在将士冲过来要去点火的时候。

    李修元摇摇头,看着来人冷冷地说道:“不用了,这里的将士足够消灭他们。”

    等蒙大将军带着大军赶到,这里的战事只怕已经结束了,只要山间有吼声,就能惊动其他烽火台上的将士,防止发生第二次偷袭。

    一时间长城上的箭雨倾盆而下,往数百的匈奴将士而去。

    憋了数天的气,秦军将士终于等到了发泄的一刻,一个个纷纷从黑夜里冲出,只为了替前些日子死去将士们报仇。

    不远处的蒙恬将军听到了此处烽火台的怒吼声,虽然没有点燃烽火,还是带着数百将士赶了过来。

    李修元看着飞掠而来的蒙大将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手里的弓箭射出了最后一枝铁箭。

    眼前的秦军已经反应过来,两处将士合并一处,有近千人,不需要他再操心了。

    这一刻的秦军需要一个英雄,而英雄最好是飞身而来的蒙大将军。

    而不是他这个卖酒的掌柜。

第一百五十章 离别一箭

    当小虎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辰时。

    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母亲阏氏的笑脸,忍不住嚷嚷道:“娘,小虎不是跟先生在长城吗?怎么会躺在这里?”

    阏氏笑了起来:“你睡得跟小猪一样,还是先生背着你回来的,起来吃粥吧。”

    小虎打了一个哈欠,嚷嚷道:“小虎跟先生聊着聊着,就睡着了,娘,先生呢?”

    “先生有事出门了,让你待在家里练剑,读书,写字不能再玩了。”

    阏氏看着自己的儿子疼爱地笑了笑:“这些日子你可玩够了,要收收了。”

    在她看来,先生没有让自己的儿子经历昨天那场袭击,仔细想想还是先生的心细。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他不想眼下的小虎跟匈奴大军在长城上打个你死我活。

    有了月氏部落里的那场战乱已经够了,至于小虎长大后会怎么做,那便不再是她需要去关心的事情了。

    小虎嚷嚷道:“肚子饿了,吃饱了再读书。”

    相府小姐的宅院之中,公子苏今日难得没有去军营,因为昨夜的那场袭击之后,蒙大将军一早就赶来跟他商议。

    看着眼前的三人,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暗哨至少要二人一组,烽火台上值夜的也得有二人不能睡觉,要睡觉也是轮流去睡。”

    如若不是昨天他心血来潮,带着小虎夜上长城,怕是又要多几百个冤魂在烽火台上。

    公子苏吓了一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做准备得还是不够细致。”

    蒙大将军沉声说道:“昨天夜里的烟火没有放出来,一会我要去查探究竟是遇袭还是睡着了。”

    公子苏摇摇头道:“不论如何,且按先生说的方法解决,我们不能再被他们夜里偷袭了。”

    两位将军点了点头,沉声回道:“在下这就去安排。”

    直到两位将军离开之后,李修元才看着公子苏和相府小姐认真地说道:“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因为这是你们的战争。”

    相府小姐一时没明白过来,忍不住问道:“难不成,先生不是大秦的子民?”

    李修元淡淡地笑道:“我不会出手帮助匈奴,也不能过多地帮助你们,我不属于任何一方,你可以说我并不是大秦的子民。”

    说在相府小姐目瞪口呆之下,李修元看着公子苏笑了起来。

    说道:“殿下记住我之前说的那些话,生死之时打开我给你们的锦袋……我在这里待得太久,过几天,我就要回皇城去了。”

    公子苏想了想,问道:“眼前的匈奴大军我们要如何回击?”

    “守好你们所有的烽火台,守住建好的关隘,他们便拿你们没办法。”

    李修元冷冷地回道:“单于跟我的恩怨,我会在离开的那天给他一个惊喜,以后的年年岁岁,就要看你们自己的了。”

    公子苏闻言重重地吸了一口气,不可置信地问道:“难不成,我们最后的敌人不是匈奴的单于?”

    “谁知道呢?”

    李修元双手一摊,淡淡地笑了起来:“也许你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我不能说,你也不要问我。”

    相府小姐自然是相信李修元的安排,既然先生不说,他也不敢追问。

    去了一回长城之外,只是一个冬季,再回来时,先生已经从中午回到了青年的时光,这本身说明了很多问题。

    所以,她看着自己的夫君温柔地笑了笑:“不管怎么样,从今以后,我都不会再离开夫君了,我们生在一起,死也要在一块。”

    此话了出,却让李修元一时默然无语。

    心道你若当初选择了张良,未必不能吉祥如意,只是世间没有重来,他也不想跟两人纠结已经过去的事情。

    毕竟他已出手,只要公子苏听自己的安排,也当能找到新的生机。

    想到这里,李修元忍不住笑道:“行到水穷处,坐在云起时,有时候当你面临绝境的时候,只要你愿意做出选择,面前未尝不会有一道生机。”

    公子苏点头笑道:“可怜我遇到先生太晚,否则当能做先生的学生。”

    “夫子就是最好的老师了。”

    李修元哈哈笑道:“殿下可别忘了,我那弟弟眼下还在跟夫子学习做何做人的道理。”

    朝闻道,夕死可矣,这样的道理他眼下没办法跟眼前的两人解说,但是用夫子来开解公子苏,却是李修元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天地不仁跟君王不仁,有时候都让人无可奈何。

    而眼前的这对苦命之人,李修元已经尽到了自己所能做到和想到的办法,再多,他就要被一脚踢出这方世界了。

    这一日,因为昨夜大捷,公子苏又多喝了两杯灵酒。

    就在太子村里花儿绽放,就在李修元帮助孟姜一起酿下十缸酒之后。

    长城外的单于大王终于按捺不住,对长城的关隘发起了正面进攻,二十万大军陈兵长城的关隘之前。

    大有跟大秦铁骑决一死战的气势。

    而就在双方战火一触即发之际,李修元却坐在院子里的枣树下,跟两个老人扯起了家常。

    老人从孟姜的嘴里得知李修元将要带着小虎离开太子村,去往皇城求学,自是非常舍不得。

    因为李修元的到来,让两个垂垂老矣之人恢复了生机,又因为小虎的到来,给两老带来了无穷的欢乐。

    只是老人也明白,李修元对他们两人来说只是匆匆的过客。

    茶喝了两道,李修元拿出几个钱袋轻轻放在两老的手里。

    说道:“我妹妹还会在这里陪你们数年,这些钱够你们往后日子的花销了。”

    老人已老,儿子死在匈奴大军的手里,李修元能做的只是替他们续上数十年的生命,再保证他们往后不会挨饿受冻。

    倘若孟姜在此,也花不了老人一文钱。

    孟姜眼下可不缺钱,李修元将从匈奴带来的钱袋分了一些给孟姜,至少够她花上一辈子了。

    小虎因为知道要离开,跟着母亲去村里买吃的零食,院子里只剩下李修元和孟姜。

    孟姜眼睛早已经哭红,看着李修元说道:“大哥我们往后还能再见吗?”

    李修元摇摇头,静静地说道:“妹妹记住,你以后日子里的亲人就是相府小姐,公子殿下和两位蒙将军。”

    佛门去念的道理他不想教给孟姜,孟姜吃的苦已经够多了。

    他能做的便是让孟姜踏上修行之道,有一个可以期待的未来。

    孟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跟着问道:“既然如此,眼下大秦的军队正在跟匈奴大军拼命,大哥能放心离开吗?”

    “为什么不可以?”

    李修元静静地问道:“他们曾经打败过单于一次,便能在长城前再次把匈奴大军赶回大漠之中。”

    这一日,匈奴大军只是在关前布阵,并没有发起进攻,也许他们在等着一个绝佳的进攻时机。

    或许说是等着大秦的将军犯错。

    这一夜,相府的小姐以李修元的帮助下又破了三境,眼下已经是聚气五层的修为。

    这一夜,苦命的孟姜终于如愿筑基,在哥哥的帮助下一夜冲破了筑基三重,让她看到了更高的修为。

    李修元给她留下了一些灵药和灵酒,够她和相府小姐两人一路修行到金丹之境。

    这一夜,公子苏身军营之中准备明日的大战,并没有回来。

    只是两人都不知道明天,先生和大哥就要离开太子村,一路往皇城而去。

    踏着薄薄的春雾,李修元带着小虎等人上了马车,他自己则是骑在马上,他要去前方的明月城再去租一辆马车。

    相府和小姐跟孟姜将一行人送到村外,这个时辰两个老人还没有从梦中醒来。

    看着两女,李修元面露凝聚地叮嘱道:“记住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要回皇城,你们的路在大海之上……”

    临别之际,孟姜抱着李修元痛哭了起来。

    她的这半条命,便是大哥给的,更不要说以后她还能看到更高的境界,去探寻自己的长生之道了。

    便是相府小姐也忍不住哭红了眼睛,且不说李修元一路护着她来到长城。

    便是让她成为一个修士,让她明悟一丝不可说的天机,她也明白先生便是她和公子苏的救命恩人。

    大恩不言谢,她只能跟李修元盈盈一拜,于春风中眼睁睁地看着一行人缓缓离去。

    小虎看着两女挥挥手道:“两个姐姐回去吧,等小虎长大了再回来看望你们。”

    李修元牵着马儿跟两人挥手笑道:“山高路远,妹妹珍重。”

    说完车夫甩动鞭儿,马车缓缓地奔跑了起来,迎着春风,往前而去。

    看着一行人渐渐走远,孟姜忍不住抱着相府小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便是哥哥从长城外归来,也太匆匆了。

    匆忙到她还来不及亲手缝制一件衣衫送给大哥,兄妹两人便从此天各一方。

    行至村外二里之地,李修元让车夫暂停了下来,自己也跳下马背。

    看着从马车里探出小脑袋的小虎笑了笑:“稍等一会,先生给你放一个大大的烟花,给害你的家伙们一个大惊喜。”

    小虎一听,顿时钻出马车,站得高高的笑道:“先生快快,让小虎看看。”

    “好像看不见哦!只能听听动静!”李修元笑得灿烂,笑得连他自己也暗自得意。

    取了摘星的木弓在手,又捏着一枝符箭,静静地望向在长城的方向。

    在小虎的阏氏,以及两个侍女和伙计目瞪口呆之中。

    李修元手里的摘星如满月之状,嘴里轻声呢喃道:“一箭射落天边雁,千眼万眼着眼看,别了,长城!”

    “嗡!”麒麟弓弦发出一声清振,一道闪电往天空飞去!

    刺破眼前的春雾,越过太子村的小院和相府小姐的宅院,越过长城脚下的秦军大营,越过关山重重的长城之上。

    往既定的某处飞越而去!

    “轰隆隆!轰隆隆!”

    只是片刻之后,一阵阵惊天动地的爆炸在清晨响起,如同春天的惊雷一般,腾空而起,耀眼的光芒远在数十里之外都能看到。

    “先生,小虎看到了!”

    马车上的小虎发出一声惊呼:“好大的一朵烟火啊,先生真厉害!”

    数里之外,相府小姐和孟姜两人神情大变,扭头望向长城的方向,喃喃自语道:“先生,大哥,这是你给我们的惊喜吗?”

    长城的关隘之上,站在城头的公子苏,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眼睛狠狠一缩,心里怔怔自语道:“难怪,你根本不关心这一场战争!”

    听到动静的两个蒙大将军赶上了城头,望着远方的爆炸怔怔地说道:“这便是李先生给我们的惊喜吗?”

    蒙恬将军苦笑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当日先生要我们陪他在那里走上一趟了。”

    公子苏静静地说道:“先生毁了匈奴大军的粮草,他们拿什么跟我们打这场战争?”

    阏氏看着跳上马儿的李修元问道:“先生,这一场大战就要结束了吗?”

    在她看来,发生这样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怕是单于也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吧?

    李修元看着伙主笑道:“走吧。”说完看着母子俩回道:“若是单于没蠢到要死,他应该会乖乖地滚回大漠吧?”

    小虎点头笑道:“他就是猪啊!”

    PS:2023祝福各位吉祥安康,谢谢每一位给我支持的你,谢谢。

第一百五十一章 淑子的生机,张良的命

    离别一箭算是李修元送给公子苏和数十万大秦将士的礼物,也算是他替小虎跟单于大王清算发生在月氏王朝的旧恨。

    这在李修元当日留下长城之外荒漠上的暗箭,也是明箭。

    只是单于不带大军前来,他挖的大坑就算白费一番力气。

    只是他没想到,这家伙不甘心失败,还真的好死不死地带着二十万大军来到长城之前,要跟对方再战一番。

    这清晨的惊天爆炸,却是一个天大的意外,右将军被炸成了重伤,金不换和单于大五侥幸逃过一劫,没有被爆料波及。

    二十万大万一日之间损伤三分之一,所有的粮草化为一团火焰升天。

    一场大战还没开打,匈奴大军便不得不宣告撤军。

    这还是公子苏胆小,倘若换成李修元是大秦的主帅,这一战便能全歼匈奴大军于长城之前。

    当公子苏回到太子村已是两天后的事情,而他从两女口中得知离开的李修元要送他一个大礼之后。

    才明白那一阵阵惊天动地爆炸的来源。

    至此,夫妻两人对李修元的一番交代深信不疑,公子苏交代以后日子里,要相府小姐跟着孟姜结为姐妹,一起修行。

    而这时的一行已经,已经过了明月城,李修元租了一辆马车,躺在上面想着皇城里的那些事情了。

    一路上小虎不是跟前母亲呆一会,就是跑到后面先生的马车上,跟着先生读上一个时辰的诗书,又跑去阏氏那里睡觉。

    只是他是最快乐的,因为远离了大漠,眼见离皇城越来越近了。

    一行人行走了回皇城的官道上,不疾不徐。

    而皇城书院的夫子却急得不行,最急的是张良,还有小黑也是一筹莫展,成天望着山下的方向发愁。

    因为淑子生病了。

    就在夫子打算替张良和淑子筹办婚事的当下,已经是筑基之境的淑子却莫名生起了病来。

    请了皇城有名的医生看过,没有一人能得出最终的原因。

    便是夫子将自己的灵药,以及李修元的灵药用了,甚至小黑回到四十七号酒肆里,把哥哥酿的灵洒,挨个打了些给淑子喝下。

    也没有半点效果。

    眼见淑子一天天憔悴,身体一天天消瘦,张良急着如热锅上的蚂蚁,寻遍了整个皇城医馆,却找不到救命的良方。

    无奈之下,只好跟消失的师傅托梦,要梦里跟老人寻求良方。

    从初春淑子生病,眼见熬到快要清明。

    离清明还有两天,念念不忘的张良,终于在梦里等到了消失已经久的老人。

    见眼师傅竟然置于雪山之上,张良忍不住问道:“师傅,你回皇城了?是不是在夫子所有的山巅之上?”

    老人摇摇头:“我离皇城不知有多远,哪能回来?何事成天念叨?”

    老人身在天山之巅,正在寻求自己破境飞升的机缘,怎么可能回到皇城俗世之中?

    老良一听禁不住拉着老人哭道:“师傅求你救救淑子,我请遍了皇城的良医,连夫子也没有一点办法了。”

    谁知老人跟他摇摇头,静静地回道:“莫说为师没有办法,便是我回到了,也来不及了,那丫头缺少的是生机。”

    想了想又说道:“这叫天妒红颜,老天给了她美丽容颜,聪明的智慧,便一定会少给他一些什么。”

    这事李修元不知道,老人却早有预料。

    这是他的大意,没有告诉张良也忘了告诉李修元,因为在他看来,只要李修元皇城,这些都只是小事。但他却没想到李修元跟他一样,一头跑进了大漠之中。

    想到这里,老人苦笑道:“这事天上地下,只有一人能帮你。”

    “谁?我那兄弟吗?他现在长城啊?”

    张良急得团团转,大声喊叫:“我眼下就算带着淑子去长城找公子苏,也来不及了啊?”

    “痴儿啊!”

    老人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这也是淑子命中该有的劫,明日便让夫子给你们把亲事办了吧,先冲喜,用你的生机唤醒她的生机……”

    “然后呢?难不成我再带着淑子去长城?”

    张良急得不行,一拍大腿道:“就先冲喜,然后我带着她去找我那兄弟去救命。”

    老人摇摇头道:“不用,等你冲完喜,就让淑子回到四十七号小院吧,如果我没猜错,神仙就要回来了。”

    在老人看来,四十七号酒肆的生机可比夫子所在的雪山要多上几分。

    毕竟雪山阴冷,并不适合眼下的淑子。

    张良一听大喜,大吼一声道:“我那兄弟要回家了?!”

    便是一声大吼,张良从梦中醒来……冲进夫子的客堂,大声叫道:“请老师替我夫妻两人冲喜。”

    夫子一愣,看着他静静地问道:“冲喜,你从哪里听来的旁门左道之法门?”

    张良急得头上直冒汗,赶紧说道:“这是我那消失多日,去了大漠师傅在梦里所说,说是先给冲喜唤回淑子生机,然后回四十七号等我那兄弟回城。”

    夫子闻言一惊,脱口说道:“小黑的哥哥要回皇城了?”

    “我师傅说得不会错,他在大漠里遇到我那兄弟了,请老师成全我们夫妻,救淑子一命。”

    夫子闻言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回你那府上去,今天就办。”

    于是当天午时,阳气正当头下,张良在自己的府上,在侍女的帮助之下跟淑子拜堂成亲。

    因为一切从简,没有请任何宾客。

    见证人只有夫子和小黑,以及府上的管家,和两个侍女。

    就在厨娘目瞪口呆之下,连一杯喜酒也没请夫子喝,便赶着马车把淑子一路带着到四十七号闲来酒肆。

    这里早有淑子自己的房间,小黑伸手帮忙开门,打开哥哥的阵法,安顿好淑子之后,一行人才坐在院子树下煮了一壶茶。

    张良看着夫子喃喃自语道:“只要淑子病好,张良就算欠老师和我那兄弟一条命了。”

    小黑看着他摇摇头,皱着眉头回道:“张良哥哥别急,小黑已经嗅到哥哥的味道了。”

    马车之上,李修元打了一个喷嚏。

    心里转了几圈也找不到谁在想念自己,于是只好怔怔问道:“师父,难不成是沐沐和玉儿涅槃不顺?”

    神海里过了良久,才传来老道士的声音:“非也,是大秦皇城的张良在想你,他的夫人生机缺失,眼见就要活不过明日亥时了。”

    “嗡!”的一声响起,李修元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

    惊得直叫:“要不要这么残酷?她可是筑基境的修士啊,怎么会缺失生机?”

    老道士淡淡地回道:“这是她的命,不是病,生机缺失你不知道么?你在玄武大陆没有经历过?”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道:“弟子那回生机缺失,还是洪荒世界的老龟给了我,也不知道眼下他在何方了。”

    老道士呵呵一笑道:“没想到你还记得那老家伙,放心,他死不了,你还是想想明日快马加鞭回到皇城吧。”老道士也知道,这天下地下,若有能补回生机的良药,自然是从那万里幽冥河尽头,神山上带回的神水了。

    天地阴阳,天地万物生命之源,医治淑子的生机缺失,在老道士看来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只是除了这,李修元身上也没什么能弥补生机的灵药。

    没办法,老道士只好回复了自己这个宝贝徒儿的请求。

    李修元听到这里,淡淡笑了笑:“还好,一切都来得及。”明日不用午时他就能回到皇城,更不用说淑子能撑到夜里亥时了。

    不料老道士又说道:“按道理这会她已经是个死人了,不料大秦那个神秘的老家伙竟然给张良出了一个主意,让那小子成亲冲喜,换回那丫头的一线生机。”

    李修元闻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还那张良不是猪脑子,懂得跟他师傅救命。”

    “办完此事,不要再多事了,除非你现在就想带着小黑离开。”

    老道士冷冷地说道:“为师跟你说的话你半句都没听,还自作主张跑去忘川之上多管闲事,也不嫌累得慌。”

    李修元呵呵一笑:“那对苦命的夫妻,也是徒儿当年在修罗战场上的因果啊?”

    老道士一愣,随即笑骂道:“那因果已空,已经不要再多事了,记住,他们现在是地府的人了。”

    渐渐地,神海中再无老道士的声音。

    他有一件事懒得告诉李修元,也不能告诉李修元,那便是,倘若李修元出手救了淑子一命,便得花费神水的原浆。

    而不是给张良和夫子喝下稀释过的神水。

    如此一来,淑子跟张忍受便只有一世情缘,甚至张良无法陪淑子一起去征服九天十地了。

    这是张良的命,老道士不能乱了这方世界的天道。

    淑子的命跟李修元有几分因果,他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一日,直到酉时过半,李修元才带着小虎投了客栈,这在阏氏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因为往日,还没到酉时,一行人已经坐在客栈里煮茶歇息了。

    只是,眼见离皇城越来越近,她也不好多问什么?她只想着赶到皇城,让小虎去书院里去学习六艺。

    哪怕在皇城花上十年的时间求学,让小虎在这里慢慢长大,母子俩也值得。

    李修元没有明说家里有人等着自己去救命,既然一切还来得及,他便不会着急。

    否则这会,他便会连夜策马狂奔,往皇城而去了。

    淑子就跟黄泉村里的小灵儿一样,也是自己的妹妹,他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她死在张良的怀里?

    清明时节雨纷纷,便是大秦的皇城也一样。

    两辆马车一匹马儿缓缓驰进皇城的时候,天空正飘着濛濛春雨,风里还有一抹淡淡的花香。

    似乎在告诉自远方归来的游子,再不回来,春将去也。

    小虎却不介意这漫天的春雨愁煞行人,而是钻出脑袋看着雨雾中的皇城那巨大的城楼,扭头看着李修元问道:“先生,这就是大秦皇城?”

    李修元看着他淡淡地笑道:“你要在此生活八到十年,会不会感觉寂寞?”

    小虎摇摇头回道:“不会,只要先生和母亲在,小虎就不会寂寞。”

    巳时一刻,两辆马车停在了锦观坊一路往前,四十七号闲来酒肆的门前。

    还没等李修元抱着小虎下车,院子里便传来了小黑的一声惊叫:“张良快来,我哥哥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重建四十七号

    杀神归来,诸神辟易,更不要说眼下的李修元身具阴阳造化之力。

    看着人不人,鬼不鬼的张良,李修元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淡淡地吩嘱道:“这里留下小虎跟他母亲,剩下的三人先送去你府上安顿,再把夫子接来。”

    既然这两个家伙已经成亲,怎么着今天也得喝一杯喜酒才行。

    张良一愣,眼见他压根没一点着急的模样,忍不住嚷嚷道:“兄弟救命,淑子快行了。”

    李修元挥了挥手,拉着小虎往后院走去。

    一边说道:“让你办的事赶紧去,完了再订两桌酒席回来,别舍不得花钱,这钱我来出,我中午就要喝一杯喜酒。”

    这下张良算是听明白了,这才明白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拉着他的手问道:“不对,你不是我兄弟,你是谁?”

    小黑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张良,推着他往店外走出去。

    一边嚷嚷:“快去把老师接来,莫要打扰哥哥救人。”

    一听小黑如此回答,张良总算明白了几分,扭着说道:“你就是变成妖怪,还是我张良的兄弟。”

    “小黑过来,这是你小虎弟弟,以后他跟你住一间屋子,今天先将就一下,明天再去买张床。”

    说完又带着阏氏来到另一间屋子,淡淡地笑道:“先把这里将就几天,过些日子我要把这院子拆了重新修一修。”

    阏氏没想到这前面的铺子没多大,后面的院子竟然如此宽敞。

    不由得笑道:“先生先去救人,这收拾屋子的事情我自己来。”

    李修元大手一挥,看着小黑笑道:“我既然已经回来,你淑子姐姐便是想死,也死不成了。”

    小虎拉着小黑的手笑道:“小黑哥哥,我以后要跟你一起去书院读书么?”

    小黑嘿嘿一笑,指着一间紧闭着的屋子笑道:“还有淑子姐姐,等哥哥救醒她再说。”

    说完拉着小虎往自己的房间里一头钻了进去,哥哥回来,一切都不用小黑去操心了。

    午时过半,天空的春雨依旧。

    当张良拉着夫子来到酒肆的时候,酒楼的伙计已经将两桌丰盛的饭菜送了过来,两人一下马车就闻到了香味。

    进到后院的客堂,这里已经摆上了一桌酒菜,另一桌自然是送去了张良的府上。

    脸上依旧有几许苍白的淑子已经坐在桌边,跟张良招了招手道:“请老师坐在上席,还有大哥。”

    “好,请老师坐在上席。”张良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平息了自己气息之后才回道。

    淑子也用力地点点头,小手伸过来紧紧地拉着张良,再也不肯放开,她知道,张良是她在世界除了大哥唯一的依靠。

    而眼前的李修元是她救命的亲哥哥,用不着她去措辞表示感谢。

    命都是他的,她还能说些什么?

    这些日子她虽然昏迷之中,可是神智却是清醒的,包括跟张良拜堂之时。

    李修元招呼阏氏坐下,指着夫子说:“这是小黑他们三人的老师夫子,以后也是小虎的老师……这是小虎的母亲……”

    三言二语介绍了诸人的身份,最后李修元举起手里的酒杯笑道:“还好我回来得及时,还能喝上张良跟妹妹的喜酒。”

    夫子看着他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话说,你这一回去得也太久了一些吧?”

    李修元掉着小虎笑道:“主要是在半路上捡到一个徒儿,所以耽误了一些。”

    夫子看着小虎笑了笑:“你是李先生的弟子,以后又是我的学生,这读书写字一样要吃苦的啊。”

    小虎呵呵笑道:“先生说,小虎不可以怕吃苦的。”

    张良嚷嚷道:“先吃饭吧,我已经饿了好些天了。”

    淑子闻言一笑,轻声说道:“夫君你说话也不害羞,老师和哥哥还没说饿呢?”

    夫子抚须叹了又叹,看着张良和淑子说道:“你们虽然是我的学生,可是李掌柜可是你们的再生父母啊。”

    淑子闻言红着脸说道:“先生变得跟淑子差不多大小,若不是小黑在这里,我差一些就认不出来了。”

    李修元看着她笑了笑:“明天小黑带着小虎去书院,淑子留下来再静养半月。”

    眼下他可不敢让淑子跟张良回府,即使是新婚燕尔。

    这刚刚恢复的生机,连他也没有把握,说什么也得放在眼底静养一些日子才放心。

    张良重重地点了点头:“只要淑子没事,一切都听你的。”

    李修元摇摇头,指着隔壁说道:“明天先把隔壁这屋子买下来,我有用。”

    张良拍着胸口说:“这事包在我身上。”

    ……

    春去夫又归,眼见又是立夏之日。

    花了将近两月,李修元将隔壁原来空着的屋子买了下来,让小黑、小虎和阏氏,包括整个酒坊都搬了过去。

    四十七号成了一处空宅,连一缸酒都没有留下。

    李修元让张良出面,自己监工,将整个四十七号拆成了平地,一块木头都没有留下。

    小黑见怪不怪,只要哥哥回来,他就安心了。

    小虎每天跟着他一起坐车去书院读书,连着阏氏也省了不少的心思,眼下她无聊的时候,便是坐在隔壁一店里卖酒。

    就在张良搞不明白李修元要做什么的时候,李修元却让工匠四十七号原址挖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接着便将两个月将定做的黑色石块埋进大坑。

    等到立秋之时,四十七号的大坑已经用皇城附近能找到的,最坚硬的黑石砌成了两层地窖。

    这个时候的淑子才明白过来,原来大哥是要用这地窖以后慢慢地藏酒了。

    这还没有完。地窖一边建造,他定做的黑色石块却没有停下来,心细的阏氏发现,每一块石头上都雕刻有相同的花纹。

    等到秋风起时,地面也用黑色的石块修建了跟原来风格一样的后院,围墙,和前面的店铺。

    若不是走近他看,完会看不出来四十七号酒肆已经重新修建了一遍。

    等到中秋过去,皇城的清晨开始有薄薄霜降之时,四十七号的店铺已经用铁木重新装饰了一遍。

    眼下走进酒肆之中,完全看不出来这是用黑色的石块修建的房子。

    连大门两边的对联还是当时那副对联,门头上的招牌还是那块闲来二字。

    整个四十七号被李修元用一道无明之火烧过,瞬间便有了百年老店的模样。

    初雪之前,在小黑等人搬进去住之前,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里,李修元独自坐在新建的院子里。

    挥手之间,将整个从地下两层地窖,到地上的店铺院子,围墙,激活成一座完整的大阵。

    一道可以经过千百年几雨的大阵。

    跟富春江上的小镇的杏园一样,眼下整个四十七号的屋顶也是用黑色的石条封顶。

    为了跟皇城的建筑保持一致,这才让工匠们用铁木打造了整个屋顶,看上去跟隔壁的风格,并没有什么两样。

    张良则是张罗着将所有的家具都重新订了一遍,因为之前的家具要留在隔壁的院子里。

    小雪之日,天空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

    一大早,张良请来的伙计就张罗着把四十六号里的酒缸搬进了四十七号,连着阏氏跟小虎的物品。

    小黑和淑子早早就搬了过来,等到午时搬空的时候,阏氏的两个侍女,连着伙计也从张良府上搬了过来。

    看着一大家子终于齐活,阏氏终是满意地笑道:“这往后煮饭的事情,就不用先生操心了。”

    李修元笑道:“明日将四十上六号的大门用石头堵上,大家进出都走四十七号,这样安全。”

    眼下的四十六号虽然不像四十七号这样坚固,但是也有一座阵法保护,便是两个侍女和伙计住在里面,也是安全自在。

    是夜,听到消息的夫子跟着淑子一起来到酒肆的后院。

    看着眼前重新整过,却没有多大变化的院子,夫子不解地问道:“花这么多的心思,将这院子重新建过,有必要么?”

    李修元静静地笑道:“之前的院子不是很坚固,我怕他承受不住百年的风雨,眼下我这院子下面,也能藏酒了。”

    从落霞山上张老头在道观里挖了一个酒窖之后,李修元便一直有这个心思。

    眼下可好,倘若他和小黑真要在这方世界里经历不同的时代,在时间长河里畅游一番,打造一个安静的小窝,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只要这里的阵法不被破坏,便是数百年之后,也无人能进入这座院子。

    夫子听了李修元的解释之后,才若有所思地笑道:“掌柜你可看得真远啊!”

    李修元眉梢缓缓挑起,轻轻地说道:“万一哪天不小心又转了回来,至少还有一个地方可以落脚吧?”

    坐在一旁的张良一听,张大着嘴嚷嚷道:“原来你跟小黑两人是穷怕了啊?”

    瞬间反应过来的张良,终于想起了那年的冬衣,他去相府求亲被拒,李修元和小黑两人在路边雪地煮水的情形。

    当下禁不住感慨万千,看着夫子笑道:“老师说来你不会相信,我那年雪夜里,捡到这俩家伙的情形……”

    小黑一听不干了,拉着淑子的手说:“要是没有哥哥,淑子姐姐也不会嫁给你了。”

    小虎不知道先生过去的事情,想了想说道:“张良哥哥,不许你欺负先生。”

    张良一愣,看着李修元问道:“我说,你从哪里捡到这么宝贝的徒儿,改天给我也捡一个如何?”

    李修元看着夫子笑了起来。

    静静想了想,才看着张良说:“现在的你,还不配为人这师,先跟老师把你荒废的学业补上吧。”

    夫子没想到李修元在这时扯上了自己,心里盘算了一番之下,只好开起训来。

    跟张良和小黑,淑子三人说道:“就算你们在我这里破了万卷书,却不如掌柜已经在大秦行了万里路啊。”

    夫子心里明白,从李修元陪徐福往东海,后来跟着张良去了大燕,再到后来护送相府小姐去了长城。

    以至于去到长城外的大漠深处遇上小虎这些经历,便是三人欠缺的地方。

    阏氏挂着自己儿子的修行,忍不住看着李修元问道:“先生接下来,又将去往何方?”

    李修元摇摇头道:“就算明年夫子带着他们三人去游历,我也不会再离开皇城了。”

    小黑心里一动,他有些明白哥哥的心思了。

    既然哥哥不愿出门走动,或许兄弟两人要不了多久就要离开大秦了。

    而小虎一听要跟夫子外出游历,一颗心早已经等不及来年春暖花开了。

    只有淑子笑意盈盈,眼下她不仅有了夫君,还有了一个救回自己一命的大哥。

    对她来说,好像今年的冬天,才是她新生的开始。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燕人琴师高渐离,欲渐离

    兴对废,附对攀,露草对霜菅,歌廉对借寇,习孔对希颜。

    一声声稚嫩的读书声在四十七号后院里回荡,眼值深冬,书院放假之后,小虎便留在家里跟着先生读书,修行。

    倒是淑子和小黑眷恋夫子,继续留在山上。

    一时间,张良成了无头的苍蝇,时不时地来酒肆里不是找酒,便是跟李修元煮茶。

    跟从前的规矩一样,便是现在人多了起来,闲来酒肆依旧只有每日午时一刻才天门迎客。

    两个侍女和伙计则是跟着李修元一起学习如何酿酒。

    他和小黑虽然不用酒肆挣的钱过日子,但一下子多了几个人吃饭开销,总得有一个源源不断的出处。

    于是,眼下的店里基本上都是伙计或者两个侍女轮流看店卖酒。

    阏氏也跟三人说,只有卖酒挣了钱,才有钱拿给三人去逛街买衣服。

    好在张良和夫子介绍了不少书院的客人过来,一时间酒肆的生意也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

    日子,就在小虎和李修元挥剑斩雪之间一天一天过去。

    只是,把日子过得跟水一般的李修元,静守一方小小的酒肆不愿出门的他,想不到也会等来让他无可奈何的一刻。

    夜深人静之时,正待他收了桌上书卷,准备回屋歇息的时候,靠着街边的大门传来了一阵响动。

    心里微动之下,李修元来到前面打开店门,还没等他开口,一个黑影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挥手将来人扶进店里,掀开来人黑色的披风却把他吓了一跳。

    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会这个时候来到皇城?”

    当下也不说话,挥手间关上店门,打开法阵,扶着来人往后院的客堂走去。

    点了灯,将来人扶在躺椅上靠好。

    二话不出拿出掺了神水的灵酒往来人的嘴里猛灌了几口,接着才捏着他的手默默地探寻起来。

    便是他算来算去,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天气里等来大燕琴师高渐离。

    想也不用想,这家伙冒雪潜入皇城,却是为了刺杀秦王。

    经历了无数次刺杀的秦王又怎么可能被一个琴师所杀?

    看着李修元手忙脚乱的模样,高渐离面容平静,或许他从离开大燕的那一刻,便没想过还能活着回去。

    就像当年于风雪之中离天易水的荆轲一样,为了好友的梦想,身为琴师的高渐离也来了。

    李修元没有问他是如何刺秦,那些具体的细节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知道眼下的高渐离便如他回到皇城那天的淑子一样,甚至比淑子更加严重。

    他不知道将死的高渐离是如何找到四十七号,经脉寸断,生机全无的他,是如何活着爬到闲来酒肆的门前。

    便是自己用了幽河深处的神水,只怕高渐离也活不下来,因为这是他的命,也是这方天道对高渐离命运的安排。

    就像他在前往东海的路上,一碗灵酒可以让徐福和赵猛一夜聚气,却无法帮助眼前这个家伙成为哪怕是聚气一层的修士。

    一方宽大的黑袍,紧紧地将高渐离包裹起来,让人感受不到他身上空间受了什么样的创伤。

    李修元的脸上已经皱成川字,却依旧找不到一丝的办法。

    倘若有一丝办法,那日在前往东海的客栈里,老道士便不会出声警告他了。

    而李修元不知道的是,对于高渐离来说,从荆轲死后,李修元便是他这方世界最后一个知音。

    能在临死之前爬到四十七号,完成跟朋友最终告别,这也是他的心愿。

    嘴角动了动,高渐离轻声说道:“能在最后一刻见到先生,我已经知足了。”

    李修元苦笑道:“我能让自己重生一回,变得年轻,却没办法救回你失抬头的生机。”

    高渐离身上的创作对李修元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只要一株灵药即可让他身上的伤口恢复如初。

    可是他没办法恢复高渐离的生机。

    天地无常,这是生死之道,这是这一方世界要跟高渐离告别,这是高渐离将去踏上忘川桥,去走入下一个轮回。

    不等高渐离说话,李修元闪身去厨房里生火烧水……煮了一桶流淬体的灵药。

    哪怕下一刻高渐离就要离开这方世界,他也要让自己的朋友干干净净,体面地离开。

    当他撕裂高渐离身上分不清血肉还是黑色衣衫的时候,高渐离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任由李修元将他泡在这桶千金难买的灵药之中。

    看着胸口、手臂上的伤口渐渐愈合,高渐离扯着嘴唇说道:“先生不用费力了,我心已决,要去找我那苦命的兄弟。”

    李修元咬牙说道:“就算你要死,也得干干净净地离开,我不会让你用眼前这个模样去见荆轲!”

    高渐离用温柔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说道:“能在最后一刻见到先生,我很欣慰。”

    李修元双眼微红,心里叹了一口气道:“不知道先生离开之后,想要去到何方?我带你去。”

    “听说皇城书院的后山是一座雪山……”

    高渐离挣扎着说道:“请带我去那雪山上吧,我要看着大秦走向灭亡。”

    李修元往他嘴里喂了一小杯神水,静静地说道:“就依先生的意思,明日天亮,我便带你去书院的雪山之巅。”

    喝了一杯纯净到极致的神水,高渐离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红润的颜色,说话的气力也恢复了几许。

    看着李修元笑了笑:“今生能跟先生结识一场,我知足了。”

    说完微垂眼帘,喃喃说道:“荆轲先我而去,我已经多活了几年,已经算是拣了便宜……咳咳。”

    叹了一口气,李修元淡淡说道:“你不该轻言生死。”

    在他看来,倘若高渐离能安心呆在大燕,只怕谁也不会去杀死一个修为全无的琴师。

    更何况还是一位名动一方的大琴师。

    这一夜,李修元彻夜未眠,客堂的灯一直亮到天亮。

    天刚蒙蒙亮,李修元背着换了一件白色袍子的高渐离出了闲来酒肆,没走多远便叫了一辆马车,往书院的方向而去。

    要不了多久,只怕全城就会搜查刺秦的凶手。

    躺在床上的张良还在做梦,耳边传来了李修元的声音:“你市集买一具最好的楠木……香烛纸钱,来书院的雪山上来找我。”

    张良吓了一跳,着虚空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别问,立刻去做。”踏下马车的李修元静静地回道,然后抱着高渐离进了书院,往夫子所在的后山而去。

    高渐离努力地睁开眼睛,望着眼前的一切,苦笑道:“没想到,你真带我来了书院。”

    “书院的夫子也是我的老师。”

    李修元幽幽地说道:“我带你去见见夫子,跟他喝一杯灵酒,让你完成最后的心愿。”

    “先生当真是此方世界的神人。”

    靠在李修元的肩膀上,高渐离微笑着说道:“便是大燕的太子丹,大秦的公子苏,了也不如先生,先生才是真正的神人。”

    一路风雪伴离人,风中指来淡淡的梅茶冷香。

    高渐离使劲地吸了一口,感慨万千地说道:“生命,便如这风雪中的寒梅,还没有认真地绽放,眼见就要凋零。”

    不远处,山间有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路口,站在风雪之中。

    看着缓缓而来的两人说道:“我记得当日掌柜在书院写下了一句:“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说得也是人生的苦楚。”

    从李修元抱着高渐离下了马车,一路往书院的后山而来,夫子便已经醒来,然后站在雪风之中。

    等着眼前的两人。

    “这位便是书院的夫子……大燕琴师高渐离。”

    静静地来到夫子的身边,李修元先替两人介绍一番,然后才轻声说道:“高先生以向死之心,为刺秦而来。”

    夫子一时默然无语,手一挥道:“如此,便进去喝杯壮行之酒吧。”

    如李修元一样,夫子同样没有问高渐离刺秦的经过,在他看来,有李修元在便说明了一切。

    心细的夫子在两人上山之时便已经在客堂生了一盆炭火。

    三人进到屋里,便有一种春天般的温暖,让将死的高渐离心头一暖。

    跟夫子揖手说道:“燕人高渐离,仰慕夫子大名已久。”

    李修元将高渐离放在一旁的躺椅上,跟夫子苦笑道:“若无刺秦一事,高先生原本是准备拜夫子为师的。”

    安顿好高渐离,李修元取了一壶灵酒倒了三杯。

    喂高渐离喝了一杯之后,举着杯子跟夫子说:“夫子亦是我的老师。”

    夫子叹了一口气,看着高渐离说道:“三人行必有我师,倘若接琴道来论,高先生也可为我的师者也。”

    高渐离一听,眼里顿时有一道火花在闪耀。

    叹了一口气说道:“渐离曾在李先生这里朝闻道,没想到临死之际,还能在夫子这里再闻道,我虽死不憾了。”

    “难道……先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夫子看着李修元不可思议地问道:“如那淑子生机全无,先生不一样挥手将她救活过来了吗?”

    在夫子看来,倘若有一线希望,李修元断不会放弃眼前的高渐离。

    因为他从俩人的眼里看出的一种信任的眼神,那是将生死托付给对方的眼神。

    李修元闻言苦笑道:“高先生跟淑子不同,淑子是病,而高先生是命。”

    说到这里,李修元忍不住闭着双眼说道:“想要打败这方世界的天道,以晚辈眼下的修行,是不可能的事情。”

    夫子一听瞬间明白了过来,用李修元的话说便是这是高渐离的命,而眼前无论是夫子还是李修元,都不可能逆天而行。

    因为两人修行的都是圣人之道,而圣人之道前提便是顺天爱众生。

    高渐离忍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跟两人说道:“今日得见夫子,得闻圣人之道,此生足矣。”

    正在此时,李修元的耳朵快速却动了动,看着夫子说道:“张良来了,我去看看。”说完闪身往客堂外走去。

    远远地看着扛着一具金丝楠木神棺而来的张良,李修元快速迎了过去。

    手一挥,将神棺收进了空间戒里,看着他静静地说道:“我的朋友,大燕的琴师高渐离就在夫子的屋里,他就要……”

    张良一听差一些便惊叫了起来,看着他怔怔地说道:“这怎么可能?”

第一百五十四章 世间无神,一路登天

    虽然张良没有跟高渐高结拜兄弟,但是却一点也不陌生。

    那年他遵从夫子的意愿去大燕见太子丹,便没少跟高渐离打交道,本来以为荆轲死在皇城,这家伙也就死心了。

    没想到却在冬日的清晨被李修元唤起来去买神棺,在夫子的木屋外听闻高渐离将去。

    吓得他紧紧地拉着李修元的衣袖问道:“我家淑子你都能从死神手里救回来,难道不能再救一回高先生?”

    “不能,我也救不了。”

    李修元望着一山的风雪,叹道:“你进去后不要乱说话,一会等我带他离开,你再跟夫子慢慢聊,他会告诉你一切。”

    怕高渐离坚持不了多久,李修元拉着张良往客堂里钻了进去。

    本以为张良看到高渐离会痛哭,然而高渐离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轻声说道:“想不到还能见到张良一面,谢谢了诸位。”

    张良冲上前,一把拉开高渐离的白袍,想要从他身上找出一丝伤痕。

    “李先生已经替我治过了。”高渐离缓缓闭上眼睛,说道:“我肉体上已经恢复,只是我的心要去找我那兄弟,我意已决。”

    张良面露震惊,他现在明白为何李修元救了不这家伙,原来高渐离心已死。

    非药石能治也。

    张良轻轻地替他掩上折袍,轻声说道:“张良惊扰了先生,是我不好。”

    不等众人回话,高渐离的唇角露出自嘲的笑容,喃喃道:“怎么能怪你?是我一心求死,跟你们没有关系啊。”

    睁开眼睛,盯着面前的张良,高渐离语重心长说道:“不要再想着秦刺了,就让一切都成为过去吧。”

    不知怎的,将要离去的高渐离生怕眼前的张良为他和荆轲报仇,冲动之下再去送死,竟然安慰起张良了。

    或许,在他眼里的张良跟他一样,也有一颗赤子之心。

    “放心,我暂时不会去做傻事。”张良看着他,幽幽地说道:“只是先生你明知这事成不了,又休必送了自己的性命?”

    夫子有些惘然地摇摇头,虽然他是修为高绝,可是于世事而言却不如高渐离这样痴,如张良这样执着。

    或者应该说,他跟去了天山的那神秘老人一样,已经看见了圣人之道,再不屑去涉足尘世里的风雨了。

    “我跟荆轲说过,若他死,我来。”

    高渐离温和地笑了起来,而客堂里的张良和夫子却震惊了起来,这得有什么样的决心和勇气,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

    只是李修元知道,这便是高渐离的宿命。

    想了想,李修元看着夫子和张良说道:“这世间只有皇帝,没有神仙。”而后又倒了四杯灵酒。

    小心喂高渐离喝完一杯,然后跟夫子和张良举杯说道:“来饮此杯,替高先生送行,我要带他去山巅之上看看这个世界。”

    夫子闻言,顿时老泪纵横,久久无语,端着灵酒一口喝下。

    喃喃道:“莫问前此去无归路,天下谁人不识君,先生走好。”

    张良二话不说,端起杯子一饮而尽,看着两人说:“你陪你俩一起去雪山之巅!送高先生最后一程。”

    李修元摇摇头道:“以你的修为现在还去不了,你便跟夫子在此煮茶吧。”

    高渐离无力地挥了一下手,笑道:“能再见张良我心已足,就让先生陪我最后一程吧,谢谢三位。”

    夫子闻言,跟高渐离揖手说道:“雪山之巅,除了李先生大秦从来无人登顶,确实是一个好地方,先生走好。”

    张良看着李修元问道:“我怎么办,要不要在这里等你?”

    “不用!”

    李修元静静地回道:“你一会去一趟酒肆,我怕今日衙门会全城搜捕,你就替我看着小虎母子俩。”

    张良明白家里的活人更重要的道理,当下点了点头:“行,我陪老师坐会,完了就去酒肆等你。”

    李修元轻轻地扶起高渐离,小心地背上他。

    完了看着夫子说道:“夫子也要看开一点,我们自出生那日,便是向死而生。”

    说完也不跟张良打招呼,背着高渐离出了客堂,一步一步,往风雪里而去。

    ……

    “这世间只有皇帝,没有神仙。”

    夫子走到门外,看着两人风雪中的背影喟然叹息。

    静静地说道:“高渐离终是太痴,听不明白李先生这句话的意思,所以才会为了朋友去死,张良你又听明白了吗?”

    张忍受摇摇头,凝声回道:“请老师为我解惑。”

    夫子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客堂里走去。

    一边走一边说道:“只要秦王不是神仙,便会有死的那一天,你们又何苦急着排队去送出自己的性命?”

    张良一愣,随后想着自己当初跟大块头的一热血所做之事,不由得望着风雪中的背影喟然长叹。

    幽幽地说道:“那个时候,他若不去做那件自己认为必做的事情,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便是后来想明白了许多道理,张良依旧不后悔自己当初所为。

    那是他一生的记忆,是他和仓海君还有大块头三人的理想,有时候,为了理想而死,虽死无悔啊。

    客堂里传来夫子的声音:“我渴了,进来煮茶吧。”

    张良从老师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颤抖,还有一些落寞,吓得赶紧回道:“老师你可得想开些,你不是他,我来了。”

    正如夫子所说,大秦帝国自苦以为,便无人登上眼前这谁会雪山之巅,因为这里是生命的禁区。

    莫说是凡人,便是神鬼也不愿涉足此地。

    所以,这里根本就没有路,只有漫天的风雪呜呜地吹拂着李修元的一头寸长黑发,吹得高渐离一头长发乱舞。

    趴在李修元的背上,高渐离轻声说道:“当年伯牙跟子期俩人最后不得相见,我能在最后一刻给先生添麻烦,足矣。”

    李修元此时却皱起了眉头,说了一句高渐离听不懂的话。

    “师父,这又不是什么考验弟子的时刻,请为我们开一条到山顶的路吧,我要带着兄弟去那最高的山峰……”

    “嗡!”的一声在高渐离的耳边响起。

    这一刹那,天地万物,漫天风雪都停了下来,一切都变得静止。

    就像李修元当时带着两条小神龙和小灵儿于幽河之上一样,时间于瞬间停止了!

    在李修元的脚下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石阶,比华生在问天峰的那三千道石阶还要宽敞,洁净,庄严。

    没有金光漫天,也没有雪雾弥漫。

    一切都停了下来,天地间只剩下两人,跟一道登天的石阶。

    高渐离看着眼前的一切怔怔地说不出话来,李修元一脚踏上石阶,嘴里轻声说道:“谢谢两位。”

    青梨树下,老尚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本以为这家伙看惯了世间的爱恨别离,没想到他还是会有犯痴的一刻。”

    老道士看着一步一步往雪山之巅而去的李修元,喃喃道:“他若不如此,便不值得做我的弟子,也不值得于时间长河里周游一回了。”

    “有情有义有担当,还能恪守那方世界的天道法则,还能忍着不再去打扰九幽之下的熟人,这,很难得。”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道:“我本以为,最后一刻他就算救不了那家伙,也会不惜身入九幽找到那蒋小子,为他做些什么……”

    老道士摇摇头道:“他自知欠了太多的人情,九幽也有自己的法则,轮回未必不是一件善事。”

    “他从神河归来,悟了生死之道后,又成熟了一些……”

    老道士想了想说道:“我只是帮他一个小忙,让那家伙还能有力气最后从雪山之巅看看那之方世界。”

    老和尚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

    石阶之上,时间这一刻为了两人静止下来,连着山腰木屋里的夫子和张良也听不到风雪的声音。

    张良一时不解,放下捧在手里的茶杯,移步客堂外,抬头望向雪山之巅,试图去寻找风雪中的两人。

    只是一眼,连他也定住了,只好喃喃喊道:“老师出来,看神仙。”

    夫子闻言一哆嗦,当即放下茶杯,走到门外抬头望去……只见天地间的风雪如一幅绝美的画卷静止在两人的眼前。

    风雪中有一条黑色的石阶自山腰一直通向雪山之巅。

    没有风声,没有雪花飘落,连夫子也于刹那之间被定住了。

    望着如登天之路的石阶,夫子喃喃道:“谁说世间没有神仙?只是神仙向来不会为凡人低头而已。”

    张良叹道:“老师,是我那兄弟感动了老天,还说我那兄弟便是神仙?”

    夫子想了想,静静地回道:“他应该还不是神仙,否则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高渐离生机渐

    逝,而没有一点办法了。”

    张良再叹:“看来,我家淑子确实很幸运啊。”

    夫子道:“谁说不是呢?你要听先生的话,莫要再冲动犯傻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张良望着石阶上的两人回道:“我听老师和先生的话,不乱来了。”

    石阶之上,高渐离似乎有了一些力气,跟李修元问道:“先生,为何这风停了,雪也不下了?”

    李修元抬头望向山巅,静静地说道:“因为先生来了。”

    他没有说出师父老道士的事,那些于高渐离而言实在太遥远了,没有必要。

    只要最后一刻,他能带着高渐离爬上雪山之巅,让他看看这一方世界,便够了。

    老和尚看着石阶上的两人,跟老道士问道:“你说,于那将死的琴师而言,生于世间什么最重要。”

    老道士淡淡地回道:“对他心里信念的执着,对死去朋友的承诺,对知音最后的交代。”

    老和尚点头表示赞同,想想禁不住接着问道:“那么,你那徒儿呢?对他而言,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老道士闻言一愣,随后淡淡地笑了起来:“这事我还真没想过,只是我知道那小子的脾气。”

    “说来听听,愿闻道。”老和尚抬起头来,认真地问道。

    老道士挥挥手,脸上露出一抹怪笑道:“你不信改天亲口问问他,若是我猜得没错,肯定是那三个字。”

    “哪三个字?”老和尚再问。

    老道士叹了一口气道:“看心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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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断修罗介绍:
少年李夜,生下即渡劫,誓要走一条与众不同的修行之路。随先生上天山修行,披一肩风雨,斩一山飞雪......下山回城遇退婚风波,狠心女人欲要斩草除根......行一路烟雨,踏一江春水......少年国师笑傲南疆,灭敌于南云城前......遇外敌内匪,踏修罗刀山......身陷黑洞,降临修罗域,天途道断,且看我如何踏天而行,搅动两界风云。道断修罗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断修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断修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