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一夜惊变,师徒离去
喝了三杯灵酒,李修元又煮了二道灵茶待客。
借着漫天的月色,清风扶着老人,若雪扶着姑姑,花椒将一行人送到了山下。
小蝶儿和乌鸦早早就回屋歇息,这是师傅的规矩没有大事,不许两个小家伙熬夜。
等到花椒回来,已是亥时。
看着独坐客堂发呆的李修元,花椒进来靠在桌边坐下,轻声说道:“先生,我刚刚去看了弟弟和妹妹......”
去意徘徊,便是花椒也难舍此间的一草一木,何况弟弟妹妹还长眠于此。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给她倒了一杯热茶,说道:“逝者已经入了轮回,下一世他便不再是你的弟弟,你要放下芙蓉镇的一切。”
花椒怔怔地呆了良久,才轻叹一声道:“好吧,花椒就跟先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李修元点了点头,挥挥手道:“早点歇息吧。”
花椒浅浅一笑:“先生明天要不要多煮一些粥?”
李修元想着今日四人的模样,忍不住莞尔一笑:“那就多煮一锅。”
这一夜,李修元在地藏的面前坐到月上中天,直到丑时。
地藏无语默默地看着佛前的李修元,要说的话已经说过,他也无法挥去李修元心头的离别意。
梦里的乌鸦喊了一声:“孔雀妹妹,我带着先生来了。”
山下客栈里,赫连明月和赫连若雪正在蜕变之中,这一夜,是改变两个女人一生的一夜。
老人的家中,早睡的清风在梦里翻了一个身,梦见自己成了佛台上的菩萨。
老人却是在半梦半醒之中,恍若破境,又恍若一夜之间死去,然后整个人如春天埋在地里的种子,在雨水的滋养下发芽......
连着老人屋前屋后本已枯萎的花草树木,也一夜回春。
这一夜,梦里的清风跟老人一样,折腾得不行,直到快要辰时才悠悠醒来。
而卯时过半,李修元便牵着小蝶儿的手,小蝶儿抱着还在做梦的乌鸦,花椒掩上云起寺的大门......
匆匆吃过粥的师徒一行,踏着一山的晨雾,往山下而去。
在走下最后一级石阶的刹那,花椒忍不住扭头望向山顶的凉亭,瞬间泪崩。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说道:“去休,去休,这一回去也,便是天上地下......莫回头。”
小蝶儿想了想说道:“师妹若是舍不得,可以留在这里。”
在她看来,自己当初跟着师傅离开定安城的时候,也没有花椒这般难过,更不要说,这里花椒已经没有亲人了。
花椒抹了一把泪水,一边说道:“师姐,不许笑我。”
梦里的乌鸦说了一句梦话:“师姐,孔雀在等着我们......”
李修元一愣,看着小蝶儿问道:“小蝶儿,孔雀又是谁?”
“那个小家伙啊......”
拉上师傅的手,一路不停地唠叨了起来,一直将小镇的长街看尽,一直走下码头上长长的石阶,一直踏上昨花椒定好的渔船......
立于船头,回首望去,一挂瀑布自天上来,山上的寺院隐于重重云雾之中。
李修元忍不住呢喃道:“这回去也,千万遍阳关,也则难留......诸位珍重。”
花椒在船舱里喊了一声:“先生,来里面,江上雾重。”
小蝶儿摸着乌鸦快要长满的羽毛,笑了笑:“不知道师弟的羽毛,到了东海会不会长齐哦?”
......
辰时过半,清风没有喊醒老人,一路急匆匆上山......推开虚掩的寺门,来到大殿。
只见佛前摆上了花椒昨天刚刚买回来的新鲜水果,油灯明亮,一炷清香快要燃烬,杯中的净水已经换过......
又来到客堂,只见堂客里放着一锅刚刚煮好的粥,桌上压着几张纸条,其中一条显然是给他和老人的。
上面写道:“清风,今夜你不用再下山去住了。”
清风一见之下,怔怔地跌坐桌前,嘴里喃喃自语道:“先生,你竟然真的离开了。”
花椒和小蝶儿的房间早已经收拾干净,连李修元的房间也收拾得整整齐齐。
清风放出神识往江上望去,只见江水悠悠,早已没了先生一行人的踪影。
“清风啊,你家先生呢?”
离巳时还有一刻钟,正趺坐佛前念经的清风,耳边传来了孟老头的声音,不一会,夫妻两人便已经踏进了大殿之中。
清风中睁开双眼,望着眼前一夜恍若年轻了五十岁的夫妻两人,静静地问了一句:“两位是......”
过了一刻钟,还没等清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寺中响起了赫连若雪的声音:“清风,你看见先生了吗?”
话音未落,却是一脸通红的赫连若雪,拉着姑姑的手走进了佛殿之中,看着趺坐佛前,手里捧着一卷佛经的清风轻呼一声。
“天啦,清风你又破境了?怎么变回从前的模样了......”
清风看着赫连若雪身后陌生的女子,想了想,起身回道:“诸位请去客堂喝茶吧。”
等到一行人来到客堂坐下,赫连若雪却看着桌上的一锅粥发起呆来,怔怔地说道:“先生还给姑姑准备了粥啊?”
一夜无风也无雨,却如同在惊涛骇浪之中挣扎了一夜的赫连明月,焕出了当年清丽容颜。
连眼角的鱼纹和一丝白发,也一夜换成了青丝秀发的女皇大人。
却看着桌上的纸条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喃喃念道:“秋日踏雾悄然去,他朝重逢在诸天......你竟然不辞而别,这让我们情何以堪?”
一夜回到中年模样的孟老头,不知道眼前就是他们的女皇陛下。
拉着清风的手问道:“敢情先生这是离开了......我们夫妻两人昨天只是在佛前喝了一碗水,今天起来......”
清风看着已经恢复了中年模样的孟老头夫妻两人摇摇头:“先生不会回来了,这是女皇陛下......”
夫妻两人一听,吓得赶紧要给赫连明月磕头。
赫连明月挥手扶起两人,看着赫连若雪苦笑道:“先生已去,以后的修行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赫连若雪软软地靠在桌边坐下,忍不住埋怨道:“花椒和小蝶儿也不知道告诉我,让我去送送也好啊。”
“便是让你送,你还能如何?抱着小蝶儿哭上一通?”
挥挥手,赫连明月淡淡地说道:“吃粥吧,莫要辜负了先生的一番心意。”
孟老头哆嗦着看了清风一眼,清风搬了两张凳子放在靠窗的书桌边上,给夫妻两人打了一碗粥。
又去灶房的锅里,将炒好的青菜,咸菜端了出来,分成两份分别放在两个桌上。
然后看着赫连若雪苦笑道:“也不知道公羊博前辈,会变成什么模样?”
赫连明月一愣,这一瞬间想到了李修元之前说的那番大逆不道的话语,不由得瞬间涨红了脸。
看着两人说道:“先吃粥吧。”
这一日,直到孟老头夫妻两人下了山,直到将要午时,清风已经做好了午饭之后。
一袭青衫,恢复了当年模样的,一头黑发年不过三十左右的公羊博才姗姗来迟。
便是赫连明月心里想着会有惊人的变化,却也没有想到眼前的依旧吓了她一跳的青衫男子问道:“你是谁?”
无奈之下,公羊博只好拱手说道:“陛下可以找到李先生?难不成......”
“没错,他们师徒一大早就乘船离开了此地,往东海去了......”
赫连明月指着面的纸条苦笑道:“这是他留给我们的,只是两句话,你说好笑不好笑?”
公羊博拿着纸条看了又看,长叹一声道:“我们还在为当年的仇恨纠结,先生的眼光却早就心在诸天了。”
看着恢复了当年容颜的赫连明月,公羊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恭喜陛下恢复了当年的容颜,得以青春永驻。”
赫连明月摇摇头,伸手捏住了公羊博的一只手,默默地探寻了良久。
才轻声说道:“他并不只是替你我恢复了生机,还有一些别的什么没有说出来,连着若雪跟清风,怕是都一夜之间改变了体质。”
公羊博闻言之下,顿时流下了两行泪水,也不管赫连若雪和清风在此......
看着她哭诉道:“若是时光倒回,若是先生早来几十年,你我或许也不用如此了。”
赫连明月轻轻地拍了拍他的手:“做人,要知足。”
赫连明月看着三人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怔怔地说道:“要说缘分,最早跟李修元认识的却是我那徒儿,奈何造化弄人啊。”
公羊博一听,想到去年在山林中的一夜,顿时怔怔得说不出话来。
清风看着赫连若雪叹了一口气:“我当日在那镇上,已经饿了三天,却是乌鸦兄弟唤我进去喝茶......”
赫连若雪抱着赫连明月的手臂说道:“姑姑,你看见凉亭外,墓碑上的两行诗了吗?”
......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桃花江水幽幽,江上响起小蝶儿背诗的声音,惹得乌鸦也跟着叫了两声:“知否,知否。”
花椒靠在船边,看着乌鸦咯咯笑道:“师兄你何时才化形啊?”
乌鸦拍了拍自己的翅膀,摇摇头:“我已经很久没有飞上天空了,急什么?师傅也没催我。”
船上的伙计认识小蝶儿,看着师徒四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先生这回离开芙蓉镇,山上可就少了一个神仙啊。”
“山上还有清风,还是公羊博,还有诸佛,诸菩萨,以后还会有新的住持前来,我们只是路过而已。”
坐在船头,李修元跟船上的掌柜和两个伙计笑道:“佛在山上的庙里,也在你们心里。”
掌柜闻言赞道:“今日得闻先生教诲,我们这一路可有福了。”
小蝶儿放下手里的诗卷,抬起头来看着李修元问道:“师傅我们已经都离开一天了,清风和前辈应该搬到寺里去住了吧?”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清风和前辈应该搬去了山上寺里,这是说好的事情,至于陛下和郡主会不会就此回皇城......”
乌鸦摇摇头:“清风是一个呆子,他哪里会哄人?”
掌柜和两个船上伙计闻言吓了一跳,看着李修元问道:“先生,这......这女皇陛下来了芙蓉镇?”
李修元淡淡一笑,想着恢复了当年容颜之后,恢复了生机的公羊博,想着窗户纸自己已经替两人捅破。
以后的年年岁岁,就看两人自己的造化了。
想到这里,忍不住呵呵笑道:“别怕,女皇陛下也是人。”
就在这时,乌鸦却趴在船舷边,呱呱叫道:“师傅,岸边有人招手。”
第三百三十九章 偶遇无量,眨眼天水
花椒睁开眼睛,顺着乌鸦的叫声往岸边望去,跟着喊道:“先生,有一老人在岸边招手,我们要不要过去?”
李修元跟船上的掌柜吩咐道:“请费点力靠过去吧,我多付你一些船钱。”
掌柜一边气招呼伙计,一边笑道:“不碍事,这是顺水而下,不像回来那么麻烦。”
待得船靠着岸边停下,伙计放了甲板搭在岸边......小蝶儿才跟李修元说道:“师傅是一个老和尚,他背着一个小和尚哩。”
李修元闻言皱了一下眉头,当即问道:“不知大师意欲何往?”
老尚回道:“我想去东海,不知小先生可否载我们师徒一程?”
李修元点了点头:“请上船吧,上心。”
当即有伙计招呼着老和尚上船,待到老和尚上了船,伙计收了甲板之后,花椒才惊叫了起来。
“先生,这小和尚好像生病了!”
小蝶儿看着老和尚怀里紧闭着眼的小和尚,也跟着说道:“师傅先救人。”
老尚一听,只好苦笑道:“我们师徒在前面的树林摘了一些蘑菇,煮来吃,我没事......无量却中毒了......”
李修元伸手握住了小和尚的手,心里却叹了一口气,咯噔一声:“又是无量......”
只一瞬间,让他想起了大唐雪山下的小和尚,那个他后来起名叫金无量的小家伙。
静静替小和尚把脉之后,跟花椒说:“我这里有点药,还是小回小蝶儿在摘的,你去船后煮一下......”
说完掏出一堆不同的灵药,捡了几枝递给花椒,花椒拿起药就往船后而去。
小蝶儿伸手摸着小和尚的额头,随后说道:“没发烧就好。”
乌鸦嫌弃地看着她笑了笑:“师姐你又不是师傅,别乱说话。”
老和尚一惊,看着乌鸦说了一句:“想不到小施主已经闻道了......”
小蝶儿摸着乌鸦的脑袋笑了笑:“师弟早就可以化形,只是他贪玩......”
等到众了聊了一会,老和尚才跟李修元道谢:“想不到小先生还精通医术,老衲正走投无路,真是菩萨保佑无量。”
李修元淡淡一笑:“与人方便,也是自己方便,大师不用客气。”
直到这时,掌柜才凑过来看着老和尚说道:“和尚你可真是运气好,这可是我们镇上的小神仙啊......”
......
船在江上行,芙蓉镇上的禁军首领已经带着大队人马从山下撤离,带着女皇陛下的旨意,回转东方郡。
调集人马,去剿灭铜鼓岭上的残余土匪。
这也是李修元跟赫连明月说了一嘴,既然是这一方世界的君王,便应该为自己的百姓考虑。
她只留下两个侍女,眼下也搬到了山上的寺中。
就在李修元一行人一路往东的时候,赫连明月和公羊博已经来到了那片神秘的山林之中。
坐在坟前,公羊博将带来的糕点酒水摆在坟头,又点了香烛,这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问道:“陛下,那日李修元没有说过蝉儿的去处吗?”
赫连明月闻言之下,一张清秀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墓碑看了半晌。
才回道:“你肯定不相信,那天我是逼着他去寻找小蝉轮回之后的去处......可是他却给我另一个答案......”
公羊博叹了一口气,苦笑道:“估计九幽之下的大王,也不想打扰轮回之后的蝉儿吧。”
赫连明月点了点头,回道:“若不是他因为花椒和恩怨,怕也不会告诉我另一个答案,这事只有你知道,不要再说出去了。”
公羊博闻言一时无语,半晌,脸上才露出一抹苦涩之意。
小心地问道:“如此,以后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赫连明月淡淡地说道:“他不是断腿了吗?就让他在孟府好好地待上十年、八年,等他学会做人了,再替他医治。”
公羊博点头回道:“如此,也好,毕竟花椒姑娘已经随先生离开,这恩怨也就不了了之了。”
赫连明月叹了一口气,幽幽地回道:“可惜我那徒儿,我不应该让她先回皇城的。”
公羊博摇摇头:“既然已经忘记,见不见都无所谓了。”
......
船在江上行,一路秋风瑟瑟,却挡不住乌鸦和小蝶儿三人的兴致,虽然这是三人第二次乘船沿江而下。
连着吃了灵药,恢复了些许精气神的小和尚无量,也来了兴致,他也是头一回坐在船头沿江而下。
两岸的风景虽然单调,却让他很是开心。
因为自己从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回,又活过来了。
而这个时候,芙蓉镇上云起寺中的赫连若雪,却在纠结要不了几天,就要跟姑姑回皇城去了。
这里,毕竟不是她的家。
清风不用每日上下山,倒是多出了一些功夫抄写佛经,他甚至将李修元送给赫连若雪的佛经也抄写了一遍。
眼下心在佛堂的清风,还没有坠入若雪浓浓的情愫之中。
没有办法的赫连若雪,思之再三,也只能如李修元跟她说的那般,先回皇城......她也有自己的修行。
芙蓉镇一行,让她突破到二重修为,也让她看到了更高的境界。
船上的李修元跟半路遇到的老尚一路都在说佛法,老和尚有感于李修元对佛法的认知,一路上,两人倒是成了忘年之交。
原以为,一行人就此乘船而下,去往上回花椒三人还没去过的东海。
不料离天水还有半日水路之时,小和尚无量说了一句话,却改变了师徒两人的行程。
却是无量眼前离东海越来越近,已经恢复精气神的小和尚,望着两岸的风光忍不住嚷嚷道起来。
“师傅,要是清风师兄也在这里,就好了。”
“清风......”小蝶儿闻言惊叫了起来。
“清风啊......那是一个呆子。”乌鸦笑着回道。
“清风不错......”花椒看着老和尚说道:“大师,清风在我的家乡呢。”
“轰隆!”如一声惊雷落在老和尚的头上,看着李修元问道:“先生认识清风?”
李修元闻言轻叹一声,摸着无量的脑袋叹了一口气,静静地说道:“我不仅认识端木清风,还认识皇城的赫连若雪......”
就是师徒两人目瞪口呆之中,李修元将小蝶儿在半路遇上清风之事,以及清风眼下的情形,跟老和尚说了一遍。
然后怔怔地说道:“我没有能力解决清风和若雪的麻烦,我只好让她们等待时间和命运的安排。”
“师傅,无量要回去找师兄。”小和尚看着老和尚认真地说道。
“想不到,小先生还在那极北的小镇修建了一座寺院,实在难得。”老和尚双手合十,赞叹道。
李修元淡淡一笑:“我只是在渡自己的时候,顺便也想渡那一方的百姓,若是前辈愿意前往......”
在李修元看来,云起寺还缺少一个住持大师,而这一路行来,在他眼里的老和尚应该是最好的人选。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默默地说了一句:“看来,我们师徒要回头了。”
“回头?”
李修元闻言笑了,看着老和尚回道:“我在那神秘的山林中曾为两个不同的人回头,从而落下两个不同的因果......”
指着前方,李修元说道:“我修书一封,你师徒两人可以去端木家族见一见清风的家人,他们应该知道清风的下落......”
还有一句话李修元没有说,那就是,有了自己跟清风的关系,端木家族应该派出修士。
甚至端木无悔有可能亲自护送师徒两人前往芙蓉镇,去看看在那里修行的清风。
老和尚点点头,叹道:“这确实,我们应该让清风的家人知道他的去处。”
乌鸦看着小和尚问了一句:“师傅,是不是我们也要去见清风的家人?”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等到了天水镇,再说。”
花椒叹了一口气,看着小蝶儿笑道:“师妹,只怕你也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来天水吧?”
小蝶儿笑了起来:“老龟前辈带着翩翩和孔雀去了东海,师妹我们这回,正好让师傅帮帮孔雀妹妹。”
老和尚赞道:“想不到你们师徒福泽深厚,还跟东海有这般诸多机缘。”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笑:“我们只是路过东海,去看看那里的风景。”
此刻,茫茫江上只有他们这一艘船在行走,天边的一轮红日只是露出半边笑脸,还有一半隐于云层之中。
远远地,可以看到天水镇的轮廓,跟码头上长长的石阶。
天空中一半阴云,一半阳光,微风吹拂着李修元的衣衫,他的神识已经放在天水镇上。
想着花椒竟然在福山上得到的东海老龟的机缘,小蝶儿于无意之中斩了孟无痕的一条腿。
不知此行,师徒三人又会在此落下怎样的痕迹?
小和尚脸上带着微笑,兴致颇高,一路上东张西望,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师兄的家人,对他可是一件新鲜的事情。
便是天水镇,也是他头一回跟师傅来,心里难免激动。
乌鸦安静地趴在小蝶儿的身边,泰然自若,因为这里它也不是第一次来,更不要说,这一回还有师傅同行。
听着小和尚欢快的笑声,让李修元恍然有一种错觉,当年无量跟他离开长安,前往大漠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笑声。
换了一个世界,无量依旧,却不再是当年的小和尚了。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修元喃喃自语道:“去念......断念......师父,这念不好抹去怎么办?”
于此当下,他想到了跟赫连明月说的那番话,只是,任他喝了百年的忘魂汤,也无济于事。
那些往事,已经烙印在他的神魂之中,不是一碗忘魂汤可以洗去的。
更不要说,他曾身化孟婆在那忘川桥上,痴站了不止百年。
老和尚不知道李修元当下的心情,而是问道:“小先生打算在天水歇息一日吗?”
摇摇头,李修元将思绪从忘川收回,轻轻地回道:“不知道。”
小蝶儿想了想说了一句:“师傅,我们去镇上买些零食就行了,趁着天气好,接着往前。”
花椒说道:“师妹,这事得先生拿主意。”
就在这时,船上的伙计突然喊了一声:“先生请看,我们已经到天水了,掌柜要去买些吃食......”
李修元眼里的天水是一片黑白之色,想着这里便是清风的家,说了一句:“那便去镇上走走吧。”
第三百四十章 老婆婆要去东海
说天水,转眼便是天水。
船靠了岸,掌柜跟李修元说道:“我们去买些食物,最多一个时辰,小先生可以慢慢逛逛,不着急。”
李修元回道:“你们去忙,我们不急。”
乌鸦笑着:“师傅,师妹喜欢吃这里的鱼干,一会得多买些。”
花椒嘻嘻一笑:“师兄你是不是变傻了,我们是要去东海,哪里会少得了鱼吃?”
小蝶儿抱着乌鸦走在前面,后面跟着花椒,老和尚拉着小和尚的手上了岸,李修元落在后面。
跟三人笑了笑:“你们想吃就买,别浪费就行。”
就在一行人拾级而上之时,走在最后面的李修元突然间觉得衣衫一紧,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耳边响起了一道弱弱的声音。
“少年郎,我饿了......你背婆婆去镇上吃一碗面好不好?”
李修元一愣,蒙着黑布的眼底,却是一个黑白之色的老婆婆。
老婆婆原本坐在码头边的石阶上,李修元却没料到老人竟然放过了前面的花椒和小蝶儿,甚至无视了老和尚跟两个伙计。
倒是看上了双目失明的自己,于是浅浅一笑:“婆婆,我的眼睛看不见哦?”
老婆婆闻言一愣,随后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你不是还有心眼嘛,婆婆真的饿了,你要不要帮帮我?”
这回,轮到李修元吃惊了。
任是他用心眼细看,神识看了又看,眼前就是一个黑白之色的老婆婆。
叹了一口气,二话不说,就在花椒和小蝶的注视之中,伸手扶起了老婆婆,背着她往长长的石阶踏出了一步。
小蝶儿回头看了一眼先生,想了想也不说话。
在她看来先生行善便是向自己和师妹,还有乌鸦师弟现身说法一样,就跟清风在山下背那老婆婆上山见佛一样。
师傅离开了云起寺,也可以做清风做过的事情。
老和尚回头望着眼前一幕先是一惊,然后在小和尚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小和尚重重地点了点头。
花椒叹了一口气,在他眼里的先生做这样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天山镇码头上的石阶很长,因为眼下是枯水季节,长长的石阶不止两百级,便是如此,依旧没能让李修元停下来。
老婆婆心有所感,在李修元耳边问道:“少年郎你是谁,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李修元一听乐了,心道这话连老和尚都未曾问过,倒是一个老婆婆跟他打起了禅机。
当下回道:“我叫李修元,我们来自北方的芙蓉镇,要去东海的岛上看看。”
“东海有什么好看的?”老婆婆继续说道。
李修元笑了笑:“我的三个徒儿答应了东海的小孔雀,要去看她......我们路在东海。”
无论是公羊博跟东海的情仇,还是赫连明月跟东海的恩怨,在李修元心里,那都不是他的因果。
他不是这一方世界的神仙,他只是顺了三个徒弟的心意,也顺着自己的心意,试着去东海诸岛,寻找自己的去路。
“这样啊,婆婆也想跟你这般一起去东海玩玩,你愿不愿意带着我一起去看看?”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说道:“都说东海有神仙,我要去试试看。”
李修元闻言怔了怔,随后问道:“婆婆你的亲人呢,你若跟我去了东海,你们家人找不到你,会着急的。”
摇摇头,老婆婆回道:“婆婆只一孤身一人,身安处便是心安处,你这是答应我了吗?我很穷,没钱给你。”
“身安处便是心安处?”
李修元心道这话可是自己的口头禅,没想到从老婆婆的嘴里说出,一样云淡风轻。
想了想,李修元又回道:“婆婆,我们可能去了东海就不再回来,你怎么办?”
婆婆眯着眼睛笑了笑:“你只要带婆婆一起去看看,以后的事情不用你管,我可以在那里生活,也可以坐船再回来。”
点了点头,李修元笑道:“相请不如偶遇,婆婆不怕麻烦,便跟我们同往吧。”
“善因善果,少年郎你心地善良,会有一个好的因果。”老婆婆笑道:“你要相信婆婆的话。”
只是这一句话,便坚定了李修元的心思。
走遍诸天,踏过无数的地方,这还是他头一回遇到一个能跟他讲道理的老婆婆,这可比赫连明月那家伙,有趣多了。
背着老婆婆,等花椒找了一面铺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时辰。
老婆婆坐在一旁跟小蝶儿和花椒说话,李修元跟店家要了笔墨纸砚,给公羊博和端木无悔写了两封信。
交给老和尚说道:“大师这两封信一封请捎去云起寺给清风,他会转交给我的朋友,一封你们等会去端木家族给清风的父亲......”
老和尚想了想问道:“先生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清风家看看?”
还没等李修元回话,正摸着乌鸦羽毛的老婆婆说道:“少年郎不去,他要接着赶路去东海。”
原本想跟端木无悔聊聊的李修元听了老婆婆话中急切的意思,当下跟老和尚回道:“我便不去了。”
说完掏出两枚空间戒,一枚给了老和尚,一枚给了小和尚。
拉着小和尚的手微微一笑:“我曾经有个弟弟,我给他取的名字也叫无量......”
老尚闻言怔了怔,随后默默地收起了两封信和空间戒,双手合十道:“多谢先生。”
“可以吃面了!”小蝶儿发出一声欢呼。
李修元想了想,取出两片杏肉脯,一片放在老和尚碗里,一片放在小和尚的手中。
就在师徒两人惊讶之中,微笑着说道:“这是我酿的杏肉,尝尝味道如何?”
乌鸦看了一眼,顿时转过头去,招呼小蝶儿花椒说:“师姐、师姐赶紧吃,吃完买东西,师傅还得赶路。”
小和尚无量咬了一口杏肉,眯着眼睛笑道:“原来先生是无量的哥哥啊?”
李修元笑道:“没错,我就是你哥哥。”
......
吃完面,老和尚带着无量跟李修元告别。
李修元想了想交代了一句:“我在山下买了五亩田地,倘若大师他日做了住持,切记莫要再购置更多的田产。”
“不要扰民,寺院后面我开了几块地你们可以自己种菜,山下田地够吃就行......”
说再多,最后还得看老和尚自己的造化了,要离开的李修元只能如此交代而已。
老和尚闻言之下,感慨说道:“感谢先生为我师徒,提供一个修行的地方,哪敢再去扰民?”
无量跟李修元挥挥手:“哥哥再见,无量会想着你的。”
李修元轻叹一声道:“回去跟着清风师兄,他会教你一些世间的道理。”
挥挥手,师徒两人消失在小镇的青石板铺成的小街深处,李修元拍着桌子叹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相逢只是为了分手?”
花椒带着小蝶儿和乌鸦去逛街,跟李修元说了一句:“先生我们逛逛就来,你跟婆婆先回船上去。”
挥挥手,李修元说道:“早去早回。”
待得三人出了面铺之后,李修元才跟老婆婆问道:“婆婆为何阻我去端木家族。”
老婆婆笑了笑:“倘若端木家族的人不讲道理,要找你们师徒的麻烦,你让那个清风的老爹如何自处?”
李修元闻言一凛,他立刻想起了死在芙蓉镇的端木青云。
想到这里,忍不住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婆婆我们走吧,不要给他们添麻烦。”
老婆婆点了点头:“让你三个徒儿也快些,趁着时辰尚早,我们好赶路。”
于是,李修元一边背着老婆婆一路往码头而去,一边跟花椒小蝶儿传音,让三人买了吃的立刻回到船上。
小蝶儿听出了师傅的意思,摸着乌鸦的羽毛说道:“不好,我们现在就走。”
花椒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乌鸦叹了一口气:“那老和尚去了端木家族,而端木青云死在云起寺中......”
花椒点了点头:“师妹赶紧挑一些吃的东西,东海的海边还有一个镇子。”
正如老婆婆所料那般,不到一个时辰,端木无悔便带着端木庆跟几位长老来到镇上的面铺找李修元。
一直找到码头......而这个时候,李修元一行人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远远地将天水镇扔在了身后。
端木庆看着空空的码头,忍不住嚷嚷道:“先生既然来了天水,为何不来见我们?”
端木无悔看着身后的几位长老,嘴角轻轻地动了动。
就在端木庆瞬间明悟之下,端木无悔才叹了一口气:“我说这几年没那小子的消息,没想到他竟然出家为僧,还去那里了。”
端木庆苦笑道:“先生信里的意思,是让我们护送这师徒两人去芙蓉镇......”
端木无悔想了想回道:“我要去看清风,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端木庆想了想回道:“我也想看看那家伙出家后的模样。”
码头上,几个端木家族的长老明显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离开了天水,便不再是他们的地盘了。
......
从天水到东海入口处的海云镇,还有几天的水路。
过了天水镇,小蝶儿和乌鸦的新鲜劲都过去了,连着花椒也撑不住,去船舱里歇息做梦去。
说是今天起得太早,想着去天水玩玩,却没能玩成。
两个伙计和掌柜不知道师徒三人发生了何事,竟然早早就离开了天水,好在掌柜也盼着早些到东海,他们能也掉头回家。
看着静坐船头沉默不语的李修元,老婆婆笑了笑:“少年郎,你是不是后悔听婆婆的话了?”
李修元摇摇头:“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想想我便是见到清风的父亲,又能说些什么?”
一路而来,李修元将他与清风的事情跟老婆婆解释了一番,让老婆婆明白,自己跟清风并没有因果。
老婆婆微笑着说道:“没错,那孩子出家不是因为你......倘若有一日还俗娶那姑娘为妻,也跟你无关。”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抹感慨:“晚辈却不是因为清风的未来,而是那个小和尚......”
一路沿江而下,李修元跟小和尚交流的不多,但是他却从小和尚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金无量的影子。
第三百四十一章 东海的船,李修元的经
不知不觉中,李修元将当年在大唐雪山之下,那个年少无忧,打从小跟在师父身边修行的小和尚。
从他最初相识,到小和尚跟着三藏去西域取经,自己给他取了名叫金无量的事说了一遍。
最后静静地说道:“当年的无量跟我在半路遇到的小和尚无量,都是没有见过爹娘,被师父收养,然后于懵懂之中开始了佛法的修行......”
老婆婆微微一笑,问道:“这样不好吗?”
摇摇头,李修元回道:“我不知道......当年我跟无量的师父说,无量不是三藏,三藏天性向佛,而小和尚还没有入世见过人间。”
老婆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抹疑惑的神情。
看着他说了一句:“出世,入世不都是修行吗?”
李修元抬头望天,天空中的一半秋日也是黑白之色。
想着当年跟老和尚说的那番话,不由得说道:“既然还未入世,又何来出世一说?没有经历过人间的悲欢离合,又怎么能明白菩萨也苦的道理?”
老婆婆闻言之下,叹了一口气,默默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是在回忆一些曾经的过往,又仿佛是在想李修元说的这番话,到底有没有道理,有几分道理?
李修元继续说道:“便是一心向佛,一生取经译经的三藏,在最后涅盘前的一瞬间,也想到了当年早早就离开了他的母亲......”
想到三藏离开时候的模样,李修元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也不管老婆婆能不能听懂,听懂了会不会跳起来骂人,自顾地说道:“在我看来,便是三藏那样得道的高僧,也曾先是人,然后才向着成佛而去......”
说到这里,李修元不再说话了。
坐在船头,心里想着三藏,嘴里不知不觉念起了《大般若经》。
“......光被人天,括囊真俗。诚入神之奥府,有国之灵镇。自非圣德远覃,哲人孤出......”
老婆婆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闭着眼睛静静地听着,就像在这一刻入定了一样。
船在水上行,有一道佛经在水上飘荡,不疾不徐,不高不低,听得掌柜和伙计一时都安静了下来,不再低语。
山一程,水一程,离开了天水,前面的东海已经不远了。
......
海云镇虽然归女皇管辖,但是做的生意,挣上钱却既然有中原皇朝的,却还有一半是东海诸岛的。
因为赫连明月对东海的怒火一直没有消除,这些年一直限制内海跟东海诸岛的交易。
于是,来自中原的商人想要跟东海的商贩做生意,只能不远万里来到入海口的海云镇。
时间久了,这座小小的城镇倒成了水运枢纽,商贸之地。
每年来此的商户,出海的修士更是数不胜数,人口流动也越来越多,这里就是一座重镇也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镇上的大小车行,船户极多,从事这一行的车夫,苦力,船工更是多如牛毛,有数万人之多。
原本这里来自中原的商人和修士,可以随便乘坐来自东海有大海船出海寻找机缘也好,做生意也罢。
直到上回上龟带着翩翩和孔雀回家之前,在海边立了一块石碑之后,东海便谁想去,都能去得了。
用当地码头上的苦力和伙计的话说,那要看运气和船了。
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小船去不了远海,老龟回去之后,限制了大船往来的数量,眼下只有两艘大海船可以载人前往东海深处。
一种是通体黑色的大铁船,这种船不好上,要看运气,还要检查商贩修士的身份,凡是皇城的人不要,拜火教的人也不许上。
还有一种大海船,来的次数少,船的颜色也鲜艳得多,不似那种漆黑难看。
遇到这样的船,没有去过东海的修士、商人才能随便上,基本上没有什么限制。
入秋之后,海云镇的码头边上已经聚集很多商人,修士,大家都在等船出海。
就算冬天回不来,等到明年春天回转,也能挣上够他们一到两年的花费了。
就在这日午后,正当一帮修士在码头边上等,大家聊得口干舌燥,吐沫横飞之时。
忽然间,一个苦力惊呼了一声:“有大船过来了......”
呼啦一下,一帮聊得正欢有商人,修士齐齐扭头朝海边望去。
只见风平浪静的大海边,突然间彩旗飘飘,高高的风帆直冲云天,就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缓地放落,往岸边的码头而来。
“这正是我们要等的船!”有修士们喊道。
“哦,这船你们可以随便上,没有什么限制。”码头边上的苦力说了一句。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这是一帮商人们激动的声音。
“呜呜......”就在一阵号角声中,大海船靠岸了。
就在一帮商人、修士,甚至苦力往大海船上挤去的时候,李修元一行人乘坐的小船离着海云镇还是半天的水路。
别说小蝶儿和乌鸦,连花椒也没有来过东海边的海云镇,这里对花椒来说同样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只是老婆婆看着安静得像一个老僧一样的李修元,认真地说道:“东海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好......”
一旁的小蝶儿一愣,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师傅,想了想问道:“老婆婆你以前去过东海吗?”
老婆婆看着她脸上露出溺爱的笑容:“自然是去过的,不然我也不会到老,还想去看看了。”
乌鸦不在乎什么危险,对它来说,只要有李修元在的地方,就算是刀山火海,它也要闯上一回。
想到这里,乌鸦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我们要不要在那镇上住一夜?”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看情形,如果没船就是在镇上歇息几日,也无妨。”
花椒想了想也是这个道理,没有大海船,哪能出海?
老婆婆却忍不住沷了一盆凉水,说了一句:“那可不一定,没准十天半月,都难得遇到一艘大海船哦。”
李修元闻言笑了笑:“想来又不是我们师徒四人等着出海,应该有不少比我们早到的人,已经等在海边了。”
就在此时,掌柜插了一句话:“先生说得有理,海云镇一年四季最不缺的就是商贩和苦力了。”
小蝶儿拍了拍小手笑道:“正好,小蝶儿可以跟师妹慢慢逛街,不着急。”
......
就在李修元一行人快要行至东海边上小镇的时候,芙蓉镇里的赫连明月,也准备要带着两个侍女,跟赫连若雪回转皇城了。
原本是中秋以后,才会到此的女皇大人,今年却因为李修元的缘故早在初秋就赶到了芙蓉镇。
再加上发生的一番变化,让她和公羊博今年去那片山林里的日子也提早了许多。
对她来说,今年虽然是意外的一年,却也是惊喜甚至是有可能改变的一年。
少年一番有意无意的话,如果在赫连明月的心里埋了一颗种子。
就在她跟公羊博离开那片山林之后,回到芙蓉镇时已经悄然发了一个小小的芽尖,就等着来年一场春雨,往上生长了。
而赫连若雪对清风的情愫,却不知道这呆子心里的那个种子何时才能发出芽来。
好在,她得到了李修元给她的佛经,又悄然破了两境,此行出来,也算是收获满满。
不得不,老老实实跟着姑姑回家了。
白露早过,已是秋分,早间雾重。
清风和公羊博一路将女皇和郡主送到镇外。
赫连明月看着公羊博微笑着说道:“你在此枯守了这些年也是不易,不如跟我前往皇城转转?”
公羊博想了想回道:“寺里眼下住持还没着落,清风一个人怕是看不了一座山,再等等吧,不急。”
已经恢复了生机的公羊博,跟赫连明月一样,也放下的一些心事。
只是让他立刻离开此地,却也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怕是要再过上一两年,让时间的水流将他心里哀愁再冲淡一些。
赫连明月点了点头,心道明年再说。
赫连若雪想了想,看着清风挥了挥手道:“清风你现在也是大修士了,记得修炼先生留下的剑法,我明年再来看你。”
清风心中一颤,只好拱手回道:“山高路远,陛下郡主一路走好。”
赫连明月看着两人叹了一口气,挥挥手道:“那就赶路吧。”
赫连若雪挥挥手,脸上是浓浓的情意,却又无法在姑姑面前流露,只好说道:“清风可不许忘记若雪哦。”
清风一听,吓得差一点摔倒。
公羊博叹了一口气,瞬间一把扶住了他,笑道:“回去煮粥,给你补补。”
马车里的赫连明月已经随着缓缓前行的马车离去,却也听到了公羊博的这句话。
不由得脸上一红,看着一旁的赫连若雪啐道:“就你脸皮厚,也不知害臊。”
赫连若雪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姑姑,我以后可怎么办啊?”
......
“先生,我们可怎么办啊?”
黄昏时候,小船终于停靠在海云镇的岸边,花椒望着空空荡荡的码头,跟身边的李修元怔怔地说道。
不远处,有伙计看着师徒一行人笑道:“你们来得晚了一些,今日还有大船出海......只能再等下一趟了。”
小蝶儿看着不吭声的师傅,拉着他的手笑道:“师傅我饿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跟身边的老婆婆说:“前辈不如跟我先去客栈歇息,等有船了再出海,如何?”
老婆婆微微一笑:“好啊。”
花椒上来扶着老婆婆笑了笑:“先生前面有马车,我们过去问问,先去找客栈落脚,再喂饱师姐和师弟。”
乌鸦呱呱笑道:“师姐是眼睛饿了,乌鸦不饿。”
任是老婆婆如何矜持,也被乌鸦这句话整破防了,忍不住一下子笑着连眼睛都眯住了。
直到上了马车,才跟李修元叹道:“小先生有这两个宝贝徒儿,想来便是去往东海那无趣的地方,也不会寂寞。”
不知从哪一刻开始,连老婆婆也改口管李修元叫小先生了。
又或许是李修元念了一路的《大般若经》,让老婆婆心有所感,想着眼前的少年不出家做一个高僧,实在太可惜了的原因。
李修元却不以为然,想着小蝶儿之前吃的那些苦,就算任性一点,他也不会去约束她。
想到这里,李修元笑了笑:“等找到客栈,就让花椒带着你俩去逛街。”
第三百四十二章 秋雨绵绵,海云镇
果然如码头上的伙计所说,今日的一艘大海船,带走了镇上客栈里大半的商人和修士,连着在码头为生的苦力也带走了不少。
如此,才让李修元师徒一行要在落脚的客栈里找到一处清静的后院。
连客栈的伙计都说,只要师徒一行人早来半日,怕也等不到这样清静的地方。
第二天,小镇下起了绵绵秋雨,客栈的伙计跟李修元说让他安心歇息,但凡有船靠岸,都会有人过来报信。
如此,花椒和小蝶儿,还有乌鸦便撑着雨伞,连早饭都没有吃,便去逛街了。
小蝶儿说是雨中逛街,有诗意。
乌鸦跟着去,是要保护师姐和师妹,这是它的责任。
直到巳时一刻,起来洗漱一番,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吃过早饭的老婆婆才来到客堂。
而这个时候,李修元已经坐在窗前烧了一壶水,正准备煮茶待客。
便是老婆婆收拾一番,换了一件干净的青衫,看在李修元的眼前依旧只是昨天的黑白之色。
他甚至连老人脸上露出的细微神情,一时也分辨不出。
只是静静地说道:“前辈请坐,茶就好。”
老婆婆微微一怔,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装扮,过了半晌才明白过来,眼前的少年却是少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移步窗边的桌前坐下,老婆婆微笑着问道:“小先生会不会嫌弃老身一路纠缠着,给你们师徒添了许多麻烦。”
李修元摇摇头,淡淡地回道:“人生在世,本来就是一场麻烦的修行,又有几人能一生没有烦恼?”
老婆婆伸手将额头的一丝白发挽向耳后,心里却在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笑着回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没听过那话,连天上的神仙也羡慕人间的烟火之气,羡慕人间情侣的自由吗?”
“她们真的自由吗?”
老婆婆的一句话,瞬间让他想到了云起寺中的清风,以及那个估计已经回转皇城的赫连若雪。
若真的要羡慕,他也只能羡慕无心和茉莉那种生死不渝的爱。
而眼下的清风估计还是一块木头,甚至清风有可能是下一个三藏,如果是那样,皇城里的郡主会不会是一个悲剧?
难不成,赫连若雪真的要蹉跎许多年之后,才能放下对清风的爱慕。
然后在不经意之间,在茫茫的人群之中,遇到一个正好是她喜欢,对方也喜欢她的人?
就像公辜羊博与东海公主一样,只是一眼,便是万年。
可即便如公羊博这样的修士,即便如东海公主那样的身份,最后不也是被自己的亲人所害?落得阴阳两隔......
感慨万千之下,李修元为老婆婆倒上一杯滚烫的茶水,淡淡地说道:“天上的神仙没有看到,世人那些不如意的日子。”
老婆婆端起面前的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过了半晌,才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那么,小先生的日子是苦?还是甜?”
端着一杯热茶,李修元的心思若电闪雷鸣,从天山到落霞山,再到大唐的雪山,甚至是那座须弥山......
神游天外之际,想了又想,只好回道:“甜过,苦过......想忘的忘不掉,该记在心头的好像已了无痕迹......”
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好像最无忧无虑的,反倒是我失去记忆的那十年了,世上若有一碗忘魂汤,我倒想喝上十碗。”
“那汤啊,那汤凡人喝不到,只能死后去忘川了。”
老婆婆看着皱着眉头的李修元,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难不成,小先生去过忘川?”
“忘川之上,桑梓之下。一半是光,一半是影......”
李修元轻轻地摇摇头,苦笑道:“那汤我喝过,在那桥上站了百年,听无数过桥众生讲故事,光是一个和尚,我就见过他三世轮回......”
“前辈你想想,忘川之上,于不同的时间,那和尚三世轮回,都正好遇见我,我都感到不可思议......”
叹了一口气,李修元说道:“便是我煮了百年的汤,喝了百年的汤,可有些事情依旧没办法忘记。”
谁知老婆婆听了李修元这番话,脸上却没有流露出多少惊讶的神情。
就好像一切就应该是这个样子,或者说她已经洞察了李修元一切过往一样。
直到她喝完手里的一杯茶,李修元替她续上之后。
才慢吞吞说了一句:“若是那孟婆喝了自己煮的汤就忘情,一觉醒来,她还要不要继续回到那桥上去?”
李修元闻言一愣,随后明白了过来。
当即淡淡笑道:“难怪大姐跟我一样,喝汤如喝水,看来她也有忘不掉的事情。”
这回,却是轮到老婆婆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婆婆却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了一句:“能在不同的时间,遇到三世轮回的和尚,看来,那家伙跟你有很深的缘份啊?”
李修元闻言之下,想到和尚最后一回过桥瞬间,在桥头显现的七彩神光,淡淡地笑了起来。
回道:“三世啊......以后怕是很难再见到他了。”
老婆婆一愣,脱口问道:“为什么?”
李修元笑了笑:“他经历了三世轮回,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怕以后都不会再坠入轮回之中了。”
老婆婆“哦!”了一声,随后若有所思地笑了起来:“那不正好,你还多了一个做神仙的朋友......”
老婆婆一番话说者无心,李修元听在耳中却如同响了一道惊雷,一时间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突然想起来,那和尚每回都喝了他煮的汤。
却又为何,每次轮回之后,只要自己提及一下,和尚便能记得起自己?记得住忘川之上的孟婆?
按道理说,轮回之后的和尚应该记忆会无了啊?
“怎么了?”老婆婆看着李修元发呆的模样,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过了半晌,李修元才叹了一口气:“那和尚为何三世轮回都是和尚,那和尚喝了孟婆的汤为何下一世还能记住上一世的孟婆......”
也不管面前的老人能不能听懂,李修元便将心里的疑问统统说了出来。
这事,之前他真没细想,否则在忘川的时候就直接问大姐了。
直到这会不经意之间,对老婆婆聊起三世轮回的和尚,而讨论的话题还是关于能不能忘记的问题。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这事莫说李修元,连她也没有遇见过。
深默了好久,直到李修元又煮了一道茶,为两人添上之后。
老婆婆才轻声说道:“或许那和尚原本就不用轮回,他去轮回只是为了想明白一些道理,神海之中有一样宝贝......”
想来想去,李修元苦笑道:“如此,只能用这道理来解释了。”
只是一瞬时,他便明白过来,既然师父能给小蝶儿一块遮天玉,让她得以踏上天路。
那么三世轮回的和尚,未必不会身怀至宝,至少让他保留一些关于自己的记忆。
想了想,淡淡地回道:“在下凡人一个,没想到过高攀神仙。”
老婆婆的嘴角动了动,这一回,她难得没有再跟李修元计较这个问题。
......
说了一通天上地下,于眼下李修元来说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他想到了要去的东海。
想着老婆婆既然去过东海,便下意识忍不住问了一句。
从身后取了一碟糕点放在老婆婆的面前,问道:“前辈,你知道天水镇的端木家族为何不敢来这里找我们师徒的麻烦?”
“你不知道吗?”老婆婆笑着问了一句。
“晚辈只是路过,怎么可能知道?”李修元摇摇头。
“海云镇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也是在天水的码头听伙计们说的,海云镇的税收上来,万道皇城要拿走一半,剩下的一半归东海。”
老婆婆顿了顿,想了想说道:“或许啊,天水的端木家族既然不敢惹当今的女皇,更不敢得罪东海的人。”
李修元点了点头,没有吭声,继续低头聆听。
老婆婆笑道:“所以这海云镇嘛,可以说谁都不敢在这里惹事,一旦有麻烦,得罪了东海不说,连整个中原也没有他们容身之地。”
“原来如此,看来端木家的人,也要跟东海做生意。”
笑了笑,李修元心想便是这一方世界,还是只有永远的利益,而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怕谁也不想同时得罪两大不同的势力。
便是端木家族,怕也不行。
“说到底,无论是中原大地还是茫茫的东海诸岛,信奉的依旧是世间最血腥的丛林法则,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
李修元淡淡地笑了,老婆婆也笑了起来。
“还好,双方能恪守自己的地盘,而不是想着去争霸天下!”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想着当年的五域的亲王,引了北海大军入侵的旧事。
若非如此,自己本已放过那家伙一回,又何至于再挥剑斩敌?
时光匆匆,昨日惊天一战,今天在他眼里却成了一个笑话,虽然李修元也知道,这是因为当下的自己已经攀上了更高的山峰。
老婆婆笑了笑,说道:“以后你若遇到这两个王朝争夺地盘的大战,会不会冲动之下,做一回英雄?”
在老婆婆看来,当下的太平,是因为当下的女皇还没有掌握绝对的实力,不敢对东海发起报复一战。
又或者是东海的岛主,只想问道长生,只想要跟中原的皇朝做生意,维持诸岛的正常运行。
所以才维持了数百年的平静,没有战火。
李修元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看暂时不会,至少当下的女皇陛下不会,东海的人我暂时还不知道。”
“为什么?”老婆婆问道。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想碰上跟赫连明月最后的一番话,以及她与公羊博的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一些故事。
说道:“我刚刚跟女皇打了一架,又聊了聊......她以后的目标应该是问道长生,而不是雄霸天下......”
老婆婆显然满意李修元的回答,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捡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也只是再让这方世界安静数百年罢了。”
李修元听了老婆婆这番话,却傻傻地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想到了自己暂时还不回的故乡,更不知道纳兰雨和皇帝还有花天下,以及几位师傅的近况。
若是再生战乱,那一方世界将会如何?
若是再过数百年,那一方世界还会不会再次战乱?
想到这里,李修元只好苦笑道:“婆婆,我又不是神仙。”
第三百四十三章 天地之道,有客至
老婆婆摇摇头,轻声说道:“没错,你现在还不是神仙,管不了这许多的事情......可是有一天你真的成仙了呢?好好想想?”
李修元哪里愿意想这事?想了也没用,早在芙蓉镇上云起寺中,他便想明白了一些道理。
否则也不会一日之间,就破境了。
窗外的秋雨跟春天的雨一样,一下起来就不知道辛苦,也不知道何时停歇。
叹了一口气,李修元心想自己也没有在大海上航行的经验,也不知道下起雨来,这船究竟能来不能来?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前辈去过东海,这秋雨绵绵我们如何出行?”
老婆婆微微一笑:“这个啊,这跟你刚才不愿回答的问题一样,要看天意。”
李修元闻言一惊,脱口问道:“难不成,还会遇到危险不成?”
当年前往神龙大陆,他便是降临于茫茫大海上,若不是小金陪着自己,若不是遇到那老龟,他甚至不知去哪里找一块陆地。
更不要指望,后来在海岛上遇到上古苍龙了。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回道:“像这种绵绵细雨自然不会有事,就怕突然遇到风暴,那可真的吓人,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天意了......”
李修元闻言一时无语,差一些又将那句口头禅说了出来。
老婆婆看着他认真地说道:“若你是这东海上的天,眼见这海上的大船就要在风暴中倾覆,你会不会出手相救?”
“如果你是神仙,出手相救了,正好那船上有一个该死之人,或者说因果之道,那船就该倾覆在茫茫的海上呢?”
“好好想想,你会不会出手......倘若你出手相救,改日那背着因果没有死去之人,为了谋财害命,或其他的原因,杀了船上的人......”
老婆婆幽幽地说道:“这个道理别人不懂,你既然是用心看世界,自然应该明白。”
眼见身边这个老态龙钟的婆婆,将天地之道,用人间之法说出来,李修元竟无言以对,久久沉默不语。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小蝶儿的喊叫声,三个家伙逛完街回来了。
李修元只好停下了跟老人继续讨论人间因果,与天地之道的法则。
老婆婆看着沉默中的李修元,脸上再次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心道果然是孺子可教,不虚此行。
......
“师傅,我们回来了!”
还没进门,小蝶儿便高兴地喊道,虽然今日淋湿了头发,小姑娘还是很高兴。
跑进客堂拉碰上李修元的手喊叫:“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师傅。”
“有什么好消息,说吧。”
眼下,在李修元的心里,除了那艘不知何时靠岸的大海船,可以说没有什么值得他去关注。
还没等小蝶儿回话,花花椒带着乌鸦也走了客堂。
乌鸦看着小蝶儿和李修元,缩了缩脖子说道:“师姐说的是大船的消息。”
李修元闻言心一喜,拉着小蝶儿的手说道:“难不成,已经有大海船船靠岸了不成?”
“已经靠岸了哦。”
小蝶儿将拎在手里的一筐秋梨放在桌上,笑道:“客栈的伙计说,大海船已经靠岸,就是明日辰时起启。”
“呵呵,这可是天遂人愿啊,前辈你说是不是?”李修元笑着说道。
“祸兮福兮,小先生可不要高兴得太早一些......不过有船,总算是一个好消息。”
才婆婆点了点头,说道:“跟你坐在一上午,我要回屋歇息去了。”
就完也不管师徒四人,拍了拍衣袖往客堂处走去。
“婆婆等一下。”
小蝶儿从筐里捡了两个大大的秋梨,塞到老婆婆手里:“婆婆一会先吃梨,再歇息。”
老婆婆摸站小蝶儿的脑袋疼爱地笑了笑:“小姑娘可真乖,等你长大了肯定是九天上的仙女。”
说完摇摇头,出了客堂。
乌鸦一听,压低声音说道:“我跟那老婆婆的预感一样,师姐以后肯定比仙女还要厉害,师傅你说是不是?”
“你别忘了,你还有一个师妹。”
作为三人的师傅和先生,李修元便是疼爱小蝶儿,也要做到不偏不倚。
乌鸦扭头看了一眼花椒,嘿嘿笑道:“师妹在福山可是得到东海前辈的机缘,未来二十年都不用发愁,急什么。”
乌鸦满不在乎地说道:“可惜我跟师姐没吃到那灵丹。”
小灵儿诚实地点了点头,随后又说道:“老爷爷说师弟你吃了没用哦。”
乌鸦一听几乎跳了起来,嚷嚷道:“我敢打赌,他只剩下最后一粒了,好在师妹吃了那灵丹也破了一境,要是师姐你得到......怎么着你也得分我点啊!”
“你想得美。”小蝶儿挨着师傅坐下,伸手拿起杯子倒了一杯茶,捧在手里喝。
乌鸦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呆在一旁苦着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若说能治它的人,除了师傅,就只有小灵儿了,打也打不过,骂又不敢骂,只好受着。
“师兄你真贪心,你吃了也没用啊。”花椒只能无奈地说道。
“别吵了,你们要买的东西买了没有?”
李修元静静地说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海边,若是想着还有什么要买的,一会雨停止了,可以再去逛逛。”
“不出门了,我在这里陪师傅喝茶。”乌鸦回道。
“师傅小蝶儿给你买了牛肉面......你慢慢吃,我要回去睡一会儿,师妹你要不要也一起去歇息?”
小蝶儿指着花椒拎回来的食盒,打开跟李修元说道:“我们都吃过了。”
花椒拉着小蝶儿的手,往门外走,一边问道:“师兄在这里陪先生吗?”
乌鸦认真地点了点头。
小蝶儿笑了笑,挥挥手道:“师傅,小蝶儿去睡觉了......逛了半天累了。”
李修元挥手道:“去吧。”
等着两女出了门,李修元准备吃面条,想了想看着乌鸦问道:“今天逛街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乌鸦摇摇头:“镇上的修士昨天跑掉一大半,都去东海了。”
李修元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打开了花椒带回来的食盒。
“想不到,明天我们也能出海了。”乌鸦兴奋地说道。
它跟小蝶儿一样,虽然陪着李修元不知道路过了多少地方,就是没有去过海上。
这对它和小蝶儿,甚至花椒来说,都是一件值得期盼的大事。
“那你今天多睡一会儿,出了海,就不能往死里睡了。”李修元回道。
乌鸦笑道:“师傅我们逛街时听说,东海的岛上遍地都是宝贝,什么灵药啊灵石啊到处都是,否则那些修士也不会发疯一样,争着前往了。”
李修元笑了笑,没有理它。
一边吃面条一边暗自思量,眼前的老婆婆绝对不是一个寻常之人,否则哪能说那么多的道理?
有一些道理甚至是师父还不曾跟他讲的,有的道理是他刚刚想明白的。
他感觉到老婆婆就像师父一样,把自己刚刚领悟,或者说还没有完全领悟的道理,又重温了一遍。
生怕自己遗忘了似的。
师徒俩一个低头吃面,一个不停地唠叨,直到李修元吃完面条,开始烧水煮茶的时候,乌鸦才安静了下来。
趴在桌上准备也睡一觉,逛了一上午,它也困了。
眯着眼睛说了一句:“师傅,我们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离开这个世界啊......”
一边清理茶壶,李修元想了想回道:“急什么?我们来到这里不过一年的时间,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乌鸦摇了摇头,说道:“师傅,不知道我的羽毛什么时候才能长齐啊?”
“你不是说东海到处都是灵药吗?去到那些岛上你多吃些灵药,试试......”
李修元摇摇头,他知道乌鸦的羽毛长得越慢,就说明这家伙进化得越彻底,毕竟这事,他也是头一回遇上。
当年的小黑可比这家伙省心多了,就没怎么让他操过心。
趴在桌子上的乌鸦点了点头,眼下的它,除了等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毕竟师傅身上的宝贝,它都吃了一遍,既然没什么用,只能说明自己这一回是真的长大的。
只怕羽毛长出来之后,能跟师姐一样厉害。
就在它昏昏欲睡,没精打采之际,眼珠子却快速地转动了起来......然后也不说话,拍腾着飞下桌子。
摇摇晃晃往门外冲去,远远地传来一句:“师傅,我去去就来......”
不等李修元回话,便跑得没有踪影,跟一个调皮的孩子没有一丝的分别。
李修元摇摇头,心道老婆婆和小蝶儿都已经回屋歇息,这个陌生的小镇,还有什么人和事,值得这家伙感兴趣?
正在他清理完杯子茶壶,准备煮茶的时候,小院外传来了乌鸦的嚷嚷声,跟一个老人的声音。
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李修元却也没有吭声。
只是多捡了一个杯子放在桌上,既然是自己徒儿的客人,他这个做师傅的也要接待一下。
更不要说,这好像还是乌鸦头一回,带个陌生的老人回来......
就在这时,乌鸦站在一个白胡子老人的肩膀上,后面还跟着一只美丽的孔雀,一起进了客堂。
乌鸦激动地说道:“师傅,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孔雀妹妹,这是东海的龟前辈,给师妹灵丹的老人......”
说完扑腾着从老人的身上飞下,往桌上飞了过来。
呱呱地笑道:“孔雀妹妹,这是我师傅李修元,小蝶儿师姐在睡觉,我一会再叫她起来跟你玩......”
李修元闻言眉头一展,起身跟面前的老人拱手说道:“李修元见过前辈,两位请坐,正好喝茶。”
孔雀一愣,显然没想到乌鸦说的师傅却是一个瞎了双眼的少年。
不由得急着咕咕地叫了起来,飞过来去啄乌鸦的羽毛,意思是让你骗我。
乌鸦呱呱笑道:“孔雀妹妹你可不能小看我师傅,当初我们遇到一条小青蛇,就是师傅帮助她的......”
老人微笑着说道:“我这小徒儿着急说话,请先生莫要见怪,小蝶儿上回跟她许了愿,说要带着师傅来帮她......”
李修元一愣,忍不住问道:“不是说东海遍地灵药吗?”说完摸着乌鸦的脑袋笑道:“还是你想多了?”
乌鸦笑了笑:“我不也是听街上那些家伙说得。”
李修元这才点了点头,看着孔雀笑了起来:“先喝一杯灵茶,再说你的事情。”
第三百四十四章 孔雀来了,好热闹
直到桌上搁着四杯灵茶,孔雀才安静下来,静静地呆在一旁,等着喝杯里的灵茶。
李修元看着她的模样笑了笑:“这茶很苦,你喝第一口忍着别吐出来。”
乌鸦点了点头,看着孔雀嘿嘿笑道:“能在这里遇到我师傅,算是你的福气了。”
老人苦笑道:“这孩子上回跟我回家之后,便一直惦记着你们师徒何时来东海,这不,听说有船来这里,非要我陪着一起来转转......”
李修元摸着乌鸦的羽毛笑道:“先喝茶,趁热。”
孔雀一听,也不吵闹,学着乌鸦的模样浅浅地在杯子里喝了一口,就在她欲要一口吐出来的当下......
“听话,乖乖地不许吐出来。”
老人在她耳边凝声说了一句,吓得孔雀一跳,赶紧将含在口中的灵茶一口吞了下去,然后咕咕地叫了起来。
老人这才点了点头,摸着她的脑袋笑道:“你要想跟翩翩一样说话,做人,还得吃许多苦,不能害怕知道吗?”
孔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怕。
乌鸦摇摇头,说道:“师傅说喝茶要趁热,前辈你也是,跟孔雀妹妹一起......喝了让师傅接着煮。”
老人哈哈一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接着,便跟孔雀一样,脸上露出一抹难受的神情。
只是想着之前说过的话,还是慢慢地咽了下去,然后捧着杯子,一口一口喝了起来。
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乌鸦叹了一口气,看着李修元笑道:“师傅,我头一回喝这茶的时候,是不是跟孔雀一样?”
“早忘了。”李修元笑道:“我又不是你老爹,哪记得住这许多的事情。”
孔雀一听,终于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老人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想不到,小先生的眼睛不便,心里却如此坦荡,真的让老龟佩服。”
李修元想想不对,按因果说起来,却是小蝶儿三人欠了老人许多。
毕竟福山一夜,小蝶儿和乌鸦都是一夜之间,恍若重生了一遍,虽然这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
但却跟眼前的老人无不关系,当下只好微笑着回道:“有些事情,可能要闭上眼睛才能看着仔细一些。”
乌鸦想了想跟身边的孔雀说道:“孔雀妹妹你也别心急,先生这不是要跟着你们的大海船,去东海吗?”
孔雀也这乖乖地点了点头,一口一口将杯里的灵茶喝光。
李修元继续烧水煮茶,看着老人问道:“两位可否已经定好了房间,要不要我让花椒去跟伙计说说?”
小院里的几间房,师徒四人早就住满,更不要说还有一个老婆婆,自然是再不好请老人在此落脚。
老人摇摇头:“这客栈空了一大半,我们进来时已经跟伙计打过招呼了。”
李修元这才点了点头,一边为老人和孔雀添上灵茶,一边笑道:“如此,东海之行,我们还得给前辈添不少的麻烦。”
乌鸦看着孔雀笑道:“赶紧把这灵茶喝了,回屋睡觉去,晚上我师傅请你喝酒。”
孔雀一愣,随后咕咕地叫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老人。
老人摸着她的脑袋笑了笑:“要是你翩翩姐姐知道小蝶儿要来,肯定欢喜,喝完三杯茶,我们先去歇息。”
孔雀这才点了点头,心想自己的运气果然比翩翩好一些。
李修元也不知道一老一小喝完灵茶会如何,想想还是乌鸦想得周到,回屋歇息,或许才是两人最好的决定。
或许是想到了小蝶儿,孔雀又咕咕地叫了两声。
乌鸦摇摇头,小声说道:“师姐逛了半天的街,这会估计已经做梦了,吃晚饭的时候肯定可以醒来。”
于是,孔雀老老实实地喝了三杯灵茶,然后眯着眼睛叫了起来。
老人一看不行,只好跟李修元拱手笑了笑:“多谢先生灵茶,我们爷俩去歇息片刻,到了酉时再来打扰。”
李修元挥挥手道:“前辈请便。”
于是老人牵着孔雀出了客堂,一边小声说道:“没准你睡一觉,醒来就能说话了。”
惹得孔雀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师傅,这灵茶这么厉害啊?”乌鸦看着老人出了客堂,才忍不住问道,他也没想到老人和孔雀这么快就走了。
李修元笑道:“不错,孔雀极是聪慧,对修行一道有很高的天赋,哪里像你,便是喝一水缸的灵茶也不会化形。”
虽然嘴里笑骂乌鸦,李修元却也没有着急上火的意思,毕竟乌鸦化形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麻烦事。
乌鸦闻言一惊,忙说道:“不是有师姐、师妹替师傅煮茶吗?又不差我一个。”
点了点头,李修元站起身来往客堂外走去。
一边说道:“三杯灵茶,只怕不足以让那小孔雀开口,一会她醒来,你告诉她不要心急,跟你一样先学着背佛经。”
乌鸦笑道:“多谢师傅,你也要出门?要不要我陪你?”
李修元摇摇头:“我去歇息一会。”
......
乌鸦没有跟去,而是趴在桌上发起呆来。
突然之间,老龟便带着孔雀来了海云镇,让它有说不出的兴奋,连早上逛街的疲劳也不知丢到哪儿去了。
终于,它可以跟着师姐、师妹一起去东海玩了。
闭上眼睛,早把当日在云起寺发生的那些打打杀杀扔到了脑后,心想这趟天路之行也太有意思了。
忍不住失声喊了一句:“魔域哪能跟这里比啊!”
现在它唯一不满的就是羽毛长得有些太慢了,想着既然老人和孔雀来了,倒是可以问问,如何让自己的羽毛长得快一些。
趁着孔雀还没有化形之前,到时去海上的天空疯一回。
虽然李修元让它不要着急,可是眼见孔雀来了这里,乌鸦却心急得不行。
就在一个闷了好久的孩子,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小伙伴,便盼着如一阵疾风,如一场暴雨,去外面疯一回。
最后竟迷迷糊糊,趴在桌上做起了梦来。
梦着自己一海上飞,突然间下起一场暴雨,跟着又打起了雷,羽毛还没长齐的乌鸦,吓得大叫一声。
直挺挺地往海里掉了下去。
等它睁开眼,却是小蝶儿在拎着它的耳朵。
“师弟,你做噩梦了吗?在这里鬼叫什么,害得我没睡好,就跑来看你了。”
就在乌鸦欲要将孔雀来到一事说出来之际,花椒却直接走了进来。
看着两人说:“我刚刚去客栈的厨房......今天的佛经还没背,一会师傅醒来,会不会不让你们吃饭?”
乌鸦想想不急,便跟小蝶儿笑道:“先背佛经,省得师傅醒来骂人。”
于是,客堂里便响起了三种不同的声音,在读诵同一卷佛经。
“......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问讯世尊......”
坐在屋里的老婆婆闻言轻叹,心道这可真的意思,连着一只乌鸦,也跟着李修元学起了佛法。
从天水镇一路行来,每天三个小家伙都要将这卷佛经读上一回,跟着李修元念诵的《大般若经》。
恍若让人来到了寺院之中,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
望着窗外渐黄的落叶,心想或许只有这样坚忍宏毅之心,才能踏过漫长的天路,去往另一方世界。
就这样,老婆婆没有出门去打扰三个小家伙的功课,直到半个时辰之后。
一道“咕咕!”的惊叫声在客堂里响起,小蝶儿的尖叫声跟着响起来。
老婆婆才叹了一口气,笑道:“这下,漫漫的旅途,几个小家伙不会寂寞了。”
多了一只小孔雀,还是一心急着要说话,要化形的小孔雀......跟不想化形的乌鸦,简直就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世间的众生,原来可以如此和谐。
而这个时候,小蝶儿已经抱着孔雀咯咯地笑个不停,一边问道:“孔雀妹妹来了,那么翩翩呢?”
孔雀咕咕咕地跟乌鸦嘀咕了一阵,急得涨红了一张小脸。
乌鸦看着她笑道:“师傅刚刚告诉我,叫你别着急,跟着我们一起背佛经,有师傅在你怕什么,我和小蝶儿跟你保证。”
完了又跟小蝶儿说道:“孔雀和老龟前辈一起来的,翩翩还在岛上等着我们呢。”
孔雀这才点了点头,伸过头去蹭小蝶儿的脸,发出一阵欢快的叫声。
小蝶儿拍着她的翅膀笑道:“别急,夜里我让师傅给你喝两杯灵酒,没准明天早上醒来,就可以说话了。”
乌鸦也嘿嘿笑道:“对对,到时候回东海吓一吓翩翩,估计她做梦都想不到,你会遇到我们。”
就在一阵嚷嚷声之中,客栈的伙计将花椒计的饭菜,老人订的饭菜,统统端了进来。
小蝶儿放开孔雀,往门外跑去:“孔雀妹妹在这里等我,我去叫师傅起来吃饭。”
乌鸦跟伙计说了一声:“兄弟麻烦你把那老人也喊过来,就说我师傅请他喝酒。”
伙计放下饭菜,先是一愣,接着笑道:“好哩。”
直到出了客堂,才跟接着端菜过来的另一个伙计笑道:“里面有一个会说话的乌鸦。”
不到一会,被小蝶儿叫醒的李修元将老婆婆请了过来,老龟也是伙计的张罗声中,一路往后院的客堂走来。
眼见客堂里热闹的一幕,老婆婆跟李修元笑道:“想不到,你们师徒跟东海还有这么深的缘份啊?”
老人迎了出来,跟老婆婆解释道:“我是东海的老龟......小先生的三个徒儿,当日在天水镇的福山脚下,救了我们小公主一命......”
“阿弥陀佛,善哉,这可真是一段善缘啊。”
老婆婆踏进客堂,跟孔雀招了招手,笑道:“小孔雀,我可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可爱的孔雀了。”
小蝶儿解释道:“老婆婆,孔雀妹妹还不会说话,这回可是来求我师傅帮忙的。”
老婆婆扭头看着李修元问了一句:“难不难?”
李修元看着孔雀着急的神情,淡淡地笑了笑:“佛说,众生皆可成佛,孔雀也不例外。”
完了跟老龟介绍道:“前辈这位婆婆却是晚辈在天水遇到......她也要去东海看看......”
一事不烦二主,既然答应了老婆婆,李修元决定要带着老婆婆,去到她想去的那个岛屿。
就当做自己,跟清风一样,不厌其烦地背着那夫妻俩上山见佛了。
第三百四十五章 老龟的生机,圣人意
看着小蝶儿欢喜的模样,李修元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只怕像这样的情形,换成他是小蝶儿,也会很喜欢。
毕竟当年自己跟沐沐何曾不是如此?
只是,当沐沐在他面前第一次展露凤凰真身的时候,竟是他们天人永隔,苦苦分离不知多少年的痛苦。
再见面,长大的沐沐已经不像当年在天山上那样调皮任性了。
默默地叹了又叹,在吃饭之前,李修元取了几块在落霞山下用蜂蜜酿的灵杏肉,放在桌上。
小蝶儿一见,二话不说拿起一块往孔雀嘴里塞,一边咯咯笑道:“这可是师傅的宝贝哦,快吃,吃完了再陪我喝酒。”
乌鸦想了想,看着花椒说了一句:“师妹也吃一块,两位前辈别客气,我和师姐再吃好像也没啥用了。”
小蝶儿拿起一块来咬了一口:“这是师傅给我的零食,可不能多吃。”
老龟一哆嗦,二话不说,捡了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
老婆婆看着李修元笑了笑:“小先生,发生在你们师徒身上的奇迹可不少哦。”
李修元淡淡一笑:“可能是我吃的苦太多,老天可怜我吧?”
“哦......”
老婆婆也不多问什么,跟老龟一样,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默默地,过了半晌,才摸着孔雀的脑袋叹了一口气。
温柔地说道:“这样的杏肉,便是九天之上,怕也吃不到哦,小孔雀,你的福气比婆婆的可要好多了。”
老龟不明就里,跟老婆婆请教道:“请前辈指教......”
老婆婆摇摇头,笑道:“老龟啊,像你这样缺失生机的修士,若没有这样的宝贝,你怕是活不到百年,就要坐化了......”
老婆婆没有为老龟仔细解释,却说了一句让他大吃一惊,让李修元闻言莞尔一笑的话来。
心想果然自己猜得不错,眼前这婆婆,可比东海的老龟有意思得多了。
老龟闻言一愣,看着一旁的孔雀,看着看着,便流下了两行热泪......
吓得孔雀咕咕地叫个不停,以为老龟生气了。
老龟摇摇头,长叹一声说道:“你和翩翩可能不知道,为何我要从东海跑到天水的福山修行,那是因为我生机缺失,自知时日无多的原因啊。”
这一句话却让花椒吓了一跳,直到今日,她才明白为何老人要独居福山之上。
原来却是想从人间,借一些生机啊?
孔雀一听,看着小蝶儿咕咕地叫了两声,小蝶儿摸着她的脑袋笑道:“这是我当日答应你和翩翩的事情,别怕,有师傅呢。”
老婆婆笑道:“小孔雀啊,这回却是老龟沾了你的福气,让他补齐了缺失的生机,可以有机会突破到更高的修为了。”
“咕咕咕!”这回却是孔雀笑了起来。
“只是,这一方世界,何来如此的宝贝,我也算是走遍整个大山深处,遍访灵山无数啊?”老龟叹道。
乌鸦叹了一口气,笑道:“这自然不是这一方世界的,这玩意,我当日趴在树上吃了不知多少,只可惜,这宝贝只有一季......”
摇摇头,李修元轻喝一声:“做人要知足,这不是你口袋里的灵石。”
乌鸦呱呱笑了笑:“我在想,可惜我那会还没遇上师姐......”
小蝶儿更是笑得不行,咯咯笑道:“师弟没事,师傅已经给我吃过了。”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看着李修元微笑道:“不如你跟我去修佛,如何?”
李修元取了一瓮杏花灵酒拍开,摇摇头:“晚辈不在寺院,一样可以修行佛法,小蝶儿,你们今天的功课做了没有?”
小蝶儿吓得一跳:“刚刚做完,孔雀就冲进来了。”
......
喝了几杯灵酒,快要醉倒的孔雀跟前辈小蝶儿回屋去做梦了,连着小蝶儿,乌鸦和花椒也多喝了两杯,不得不早早回屋歇息。
连老龟也跟李修元和老婆婆告辞,说等着上了大海船之后,再慢慢聊,他要回屋去寻找自己的生机去了。
只是老婆婆陪在李修元的身边。
等客栈的伙计收拾完桌上的碗和碟之后,直到李修元煮了一道灵茶,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道:“看来这酒,你当年酿的时候,倒是花了许多心思啊?”
李修元一边煮茶,一连却想到当年初遇纳兰雨的那一幕,那碗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的美酒。
以及后来在路上遇到了酿酒的师傅,那可是一段有意思的故事。
只是,打从师傅飞升之后,除了回到五域的清虚道长,跟欧阳东篱还有花落雨,其他的师傅也好,先生也罢,都消失在了诸天之中。
而自己的酿酒经历,却跟自己的修行之路一样,哪是一句话就能说得清楚?
思之再二,只是苦笑道:“晚辈只是在酿酒的时候往里掺了一些春天的花瓣,当作是对出生之地,那座小城的思念。”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呢喃之下,却是当年在大秦之时,从夫子的那里学来的诗经,一转眼,不知过去了多少年。
连孟婆的汤,都没让将他烙印在神海中的这些句子洗去。
老婆婆淡淡一笑:“等你踏过眼前漫长的路,是不是就能回去陪伴家中的爹娘了?”
“她们啊......”
说到自己的爹娘亲人,李修元一时无言以对,便是当年的小青和小白,在离开自己之后,便跟消失在自己生命之中一样。
便是对面老婆婆,李修元依旧不想淡起自己的亲人,哪怕面前坐着地藏那家伙。
想了想,苦笑道:“没错,看起来我是能回家陪伴爹娘了,但愿老天可怜,让我能在她们身边多呆一天,便算一天吧。”
这一回,老婆婆难得没有跟追问下去,或许他从李修元那一抹萧瑟的情绪之中,读懂了少年的心思。
直到两人各自捧起一杯灵茶,老婆婆才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修行到最后,谁不是孤独的?”
这话听在李修元的耳中,恍若般若寺里的明惠师兄,跟自己打了一个哑谜。
明明知道,却又一时说不出口来。
直到一杯灵茶变得有些微凉,他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苦笑道:“晚辈倒是想着月长圆,人长久......只是有些因果,有些事情,有些人却不能尽如人意。”
老婆婆这回沉默了良久,才回道:“还是要心里装着一些希望,不然修行路上,也太苦了吧,就跟你带着两个小徒弟一样。”
李修元一听老婆婆听到乌鸦和小蝶儿,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笑道:“乌鸦是我在路边捡来的,我若不带着它,估计早晩会变成一只魔鸦,一个混世魔王。”
“小蝶儿是我的干女儿,我若不带着她,她的下场也只会跟乌鸦一样,这是我挥不去的麻烦,我倒是想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啊。”
李修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哦,那两个倒是有意思的家伙,只是花椒的修为可太弱了一些吧,你这个师傅如何教她?”
老婆婆笑道:“她的修为在这一方世界还说得过去,可是等你踏上另一个星空之下,怎么办?”
在老婆婆看来,李修元怕是无法一直将花椒带在身边修行,毕竟有的地方花椒去不了。
李修元眼见老婆婆提到花椒,却被瞬间问住了。
关于花椒的去处,他还真的没有想过,只是想带着她离开芙蓉镇,如此便是数十年之后,也能让孟府死了寻仇的心思。
莫说花椒,便是小蝶儿和乌鸦他也不知道两人能跟自己多久?
眼下他只有一个心思,就是去往玄武大陆,让女圣云天虹来教小蝶儿和乌鸦,把花椒交给师尊......
自己跟须弥山的因果,却万万不能落在三个徒弟的身上。
正如他跟小蝶儿许诺的那样,只怕小蝶儿跟了梅山女圣之后,才有可能再回蛮荒,看望那里的奶奶和外婆......
思来想去,只好挥挥手,苦笑道:“晚辈身上的麻烦太多,跟一团乱麻一样,理不清楚了。”
“理不清,就慢慢理,理一件少一件,总不成一直压在你心里。”
老婆婆打了一个哈欠,微笑着说道:“明天早起记得喊婆婆,我的心思比你简单,就想去那海上看看。”
说完,也不等李修元再唠叨,便出了客堂。
这一回,直到老婆婆离去,李修元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跟老龟聊过关于公羊博跟赫连明月的事情。
或许因为小蝶儿和孔雀在场,又或者是他不想将两人不堪的往事,再说给老婆婆听。
怎么说,这都是两人的隐私。
思来想去,只有去到东海之后,找一个安静的时间,再慢慢跟老龟讨教了。
守着壶茶,李修元挥手将桌上的油灯灭旧,让窗外的一抹清辉照了进来,有灯无灯,他眼里都只一种颜色。
海上升明月,他已经忘了当年在神龙大陆的海南之上,有没有看到过月亮,那些日子地他来说,实在是有些久远。
而接下来的东海之行,他却不知道要在那里呆上多久才能离开?
难不成自己结束跟公羊博和赫连明月的因果之后,又要在东海的某个岛上,替他们了结当年的恩怨?
可是,那些恩怨也不关自己的事情啊?
就算他遇到,挥手之间替两人了结了......对自己,对小蝶儿三人又有什么益处?
喝了二杯茶,移步客堂处,静静地站在院子里。
当下的天空应该是一片晴朗,因为他的眼中只有一轮月儿静静地挂在夜空,并没有其他的黑白云层。
北方的风已经刮到了这里,带来了秋天的夜里的一抹寒意。
不知何时,他已经很少在人前练剑,心境渐渐变得如湖水一般沉静,再不似当初的那种为了一剑斩雪十五朵而惊喜的模样。
他甚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开始了偷懒的缘故?
还是自己打从斩了魔域的魔王之后,明悟了一丝法则之力之后,想着他日能跟梅山上的女圣重逢。
开始修行圣人之剑?还是回到天云山的竹峰,去那深渊之下,完成当年那生不如死的修行?
圣人入我梦,明我长想忆。
眼下的李修元,一颗心早就已经飞上九天,不在这一方天地。
第三百四十六章 孔雀的惊喜,大海船
清晨,小蝶儿还没从昨天的三分醉意中醒来,她跟李修元一样,并没有什么酒量,没有遗传西门孤星多少血缘。
脸上有虫子在爬,耳朵边有讨厌的蚂蚁在动......
气得她大叫一声:“一堆小虫子也敢来吵醒本公主的好梦......”
“啊......”这一声惊呼却不是小蝶儿的声音,而是昨天跟她一个房间歇息的孔雀发出的惊叫。
“啊......”这一道惊呼才是小蝶儿的声音,抱着床边的孔雀亲了一口,咯咯地笑道:“师傅果然完成了你的心愿。”
孔雀点了点头,憋着半天的劲,跟她喊了一声:“姐姐......”
小蝶儿咯咯笑了起来:“别急,你这才开始学说话呢,以后让师弟慢慢教你,你要跟着我们一起背佛经了。”
孔雀这才稍稍平复了一些,继续说道:“我......我要,做人。”
小蝶儿从床上爬起来,认真地说道:“这个可不能着急,这事包在我身上,你看乌鸦师弟也没有化形呢。”
正说话时,门外传来了花椒的声音:“师姐可以吃饭了,师傅说赶紧的,吃完就走。”
“来了来了,师妹别催命。”
小蝶儿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孔雀妹妹你没发现,一夜过去,你的羽毛比昨天又漂亮了许多,不信一会你问师妹。”
孔雀一急,又咕咕地叫了起来。
一直等着乌鸦出现在客堂,人都到齐了,小蝶儿才得意地拍了拍桌子:“我宣布,从今天开始,孔雀可以跟着背佛经了。”
乌鸦一时没想明白,忍不住问了一句:“她昨天就不能吗?”
花椒叹了一口气,笑道:“师兄真笨,师姐的意思是说,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教孔雀说话了。”
“啊......”这下子轮到乌鸦惊叫了起来。
“别鬼叫,我要吃饭,你不吃就滚蛋!”李修元跟花椒吩咐道:“花椒去叫老婆婆起来吃东西,完了我们就去海边。”
“不用叫了......”
还没等花椒回话,客堂外就响起了老婆婆的声音:“想不到一夜过去,这小孔雀真的可以开口说话了,恭喜。”
孔雀一急,只是憋出了:“婆......婆......”两个字。
等着一屋子人吃过早饭,时间离辰时还有一刻钟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老龟的声音:“孔雀啊,我们要出发了。”
紧接着,又是一阵惊呼的声音。
直到一行人坐着马车来到码头边,船上的伙计早就已经收拾好一切,只等着老人和孔雀回来,就要开船了。
乌鸦和小蝶儿站在码头上,望着眼前这庞然大物,连着花椒都被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跟之前从芙蓉镇坐的那小船比起来,简直让三人无法想象。
李修元摇摇头,跟花椒说道:“花椒扶老婆婆上船,让这两个家伙慢慢看,留在这里不要走了。”
“不要,小蝶儿来了。”
小蝶儿跑过来,拉着李修元的手,跟在老龟身后,下了码头,往大海船上走去。
这个时候,孔雀已经早早飞上了船头,在等着小蝶儿了。
等一行人踏上高高的船头,老龟跟伙计挥了挥手之后,船上响起了呜呜的号角声,高高的船帆缓缓拉了起来。
就在小蝶儿和乌鸦注视之下,海云镇的码头渐渐离开了两人的视线。
老婆婆看了花椒一眼,笑道:“这里的风景也就那样,这还得有好几天的路程呢,别着急。”
李修元点了点头,跟老龟拱手说道:“请前辈为我们师徒安排一个栖身之处即可,谢谢。”
老人微笑着说道:“我们这船上的人不多,够你们师徒四人住的了,随我来吧。”
李修元回道:“多谢前辈。”
又跟小蝶儿吩咐道:“小蝶儿不要乱跑,一会你跟孔雀和你师弟来找我们。”
小蝶儿挥挥手:“师傅你先去喝茶,不要管小蝶儿,我跟师弟在船头玩一会,有孔雀妹妹呢。”
李修元摇摇头,回到年少时光的小蝶儿,终究不是心性已经沉稳的花椒,更不要说还有一个不省心的乌鸦。
......
东海之滨的海云镇一如既往地吸引着无数的商贩修士。
只是当迟来的商贩和修士来到码头,得知大海船刚刚开走,下一艘怕要是一月之后,围在码头上的商人们纷纷散去。
他们要赶紧去镇上找一个干净的客栈等上一月,只有那些闲着无聊的修士,在码头上跟一帮苦力们打听八卦小道消息。
毕竟这闲着也是闲着,这往后一月里,他们只怕每天都要来这码头上闲逛了。
站在船头上,乌鸦跟小蝶儿问了一句:“师姐,这大海船差不多有云起寺那山一半高了吧?”
小蝶儿摇摇头:“没有,那山上的佛,这船哪能比佛高?”
“咕咕!”孔雀一急,又忍不住叫唤了起来,只因她没有去过乌鸦和小蝶儿两人说的云起寺。
小蝶儿叹了一口气,摸着她的脑袋笑了笑:“那是师傅修行的地方,我们以后只怕都不会回去了。”
无论是乌鸦和小蝶儿都明白,东海之行怕是师徒四人在这方世界最后的路,再走下去,怕是要去到另一方世界了。
只不过,这是她和师傅的秘密,却没办法告诉眼前的孔雀。
乌鸦想了想说了一句:“没事,只要师傅替孔雀妹妹解决化形的问题,师姐你以后也不用替她担心了。”
小蝶儿一听,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孔雀一听,咯咯地笑了起来:“谢谢......”
船舱里,老龟给李修元和师徒四人安排了一个大大的房间,里面还有几间小屋子。
老婆婆另外住了一间,眼下一行人跟着老龟在李修元这艘舰舱之中开始烧水煮茶。
老婆婆收回望着船头的神识,温柔地说道:“一朝开口,却是孔雀一生的心愿,没想到小先生真的如了她的愿。”
老龟点头叹道:“莫说孔雀,连老龟我也恍若回到了当年的模样,这看这一头白发都不见了。”
直到这个时候,花椒才想起来先生目不能视的事情。
当下跟李修元微笑着说道:“喝了先生的灵酒,花椒感觉要不了多久又要破境,前辈一头白发和皱纹也不见了......”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笑道:“我可真的羡慕你们啊,在小先生的帮助下一个恢复了生机,一个开口说话,一个将要破境......”
李修元想了想,跟老婆婆说了一句:“也许,不变的才是最好的。”
毫无征兆,这一句话老龟没有听懂,花椒根本听不懂,老婆婆也在这一瞬间怔住了。
渐渐地,看着眼前这个脸上蒙着一方黑布,今天换了一袭白衫的少年,脸上露出了一抹慈爱的微笑。
过了良才,才温柔地笑了笑:“小先生不在佛堂,真是可惜了。”
就像是早就预料老人会听懂自己这句话一样,李修元脸上也露出了一抹阳光。
静静地说了一句:“我已经在芙蓉镇上修了一座云起寺,清风和师傅也将要带着无量前往,这跟我在哪里,没有分别。”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笑道:“还是有一些分别的,且不说老和尚,单说那清风和无量,以后难免不会回到人世间......”
就像是看到了清风和小和尚无量的未来一样,老婆婆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而李修元则不以为然,想了想回道:“流水不腐,只要有人,只要老和尚慈悲,便还会有新的僧人去山上修行,传承。”
他管不了云起寺的未来,只能替后人先种下满山的树,就像他无法预料赫连明月之后,这一方世界谁会去做皇帝一样。
那都不是他要去思考的问题,他的眼睛已经放在了前方。
花椒发了半晌的呆,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先生,清风以后会不会还俗,去跟郡主在一起?”
以花椒的心思来看,她也希望有一天,清风能走下山,跟着赫连若雪一起回皇城,或是回端木家族去生活。
毕竟经历了弟弟的惨痛之事,她希望清风和郡主都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李修元摇摇头,静静地回道:“一切,都要看天意了。”
老龟不知故事的内容,没有插话。
老婆婆笑了笑:“小先生就不怕天意弄人?”
李修元一边为三人添上灵茶,一边笑道:“他不止一次次地捉弄于我,我债多不愁,只是希望老天老放过他们两人。”
......
在船头吹了半个时辰的海风,小蝶儿口渴犯困,跟着乌鸦孔雀回到船舱找师傅喝水。
这个时候老婆婆和花椒都回屋去歇息了,花椒头一回坐大海船,有些难受,老龟让她去躺在床上适应。
小蝶儿喝了两杯水,也跟孔雀去睡觉了,一边说道:“师傅这里太好玩了,小蝶儿先睡一会儿。”
李修元挥挥手:“去吧,吃饭的时候再叫你。”
只是乌鸦趴在一旁不吭声,想了想取了一碟瓜子出来放在桌上:“师傅,前辈没事吃瓜子,师姐买了不少这东西。”
李修元点了点头,却转头跟老龟问道:“前辈这船上的客商好像不多,难不成是生意不好做?”
老人摇摇头,笑道:“那也不是,打从上回翩翩在皇城遇险之后,我们这艘船便不再载来自皇城的商人和修士。”
“原来如此。”李修元点了点头。
乌鸦却在这个时候问了一句:“前辈,我在来的那一天,还有一艘大海船刚刚离开,听说那船上倒是装满了人。”
老龟闻言先是一愣,随后轻轻地皱起了眉头。
看着李修元回道:“小先生若没有要紧的事情,我倒是想要劝你不要去打那艘船的主意。”
闻言之下,李修元脑中一闪,却是当年公羊博跟赫连明月不堪回首之事,以及东海上的一些旧闻。
想想莫说万道皇城的皇城内院,便这东海仙山,也有几许意难平。
而自己的路来,究竟是在老龟所在的海岛,还是有可能因为某些事,某些人而去往公羊博当年跟妻子生活过的那个地方?
怔怔地,李修元轻声说了一句:“我好像有些明白了一些事情......”
乌鸦想了想,抬起脑袋问道:“师傅别怕,有我跟师姐在呢?”
老龟淡淡一笑:“只是你们师徒四人跟着老龟和孔雀,岛上还有翩翩在,便无人敢来找你们的麻烦。”
李修元点头苦笑:“但愿如此。”
第三百四十七章 孔雀学佛,转眼分离
跟花椒三人不同,上了船之后,李修元便没有出过船舱,去过船头看风景。
海天一色,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都是黑与白,没有什么可看的......便是海上生明月,也因为这个原因,让他出门的念头。
倒是孔雀很乖巧,打从上了船之上,便跟在小蝶儿三人的身边,每天都要一字一句学着背佛经。
老婆婆看得心疼,说这刚刚开始学说话,就从佛经背起,太难了。
李修元笑道:“这可能是孔雀的福气,刚学说话,便是佛法,以后修行化形,只怕也是顺风顺水的事情。”
老龟和老婆婆闻言细想之下,莫不赞叹,心想果然是这个道理。
世人从幼时咿呀学语,莫不先从喊爹娘开始,而孔雀学说话却是一卷佛经开始了修行。
只怕这也是世间绝无仅有一个奇迹,连花椒也不时摸着孔雀暗自惊叹,世间能有先生教孔雀,只怕这小家伙,以后也是师姐一样的人物。
李修元跟老龟聊天,知道东海上也有海匪,只是见到这黑色的大船,谁也不敢来打主意。
就像早些离开的那艘悬着七彩旗帜的大海船,也是东海上标志性的所在,没有一个海匪敢动这两艘大船的心思。
让老婆婆想不到的是,原本秋天正是海上起风的季节,不知怎的这一路却只是偶有轻微的风浪,却没有往年秋天那样的狂风暴雨。
行到第五天,便是在乌鸦眼中如半座云起寺大山一样的大海船,于茫茫大海之中,也成了一条小船。
趴在船头跟小蝶儿说:“师姐这会我要是掉下去,肯定分不清东面西北,更不要说找到一座可以栖身的海岛了。”
已经学会了一些语言的孔雀笑道:“太......阳升起的地方......东方......”
小蝶儿点了点头,笑道:“师弟是白痴,孔雀妹妹不要理他。”
惹的孔雀咯咯笑道:“什么是白痴?”
气的乌鸦呱呱地叫了起来,扑着翅膀,摇摇晃晃向船舱里而去,要找先生说话去。
船舱之中,老龟看着煮茶的李修元问道:“小先生,我家孔雀何时才能化形?”
李修元没有立刻回答,却是跟一旁的老婆婆问道:“前辈你看,那小孔雀还要修行多久,才能如她小小心愿?”
老婆婆笑道:“解铃还需要系铃人......我看她倘若一朝化形,可没这么多心思去背诵佛经了。”
老龟心想也是这个道理,只怕孔雀一旦化形,只想着跟翩翩去玩了。
哪里还记得每天要花些时辰,跟着小蝶儿三人认真修行佛法。
李修元却不以为然,看着二人淡淡地回道:“不学,便不学了......孔雀又不是小蝶儿和乌鸦,非学不可。”
小蝶儿和乌鸦都曾入魔,修行佛法也是李修元不得不想出来的一个办法。
而师徒一行人于东海只是匆匆路过,怕是比那芙蓉镇还是短暂一些,哪里顾得了这许多的事情。
孔雀有老龟这样的师傅,于修行一道也轮不到李修元操心。
想到这里,李修元笑了笑:“我当初在那极北之地的山林之中,遇到一条青蛇,也是学了佛经之后,一朝化蛟。”
“后来我们师徒三人先行离开,却没料到机缘巧合,我们走后不久,她便在那片山林中渡了化形之劫......”
老龟闻言赞道:“青蛇闻道之下化为蛟龙,又连着化形,这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不知那青蛟最后去了何处?”
摇摇头,李修元轻叹一声:“她离开那片山林之后,便将我彻底遗忘,如此也好,我在这方世界少了一分牵挂......”
老婆婆笑道:“或许,那缘份原本就不是你的呢?毕竟你也无法带着她一起离开,你说是不是?”
李修元淡淡一笑:“随缘吧。”
第七天,当李修元还靠在船舱里闭目养神之时,小蝶儿冲了进来。
拉着李修元的手说道:“师傅不好了,又来了一艘大海船,你要不要出去看一看。”
摇摇头,李修元回道:“不用,我要这里也能看见。”
说完放出神识望向茫茫大海,只见海上果然如小蝶儿所说那般,驰来一艘大船,船上旗帜招展,甚是好看。
就在这时,老龟和老婆婆走了进来。
老龟微笑着说道:“小先生莫慌,这是灵仙岛的船,我们带了一些货物,要转交给他们的岛主。”
李修元点了点头:“无妨,只要不是海匪就好。”
小蝶儿“哦!”了一声,显然有些失望,小姑娘原本还盼着能打一架的。
乌鸦看着李修元问了一句:“师傅是不是想去那船上看看?”
还没等李修元回答,一旁的老婆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拉着李修元的衣袖说道:“婆婆要去那海岛上看看......”
“小蝶儿也想去。”小蝶儿嚷嚷了起来。
“小姑娘你们谁也不能去,要乖乖听婆婆的话,跟着龟爷爷去仙云岛上。”老婆婆的声音不大,却不由得小蝶儿不听。
老龟闻言之下,有些吃惊,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却没有说出话来。
李修元想着公羊博的一番经历,也听出了老婆婆话里有话,当下淡淡地回道:“如此,晚辈就陪前辈走上一回。”
“我陪师傅去。”乌鸦想了想,说了一句。
老婆婆摸着乌鸦的羽毛笑了笑:“你这羽毛都没长齐,就不要去添乱了,有事可以让孔雀飞来那岛上见我们......”
“先生,会不会有危险?”花椒却是担心先生的安危。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笑道:“你们上回出门,有没有遇到危险?”
孔雀听了老婆婆的话,伸着脑袋来蹭小蝶儿:“翩翩姐姐,还在等......等姐姐哦。”
小蝶儿一听,顿时左右为难,看着李修元嚷嚷道:“要不小蝶儿先跟师傅去看一眼,再去看翩翩?”
“不用了。”
李修元跟老龟拱手说道:“我这三个徒儿麻烦前辈照顾好,莫要让她们在岛上惹事,也莫要被人欺负。”
说完将那半瓮没喝完的杏花灵酒拿出来放在桌上。
跟小蝶儿说:“这酒,到时候可以给你的朋友喝,师傅办完事就回来找你们。”
小蝶儿收起了桌上的灵酒,想着翩翩的模样,看来师傅和老婆婆只怕不会带着自己三人一同前往,急得扭头看向了老龟。
拉着他的衣袖问道:“龟爷爷,我师傅此去不会有危险吧?”
不等老龟吭声,老婆婆摸着小蝶儿的脑袋说了一句:“小姑娘放心,有婆婆在,一定会让你师傅平安回去。”
李修元跟花椒交代道:“花椒我不在的日子里,看好小蝶儿跟你师兄,不许惹事,每天记得做功课。”
花椒眼见如此,只好应道:“先生放心,花椒记着。”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拉着小蝶儿的手说道:“有乌鸦跟着你,只要你不去惹事,就不会有麻烦。”
在李修元看来,这方世界,只怕无人能接下乌鸦那一剑。
更不要说,眼下的乌鸦已今非昔比,算是一个大修士了。
乌鸦拍了拍胸口:“师傅放心,有我在,师姐和师妹都不会有事。”
交代完三个徒儿,李修元才跟孔雀说道:“孔雀可不要贪玩,你若想要早些化形,就得记着每天背一会佛经。”
孔雀点了点头:“先生......放心......”
老龟眼见如此,只好说道:“那便这样吧,我一会跟他们打个招呼,有事让孔雀去那岛上找你们。”
老婆婆嘴角动了动,跟老龟说了几句话,听得老龟一哆嗦,二话不说,转身往船舱往走去。
花椒将李修元屋里的东西收拾一番,递给了先生。
小蝶儿想了想,又摸出一包零食递给李修元,想了想说了一句:“师傅下回不许扔下小蝶儿了哦。”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摸着她的脑袋问了一句:“你还记得,我们此行东海,是为了什么吗?”
听到这里,小蝶儿一惊。
赶紧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师傅放心,小蝶儿一定看好师弟,不许他惹是生非。”
师傅一句话,让小蝶儿瞬间明白过来,不管师傅去了哪里,最后都会带着她和乌鸦离开这一方世界。
她只有拼了命的修行,才能有一天回到定安城,去看望自己的亲人。
交代完诸事之后,李修元跟老婆婆笑了笑:“前辈我们便去那传说中的仙灵岛上走上一回,替我那朋友瞧上一眼。”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小蝶儿和花椒瞬间明白了一些事,看来,师傅真的是有事才要去那岛上看看。
小蝶儿拉着李修元的手往船舱外走去,一边在他耳边嘀咕道:“师傅先去,过些日子我让孔雀妹妹去找你。”
李修元叹道:“记住见到了翩翩不许吃岛上的灵药,灵酒,灵茶,你已经不能再破境了。”
小蝶儿“哦!”了一声,跟着惊叫道:“师傅不说,小蝶儿差一点就忘了这事。”
李修元摇摇头:“看来你跟乌鸦一样,早晚变成白痴。”
“那不可能,等离开了这里,小蝶儿就带着孔雀学佛经,保证不给师傅添乱。”小蝶儿说道。
李修元点了点头,凝声跟小蝶儿问了一句:“小蝶儿,我们在芙蓉镇上生活了多久?”
小蝶儿想了想回道:“差不多一年吧......哦,小蝶儿明白了,师傅放心,不蝶儿不会催你......”
李修元这才满意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你老爹,老娘跟我大姐她们,这会到了哪里?”
乌鸦从李修元的肩头,跳到小蝶儿的肩头上。
想了想说道:“等乌鸦的羽毛长齐,就跟孔雀妹妹去看师傅,给你带好吃的过去。”
李修元静静地回道:“你也不要忘了,我们来东海是做什么的?什么话该说,什么事不能做......”
一旁的花椒浅浅地笑了笑:“先生放心,我替你看着师兄呢。”
孔雀呼呼地涨红了脸,叫道:“船......船来了。”
只见一艘旗帜飘扬的大海船渐渐靠了过来,有伙计放出长长的甲板,将两条大船联结了起来。
老龟跟老婆婆说道:“等他们先搬货物,前辈再跟小先生过去。”说完跟对面的船喊了一声:“让你们管事过来。”
两个船上的伙计一起动手,不到一刻钟便将捎带的货物挪了过去。
李修元想了想说道:“花椒先扶前辈过去,你再回来。”
小蝶儿拉着李修元的手摇晃道:“师傅,小蝶儿要是想你了怎么办?”
李修元的神识之中,看着对面海船上的飘舞的旗帜,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就当你跟师妹,又去天水玩了一回。”
第三百四十八章 深渊行
只是一句话,便让小蝶儿心情开朗了一些。
正如师傅说的那样,上回她跟着师妹、乌鸦回门玩了一趟,这回就当成自己去跟翩翩和孔雀去另一个地方再玩一回。
等花椒回转,李修元从踏过长长的甲板,站在了仙灵岛的船头上面。
跟小蝶和乌鸦,花椒挥了挥手道:“就当做是一场修行,等着我回来。”
花椒用力地挥了挥手:“先生保重。”
小蝶儿摇摇头,喊了一声:“师傅别扔下小蝶儿哦。”
孔雀也跟着喊了一句:“先生......先生......”
于一阵呜呜的号角声中,两艘大海船渐渐分开,往两个不同的方向驰去。
因为老龟的原因,大海船的掌柜给李修元和老婆婆安排了一个可以看海的房间,又让伙计端来了茶水。
李修元却从伙计的神情中感觉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意思......应该说,这是一种幸灾乐祸的意思。
端着一杯粗茶,李修元跟面前的老婆婆淡淡地说了一句:“前辈,我怎么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静静地回道:“你是不是有一种明明被我卖了,还要帮我数钱的感觉?”
摇摇头,此刻的李修元想到了云起寺中为地藏菩萨塑的金身,想到当年自己也替身化地藏于深渊之下修佛的经历。
在他看来,还有什么比那更难、更苦的事情?
想到这里,眉头一皱,凝声回道:“晚辈曾于深渊之下修佛,这回还有婆婆相陪......最多,我就当成是重返深渊了。”
老婆婆这才轻轻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两人静静地这样坐在窗前,老婆婆望着茫茫大海说道:“还有半天,我们就到仙灵岛了。”
“婆婆来过这里?”李修元问道。
“我若说没有来过,你信不信?”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不妨这样跟你说吧,若是将老龟带着小蝶儿三人去的地方比作光明,我们要去的地方便是黑暗。”
“原来婆婆是想去人间的黑暗之地,去拯救苦海里的众生吗?”李修元笑道。
老婆婆摇摇头:“我老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事只能交给你去试试了......你不会害怕了吧?”
李修元一愣,往事如电一幕一幕从眼前飞过,从自己的家乡天山开始,到落霞山下,到蛮荒的定安城......
自己明明不是菩萨,也不是神仙。
只是吃着人间最寻常的食物,却操的是菩萨和神仙们的心,不,应该说是菩萨也不会出手去操的心。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生气。
感觉自己就像跟在大海船后面觅食的海鸟,于茫茫海面上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婆婆,为何老天总是喜欢捉弄我,让我一次又一次地去折腾菩萨才会做的事情?”
老婆婆摇摇头,面露慈悲之色。
正色回道:“说到此事,你的境界已经超越了菩萨啊,有些事情,菩萨也只能看看,而不能去操心。”
李修元闻言之下,只觉得无语,心道自己还没有到那一步,欲与天齐,哪是眼下自己所能企望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呵呵一笑:“婆婆你太高看了我,我只是一个瞎了双眼的过路人,不是这一方世界的天道。”
谁知老婆婆淡淡一笑:“你若是这方世界的天道,我也不会来麻烦你了。”
“晚辈已经看过黑暗。”李修元想了想,努力将自己当下的位置摆正一些,不在天道其位,便不应该操这心。
老婆婆看着他莞尔一笑:“反正你债多不愁,就再看一回,这难道不是你带着二个徒儿修行的道理?”
“当当当!”如一阵钟声响起。
在李修元耳边敲响,让他瞬间想起自己师徒三人眼下是身在天路之上。
每一步踏出,每一个选择,都是在经验各种考验。
细细一想如此也好,至少自己一个人吃苦,总比让小蝶儿和花椒、乌鸦三人跟着自己一起煎熬,好一些。
想明白这个道理,李修元当下也不再纠结了。
他也想看看,当年追求姐夫不成,往酒里下毒,结果毒死了自己的姐姐,毒死了哥哥嫂子儿子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自己也曾在大唐的蓬莱岛上修行了一个冬天,最多,便将那当年的蓬莱的修行,再重来一回。
静静地,李修元呢喃道:“都说海外有仙山,看来比我先上船的那些修士,苦力,怕是做梦也想不到吧?”
老婆婆笑道:“小乌鸦不是在码头上听人说,海岛上到处都是灵药和宝贝吗?”
......
离酉时还有一会,东海的天空还有一抹夕阳。
站在船头,老婆婆看着沉默不语的少年,心想如果便是岛上那倾国倾城的女子,见到这脸上蒙着一方黑布的少年,也会嫌弃。
或许,整个中原大地,再也找不到比少年更合适来此海岛的人选了。
远远地,李修元便望见了前方不远处,那高高海岛之上,那还没有完工,或者只是修了一半的宫殿。
他的脸上却未动容,而是想着只怕是海岛的另一端,只怕某座石山已被挖空了一半吧?
想不到,当年蓬莱上经历的一幕,真的再次展现在他的眼前。
没有回头,而是跟身后的老婆婆平静说道:“当年的大唐也是东海,也是这样的一座海岛,还有一个小道士为自己立了尊高耸入云的雕像......”
“或者,这里的岛主,也把自己当成了佛呢。”
老婆婆望着越来越近的海岛,脸上并没有露出一丝悲悯的面容。
天边的夕阳映照之下山间已无人影,想必时辰已到,苦力们都下山去歇息了。
“从今日起,你要想着自己是一个凡人......”老婆婆提醒道。
说完这句话,于呜呜声中,船上吹起了号角,像是告诉岛主,主人,大船回家了。
哗啦啦,高高的风帆也放了下来,只留下最后较为矮小的一枝,保持着惯性,往海岛的码头缓缓而去。
瞬间,一座庞大的海岛往李修元压来,于他的神识之中,迎面而来的不是一座鸟语花香的海岛,而是一个张着恐怖大嘴的恶魔。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修元笑了笑:“晚辈本来就是一介凡人。”
与芙蓉镇的那座后山相比,云起寺那山就像是不起眼的小丘陵。
船上的伙计在张罗着靠岸,李修元的脸上没以一丝的情绪,用最简单的态度,最平淡的心境,去拥抱这一片映照在阳光下的深渊。
最后一道帆也缓缓坠下,在一阵风声中落到甲板上,发出一阵哗啦啦的闷响。
大船缓缓靠岸,早有伙计扔出粗大的绳子拴在码头边的石柱上。
几个伙计搬着甲板搭在码头边的石阶上,跟着便有伙计将货物往上搬,看在老婆婆的眼里,这一片繁荣的码头,也是一座美丽的岛屿。
直到伙计们忙完,码头边终于平静下来,船上的掌柜,据说是岛上的总管走了过来。
跟婆婆轻声嘀咕了一阵,老婆婆看着已经踏上岸边,在码头上漫步的少年背影,淡淡地回道:“我知道,这事不会让你为难。”
管家这才拱手回道:“如此就好,毕竟您是来自那艘船,这样,就让少年跟着张三......你看如何?”
老婆婆点了点头:“找人带我们去见张三,既然来到这里......”
就像是早不算好了这一些,老婆婆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不是说这岛上有神仙,到处都是灵药吗?”
一袭黑衣,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摇摇头:“那都是海云镇上的苦力们,自己想象出来的。”
老婆婆望着远处那还没完工的宫殿,问道:“难不成,要到那宫殿完工之日,我们婆孙才能离开?”
老管家笑道:“快了,最多明年春天。”
说完跟不远处的一个伙计喊了一声:“老六,带这位婆婆和小年去找山下的石匠张老三,他知道规矩......”
“来了,两位跟我走吧。”
不远处,跑来了一身黑衫短襟打扮的中年男人,一个晒得跟黑炭头一样的男人,跟老婆婆招了招手:“跟我来。”
......
二人跟着黑炭头一样的老六,离开了码头,一路往山脚下的树林走去。
李修元虽然在岸边漫步,却将仙灵岛管家跟老婆婆的对话听得仔细,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果然,这里是一个看似鲜艳亮丽,却跟深渊一样的岛屿。
老六一路跟老婆婆说话,也不敢走得太快,因为他在船上也看到了老龟跟管家的交代,眼前两人怕不是普通之人。
当下也不好呵斥,只好耐心带着一老一小转了半个多时辰,直到天快黑时,才来到一片树林边上。
李修元神识锁定之下,只见离树林不远处便是高高的一片石壁。
正如他所料那般,三人转了一圈,转到了仙灵岛的另一角,看来是岛上宫殿的采石场。
远远地,男人吼了一嗓子:“张三,赶紧出来,我给你送来两个客人了......”
“这年头,哪来的客人?”
好一会,才从树林中钻出来一个差不多也是黑炭头的男子,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却已经有了花白的头发。
显然是吃的苦多,或是岛上的风大的缘故。
黑炭头老六快步上前,跟迎出来的张三嘀咕了一阵,最后说道:“不管是谁的客人,规矩你也知道......我们谁都做不了主......”
一脸震惊的张三怔怔地看着同样是一袭黑衫的李修元,忍不住叫道:“你给我找个瞎子少年,跟一个老婆婆来,能做什么?”
黑炭头老六摇摇头:“我哪知道,他们是半路从那岛上的船下来,跟着我们船来的......你给这少年找点轻松的活,老婆婆帮你煮饭。”
“没事我走了,记住别惹事,否则谁的日子都不好过。”
就像交差一样,黑炭头老六转过身来跟老婆婆拱了拱手,看着李修元摇摇头,快步往岛上而去。
张三也知道这事只能如此,当下只得上前跟老婆婆说道:“婆婆我这里还有一间空着的木屋,就委屈你们祖孙两人了。”
老婆婆淡淡地回道:“能遮挡风雨就行。”
张三看着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埋怨道:“我说小兄弟,你们都上那仙云岛的船,怎么又跑来这里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回道:“我被那镇上码头边的苦力们骗了,说这岛上有神仙。”
第三百四十九章 张三说,化身石匠
当小蝶带着乌鸦以及花椒,跟翩翩重逢团聚之时。
仙灵岛的张三已经安顿好了李修元跟老婆婆两人,匆匆吃了晚饭,老婆婆回屋去歇息。
木屋里只有一张床,李修元让老婆婆睡床,自己跟张三要了一张草席,睡在门边,想着改日得闲,自己做一张宽大些的躺椅。
秋夜微凉,海风拂来,却不如天水镇那般冷。
李修元跟张山在老树下的木棚里煮茶聊天,直到一轮月儿爬上了天空,才明白仙灵岛的管家,真的给自己找了一份轻松的活。
原本山上的女王前些日子做了一个梦,突发奇想,要将这新修的宫殿建成世间独一无二的莲花宫。
说是天上的菩萨也不过如此,她要在东海成仙,指望着这座莲花宫能感动上苍,让她立地飞升。
于是,之前张三带着一帮石匠已经修建了一半的宫殿的青石需要增加一道工序。
在每一块青石上雕刻上莲花,连着山下新采的石块,也要雕刻好莲花,才往山上运。
听到这里,李修元叹了一口气:“不瞒张三大哥,我曾跟一个老头学过石匠,懂得在青石上面雕刻花纹......”
张三一拍大腿,给李修元添了些茶水,笑道:“这样就好,难得小兄弟双眼失明,还能在石块上雕刻,看来生活不易啊。”
“张三大哥你也不容易,我既然来了,估计也没办法离开......”
张三点了点头,小声说道:“不瞒兄弟你说,你跟婆婆还好,没有修为......那些有修为的苦力,修士,甚至商人都被强迫吃了断肠丸......”
“管家给大家三个月一粒解药,说是等到宫殿落成之日,女王才会给大家解毒,放我们离开。”
李修元闻言叹了一口气,看着张三问道:“难不成,大哥也吃了药?”
“我们吃不吃都一样,没有大海船,逃走就是找死,不说海上的风流,一条大鱼过来,就能要了我的老命。”
张三叹了一口气:“工匠里但凡有修为的,都不得不吃了那药,估计你跟婆婆一是没修为,二是龟总管的客人,所以总管不敢强迫你们。”
聊到这里,李修元只好再叹了一口气,心想这岛上的女王,果然把一帮修士算得死死的。
也不关着大家,只要看好了大海船,一帮吃了断肠药的修士,面对茫茫东海,数百里荒无人烟,能去哪里?
且不说三个月还要吃一粒解药......倘若换成小蝶儿和花椒一路跟来,吃了毒药之下,自己做师傅的又该如何自处?
“这事你知道就是,明天可不要乱问。”
便在此时,张三说道:“如此你先在山下的采石场,明天我教你如何雕刻莲花,等你能自己干活了,我还得去山上......”
李修元淡淡一笑,看着面前的张三,如同看着当年的张老头,或者张老头的儿子。
喝了一口茶,静静地说道:“张大哥你放心,这事难不倒我。”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有不一样的隐藏含义,当他跟张三说出这句话时,便意味着便是遇到危险。
或者明年春天,山上女王要行不义之事之时,他会出手,保三张安全。
想到这里,李修元忍不住问了一句:“张三哥你家在何处,为什么会流落到这东海的岛上?”
张三叹了一口气,回道:“我家在天水镇,是这里和总管去请我们过来......就是宫殿完成之后,给我们一次结清工钱,送我们回家。”
沉默了片刻,张三忽然问道:“我说小兄弟,你带着老婆婆来此地做甚?”
李修元说道:“婆婆说她年纪太大,想来东海的仙岛找神仙,问问如何长生不老。”
张三摇摇头,苦笑道:“这个谣言不知道害死了多少人。”
这个问题是李修元曾经在天水问过老婆婆的问题,当时老婆婆也回答的是来看看,当日李修元问她来做什么的时。
老婆婆便是就在找神仙,虽然李修元知道,这岛上根本就不会有神仙。
这方世界的天道,也不可以让东海有神仙。
只不过,眼下的李修元却无法替张三解释。
于是只好说道:“我去看看婆婆,张三哥你也早些歇息吧,明日还得干活呢。”
张三点点头说道:“你告诉婆婆这岛上没有神仙,连灵药也被看管着,我们这些凡人根本接触不到,能活着回去就不错了。”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拱手致谢,转身往自己的那间简易的木屋走去。
......
来到东海仙岛的第一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天地一团漆黑。
李修元在草席上打坐,默默地念了一会《经藏经》,不知是为了之后漫漫的日子,还是为了张三嘴里那些死去的修士和苦力。
当年小道士在蓬莱修宫殿和雕像时便死了不少的工匠,更不要说这里还是一个没有道理可讲的东海。
静静地,一直到李修元停下诵经,躺在木板上发起呆来。
老婆婆才轻轻说了一句:“如此,要你在这岛上做上半年石匠,你会不会后悔?”
当下,李修元的眼前已经没有大唐的画面。
想了想,摇头说道:“换作旁人,这种事情只有疯子才会做......只是,我想看看这最后的故事。”
老婆婆淡淡一笑:“你不会白痴到,真的以为建了一座莲花宫殿,就能白日飞升吧?”
李修元再次摇头:“我不是这一方世界的修士,不知道这里的天道飞升的先决条件,我只是想看看那高楼......”
老婆婆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我估计要不了十日,孔雀就会来这里见你,你可得想好了如何打发那小姑娘。”
“她们啊,小蝶儿的朋友,东海的小公主翩翩姑娘的机缘我已经给了她,孔雀再来,也只能替我保守秘密。”
李修元说道:“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到了明年春天,我看过这里的风景之后,便可以带着小蝶儿她们离开?”
老婆婆打了一个哈欠,挥挥手道:“我要睡觉了......那个,你猜啊。”
......
走在山间的青石道上,感觉着四周传来海水湿润的气息,李修元跟在张三的身后,一路往前。
经过一夜,他的情绪渐渐安定下来,不再为高楼为何而塌去纠结。
直到清晨他才发现,现在这里的石匠们都是零散各住各的,有的跟张三这样修一间简易的土屋,有一则是竹棚,还有的干脆找个山洞住。
只有到了辰时,大家都会准时到石场,听张三分配新一天的活。
就是分配,其实每天要做的活都一样,力气大的去山上修建宫殿,力气小的在山下打磨采集回来的石块。
像李修元,就要跟张三学如何在一块已经完工的青石上,再雕刻出一朵莲花的图案。
让张三想不到的是,从辰时一刻带着李修元来到一块已经打磨好的石块前,前后不到一个时辰。
李修元便按他的要求,在一块青石上雕刻了一朵莲花图案,即便是他,也看不出来这手艺跟他有什么分别。
默默地看了好几遍,张三才叹道:“李老四,过来看看,这小兄弟眼睛看不见,雕刻的图案也比你的好看。”
李修元感受张三的情绪,神情温和解释道:“我只是练的日子长了,熟练而已,不能跟这里的匠人们比。”
听着这话,不远处的李老四哈哈一笑:“张三哥,你看这小哥就是会说话,哪里像里,只会骂人。”
张三在一旁叹了一口气,说道:“兄弟们没事的时候,跟菩萨磕几个头,求菩萨能保佑我们安全回家吧,这里我已经受够了。”
李老四闻言一愣,想了半天,才看着叮叮当当敲个不停的李修元说了一句:“那确实。”
......
让李修元感到满意的是,仙灵岛上,对山下的石匠并没有派出监工的修士。
或者这里的工匠们已经饱尝过山上女王的威压,让他们不敢偷懒,一个个都盼着宫殿盖好,早日回家。
要不然就是,张三已经代替了山上的监工,成了这些工匠的头头。
如此也好,甚至这样他就算在这些化身为工匠,也自在一些。
留在木屋里的老婆婆坐在老树下的棚子里煮了一壶茶水,望着在石场上认真做事的少年,眼里是满满的笑意。
望向高高的灵山,望向那已经修建在双半的宫殿,喃喃自语道。
“任你们如何聪明,也没想到当年的恶因,却换成了一个陌生的少年,跟你们来讨要一个结果了......”
无论是山上修建宫的修士和苦力们,都看不到他们消失的同伴去了哪里。
那些不小死摔死,累死的苦力,折磨到死的修士,统统都被岛上的修士们扔进了高高山崖之下的海里,喂了大海鱼。
山崖之下接着滔滔的海浪,根本看不到尸体跟一滴鲜血。
那些踏上灵仙岛的人们到这里寻求的是修仙的希望,而最后却成了女王的苦力。
这里却只有干不完的活,跟时不时就会消失的修士和苦力,这里不是仙山而是人间地狱。
只有极少数修士还抱着幻想,幻想有一天山上的女王会看在他们苦苦的劳作之下,赐他们一些仙缘。
直到这时,灵仙岛上从总管到下面的修士,都在反复告诉这些苦力和修士们。
女王大人将会在宫殿竣工之日飞升,到时候会天降灵雨,便是留在岛上所有人的仙缘。
这个许诺对张三一帮石匠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他们只要拿到工钱,然后坐着大海船回到海云镇,然后回家......一辈子,告诫后人,再也不要来东海寻仙。
只不过,换句话来说,莫说岛上的修士,便是女王大人的许多手下也相信。
当他们的主人一朝破境,白日飞升的时候,必定会天降灵雨。
毕竟这一座莲花宫殿,女王可是为了天上的菩萨修的,乞求上天能感受到她的诚意,让她悟到飞升的契机。
坐在树下的老婆婆淡淡地笑道:“莫说你修一座莲花宫,当年那家伙修了一座万里长城,不一样化成一捧黄土?”
“叮叮当当!”李修元挥汗不止,心里却惦记着,自己师徒一行,下一步要去往的世界,又是哪里?
第三百五十章 玄武大陆的竹峰,王强
东海上的李修元如当年于深渊之下,身化地藏一般。
跟着张三和李老六一帮石匠们,开始了新的修行,虽然这一回他不用再雕刻佛像,只是完成一朵莲花而已。
这也是他喜欢做的一件事情,莲瓣之中,不仅要藏着一道符文,还多了一些不规则的线条。
一些细细的线条,看在张三和李老六等人的眼里,就像是李修元为了完成一朵完美的莲花,刻意在青石上留下了线条一样。
毕竟这浅浅的线条,放在宫殿之上,根本看不见。
打从李修元来到石场的第二天起,在石块上雕刻莲花的活全都交给了他一个人做,张三时不时去山上看进度。
李老四等几个石匠,改成了打磨青石的活。
山下的老婆婆过起了自在的日子,只是三人煮一顿饭,对她来说只是小事而已。
而李修元的一颗心,却已经飞到了东海之外,飞向了诸天中的某地。
他有些相念久不曾见,也不知道有没有完成化圣的师尊纳兰若玉了。
......
天上的人在天上飞,眨眼间飞到了玄武大陆。
当年李修元于修罗战场上飞升,被黑洞吞噬之后,来到的这片神奇的大陆,一个脱离了那一方小须弥山所在世界的大陆。
又是一年秋风瑟瑟,天云山的纳兰若玉还没有完成她的天人五衰之劫。
这里的时间流速跟李修元经历的时间截然不同,在王强看来,只不过是十年而已,天云圣地便已是天上地下,换了人间。
当年的大师兄已搬离了天道峰,而是来到了竹峰之上。
司马静云早就回了白雪城,不再天云圣地的女弟子,只承认是竹峰纳兰若玉的弟子。
眼下的王强在竹峰过起了野人一样的生活和修行。
且不说他的修为,这二年纳兰若玉消失在竹峰之后,藏书楼的孟老头便让王强搬来了竹峰生活,这里大阵依旧,谁也上不去。
“究竟要如何修行心呢?”
殿外秋风瑟瑟,王强在大殿内呆坐窗前,只觉得脑中一片混乱,胡思乱想......眼下他除了跟孟老头请教,已经无人教他。
修心之事他又不好问人,最后只得怔怔坐在窗前,长叹一声,看着渐渐枯黄的树叶发呆。
比聪慧他比不过平安,比佛法又不如当年的李修元,更不要说掌教出事之后,他请辞了大师兄,来到竹峰成了一个闲人。
打从掌教出事之后,孟老头便不许王强再修行,要他先修心,否则怕王线有一天走火入魔。
于是,王强在竹峰上种菜、种高粱、种玉米,过起了庄稼人一样生活,暂时放下了手里的刀剑。
只不过,每当十五月圆的时候,他便会想到过去的种种,忍不住的时候,他会去找孟老头喝一杯酒。
忍得住,就一个人在竹峰上发呆。
今天他又犯了倔,一个人坐在窗前想来想去,想了半天,却仍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呆坐了一个上午,眼见时近午时,他决定下山去找孟老头喝一杯。
一醉解千愁。
这一年来,孟老头让王强看佛经,什么进入寂灭境界,入定之后可以忘却全身意想行识,把自己的身体当成一方世界,明心见性......
一番修行让他苦不堪言,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除了每日风雨无阻种地种菜,便是坐在大殿的窗前读佛经。
孟老头说佛法讲究的是清静,他的心若清静不下来,便是花再多的努力,也是枉然。
只是他足足读了大半年的佛经,依旧清静不下来,反倒是越来越容易发火、生气。
气得孟老头上来教训了他一顿,只就动手打人了。
说王强别说自己的徒儿李修元,连平安也不如。
拎着一筐刚刚摘的青菜,几个萝卜,王强走下竹峰,一路来到了藏书楼里。
等他炒了几碟菜,煮了一个萝卜,端着来到客堂摆好,孟老头又倒了两杯酒,两人差不多有一月没见了。
眼下的王强跟野人一样,已经留起了胡须。
坐在桌前,王强将自己心里的苦闷跟孟老头说了一遍:“前辈,以后谁来教我,是你还是玉尊?”
孟老头瞪大眼睛,满脸怒容盯着他。
气得骂了一句:“你现在已经是看到合体境门槛的修士,掌教之事关你屁事,我早就说了,他心太软,做不了掌教的位......”
王强叹了一口气,回道:“他还是我师傅。”
他没有理会孟老头的满脸怒气,也没有对掌教之事露出失望之色,更不会因为竹峰的师姐陈小燕悔婚而想死。
只是,突然没有师傅,让他找不到前行的方向。
再上诸多惊变,让他一夜之间深深地明悟那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孟老头紧皱眉头,端起酒醉说道:“平安和小灵儿现在跟着掌教在外云游,对他们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平安你可以放心。”
王强叹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一仰头喝了一杯酒。
孟老头又哼了一声,低声骂道:“既然那女人弃你而去,说明她不值得你留恋,你没见到,连小灵儿也弃她而去了吗?”
“这是报应,更不要说,你只要再破一境,渡劫之后就是竹峰的长老,可以收自己喜欢的弟子了......”
王强摇摇头,苦笑道:“我啊......我就算修行到师尊那样,恐怕也不会教人啊,我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一个人在竹峰山居寂寞,却也清静。
王强哪里想过再去收一个徒弟,来给自己找麻烦?
想到这里,他再次纠正道:“当年我连平安都没教好,最好还是扔给了师尊,前辈你莫要再取笑我了。”
孟老头呵呵一笑:“到时候,有些事情可由不得你。”
......
二杯酒下肚,王强的胆子也大了一些。
望着面前的老人,喃喃自语道:“也不知道平安和师尊现在怎么样了?小灵儿以后还会不会回到陈家去。”
陈小燕对王强来说,始终是镜花水月,只是平安和小灵儿不同。
这两个打小在一起玩的伙伴,王强希望两人能有一个美满的未来,至少不要因为某些事情分开。
而不是像他一样,想想从头到尾,就像是一个笑话。
老人看着王强紧皱的眉头,心里忍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除了自己的宝贝徒儿李修元,眼前的王强,跟掌教离开的小灵儿和平安,三人就像他的孩子一样。
奈何天意弄人,便是他也无能为力。
等着王强收拾完桌上的残局,老人煮了一壶茶,拿出一封书信淡淡地说了一句:“竹峰的司马静云那孩子邀我去白雪城......”
“你知道掌教不在,玉尊又要闭死关,眼下我哪能离开这里......正好你闲着没事,出门散散心,不要成天闷在竹峰。”
王强一愣,这才想起来,竹峰还有一个师妹回了白雪城。
拿着手里的封,却傻傻地苦笑:“我现在算什么?玉尊不在我也算不上竹峰的弟子,天道峰我也已离开......”
在王强看来,自己替老人前往司马静云的家,名不正言不顺啊?
老人淡淡一笑:“你已经算不上是一个弟子的身价了,以后要慢慢习惯把自己当成一个长老,记住这里是你的家,不管发生了一些什么。”
清了清嗓子,老人继续说道:“我现在就可以替玉尊作出决定,你从今天起,就是竹峰的长老了。”
王强闻言禁不住笑了起来,望着堂外渐起的秋风,说道:“前辈,也不知道我那兄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孟老头一愣,随后轻轻地皱起了眉头,脸上露出一抹思念的神色。
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他啊......他跟楼兰的恩怨没有完,现在又多了一个,更不要说他跟玉尊,跟梅山的诸多事情了。”
“他又不是圣人,哪能想来就来......你还是先去白雪城替我看看那丫头,告诉她,就算不做这里的弟子,我依然欢迎她来做客。”
王强搓了搓手,笑道:“那行,弟子就往白雪城走一回,顺便去通天河边看看不离和尚,跟凤凰城的小公主。”
“他们俩啊......”
孟老头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心里叹了又叹,最后似乎做出了决定。
拍着王强的肩膀说道:“去看看也好,看看世间还有许多比你更优秀,比你苦的人,佛法里说这是看世界,看众生,最后到看自己。”
“可惜我对佛法的修行不如修元,倘若他在竹峰,在佛法上倒是能做你的老师了。”
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孟老头眨眼之间,却从李修元的身上想到了雪山的老和尚.....脸上渐渐露出了一抹笑容。
拍了拍桌子,跟王强说道:“一不做二不休,我一会写一封信给你,你看完静云师妹,就去雪原圣地见见不离的师傅吧。”
直到这时,老人才想起来,就算麻烦一下老和尚,却能为眼前的王强指一条修心的明路。
至少老和尚看在李修元和自己的面子上,不会拒绝眼前的王强。
想到这里,老人叹了一口气,悠悠地说道:“这事,你还得感谢李修元啊,他跟那老和尚的缘份比我还要深一些。”
“趁着老和尚和梅山的女圣都还没有离开这方世界,你就算是吃些苦,去做上几年苦力,也值得......”
王强一听,顿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便是做梦,他也没想到有一天能去雪山之上,跟在老和尚身边修行,毕竟那可是连掌教面子都不卖的圣僧啊?
而即便这远在雪山上的圣僧,却因为不离和尚的原因,跟自己的兄弟李修元结识,两人成了忘年之交。
这事,他也是听眼前的孟老头所说,这事连师尊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王强苦笑道:“前辈,我可以有两个师尊吗?掌教以后回来会不会骂我?”
“说什么混账话,李修元是我的徒儿,也是玉尊的徒儿,连药尊也想收他为徒,这事你不知道?”
叹了一口气,孟老头正色说道:“老和尚就算不收你为徒,你也可以留在那里修几年佛法,不懂就厚着脸皮去问啊?”
“可是,我走了竹峰怎么办?”王强想着空空荡荡的竹峰,突然间有些舍不得了。
孟老头怒道:“玉尊是闭关又不是死了,这事用不着你操心。”
王强嘿嘿一笑:“那行,弟子收拾一下,过两天就动身。”
第三百五十一章 药尊的心思
离开藏书楼,王强回了竹峰。
眼前是熟悉的竹林,便是秋日也是满山青翠,一层一层叠在他的眼前,一阵风处,竹林发出沙沙的声音。
如微风细雨,让他渐渐开朗起来的心境,顿时为之开阔。
深深吸了一口山间清新的灵气,心里却想着自己只是一个穷鬼,无论是去白雪城见师妹,还是去雪山见圣僧,都没有什么拿得出来的宝贝。
想来想去,看来只能带上一些自己在春天里挖的春笋,吃不完晒干这些细细的笋尖。
竹峰,只有这样的食材了。
想来师妹不会嫌弃,雪山的圣僧也会喜欢这人间的烟火气。
喝了一顿酒,跟孟老头聊了一下午,回到竹峰只是在大殿里痴坐了一会,便天光渐暗,山间起了淡淡的薄雾。
飘荡在大殿外的院子里,如在林间罩了一层轻纱,心想这个时节的白雪城,会不会已经飘起了雪花?
而那个已经离开了数年的司马静云,不知还能否记得自己这个曾经的大师兄?
......
天还没黑,藏书楼里的弟子们早就离去,孟老头起身准备关上大门回屋歇息。
正当他推上沉重的大门,欲要打开门边的两道阵法时,却有一只手伸进来挡住了将要命中的大门。
孟老头一愣,想想松开双手,看着推门进来的女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淡淡地笑了笑:“怎么,你得了什么宝贝,下山来看老头了?”
来人却是他不知有多久没有见过的玉芙蓉,打从掌教带着平安和小灵儿外出之后,孟老头便很少跟这几个家伙打交道。
谁知药尊玉芙蓉全然不惧孟老头,而是咯咯地笑道:“怎么,掌教不做了,玉尊妹妹闭关了,连你也不理我了?”
孟老头扭头往后堂走去,一边说道:“你要喝茶聊天,就先把大门关上,我怕风吹。”
玉芙蓉关上大门,跟在他的身后,问道:“王强那小子来找你何事,说来听听?”
人在天秀峰,可是药尊这几日一直默默地注视着竹峰上的动静,盼着玉尊能早日醒来。
谁知玉尊没见着影子,倒是一天到晚都是王强摆出的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想着掌教离开之前的交代,药尊这才连夜下了天秀峰,来藏书楼里找孟老头打听,看能不能帮上王强的忙。
两人来到客堂坐下,还没等孟老头开口,玉芙蓉将带来的酒菜一式一样从食盒里取出来,摆在桌上。
孟老头想了想,倒了两杯酒。
直到喝了一杯酒,孟老头才问道:“说吧,你不可能为了王强那小子来找我,有事你在山上也可以告诉我。”
迟疑了一下,玉芙蓉皱了一下眉头,终于还是没有急着把话说明。
而是继续说道:“我是想着,估计明年春天王强那小子就能破境,他以后不是弟子,倒是可以做竹峰的长老了......”
看着面前这个明明恢复了青春,却装出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跟哄小孩一样的玉尊,孟老头悠悠地叹了一口气。
说道:“那是竹峰的私事,跟掌教跟你们天秀峰都没什么关系。”
喝了一口酒,孟老头笑道:“我早就说过,王强跟掌教的性子一样,太弱了......一个不适合做掌教,一个不适合当大师兄。”
还有一句他没有说出来,唯一一个不怕事的硬骨头,却早早被你们出卖,被执法长老抢了机缘,而彻底跟你们决裂了。
这是他和玉尊的骄傲,也是天云山的痛。
心中一阵恍惚,忽然间生出了一种如果当初李修元没有离开,一直留在竹峰之上,挥手间便抹去了天云山上阴云的感觉。
正想得出神,玉芙蓉却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怎么,想你那宝贝徒儿了啊!”
孟老头闻言老脸一红,叹道:“奈何他心在诸天,压根就没将你们心中的圣地放在眼里,我这个做老师的又能奈何?”
还有一句话他不想说,以李修元所来的所为,完全可以做玉尊的师傅了。
这样的师徒两人,只怕是天上地下,也难得一见吧?
玉芙蓉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这事,又要怪在掌教的头上,若不是他当初太软弱,不受执法长老的欺负......”
“打住,我看这样很好。”
孟老头摇摇头,淡淡地笑道:“这样很好,他以后就算回来也不是天云山的弟子,王强也是,以后遇到麻烦,让那家伙自己搞定。”
打从掌教带着平安、小灵儿离开天云山那天起,孟老头在心里便发了誓言。
除非天云圣地面对灭亡的危险,否则他绝对不会出手。
不是还有几个厉害的高手,还有一个从执法长老爬上去的掌教吗?喜欢折腾随便你们。
想到这里,孟老头笑了笑:“你也别去找王强的主意,我把他打发去了雪山找老和尚,修行佛法去了。”
玉芙蓉一听,顿时“呯!”地拍了一下桌子,吓了孟老头一跳。
嚷嚷道:“原来,我们天云圣地的大师兄,怎么跑去雪山出家为僧,难不成一个陈家的女人抛弃了他,他就要离世不成?”
说起王强跟掌教的事,便是玉尊心里也有火。
只是掌教自己乐意,她跟剑尊几人也没办法,更不要说,这里还有一个不爱管事的孟老头。
在她看来,眼前的老人巴不得掌教早早放下天道峰,外去周游世界。
一甩手,这上上下下,大小事务再也不用操心了......留着她们在这里苦苦地煎熬。
想到这里,玉芙蓉又骂了一句:“留下我们在这里,可怎么活呢!”
孟老头一听笑了起来:“你变着法子跟我喊,也没用,那药你们每人只有一粒,剩下一粒是我那徒儿的,天王老子来,也不给。”
又不是美酒,又是精致的小菜,再加上一番哭闹,顿时让孟老头看穿了玉尊的心思。
冷冷地笑了笑:“他独孤望想要破境,你自己想办法去,别再想踩在我徒儿的身上,往上爬,没门。”
“早知如此,他们师徒当年做的那些丑事,一路追到白雪城的司马家中,只是为了一片进入秘境的铁牌,呵呵,报应啊......”
这事玉芙蓉也知道,甚至天云山从掌教到弟子无人不知,这事已经成了一个笑话。
明明费尽心思抢了别人的机缘,可最头来进入秘境西门无痕的妹妹,还得靠着被抢了牌子的李修元,才活着回来。
当年那事才过去几年?师徒两人又急不可待地将掌教赶下,执法长老成了天云圣地的掌教。
这事,在其他三大圣地看在眼里,都成了笑话。
玉尊幽幽地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掌教从我这里求不到,自然会变着法子来找你的麻烦,你想想如何应对吧。”
孟老头一听大怒,当下跟王强传音道:“小子,你离开之前来见老头,给雪山的老和尚带一件礼物去......”
正在窗前发呆的王强一听,随后回道:“弟子谨记,多谢前辈。”
孟老头双手一摊,得意地笑了笑:“他不是有种吗?让他去雪山深处,找那老和尚要去。”
被逼得没办法,孟老头当下做出了决定,剩下的二粒丹药,一粒给王强,一粒给白雪城的司徒静云。
这两个都是竹峰的弟子,眼下玉尊用不上这灵丹,自己的宝贝更不会要。
即便如此,他也不会便宜了这师徒两人。
虽然灵丹是玉尊用李修元带回来的万年神药所炼制,可最后出炉之时统统给了孟老头,算来算来,还剩下一粒。
却不知道,玉尊根本就没吃这丹药,便去渡劫了。
玉尊闻言之下,心里却苦笑不已,这下可好,面前的孟老头宁可玉碎,也不愿意成全掌教,她也拿孟老头没办法。
毕竟,天云山上下,没有一人敢惹这老头。
孟老头叹了一口气,看着玉芙蓉正色说道:“做人要知足,要感恩,你们几个吃的灵丹都是我那徒儿带回来......”
“他独孤望凭什么要我徒儿的东西?原本我是留给李修元的,这下给你们逼的,让他去雪山找老和尚啊!”
玉尊叹了一口气,当下不再说什么,只是端着杯子又喝了一杯酒。
她也明白,自己能恢复青春容颜,完全是因为李修元当年带回来的那株万年神药。
这天云圣地要不了多久,几个吃了灵丹的尊者都有机会破境到更高的修为,长生,不再是梦想。
而掌教独孤望想要突破那传说中的门槛,怕是很难了。
打又打不过,说又说不赢,想想,真的是报应。
想到这里,玉芙蓉笑了起来:“你不会舍得让王强出家,跟着老和尚修行吧?”
“不然呢?”
孟老头瞪了她一眼,骂道:“一个好好的孩子,给你们整得成天魂不守舍,我不让他跟着圣人学佛法,难道跟独孤望学着如何害人?”
“噗嗤!”一声。
玉芙蓉刚刚含在嘴里,还没有咽下的一口灵酒,瞬间喷了出来。
......
秋风瑟瑟,却挡不住王强北去的脚步。
在见过孟老头的第三天,一大早天还没亮,便牵着一匹马儿离开了天云圣地。
因为孟老头怕药尊将灵丹之事告诉独孤望,于是早早让王强离开。
怀里揣着两粒万金难求的灵丹,王强心里激动不已......孟老头让他看着司马静云吃下这粒灵丹再去雪山。
见到老和尚之后立刻吃下另一粒灵丹破境渡劫,如此一来,就算是天上地上,独孤望也没地方去寻找这样的灵丹了。
若不是药尊上门为了新的掌教讨药,孟老头打算等到王强再修行五十年,再给他这粒灵丹。
这下好了,一拍两散,谁也别想惦记。
万年神药,就算独孤望踏遍玄武大地,怕也寻不到这样的宝贝。
而王强做梦也想不到,这一趟雪山之行,不仅仅是为了去见圣人修行佛法,还是他踏破眼前这道门槛的修行。
不仅仅是他,连着竹峰的师妹,司马静云怕也会在一日之间,破境渡劫,成为一个跟他差不了多少的合体境大修士。
想到这里,王强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拍了拍马儿:“乖乖的,带我离开,到前面再撒欢去。”
第三百五十二章 当年的血,楼兰行
沉睡的天云山还没有醒来,王强便已离开了数十里。
冰冷的秋风迎面而来,却挡不住他的万丈豪情,在竹峰上煎熬了不知多久,就像死过一回的王强,瞬间活了回来。
曾经天云圣地的天师兄也好,那个毁了婚约的楼兰陈家小姐也罢,对他来说,都是身后的秋风,无法再影响他的心境。
他已经等不及赶到白雪城,亲眼见证司马静云一日之间破境渡劫。
更是等不及见到雪山深处的老和尚之后,踏进那道传说中的门槛,从此以后,跟掌教也好,跟西门无痕也罢,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因为孟老头告诉他,以他和司马静云当下的修为,怕是炼化不了灵丹的十分之一。
换句话说,往后百年之内,他和司马静云都不用再为修炼的灵药发愁了。
直到远远地离开之后,王强才仰天狂啸了几声,将憋在胸口数年的那口郁郁之气尽情地释放出来。
......
就在王强离开三日之后,一袭青衫的剑尊胡不归下了天剑峰,来到藏书楼中。
孟老头正躲着闭目养神,嘴里却说了一句:“难不成,你也是跟药尊一样,为了天道峰来找老头的麻烦吗?”
一粒灵丹,让原本将要老去的胡不归也恢复了的生机,别说破境,便是模样也回到了中年人的模样。
而在孟老头看来,这都是他们欠李修元的人情。
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胡不归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了笑:“不如,我替掌教收王强做关门弟子,如何?”
“可惜了......”
孟老头摇摇头,冷冷地回道:“诸尊不知少年好,只将恶狼当成宝,你若去年说出这话,还有一线希望。”
“怎么说?”胡不归闻言一惊,眉头轻皱之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从现在开始,你们已经不配做王强的师尊了......”
孟老头叹了一口气,淡淡地说道:“不出两月,雪山上的老和尚便有可能收王强为徒,天云圣地,从此无人再配做他的先生。”
说完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剑尊说道:“警告你,也警告天云山有心之人,谁敢在王强去雪山圣地的路上害他,我会亲手灭他全家!”
胡不归一听,忍不住皱眉问了一句:“王强不是在竹峰吗?他打算何时动身前往雪山?”
“你不用套老头我的话,那小子怕你们害他,早就偷偷溜走了。”
孟老头伸展了一下腰身,继续说道:“当年你们害我的徒儿,我认了;某人怂恿楼兰的陈家退了王强的亲事,老头也认了。”
清了清嗓子,老人正色说道:“这一回,谁敢再去害王强,你让他试试老头我的怒火,他们谁人能接得下来!”
胡不归闻言之下,先是一惊,然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苦笑道:“若这是掌教的意思呢?”
“屁话,那是你们的掌教,不是老头我的。”
孟老头摇摇头,冷喝道:“若不是看你们一个个没出息的模样,就凭他们师徒当年害了我徒儿,又害得掌教离家出走,老头我一掌就废了他!”
这一回,孟老头连茶都没煮,就出声赶人了。
厉声说道:“你们一个个都是看到了那道门槛之人,要不了多久就能破境,别一个个跟没有骨头的女人一样,让老头我瞧不起。”
胡不归闻言之下,一时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他是在药尊不甘心之下,让他来替掌教做说客,打最后一粒灵丹的主意。
谁知还没把话说出口,便被孟神通骂了一个狗血淋头,一时竟无言以对。
孟老头冷冷地笑了笑:“好好想想,我那徒儿受了你们谁的人情,你们谁又报答我徒儿的再生之恩?”
挥挥手,孟老头骂道:“滚蛋,别再让我看到你们这副怂样。”
胡不归心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知道自己是白白挨了一回骂,王强早就离开了天云山,药尊还蒙在鼓里。
想了半晌,放下手里的灵酒搁在桌上,一句话不说,往楼外走去。
孟老头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记住我的话,不要去打王强那小子的主意,你们不配!”
胡不归气得差一些,便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直到出了藏书楼,望着渐渐阴霾的天空,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心道若是王强真的做了圣人的弟子,只怕天云山上的几个老家伙,真是再也不配做他的师尊了。
心里喃喃自语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郁闷之下,胡不归再也没有心思去天秀剑见药尊,而是回了自己的天剑峰。
只是在路上,将孟老头说的这番话,跟天秀峰上的药尊传音说了一通。
最后警告道:“师妹你得警告那师徒两人,别想打王强的主意,否则孟老头发起火来,估计掌教也别想做了......”
玉芙蓉一听,忍不住惊叫一声:“这么快,王强那小子真的离开了竹峰?”
“你说呢?”
胡不归冷冷地回道:“换成是我,我也怕死,肯定早早离开......只怕唯有做了圣人的弟子,才不敢有人去打他的主意。”
玉芙蓉闻言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连连苦笑道:“这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掌灯时节,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跟天道峰的掌教传音,把孟老头的决定,王强已经离开之事说了出来......
只不过,失望之下的女人,却在一番唠叨之下,忘了把孟老头的警告说了出来。
不管是药尊还是剑尊,都以为那只是孟老头一句玩笑话,以为掌教不会做出格的事,以为那已经离开了的少年,不会再归来。
......
夜已深,整个楼兰城已沉入浓浓的夜雾之中,杏园里没有一丝的声音,连树上最后的寒蝉也已噤声。
这个时候,王强还在来楼兰的路上。
奉了孟老头的命,他给城主大人司徒天行带了一封信,还有一些话也要当面问清楚城主大人的意思。
于是,原本不想来楼兰的王强,便不得不往此走上一回。
杏园中的主人、侍女都已经入睡,一只信鸟飞来落在花厅的窗边,一只纤细的手伸手抓住了鸟儿。
取下一封书信之后,取了一碟灵米放在信鸟的面前,也不吭声。
鸟儿一路而来,早就饿了,当下也不管主人的心思,低头往碟子里的灵米看去。
默默地,看了二遍手中的信函,一只如女人一样的手伸向桌上的油灯。
随着一团火焰燃烧,这世间便再没了什么秘密。
当年这片土地上流了太多的血,且不说之前,光是李修元接手之后,便血流无数。
只是岁月悠悠,有些人已经把当年之事刻意忘却。
曾经的鲜血已经渗入了杏园的黑土之中,后来城主大人受了李修元的委托,在这里种下无数的杏树,将这里的春天变得满园芬芳。
坐在花厅里的主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其一是当年陈家的灭门惨案楼兰城中人尽皆知,便是过去了这些年,依旧时不时有老人提起来,用来警示自己的后人。
让人好笑的是,该忘的那些闲人偏偏忘不了。
而当年的主人,却如那茶楼里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好了伤疤忘了痛,从上到下,刻意将这一抹血泪从他们的记忆中抹去。
也只有在这秋凡瑟瑟,天地一片肃杀之时,那些埋藏在地下十数年的血腥,才会在这寂寞的夜里。
从那开裂的草坪之下,从那一片片青石板下,从那一道烙印着杀气腾腾的法阵之中,偷偷地溜出来。
而这种淡淡的气味,如烟尘一样的血腥也只有那从死人堆里钻出来的修士,才能够闻出来。
只不过,坐在花厅里的人显然不喜欢这样的气味,跟春天的杏花比起来,这确实不是什么好闻的味道。
夜更深时,花厅里来了一个黑衣人。
隐在窗边的,一身白衣胜雪的男人嘴里轻轻地说了一通话,交代了一些事情。
黑衣人点头回道:“这事,就交给城外的那些家伙去做好了......”
挥挥手,白衣男子挥了挥跟女人一样的手指,让黑衣人离去。
就像在他的眼里,即便是这里当年死了再多的人,那些血也不是他所为,也染红不了他的手。
同样,只要他不愿意,他可以抽身离去,这里再有鲜血也溅不上他的白衣。
夜更深,里面传来了一声呼唤,窗前的男人叹了一口气。
嘴里嘀咕几句,一抬手灭上桌上的油灯。
......
秋风虽起,好在还没有降下绵绵秋雨。
原本迷茫傍偟不知道自己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的王强,在离开天云山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
踏着一城的秋风,于巳时一刻,王强牵着马儿进了城主府的大门。
正好遇上将要出门的师爷宋千山要出门,王强在护卫的介绍之下,赶紧跟师爷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师爷闻言之下,当下让护卫牵着马儿去喂,也不出门办事,带着王强来找城主大人司徒天行。
司徒天行虽然不认识王强,好在王强带来了孟神通的信。
看了来自天云圣地的来信之后,司徒天行让师爷自己去忙,他有一些话要跟王强聊聊。
当侍女给王强端上一杯热茶之时,司徒天行已经将孟老头的来信看了二遍,脸上露出一抹奇怪的笑容。
想了想,看着王强问了一句:“如此说来,你便是被楼兰陈家退了婚的那家伙?”
王强淡淡一笑,放下手中的茶杯,回道:“没错正是在下,眼下我连天云圣地的大师兄也不是了......”
跟当年李修元一样,王强没有在司徒天行面前隐藏自己眼下的身份。
在他看来,自己就是一个平凡之人,一个要去雪山修佛闻道的修士而已。
司徒天行放下手里的信函,哈哈大笑道:“你这性情让我想起那已经离开了十来年的李修元,也不知道他何时会回到这里。”
王强脱口说道:“我家大人说,那兄弟跟楼兰的情缘还没了结,怕是早晩还得回来一趟。”
司徒天行闻言一愣,随后叹了一口气道:“他要是回来,我就有盼头了。”
王强听了这话有些不对劲,当下忍不住问道:“难不成,我那兄弟还欠了城主大人的钱没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