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八十八章 风中一剑
独孤绝的宝刀破风而来，吹得李修元的一身黑衣猎猎作响。
李修元手中的轮回剑刺破虚空刺中了独孤绝的宝刀。
神剑宝刀一相逢，来自白雪城的刀便无法再进一丝，隔着三尺之地，却不能伤到李修元。
怒吼声中，独孤绝的整个身躯如同疯虎一样，继续往前挺进，宝刀收回再斩。
于刹那封杀了李修元的身前身后，就算有一枝铁箭飞来，也休想救下瞎了眼的少年一命。然而，李修元却在这个时候往前再踏一步，用手中的轮回剑硬扛状若疯虎的拼命一刀。
宝刀如闪电落下，以情势来说，愤怒中的独孤绝要一刀劈开少年的身体。
只是，看破也能斩破的李修元已经出剑！
一道比宝刀还要快上许多，比闪电还要快上一分的剑光后发先至，刺中了独孤绝握着宝刀的手腕。
在独孤绝的眼中，穷途末路的少年，无论自己使出哪一招都无法接下。
在这之前的瞎了眼的少年还像孤魂野鬼一样，在他面前只有躲闪的份。
然而......“叮！”的一声，却打破了一切的变数。
被他逼入了死角的瞎子，眼见一刹那就要命丧黄泉，却以绝不可能的速度挡下了他的宝刀，刺中了他的手腕。
一抹鲜血终于在风中飞溅，独孤绝更疯了！
只是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遇到一个能让他拼命对手之下露出的疯狂，甚至他不屑去看手上的伤势。
他知道，所有的人都猜错了！
眼前的少年不仅身怀妖法，一身本事更是恐怖得与他不相上下！
只是，这已经来不及了......他甚至明白为何王笑虎会死在少年的剑下。
看似手腕中剑之下已经无力握刀，宝马好似断线风筝掉进夜雾之中。
独孤绝的右手臂像是一条死蛇，正在无力地垂下......
当更多的夜雾侵蚀而来的瞬间，受伤之下的独孤绝却改为双手握刀，于刹那之间将正在跌落的宝马捡起......
跟着身化游龙，一刀接着往离他不到三尺之地的李修元捅来！
惊天的反转，只是短短的一刹之间。
于电光石火之间捅出的一刀，虽然没有自半空中劈下那般狂暴有力。但是，只要眼前的李修元被他捅在身上，一样会死人。
浓浓的夜雾，再次被来自白雪城的独孤绝捅出一个窟窿，风中一刀，往李修元而来。
不论是谁，当下都会处于短暂的震惊之下。
根本来不及回应如此疯狂的一刀，四周的黑雾出现短暂的一滞，接着发出“轰隆......”一声爆裂之声。
一声爆炸打断了独孤绝所有的幻想，受惊之下甚至顾不上往前捅出一刀的结果，断然往后退出数十步。
便是一边往后退出之际，独孤绝也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发生的一切。
自己于刹那之间变招，少年依旧躲了过去，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果？茫茫黑夜之中，突然响起一声爆炸，打破了四下的寂静，也打破了他必胜的信心。
好似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又好像只是眨眼之间。
“呵呵......这怎么可能？”独孤绝发出一声诡异而惊悚的冷笑。
自言自语道：“枉我纵横一世，竟然会败在一个没有灵气的瞎子手里，这怎么可能，老天是不是瞎了眼！”
远远的，趴在草地上，两个没有名字的黑衣青年大吃一惊。
当他们看清楚一切之后，两人齐齐松了一口气，自己来了八人埋伏眼前的少年，最后只剩下自己两人。
不对，北地双鹰残了一个，还有一个重伤之下双双离去。
只剩下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独孤绝了。
如此两人也要瞬间断了发财的心思，开什么玩笑，那么厉害的同伴都死了，他们俩跟蚂蚁一样，没什么分别。
夜雾之中，李修元渐渐显现身形。
远远的看着疯癫之中的独孤绝，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地等待敌人的下一回进攻。
他有些疑惑，这家伙究竟是如何从自己的神符之中躲过去的。
独孤绝叹了一口气，看着李修元说道：“这一战还没完，谁死谁活还不知道，你也不用高兴得太早了一些。”
李修元也回道：“没错，你见过我的剑，如此我也不好放你活着离开，毕竟，杀手也有自己的尊严是不是？”
独孤绝撕破长衫的一角，将手腕包扎起来，又吞了一颗丸，喝了一大口烈酒。
李修元默默注视之下，没有出手。
灵药入腹，独孤绝于刹那之间感觉到身体里有无尽的力量正奔腾而来，吞吐之下，将这一方世界的天地灵气召来。
面无表情用左手握着宝刀，不，应该说是用双手握刀！
如此一来，他受伤的手腕不再颤抖，手里的宝刀稳如泰山！
虽然手腕上的伤势依旧会让他感受到痛苦，不过跟当下的决死一战的心情比起来，实在算不了什么。
手腕上的鲜血之前染红了衣衫，可是包扎过后的独孤绝却霸气十足，恢复了绝世英姿之下，他才是一方世界的霸主。
而这个时候，李修元却弯下腰来，往火堆里扔了些枯枝，生怕这堆火熄灭了。
往前踏出一步，看着眼前的少年，独孤绝股用强悍的姿态低吼一声：“你的妖法，仅此而已吗！”
李修元摇摇头：“你受伤了，而我气势正旺，你如何胜我？”
吞了一粒凡药，喝了一口烈酒，独孤绝将一身的气势恢复到了巅峰之境。
就算先前，他在与少年的攻势中手腕受了轻伤，那却不足以要了他的性命，更不可能让他如野狗一样逃走。
同样，李修元也没有打算暂避刀锋的意思。
一身佛门肉身之力的他，最擅长的便是近战，况且他知道自己以后还会遇到更强大的敌人，他怎么可以在独孤绝的刀前退缩？
况且，他一身的本事还没有施展出来
双脚踏破薄薄的冰雪，这一刻的大地在独孤绝的脚下摇晃，泥土里有一些细细的裂缝往四周蔓延开来，看上去就像是无数的蛛纹。
只是片刻之际，他脚下的泥土迸裂，石子青草泥土四处溅飞，手中的宝刀发出一声呼啸，一阵飓风往李修元斩去！
看着夜雾中如鬼魅一样的身影，李修元手中的轮回剑瞬间有一道光芒闪耀，在身后火焰的光芒照耀之下，骤然明亮无比。
刹那之间，独孤绝借来了这一片世界的天地之力。
天地间的灵气灌入双臂之中，沉重的宝刀在身前斩出一道滚滚而去的洪流，刀光汇成的洪流所过之处，冰雪纷飞！
小溪前的夜雾骤乱，一道闪电破雾而出，须臾之间斩进了滚滚而来的洪流之中，狠狠刺进无数的刀光之中。
“轰隆！”一声巨响。
如疯虎一般的独孤突然感觉到一道无可抵御的巨力，顺着手中的宝刀而来，接着往自己的手臂，往胸口蔓延而去。
两人硬拼一招之下，合体境的老人如被重击，身体重重一挫，然后往后连退了数步。
脚下的冰雪青草更是漫天乱飞，他感觉到自己的双肢已经插进了大地之中，跟这一片草原化为了一体。
一剑斩雪使出，破了敌人疯狂的刀势，李修元的脸上并没有露出什么喜悦的神情。
这是他第一次面对一把如此恐怖的宝刀，他甚至在想，倘若用这宝刀铸箭如何？会不会一箭要了这家伙的命？
冷冷的，独孤绝的眼睛渐渐眯了起来，看着李修元问道：“这是什么剑？”
李修元面无表情地回道：“剑，轮回剑！”
夜雾渐渐重新合拢，风中只剩下一把宝刀，一柄长剑。
李修元看着眼前这一道黑白身影，静静地说道：“如果我是你，这会扭头逃走，然后选一处上好的坟墓钻进去，等着死亡到来的一刻。”
别的话他不想多说，一剑斩雪，这可不仅仅是一剑斩雪！
从离开了芙蓉镇之后，他斩出的一剑，可以是一剑的雪！
也可以不只是一剑斩雪！
在五域的天山之上，冰河面前，即使他在师父的面前将自己封进山洞之中，助他渡化凡之劫。
可是那时的一剑斩雪，依旧还是一剑斩雪！
便是在修罗天域斩了大楚的皇帝，斩了魔山下的魔王秦千山，那一剑斩雪，还是一剑斩雪！
直到他去到那片神秘的山林，直到他在芙蓉镇的云起寺上修佛一年，见天见地见众生，也看见了自己之后。
再斩一剑，便不仅仅是风雪中的一剑！
而是有了一些法则之力。
一剑斩雪，自千年之前的大秦雪山之而来，穿过了无数的黑洞，越过了无数的时空。
斩在独孤绝的宝刀之上，实在难以想象，这一剑之中究竟蕴含着多少的法则之力。
身陷夜雾中的独孤绝，也直到眼前才知道。
原来瞎了眼的少年最强大的手段，并不是那些他看不见的妖法，而是眼前这把快要锈穿掉下来的长剑。
玉龙雪山上的长老的传信没有提到少年的剑，那便是连雪山上的人也没见过少年的剑。
而今夜的独孤绝看到了。
少年静静地伫立于火堆之前，毫不掩饰手中铁剑的威力，堂堂正正向来自白雪城的杀手宣战。
一边凝聚一身的灵力，独孤绝一边问道：“这把剑，玉龙雪山上的那些家伙没见过？”
“他们不配。”
李修元看着他冷冷的说道：“我离开的时候警告过他们，再派人来追杀，便等着给他们一个个收尸。”
独孤绝闻言一惊，随后哈哈笑道：“好好好，果然连雪山上的那些蠢货也被你骗了。”
摇摇头，李修元说道：“我没有骗他们，只是他们不值得我出剑而已。”
正如他所言，从头到尾都是玉龙雪山的弟子、长老们自己脑补自己是使了妖法，如此，自己不如顺了他们的心意。
独孤绝这一瞬间听懂了李修元这句话的意思，不由得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细细想来，换成自己怕也不屑与他人解释自己的修为，你们想说我身怀妖法，那便是妖法吧。
眼前少年手中的锈剑，确实是一把好剑，否则根本无法抵挡住他凝聚了天地之力的一刀！
想了想，独孤绝面无表情说道：“之前我一直以为，除了三好老人的剑，世间有谁能接下我这一刀？”
李修元闻言一愣，脱口问道：“谁是三好老人？”
第四百八十九章 神魔一剑
独孤绝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那个老头是我的邻居，也是一个独行侠，后来却去伏击一个天云山名叫王强的修士。
“王强......”
闻言之下，李修元如被雷击，忍不住问道：“那他确实不要脸，王强那家伙才什么修为？”
默默地，李修元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以王强那样的修为，在一个合体境老人还是杀手的伏击之下，就算不死也得重伤。
独孤绝吸了一口气，苦笑道：“他在断肠崖上，将那小子一掌拍下百丈悬崖，原以为那小子死了......”
“却没有想到，最终却死在前往银川城的路上，这事便是白雪城也无人得知，这是另外一个家伙告诉我的......”
独孤绝摇摇头：“那家伙原本是个算命先生，却因为去打那王强小子的主意......我以为三好老人死了，我就是唯一的存在啊......”
听到这里，李修元才松了一口气。
心道这家伙果然有几分骨气，被师妹退婚之际，便痛定思痛，拼了命的修行了。
独孤绝叹道：“那算命的算到三好老人不宜出门，他依旧去了，最后死在天云山的弟子手里，想想真是一个笑话啊！”
一边说三好老人的故事，独孤绝一边回想适才跟李修元的拼命一刀。
于电光石火之际，他甚至没有看清那一剑究竟从何而来，自己的宝刀便被对手一剑刺飞，破了他的绝刀。
一道恐怖的力量，顺着他的宝刀往他手臂和身体蔓延而来。
这是他遇到最不可思议的一剑，因为这是一道纯粹的力量，而不是如他这般凝聚了天地灵气的一刀。
他甚至想不能，问世间有哪个修炼了肉身之力的修士，能破去他的一刀。
如此，他很不甘心。
李修元没有说话他与王强的关系，以后，他也要试着跟这一方世界的朋友们一一去念，断念。
不让自己的因果，落在别人的头上。
想到这里，他看着面前的独孤绝说道：“此战已终，你走吧！”
“我们还没有分出胜负，我如何离开？”
独孤绝喃喃说道：“想不到你竟然还藏着如此恐怖的力量，这一剑的速度，力量，我自叹不如。”
李修元摇摇头，冷冷地回道：“我说过，如果你现在连夜往白雪城赶，凭你一身的修为还能回到家中交代后事，然后等死......”
因为独孤绝提到了王强，而王强竟然还活着，并且杀死了害他落悬崖的三好老人。
于是，他决定放弃让这家伙去品尝万蚁钻心的滋味，刚才那一剑，便已经结束了一切。
独孤绝再闻李修元说的这番话，禁不住瞬间动容。
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说我已经输了？可我还站在这里。”
“不是输了，我之前说的是你死了！”
李修元取出一方手巾，仔细地擦拭手里的轮回剑，然后缓缓将其还鞘，然后收了起来。
望着远方依旧有星星火光的牧民营地，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幽幽地说道：“我很怕死，更不要说我身后带有两个徒儿，既然你想要我的命，我也只好先要你的命了。”
独孤绝摇头说道：“我的命很硬，只怕你拿不走。”
李修元拍了拍手，示意自己手中无剑。
然后冷冷地说道：“说实话，我是看在你跟我说了一个还算不错的故事，我才改变主意，让你回家的，你可以继续跟我出手。”
远方，趴在草地上的两人沉默不语。
两人眼睁睁看着合体境的大修士，于刹那之下接下少年霸道至极的一剑。
又见少年竟然收起了手里的长剑，于是明白在那道恐怖一剑之下，独孤绝只怕内腑经脉俱已重伤。
如果换成他们两人，此时便应该接着再来一记雷霆攻势，哪里会放着要自己性命的家伙离开？还跟他聊了一会闲话？
只是两人心里虽然疑惑，也不敢吭声，只是警惕地望着不远处的两人。
在两人看来，一个是在刀口上舔血大半生的冷血杀手，一个是跟他们差不多的少年。
之前他们被独孤绝的暴戾冷血所吸引，却忘了眼前的少年是一个已经解决了五个同伴的狠人。
夜渐寒冷，两人不得不裹紧了身上的兽皮披风，只露出一双眼睛。
手里的宝刀是独孤绝最强大的手段，直到少年擦干长剑收起来，他双手紧紧握着的宝刀也没有松开。
自己拼了命，凝聚了天地之力的雷霆一击，眼前的少年却没有死。
而他却有一种力不从心，甚至无法再凝聚天地之力的错觉，难道自己真的受了重伤？可是他呼吸之间，却无法察觉。
一边跟李修元对话，他一边试图找到心里的疑惑，并想想自己该用什么样的招式来解决眼前这个麻烦。
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越气。
自己是一个合体境的修士，还是一个纵横万里无敌手的独行侠。
一个杀手，也要有自己的尊严，怎么可以像一条野狗一样，从少年的面前转身逃走！
更不要说，黑暗中还有两个小屁孩在默默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倘若今夜自己就此离开，就算不死，只怕传出去也会让江湖上的同行会笑死了。
想到这里，他再不顾手腕上伤口传来的刺痛，怒吼一声双手握刀破空斩出，往不远处的黑夜挥刀而去。
“啊......”
两个趴在草原上的家伙，忍不住轻呓一声。
他便万万没有料到垂死挣扎的老人，最后一刀不是劈向火堆前的少年，而是往少年身后不远处的帐篷而去。
两人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纸修士，竟然跟银川城的两个家伙一样，不顾身份，不要脸地往那帐篷扑去。
他要杀死睡梦里的少女，他要眼前的少年回身去救少女，然后死在他的刀下。
而对于李修元来说，入魔之后，好不容易活下来的西门梦蝶便是他的命。
从芙蓉镇小蝶儿在外遇险之后，他便发誓要保护她，不让世间的风雨刮到她的身上。
更不要说，在蓝田镇上小蝶儿和乌鸦遇到土匪，也把他吓了一跳。
眼见面前的独孤绝如疯虎一般往帐篷里扑去的时候，李修元甚至没有移动脚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轻轻地说了一声：“一个死人，还要伤人！”
而独孤绝却没有理会他，而是以惊人的速度，草原上的寒风吹拂着他的一袭黑衫，衣袂呼呼直响。
听在两个银川城的青年修士耳中，却如同那送葬队伍里的白幡，在寒风中呼呼直响。
吓得他们胆颤心惊，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李修元嘴角微微动了动，不知说了一句什么样的话。
独孤绝眉头一挑，身如闪电，手里的宝刀已经够到了帐篷的帘子，就在他挑开帘子的刹那之间......
“嗡......”一声响起。
一道黑色的闪电自帐篷里射出，如黑云压城的夜空之中，骤然落下一道死亡闪电......
甚至连刀挑帐门的独孤绝还没有看清楚......
而趴在远处的两个青年修士却将眼前发生的一幕看得仔仔细细......
火堆前的瞎子少年从独孤绝出刀之际，连动都没有动一下，更不要说转身扑向帐篷去救下睡梦之中的女孩了。
一道闪电先是斩中了独孤绝的宝刀，宝刀发出一声哀鸣，瞬间断成了数截......
闪电于斩断宝刀之际，继续往前，如在两人眼前斩出一道恐怖的神魔之剑！
还没等独孤绝发出一声惊呼，这一道如闪电般的神魔之剑，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剑已经将他的神海刺穿！
夜雾里响起一道剑鸣，直到刺穿了独孤绝的神海，这一道剑鸣才传进趴在草原上二人的耳里。
双手握着宝刀，欲要用睡梦中的少女来要挟李修元的独孤绝，失算了。
风中响起一阵嘶啦的声音，就像一把巨大的铁锤重重地砸在石板之上，石板瞬间裂开，然后四分五裂。
如闪电一样的神魔剑气，噗哧声中如刀切豆腐，便刺穿了一个合体境修士的神海。
状若疯虎般冲上来的独孤绝身体重重一震，脸色骤然变得惨白，“哇！”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一身的黑衫。
眼望远处牧民营地的星星火光，李修元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道：“我说过，你如果现在扭头回家，还来得及交代后事......”
却没想到这家伙死活不相信他的话，竟然想用小蝶儿和乌鸦的性命来威胁自己。
莫说乌鸦手中还有一把神剑，便是他在帐篷外布下的那一道阵法，也会斩了只剩下半条命的独孤绝。
两个趴在草原上的青年修士，眼见独孤绝连吭都没吭一声，便被帐篷里的一剑斩飞。
跟着合体境的肉身竟然如被砸碎的石板一样，在风中哗啦一声裂开，跟着碎了一地。
这还没完，一团火焰腾空而起，在夜雾中燃烧开来。
“师傅，你这是让弟子在梦里也要发财吗？”
揉着眼睛，乌鸦摇摇晃晃从帐篷里走了出来，打了一个哈欠，将地上的空间戒收了起来。
然后连滚带爬，往火堆边的李修元扑来：“发财了，乌鸦大爷做了一个发财梦，果然有人来送钱了！”
趴在远处的两人互相看了一下，齐齐趴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
两人万万没有想到一只乌鸦，也能斩了合体境的老人。
让两人想不到的是，其实在乌鸦出手之前，独孤绝只剩下半条命了。
凝聚了时间法则，生死法则的一剑，于瞬间便斩去了独孤绝一半的生机。
就算独孤绝立马扭头而去，回到家中也是死路一条，普天之下，除了梅山圣人出手能保住他的性命之外。
无人能将他从死神手中救回，这也是他连头都没回的原因。
乌鸦已经醒来，一会要轮到这家伙守夜了。
手握神剑的乌鸦，又怎么会害怕一个将死的老人？这是李修元的明算。
于刹那之间，算死了原本可以迟些日子再死的独孤绝。
黑暗中的两个青年对望了一眼，心道等着天亮之后，一定要去拜师，不能放过了眼前的少年。
李修元看着满心欢喜的乌鸦，想了想将茶壶茶杯取了出来，摆在火堆的面前。
摸着他的脑袋笑了笑：“既然你醒了，我就陪你再喝一杯茶。”
乌鸦嗅着风中的血腥之味，忍不住问道：“师傅，斩了几个土匪？”
第四百九十章 要拜师，梅山春意
这一夜的乌鸦最是开心，倒不是因为在帐篷外打扫了战场。
而是因为吃了几个灵桃，他居然能斩出那一记神魔之剑，斩杀了来自白雪城的独行侠独孤绝。
虽然这家伙已经在师傅手里丢了半条命，他依旧很开心。
清晨便有淡淡的阳光落下，草原上依旧寒冷。
乌鸦和小蝶儿躲在帐篷里睡懒觉，李修元早起洗漱一番，生火煮了一锅粥。
眼见李修元出来生火煮粥，两人在草原上吹了一次寒风的家伙才牵着两匹马儿远远的靠了过来。
不等两人靠近火堆边上，李修元便问了一句：“昨天夜里，为何不见你们出手？”
两人吓了一跳，微带讶异回道：“我们又不是杀手......你怎么知道的？”
犹豫了一下，其中一个长得稍高一些的男子说道：“我们来自银川城，只是跟着来看热闹的，想要......”
没等他把话说完，其中一个男子接着说道：“我们想跟你学学妖法，拜你为师。”
“没错，请你收下我们两人吧。”
高个男子认真地说道：“我们也想变得更加强大，找一个厉害的师傅。”
听了两人话，李修元先是一愣，随后明白了过来。
合着这两个家伙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收拾那几个杀手，如果自己不小心死在几个杀手的刀下，还能分些好处。
如若不然，就想办法来拜自己为师。
这个算盘怕是小蝶儿和乌鸦都想不出来，李修元想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道：“坐下来吃一碗粥吧，看你们冻了一夜，我还想着是不是等下半夜再动手来害我那小徒儿？”
对李修元来说，守不守夜都无所谓，他只是要乌鸦和小蝶儿培养一个好的习惯。
两人愣了愣，一时说不出话来。
“师傅，这两个家伙是杀手，砍了他们的脑袋！”
乌鸦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指着两个家伙说道：“别以为乌鸦大爷没看见你们，趴在黑暗图谋不轨，要不是师傅不让出手......”
想了想，乌鸦也不吭声音了，这里有师傅做主呢。
“师弟！”
帐篷里的小蝶儿大叫一声，走了出来：“杀手在哪，小蝶儿一巴掌拍死他！”
两个家伙一看情形不对，没想到眼前的少年温润文雅，两个徒弟却跟杀神一样，一个比一个厉害。
只是两人也拉不下脸来，只好讷讷说道：“我们不是杀手……”
李修元跟小蝶儿挥了挥手：“去洗漱一下，吃完了粥我们还要继续赶路。”
小蝶儿哦了一声，一手抓起乌鸦往小溪边走去。
等两人蹲在溪边的时候，乌鸦才掏出两个空间戒塞到小蝶儿手里：“这是昨夜来找师傅麻烦的，师姐收着。”
小蝶儿一愣，随后笑道：“来了几个？”
乌鸦摇摇头：“等我醒来的时候只剩下一人......这两个家伙昨天夜里没敢露头。”
小蝶儿有些生气：“师弟，我昨天醒来守夜的时候，你为何不告诉我？”
乌鸦嘿嘿一笑：“我怕师姐睡不着觉......”
两个小家伙在小溪边分钱，李修元打了两碗粥搁在两人面前，问道：“说说吧，你们也是雪原圣地的弟子？”
“我们还不是圣地的弟子。”
高个的男子小心说道：“我叫丁不二，这是我弟弟丁小西，请先生收我们为徒儿。”
“我不会再收徒儿了。”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不过你们既然来找我，我倒是可以给你们推荐一个圣地的长老，你们可以去找他。”
莫名其妙之间，李修元突然想到了欧阳轩。
人心使然，换成自己或许也会想来凑个热闹，更不要说两个还没有踏入圣地的青年男子。
丁小西一愣，脱口问道：“先生认识圣地的长老吗？”
李修元点了点头：“先吃粥，我再慢慢说给你们听。”
......
师徒三人行走在前往梅山的路上，踏着茫茫的草原沐浴微寒的春风。
梅山上的欧阳夏云已经收到了来自银川城的飞鸟传书。
跟欧阳轩想的一样，欧阳夏天将这封信递给了云紫衣，匆匆看了一眼之下，云紫衣便急匆匆来到大殿里找师傅。
远远的，便惊叫一声道：“师傅，有小贼的消息了......啊，师傅快出来！”
少顷，云天虹出现在窗前的桌边，看着惊惶失措的云紫衣笑道：“好好说话，哪来的小贼？”
云紫衣飞掠过来，一把抱住了云天虹，红着小脸将手里的来信塞到师傅的手里。
嘻嘻笑道：“没想到小贼竟然要来梅山了。”
展开来信，云天虹细细看了一遍，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毕竟她跟云紫衣不同，在她看来，圣地的掌门断不会因为一个少年特意跟自己写这封信。
毕竟人在路上，要不了多久就会行至梅山......难不成，路上会有意外？
只不过，有了李修元确切的消息，对她来说可算是一桩喜事，别人或许会认错人，她相信欧阳轩不会。
两人当年在天云山生死一战，只怕对方烧成灰都不会忘记。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云天虹拉着云紫衣挨着自己坐下。
喃喃自语道：“你这回不许再害他了，这家伙，怎么能隐藏自己的行踪，连我跟师兄都看不见？”
云紫衣跟着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原本我想着非要报仇，可他怎么就成了一个瞎子？师傅你要帮帮小贼的忙哦。”
只是一转眼，云紫衣仿佛回到了通天河边，当年她坐在路边弹琴，只是为了替师姐报仇，杀了过河的小贼。
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自己已经不再是当年的小姑娘。
抱着师傅的手，云紫衣喃喃自语道：“师傅，为何小贼还是小贼的模样，老天太不公平了。”
云天虹瞪了她一眼，静静地说道：“若是你双目失明，换成回到少女时光，你愿不愿意？”
“那不行。”
云紫衣坚决地回道：“紫衣第一不能没有师傅，第二不能没有眼睛......”
“好了，这事我知道了，你今天的功课完成了没有？”
云天虹指着窗外不远处，几个于山间练剑的弟子说道：“看看你的师姐们，哪一个像你这样？”
云紫衣嘻嘻一笑：“弟子这就去，我不是想着告诉师傅小贼的行踪嘛。”
说完，云紫衣松开云天虹手，往大殿外跑去。
一边嚷嚷道：“师傅，小贼当年害死了师姐，这回瞎了双眼，算不算报应？”
云天虹一听，一时间怔怔无语。
通天河上一战发生在李修元的身上，没想到十几年后，又在王强的身上重演一回。
都是来自天云山的弟子，可命运却截然不同。
想到这里，禁不住跟雪峰山的老和尚传音道：“师兄，夏云的长辈来信，说李修元离开了蓝田镇，往梅山来了。”
静坐佛前的老和尚一听，睁开眼轻呓一声：“他在蓝田？为何我看不见？”
云天虹叹了一口气，笑道：“难不成，他身上还有一件能遮挡气息的宝贝不成？”
老和尚淡淡一笑：“算算日子，他也快要到亚木寺了，一会儿我问问那里的住持，让他帮我留意一下。”
云天虹叹了一口气，温柔地回道：“这一回，他可真像神龙一样......只是，他怎么惹上了玉龙雪山的麻烦？”
欧阳无敌的来信写得非常清楚，将李修元跟玉龙雪山的一些恩怨也提了一下。
虽然他不知道，可是李修元在蓝田镇里，跟欧阳轩可是说得很清楚。
老和尚闻言淡淡一笑：“这事，怕只有等他来到梅山之后，我们才能得知了。”
云天虹点了点头，笑道：“我有些等不及了。”
老和尚闻言怔了怔，随后回道：“那也要等他去到了亚木寺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眼下两人都是两眼一抹黑，眼中根本看不到李修元的影子，便是想说句话，也不成。
就在云天虹收到雪原圣地来信，跟老和尚细聊其中的道理之时。
司马静云已经在前往梅山的路上，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他思念的王强了。
......
丁家两兄弟跟李修元同行了两天，终于在岔路跟师徒三人分手，他们要回银川城，去找欧阳轩。
怀里揣着李修元写给欧阳轩的信，丁不二心里非常激动。
跟身旁的弟弟说道：“没想到我们这一趟原本想发个小财，最后却能拜入圣地，真是跟做了一场梦一样。”
丁小西看着他问道：“不是说圣地也有弟子打这家伙的主意吗？他怎么会认识欧阳长老？”
丁不二挠了挠脑袋，想了半天，才说道：“这些事情，倘若能让我们知道，那才怪了。”
带着小蝶儿和乌鸦，眼见师徒三人就要离开坝上草原。
按照丁家兄弟画的地图，前面五十里便是草原上最有名的亚木寺，李修元打算去寺里见佛。
当年在雪原圣地，他只去过雪峰山上的寺院，跟眼前这座寺院错过了不止十年。
眼见草原上的冰雪融化得差不多了，乌鸦忍不住问道：“师傅，等我们去了梅山，还有雪吗？”
小蝶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道：“师弟，草原上的雪都融化了，梅山肯定也不会下雪。”
李修元摇摇头，淡淡说道：“草原冰雪消融，可是梅山上的雪有大半却化不了。”
乌鸦一听来了精神，笑道：“那可好了，到时候师姐我们去山上继续练剑……”
李修元也没有为两人解释，便是梅山上的雪，跟当年大唐雪山上一样，冰雪连天终年不化，却不一定适合练剑。
只是这些道理，他要让两个小家伙自己去慢慢体会。
做师傅的说了百遍，不如两人自己去风雪之中慢慢体会，记忆才会更深刻一些。
小蝶儿发出一声欢呼，咯咯笑道：“师傅，我已经等不及了哦。”
“师傅不好......”
突然之间，乌鸦背上的羽毛竖了起来，跟李修元说了一句：“有杀气。”
就在此时，前方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原来，他们要找的人果然是一个瞎子。”
小蝶儿抬头望去，失声喊道：“师傅，来了一个老杀手！”
离离草原之上，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老人，在他身后百丈外的溪边，有一匹马儿正在喝水。
眼下刚过巳时，时不时吹来一缕南风，轻轻地吹拂着老人的一袭青衫，看在李修元的眼里，却依旧是黑与白之色。
春风微寒，气氛渐冷，李修元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顿时沉默了下来。
忽然间，他有些明白为何欧阳轩连大年都不过，就急匆匆往蓝田镇而来。
吸了一口气，冷冷地回道：“怎么着，欧阳长老改行了？”
第四百九十一章 佛前祈祷，欲决生死
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同一把剑，于无声中斩向风中的老人。
欧阳重明想了很多天，终于在不甘心之下，将师徒三人堵在离亚木寺还有五十里的草原之上。
缓缓下马，李修元将缰绳交到小蝶儿手里。
指着身后百丈外的小溪说道：“带着你师弟去那里喂马儿喝水，再生一堆火，煮一壶茶。”
乌鸦点了点头：“师姐我们走吧。”
有师傅在，这里便不用他和师姐操心，再加上他们俩也打不过这老人。
小蝶儿皱着眉头问道：“师傅有麻烦？”
李修元摇摇头：“你们安静地呆远一些，我就不会有麻烦，听话。”
小蝶这才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的老人冷冷地说道：“我师傅脾气不好，你不要惹他生气，否则有一天小蝶儿会来找你的麻烦。”
说完催动马儿掉头往后缓缓而去，乌鸦想了想喊道：“师傅，今天夜里不用在野外过夜了吧？”
李修元挥挥手：“快走。”
冷冷一笑，欧阳重明轻皱眉头缓步而来，在离李修元十丈之地停下，脸上神情骤冷。
看着离去的小蝶儿和乌鸦说道：“这是你的两个徒儿？”
“是也不是，你既然来见我，就应该知道我要去的地方是何处。”
李修元笑了笑，静静地说道：“你也不用害怕，眼下她还是我的徒儿，暂时不会去找你的麻烦。”
以小蝶儿和乌鸦的脾气，今日倘若自己在眼前老人的手中吃亏，只怕这个因果早晚会落在她们俩的头上。
虽然李修元也不想，只是，他也不介意。
倘若十年，二十年后的小蝶儿连眼前这家伙都打不过，还不如跟在自己的身边，也不用去找一个圣人做师傅了。
欧阳重明如何不知道李修元话里的意思，即便如此他依旧漠然地说道：“你想用某人来要挟我？”
摇摇头，李修元说道：“你想多了，君子坦荡荡你怕什么？”
这同样是一句杀人诛心的话，且不说两人最后能有多高的成就，光是二把神剑，就不是眼前欧阳重明所能抵御。
欧阳重明看着他，沉默了很长时间后说道：“想不到多年不见，你已经瞎了。”
李修元回道：“没关系，你不用同情我，倘若你想替玉龙雪山的某人出人，尽管来，我真的不会介意。”
没有跟眼前这个他不喜欢的老人多言，李修元直接打破了欧阳重明的心思，向他发起了正面的挑战。
你要战，那便战。
只是，我一出剑，只怕便不会再像昨天放过北地双鹰的女人一样，他要一个结果。
一个你死我活的结果。
当年在天云山的冰湖之中，高台之上他跟老人的弟子来了一场生死决战，结果两人双双重伤垂死。
多年之后，当欧阳轩已经不再是他的敌人之时，眼前的老人却站了出来，要跟他要一个因果。
想到这里，李修元怒了。
于刹那之间，做出了决定，一个绝不手软的决定，一个让雪原圣地痛到想死的决定。
沉默片刻，欧阳重明脸色越来越阴沉，看着李修元说道：“你想跟我一战？”
眼前的少年跟当年一样，依旧没有一丝的灵气。
甚至比当年还要凄惨，一件满是风霜的黑衣，脸上蒙着一块黑布，向人宣示他的双眼已瞎，成了半个废人。
当年的恩怨在欧阳重明的心里已不重要，因为他接受了玉龙雪山的因果，如此一来，他便不能心平气和。
在他心里，人都是自私的。
自己苦修多年得不到破境的希望，就在这个节骨眼上，玉龙雪山上的某人给了他想要的一切。
就算他一早得知玉龙玉山要找的人便是当年的少年，他依旧会选择接受这个因果。
他要破境，而眼前的少年和乌鸦他可以选择视而不见。
在没有回到梅山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跟梅山没有因果，便是梅山的主人要因此找他的麻烦，他也有借口。
所以当李修元向他发起一战邀请之下，他也觉得理所当然。
只不过，当下的欧阳重明忘记了一个重要的原因，一个可以要了他命的原因。
不管是今天的云天虹，还是明天的云天虹，都可以用这个理由要他的命。
因为眼下两人的决战是不公平的，雪原圣地的长老既然选择了不公平的决斗，那么梅山的主人同样可以不讲道理。
公平不代表不讲道理，当雪山长老先不讲道理，来日遇到不讲道理的圣人。
只怕他的下场比当年的王家长老还要凄惨几分。
身为雪原圣地一位巅峰之境的长老，竟然接受一个瞎了双眼少年的挑战，是一个耻辱，是整个雪原圣地的耻辱。
当下欧阳重要仿佛根本不觉得自己不讲道理。
这一刻，他忘了自己的位置，他把自己当成了自己的徒儿欧阳轩，既然当年欧阳轩可以在高台上跟少年决一生死。
那么多年以后，他为什么不可以再来一回？
微微眯眼，看着李修元说道：“你想跟我挑战？想要挑战雪原圣地的尊严？”
摇摇头，李修元看着他冷冷地呵斥道：“你想多了，一个甘愿为人驱使，做玉龙雪山某人走狗的人，不配代表圣地。”
“我放过了你的弟子，因为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
李修元没有理会眼前的老人，继续说道：“我跟雪山长老说过，再派人来追杀我们师徒，便等着给他们收尸！”
他也没有说自己刚刚在草原上斩了土匪杀手无数，因为之前那些家伙跟眼前的老人不是一个级别。
若说之前的那些家伙不要脸，眼前的欧阳重明则更不要脸。
如此，他不介意将自己所有的看家本事都使出来，他要杀到玉龙雪山害怕，他要杀到雪原圣地痛！
杀到雪原圣地的长老和弟子，不敢再来找自己师徒的麻烦。
......
蹲在小溪边上，小蝶儿生了一堆火，马儿喝了水，跑去草原上吃草。
乌鸦往百丈外的两人望去，想了想问道：“师姐，你说这家伙跟东海上的那个女人哪个厉害？”
小蝶儿想了想回道：“应该是翩翩的姑姑厉害吧，她可是神龙哦。”
乌鸦闻言忍不住骂道：“想不到，这老头也是一个白痴，敢来堵师傅的路。”
小蝶儿点了点头，笑道：“最后一会师傅砍了这家伙一条手臂，师弟又可以发一笔小财。”
乌鸦叹了一口气，苦着脸回道：“今日师傅怕是要跟他打上很久，不知天黑之前能不能找到过夜的地方。”
小蝶儿去小溪里打了一壶水，放在水堆上煮。
拍了拍小手，取了鱼干出来放在火堆上烤，一边说道：“不怕，只要跟师傅在一起，就在荒原上搭帐篷吧。”
前方五十里，亚木寺里。
两人两马，正缓缓自草原上而来，牵着一路往寺外的大门处而去。
欧阳漫雪扭头北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师兄，你说师傅会不会想不通真的去找李修元的麻烦？”
欧阳轩将牵在手里的马儿交给迎出寺外的僧人，扭头随着欧阳漫雪的目光望了过去。
怔怔地看了一会，然后苦笑道：“我做弟子的不能说师傅......爹娘已经写信给师弟，希望师傅的因果不要落在圣地的头上。”
两人进入寺内，来到佛前。
欧阳漫雪磕了头，上了香，然后静静地跌坐佛前，看着诸佛呢喃起来。
说道：“诸菩萨保佑师傅平安归来，保佑李修元不受任何人的伤害，保佑我的爹娘......”
欧阳轩闻言叹道：“师妹，只怕世间难求一个双全之法。”
欧阳漫雪没有回头，只是望着佛台上的诸佛，诸菩萨幽幽地说道：“但愿师傅能说服自己，放过李修元。”
......
“既然你说服不了我。”
欧阳重明冷冷地看着十丈外的少年，神情漠然说道：“那我便成全你。”
说完这句话，他将握在手里的灵剑出鞘“锃！”的一声拔了出来，一声剑鸣在风中回响。
这个简洁有力的动作看似寻常，却也代表他对瞎了眼的李修元足够的尊重。
出剑，他便是将面前的少年当成了跟他一样的大修士，脸上没有丝毫大意的神情。
能从玉龙雪山前往蓝田镇，又从极北之地一路来到这里，便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相信得到消息的不仅仅是自己一人，还有更多的因果已经下了玉龙雪山，去找眼前少年的麻烦。
而少年依旧骑着马，一路而来。
只能说明一个道理，那便是少年师徒三人这一路，都是踏过层层的尸体，踩在用鲜血浇筑的泥土之上而来。
如此，他哪里还敢大意？
听着风中的剑鸣，李修元想了想，还是将轮回剑取了出来，眼前之人不再是土匪，也不是普通的杀手。
这是来自雪原圣地巅峰修为的长老，一个随时都有可能要他性命的老人，他同样不敢大意。
一寸一寸，轮回剑自剑鞘中拔出并没有发出一道龙吟，而是一道比冰雪还要寒冷的气息。
于刹那之间越过两人之间的虚空，来到了欧阳重明的面前，惊得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出一步。
手握轮回剑，李修元面无表情地说道：“只分胜负？”
欧阳重明摇头了摇头，漠然回道：“我有我的骄傲，既然出剑，只有生死！”
“轰隆隆！”
坝上草原响起了今年第一道春雷，滚滚惊雷前一刹还在天边，下一瞬间便落在两人的头上。
这一方天地，响应了欧阳重明提出的生死一战请求，并为他见证。
听着这句话，乌鸦摇摇头：“师姐，这老头看来是活够了，想跟师傅一决死战！”
小蝶儿也听到了欧阳重明的这句话，她下意识握紧了小拳头，心想总有一天，自己师徒三人不能再让人一路欺负。
想到这里，她冷冷地说道：“我希望师傅砍下他的脑袋，让整个草原上的土匪杀手都不敢再来欺负我们。”
亚木寺里，欧阳漫雪也听到了天空中的惊雷，心里突然一惊，喃喃自语道：“师兄，师傅要出手了。”
欧阳轩无可奈何地回道：“天要下雨，我只是他的弟子......”
感受到欧阳重明浓浓的杀意，李修元握着轮回剑，静静地指向天空。
冷冷喝道：“你的子民要杀我，你说我能不能出剑？”
第四百九十二章 风中暗剑
“咔嚓！”一声，一道闪电于刹那之间自天空落下，劈在李修元的头上，也劈在他的轮回剑上！
“嗡嗡......”一声鸣叫！
轮回剑瞬间紫电缠绕，将这一道天降神雷吸收了一半，发出一阵欢快的鸣叫。
一道春日神雷，劈在李修元的头上，将他蛰伏了一冬的晦气瞬间斩去，露出了绝世的锋芒。
看得远处的乌鸦怔怔无语。
看着小蝶儿冷冷地喝道：“师弟，师傅已经很久没有向天借力了哦。”
乌鸦这才想了起来,看着她说道：“师姐你不知道，当日在望天城外，师傅斩那掳你的老魔之时，也是这般一道神雷落下......”
小蝶儿一听，顿时大怒。
当年入魔之下，她差一些就成了小魔女，师傅为了救她跟师弟斩了山间的老魔。
今日又来了一个不知死活的老魔，欲要师傅的性命。
愤怒之下的小蝶儿往百丈外的师傅发出一声怒吼：“师傅，当年那老魔要小蝶儿命的时候，你是如何做的！”
浑身上下凝聚一道劫雷的李修元闻言之下,顿时生起万丈豪情。
望着欧阳重明冷冷地回道：“那日，你师弟一剑斩了他！”
小蝶儿再说：“今日老魔要我师傅的性命，又该如何？”
不等李修元回话，乌鸦一声大吼：“师傅挥剑，斩了他！”
“轰隆！”一声响起。
这一回却是两道神雷齐齐落下，一道劈在李修元的头上，一道劈在乌鸦的头上。
乌鸦气得仰天骂道：“我又不渡劫，你劈我干嘛？劈那老魔啊！”
小蝶儿吓了一跳，随后小声说道：“师弟别骂了，看师傅。”
李修元手中的轮回剑在神雷落下的瞬间，剑身一道浓浓的紫电闪耀,将这一道劫雷又收走了大半。
李修元默默地感受着血肉之中如滔滔洪水一般的劫雷之力，剑指欧阳重明。
一声怒吼：“来战！”
天空连着劈了三道惊雷，却没有一滴雨落下，微寒的风中拂来的是淡淡青草的气息。
就在这样一个生机勃勃的春天里，李修元毫不犹豫向圣地的长老发出了生死之战的邀请。
就像那一年，他在天云山的高台之上，也曾向圣地天骄发起了生死之战的邀请。
这一方的时间过去了十几年。
决战的对手换成了天骄的师傅，少年，依旧是当年那个少年。
春风拂面，要不了多久这里便是花开满地，而决战中的一人注定看不到这一年草原上的花开。
因为，欧阳重明不要胜负，只要生死。
有些事情总是躲不过去，就如同该来的人总是要找上门来，从漫天飞雪的蓝田一路走到了这里。
手握神剑的李修元，又怎么可以退却？
同样，欧阳重明也怒了，被少年的一声来战点燃了他胸口的那团火焰。
曾几何时，莫说茫茫雪原大地，便是玉龙雪山，便是四大圣地，也找不出几个向他发起生死一战的对手。
…
而今日，一个瞎了双眼的少年，却无视了他。
只是轻轻的两个字，却如同一把冰冷的长剑，瞬间向他斩来！
灵剑在手，他一身杀意凛厉，他甚至没有往前踏出一步。
只是往前遥遥斩出一剑，只见一道剑气瞬间刺破春风，发出一道呼啸的吼声如虎啸，如龙吟，遥遥斩向风中的少年。
感受到风中斩来凛冽的剑气，李修元的轮回剑微微往回收了一些。
恍若敌人斩出的剑势太过沉重，一时无法抵挡，忽然收回灵剑，欲要护住自己。
欧阳重明看着那一道破空斩出的剑气，面若冰霜。
在斩出一道夺命催魂的直剑之际，挥动手中的灵剑，往前横斩......一横一竖两道剑气撕开春几，往李修元而来。
如果眼前瞎了眼的少年无法接下他这二剑，那么只需要二剑他就能解决眼前的生死一战，眼前的少年就算不死，也将变成一个残废。
“呜呜......”
风剑伴着可怕的剑气撕虚空的嘶鸣，听得远方的小蝶儿皱起了眉头，因为她看见师傅竟然没有出手。
在她看来，师傅跟这老头都在赌。
用自己的命，赌敌人的命，赌对方到底如何破开自己的一剑，会不会一剑夺命。
欧阳重明的眼里是一个瞎了双眼的少年，于是他不屑去往前踏出一步。
他就是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也能够挥剑斩敌。今日一战是怎么回事，只有两人心知肚明，一个要留下对方的人头。
另一人则是要踏过敌人的尸体，往前继续而去。
曾几何时，欧阳重明已经多少年没有跟人动过手了。
而李修元一路走来，一直在战斗，他的生命就是不断地跟遇到的敌人生死战斗，他拥有欧阳重明无法想象的强大心境。
一剑分生死，这在欧阳重明看来，自己斩出的二剑非常成功，因为直到剑气如闪电一般斩出，对手依旧没有动。
为了跟玉龙雪山一个交代，今日他用自己的命去赌李修元的命，哪怕自己会看走眼，倒在对手的剑下。
神识中，欧阳重明只是一个黑色的影子。
脸上冷漠的眼眸，让李修元确认这家伙当下是老子天下第一，最自负的绝世高人。
虽然他眼中的二道剑气，其实并没有欧阳重明看着那么恐怖，那么快如闪电。
看破了对方的剑，那么这一横一竖二道夺命追魂的剑气在他的神识笼罩之下，便缓慢了许多。
慢到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破去对方的杀剑！
于是，在小蝶儿和乌鸦的眼中，师傅同样往前斩出了二剑。
二道她们最为熟悉，小蝶儿不知练了多少回的二剑。
一横一竖。
一道横剑是拔剑术，比小蝶儿快上无数倍的拔剑术！
竖直斩出的是一剑斩雪，看在乌鸦的眼中，自己已经死在师傅这一剑之下！
…
“当！当......”二声响起，跟着便是“轰隆！”的两声爆裂之声，将两人眼前的虚空炸裂。
刹那间的拔剑术，破去了欧阳重明斩来的竖直一剑；如闪电一样的斩雪之剑，斩破了敌人横斩而来的剑气。
两道截然不同的剑气在空中相遇，然后瞬间爆裂开来。
一个是凝聚了天地之力，无上灵气的夺命之剑！
一个是以佛门涅槃肉身之力，合着刚刚落下的天劫之下，以最为纯粹刚直没有一丝灵力的降魔之剑！
欧阳重明的灵剑上凝聚的光渐弱，这是刚刚凝聚的天地灵气为对方所破的现象。
气得他往前踏出一步，胸口一阵烦闷。
就在李修元收回轮回剑，欲要再次凝聚肉身之力的刹那，一道由天地灵气凝成的透明剑气。
在斩破春风，要李修元破去对方两道杀剑之下，悄无声息地回旋而来，自背后往李修元一剑斩来。
这是欧阳重明的暗剑，他斩出第一剑其实是两道不同的剑气，而跟着再斩一剑，巧妙将之前的其中一道剑气掩盖了起来。
这也是他斩出的一道明剑，因为三剑都是正面朝敌人发起进攻。
唯一不同的是，他欺负眼前的少年瞎了双眼，不会注意那一道若有若无的回旋之剑。
“轰！”的一声，一道若有若无的火焰于刹那之间从李修元的身上涌出。
他甚至没有回头，便破去了欧阳重明的这一道明剑，暗剑。
佛门的涅槃肉身加上涅槃之火，又岂是一道暗剑所能刺伤，这一道回旋斩来的剑气，甚至没有刺进李修元的身后三尺。
便被这一道火焰瞬间吞噬，连欧阳重明都没有看清楚。
乌鸦摇头说道：“这家伙是不是白痴，想用暗箭伤人？还是说他当师傅是白痴？”
小蝶儿点头回道：“师弟他仔细一些，这老头可不简单。”
跌坐佛前的欧阳漫雪轻叹一声，呢喃道：“师兄，我好像听到了风中传来的声音，他们并不是胜负之战。”
欧阳轩看着佛台上低眉慈祥的菩萨，默然无语。
过了良久，才轻声说道：“我们离开银川城的时候，母亲就说过，尽人事，听天意。”
欧阳漫雪想了想问道：“难不成天意是李修元，而人事是师傅不成？”
“我也不知道。”
欧阳轩摇摇头，轻声说道：“我眼中的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从秘境中归来的少年了。”
“唉！”
欧阳漫雪抬头望着菩萨，问道：“如此，他们师徒三人会来亚木寺吗？”
“会来！”欧阳轩静静地回道：“倘若他想去梅山，这里是必经之地。”
“好吧！”欧阳漫雪脸上露出一抹浅笑：“我再跟他比一回琴道，哪怕我再输一回，你说好不好？”
欧阳轩内心忍不住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心道自己此行蓝田镇，怎么忘了请李修元为他抚琴一首？
…
想到这里，欧阳轩展颜一笑：“好啊，我跟他说说。”
......
春风吹啊吹，吹得草原上刚刚长出来的青草也在随风摇晃。
李修元手里的轮回剑握得很稳，他并不急着再斩一剑，他在等，等欧阳重明不顾一切冲上来跟他拼命。
站在风中的老人如来自天空的神将，看着自己得意的回旋之剑竟然消失在李修元的身后，忽然摇了摇头。
“没想到，我自以为完美的一剑，竟然被你破去！”
看着手里的灵剑，欧阳重明叹了一口气，说道：“多年不见，你果然比天云山的少年还厉害了许多。”
李修元脸上的情绪漠然，他在想要不要用语言激怒眼前的老人。
冷冷地说道：“你来自圣地，手握灵剑眼睛一直都是盯在天上，哪里看得到我们这些如尘土一样的凡人？更看不到凡人手里的剑了。”
说完这话，握在手里满是铁锈的轮回剑发出微微嗡鸣，表示自己刚刚吃饱，随时可以出征杀敌。
闻言之下，欧阳重明的脸上没有任何愤怒的神情，反而显得有些得意。
他是雪原圣地的第一长老，数十年来，已经无人能让他出剑，更不要说向他发起生死一战的邀请。
他去接受了少年的生死一战，因为他想杀死眼前的少年。
哪怕今日，会死在少年的剑下。
如此之际，他终于将凝聚了天地之力的一剑再次斩出。
于李修元的神海之中，面前的草地之上突然出现一道剑痕，一道如魔山之下，大魔王秦千山斩出的那一剑。
青青草地，出现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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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若水，彩虹，繁花
身如大山，将身前身后的天地灵气牵引而来凝聚于手中的灵剑之上，欧阳重明往眼前十丈外的少年斩出开天辟地的一剑。
一道看不见的剑气瞬间斩在他脚下的草地上。
湿润的泥土如被犁过一样，一道沟壑渐渐出现，然后快速往两边翻开，向着李修元所在的方向蔓延而去。
欧阳重明斩出的一剑，便如同早春耕地村民身后的犁头。
每一道剑气，都凝聚了草原上的天地之力。
或许这一剑耗费了欧阳重明太多的心神，让他如岩石般脸上瞬间变得苍白。
须臾之间斩出一剑，在他的脚下便出现一道沟壑,掀开春天的泥土，化为一道可以葬天葬地的沟壑，往前而去。
这一幕，小蝶儿没有看见，因为她坐在小溪边眼睛看不见。
这一幕，乌鸦看得很仔细。
于电光石火之际，他想到了魔山之下，师傅最后跟魔王决战之时，那家伙也是使出这一招欲要坑杀师傅。
想不到，换了一个世界,这里的白痴依旧使出了这一招。
这一剑，同样是欧阳重明暗算李修元的一剑，他欺负神识笼罩自己的少年，看不到脚下泥土中的变化。
手握轮回剑，李修元静静注视着欧阳重明的一举一动，眼前虽然是黑白之色，却也看到了一道沟壑在草地上裂开，往自己而来。
魔域里经历过的一战，再次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而他却不想使出上回的那一招，他要用更为强大的力量，回击欧阳重明对自己的暗算。
望着前方的老人冷冷地说道：“你的暗剑明剑,我都记在心里，也请你试试我这一剑！”
说完，星星点点的光芒在他身前汇聚，恍若于白日之中，也能唤醒那沉睡中的星光之力，瞬间化入手中的轮回剑里。
不等这一道裂开的沟壑蔓延到自己的身前，李修元往身前的虚空斩出一剑。
如当年以玉龙雪山冰河之上斩出的惊天一剑，只是眼前并没有一挂冰河，于是他向身后的小溪借来了一道若水之力。
以佛门的涅槃肉身之力，于刹那间凝聚出来的一道若水之力。
往前斩出了最强一剑。
堪比先前欧阳重明偷袭他的这一剑，只不过，李修元当面硬扛了回去！
兵来将挡，土来水掩。
“呜呜！”如一声龙吟声起，把乌鸦和小蝶儿吓了一跳。
于是，在两人目瞪口呆之下，面前的小溪突然化作一条水龙飞上了天空，发出一声怒吼往远处的老人扑去。
乌鸦张大了嘴巴叫道：“师姐，看龙啊！”
小蝶儿想了想回道：“这一条水龙，好像比小蝶儿的力量大一点，我以后也会这样！”
欧阳重明望着半空中扑来的水龙，冷冷地喝道：“一道溪水，也想化龙！”
当下手里的灵剑再次变招，只见一道凝聚了火焰之力的剑气，往空中的水龙斩来！
直到这时，李修元连身体都没有移动一下，只是瞬间将一座山的力量，凝聚在这一条水龙之中，往前斩去！
“轰隆！轰隆隆！”
空中响起一阵雷鸣般的爆炸声，两道不同的剑气在空中对斩，便是水与火的碰撞并瞬间分出胜负！
一道如蛟龙的火焰剑气，瞬间被凝聚了雪山之力的神龙一掌拍灭！
如同来自玉龙雪山的神龙伸出巨大的龙爪，重重地轰在欧阳重明身前数丈的地方，将那正在往前蔓延而来的沟壑轰飞。
如瞬间被自己剑出的一剑反噬一样，这一道沟壑反过来往欧阳重明蔓延而去，速度比之前的快了一倍。
还不止，空中的水龙在轰在草地上的瞬间，溅起万千的水珠，顿时化为万千的若水之剑，往欧阳重明斩去。
“嗖嗖嗖！”前一刻还停留在空中的水龙，这一瞬间化为了万千的若水之剑。
如梦如幻，万剑如海，斩向风中的敌人！
欧阳重明没料到反转来得如此之快，于百忙之中，纵身跃起，如蛟龙一般往半空中盘旋飞去......
李修元将剑上的一抹星光再次斩出，将那万道如海的若水之力，于刹那之间，化为了漫天的繁花。
繁花似海，还没落地，便纷纷往半空中的欧阳重明飞去。
天空中一道阳光落下，照耀在万点若水的繁花之中。
只是眨眼之间，乌鸦便惊叫起来：“师姐，快看彩虹。”
小蝶儿仰头望着半空中的欧阳重明，凝视着万千若水化作的繁花......于眨眼之间，又变成了一道绚丽灿烂的彩虹。
忍不住喃喃说道：“师弟，师傅是神仙哦。”
乌鸦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彩虹，想了想回道：“我们在东海的时候，好像也看过这样的彩虹啊？”
小蝶儿点点头：“东海上的彩虹，也是师傅所为。”
身在半空，欧阳重明望着在自己身边幻化出来的一道彩虹，忍不住仰天吼道：“一个瞎子，如何能向天借力？”
乌鸦摇摇头：“他果然是一个白痴，这便是师傅的力量。”
小蝶儿表示同意：“没错，打不过师傅，他想赖在老天的身上。”
空中的蛟龙发出一声怒吼，挥手挥出漫天的剑气，迎上漫天的繁花，在他眼里，这一滴滴水流所化的繁花如何能伤他的金玉之体？
春风拂来，卷起漫天繁花，如下了一场美轮美奂的彩虹雨。
每一片繁花便是一把利剑，一道光芒。
彩虹中折射出来的剑气，伴着漫天的繁花比空中的蛟龙更强大......
每一道细如繁花的剑气瞬间刺进蛟龙周边的护体罡气，刺破他的衣衫、
如毛毛细雨一样，在冲破了强大的抗体罡气之后，刺进了如金玉一样的肌肤之中，如风中刺来温柔的一剑。
一剑温柔刺进肌肤，千万道如蚂蚁一样的剑气，能将蛟龙斩成一具白骨。
空中的蛟龙惊怒之中，终于发出一声惊天的怒吼。
身在空中的欧阳重明脸色忽变，爆发出了所有的灵气，施展出平生最强的一剑！
空中发出一声恐怖的爆炸，硬生生将一道凝聚了天地之力的剑气跟眼前这一道彩虹斩在一起......
在半空中引爆开来。
一袭青衫被千万繁花刺成渔网在风中轻舞，自空中落下的欧阳重明往后疾掠五丈。
脚上的兽皮鞋子在青青草地上摩擦，溅起漫天的草屑。
一滴滴的鲜血自他如金玉一样的肌肤中往下滴落，瞬间染红了细细的青草。
一声闷哼，一抹鲜血自老人的唇角溢出。
雪原圣地第一长老，行走于天下无人敢惹的欧阳重明，伤在了李修元一道若水所化的万万朵繁花之下！
百丈外的乌鸦和小蝶儿，看着眼前这一幕，震惊得难以言喻。
跌坐佛前的欧阳轩只觉得胸口一痛，如万道利剑刺在他的身上，轻轻地闷哼一声。
欧阳漫雪伸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师徒如父子，这一刹那，怕是数十里外的师傅受伤了，而他们什么都不能做。
只能静静地于佛前祈祷，祈求这一战不要分出生死......
就是这时，寺里的小和尚走进来跟两人说道：“往北的方向，刚刚天空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彩虹。”
欧阳轩静静看着师妹，神情凝重，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欧阳漫雪脸上露出一抹悲悯的神情，轻声回道：“天空又没有下雪，何来的彩虹？”
小和尚说：“有时候大师傅为草原上的牧民说法加持，也会出现彩虹。”
欧阳漫雪点了点头，拉着欧阳轩的手说道：“但愿那佛，能度化师傅。”
欧阳轩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
......
便是凝聚出最强大的力量，欧阳重明如金玉一般坚固的肌肤依旧被无数的剑气刺破，为此他不得不停下来。
于刹那之间换了一身衣裳，吃了一粒药丸，又摸出酒壶喝了一大口灵酒。
稍稍恢复了力量之后，他并不打算放过眼前的少年，准备继续战斗。
远远地望去，一袭黑衫的少年如一座佛像，静静地伫立在草原的春风中。
而地上自己刚刚以绝世力量，凝聚天地之力斩出的一道欲要埋葬少年的沟壑，已经被那一条水龙于刹那间抹平。
除了溅飞的青草，甚至看不出来之前他一剑斩过的痕迹。
春风吹啊吹，吹拂了欧阳重明刚刚换上如白雪一样的长衫，远远地看去，在乌鸦的眼里如同送葬的白幡。
欧阳重明叹了一口气，冷冷地说道：“你以为自己这是一方世界的佛？真是愚钝嗔痴而不自知！”
说完这句话，他再次静静地凝聚天地灵气于手中的灵剑之上。
李修元静静地回道：“我不是神仙，更不想多年以后，再将自己的命运跟你们圣地纠缠在一起，更不想你变成我的因果。”
李修元不想要的因果，可是这个因果却主动要来找他。
欧阳得明静静地感受着身上传来的丝丝痛楚，感受那些如蚂蚁咬在身上的剑伤，摇摇头。
冷冷地说道：“其实不然，因果由天不由你。”
李修元摇摇头：“我不要这个因果，这个因果便落不到我的头上，如果你非要落下，我便一剑斩去！”
欧阳重明点了点头，说道：“如你所愿。”
顷刻之间，欧阳重明的身上爆发出一道耀眼的光芒，如天空的太阳穿过层云，如黑夜之中突然落下一道闪电。
只是闪电落下将要寂灭，而这一道光芒却没有寂灭的迹象。
“锃......”
一声剑鸣，随着一道光芒在欧阳重明身前闪耀，甚至都没有发出之前那般龙吟虎啸的声音，这一道燃烧的剑气，往前斩来。
他要用一道无声的剑气，去斩下少年的人头。
在欧阳重明看来，少年能感应到地上裂开的沟壑，却无法感应到这一道无声的剑气。
于无声中斩出的一剑，势要将如神佛一般的少年斩去！
因为欧阳重明眼里无佛，只是他自己。
这个时候，两人面前的距离已经拉远到二十丈，只是光芒闪耀的一剑斩出，便瞬间无视两人面前的距离。
于刹那之间，斩到了李修元的身前。
只不过，还没有等一剑斩裂少年的胸口，欧阳重明的脸色骤然突变。
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变成一道极为复杂的情绪。
因为他感觉到，自己于无声中斩出的绝杀一剑，于刹那之间斩进了无数如蛛丝一样的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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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四章 蛛网，规则，生死
当无声一剑斩进眼前如蜘蛛结成的丝网之中，这不是泥潭，可以瞬间抽剑。
而他这一剑斩进的也不是蛛网，而是那一道若水凝聚的水龙，那一道彩虹中的细细丝线，那千万繁花中的线条......
千万朵繁花已经消失在风中，而那些留在风中的线条还没有消失。
这些不规则的线条渐渐地，在李修元的面前织了一张网。
一张以天地法则之力织成的网，一张等着欧阳重明落下的法则之网。
这时候已经速度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在这张以规则之网的面前,任何速度都不值一提，现在只看欧阳重明能不能破去这一张法网。
毫无疑问，眼前的欧阳重明还没有领悟天地间的法则之力。
如此，他便无法破去李修元结成的这一张网。
李修元清楚眼前这个老人想要一剑夺命，于是他没有保留，在之前施展出的若水一剑，凝聚了自己最强的防御。
没有理会欧阳重明斩出的无声之剑，李修元手中的轮回剑在身前缓慢画了两个圆。
如同两条神海在星辰之上缓缓游动，两道不同的光芒，一暗一明两道光芒在他身前三尺之地生出。
如两道神河,如两条鱼儿缓缓游动。
在感觉到自己斩出那一道无声之剑受阻之后，欧阳重明当即放弃了那一道杀剑。
手握灵剑，一步踏过虚空，一道光芒顷刻斩出。
斩破虚空的一剑，连着主人一起瞬间来到了李修元的身前。
既然破不开那一道无形的蛛网，欧阳重明便人剑合一，往往直斩而来。
而李修元身前的两条鱼儿刚刚咬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规整的圆形，一黑一白，于刹那之间将天空的气息遮住。
一道阴阳之力，护在了李修元的胸前三尺。
就算眼下的欧阳重明再破一境,已经站在了雪原圣地一帮长老之上。
他也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感悟眼前这两条一黑一白的鱼儿，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情形。
于无声中使出的阴阳之力，是最强的防御，也是最强的攻击！
两条搅动天地万物的黑白之力，如黎明前天边升起一抹光亮那般宁静安详，一剑斩出，便分出天地黑白。
“嗡......”
欧阳重明人剑合一刺入这一黑一白的圆圈之中，手里的灵剑再次，如同刺进了泥潭之中。
刹那之间，欧阳重明怒吼一声手中的剑灵闪耀万道光芒，持续不断的灵气如滔滔洪流一般，往李修元而来！
而两道天地间的神河，这一黑一白两道阴阳之力，又岂是万道光芒所能撼动？
“咔嚓！”一声铿锵的声音在风中回响。
缓缓旋转中的阴阳之力突然快如闪电，两道不同的力量高速旋转之下，两道法则之力向着相反的方向反击之下......
于一声“咔嚓！”声中，欧阳重明手里的灵剑顿时断成了两截！
“咔嚓！”一声，如同刺在乌鸦的胸口，惊得他“呱呱！”的大吼一声：“师姐救命！”
“咔嚓！”一声，听在小蝶儿的耳中却是天地间最美妙的声音。
伸手拍了拍乌鸦的翅膀，笑道：“师弟别怕，我不是还在这里吗？”
佛前的欧阳轩叹了一口气，怔怔地说道：“师傅终于还是出手了，只怕这一回凶多吉少。”
欧阳漫雪看了他一眼，咬着嘴唇没有吭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沉默中的李修元大吼一声，将两道阴阳之力收入轮回剑中，于刹那之间，他反击了！
“锃......”
阴阳转动，刹那间便有无数道细如蛛丝，无数的线条飞出。
欧阳重明人剑合一的一剑，被无数细细的线条瞬间束缚，顿如一剑斩进泥潭之中，再没了声息。
恼怒之下的欧阳重明在剑断的一刹，便知道接下来要面临的一剑，于是毫不犹豫地握着断剑往后飞掠......
诡魅的身影如神龙一般，想要刹那抽身。
“嗡！”时间陡然静止，一道黑白之力所化的剑气，如一条游动的鱼儿一样，一口往他咬来。
这个时候，乌鸦正捏着一条鱼干。
于此当下，小蝶儿眼里却看到师傅的剑中斩出一道黑白剑气。
两人这一瞬间，也被定住了一样，怔怔地望着风中的一幕。
感觉到眼前飞来的鱼儿想要一口吞噬自己，欧阳重明抬起手臂，想要用断剑斩出一道剑气，往飞来的鱼儿斩去。
奈何当下他有心无力，因为时间瞬间静止了下来。
只不过，鱼儿却在瞬间加速......
先是将他手里的断剑吞噬，然后风中响起“嗤！”的一声，他如金玉一般的手臂上出现一道裂痕。
一缕春风拂过，时间瞬间恢复，
看在小蝶儿和乌鸦眼里，就像时间从未静止一样，只是他们的眼睛眨了一下。
而欧阳重明却瞬间呆住了，因为他的手中再无断剑，连着剑柄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道蜘蛛一样的纹路在欧阳重明的手臂上蔓延开来，还没等他双脚落地，还没等他明白过来。
握着灵剑的手臂便如被千万道剑气斩过，在风中碎裂开来，随着一道血箭飞出，掉在身前的草地之上。
“噗！”的一声。
欧阳重明一口鲜血喷出，洁白如雪的衣衫瞬间染红了一半！
双脚重重落在草地上，身体却摇摇欲坠，险些往地上扑倒！
一刹那，根本没有察觉到任何的痛苦，他的一只引以为豪的手臂，便被对手一剑斩成了风中的碎肉。
只不过，毕竟他也是雪原圣地的绝世强者，便是断了一条手臂，他也要做出最强的抗御，防止眼前的少年再次扑上来。
几乎就在这一刹那，欧阳重明一口精血喷出，喷在刹那之间握在手中的灵剑之上。
果然，雪原圣地的长老，不止一把灵剑。
只是电光石火之间，欧阳重明挥指点穴，止住了狂喷的鲜血，又往嘴里塞了一粒丹药。
......
跌坐佛前的欧阳轩嘴角轻声，呢喃一声道：“放他一条生路，我保证圣地的长老不会追杀你......”
欧阳漫雪闻言之下瞬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切来得太快，快到她还没得到诸佛和菩萨的回应，风中的一战便已经有了结果。
显然，是两人的师傅输了......
两人一战是只分生死，输的人，便意味着连命也要输给对方。
持剑风中的李修元，静静地仰望天空自层层阴云中落下的一抹光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喃喃自语道：“你知道，我也怕死啊！”
欧阳轩回道：“我在前面的亚木寺中，我跟师妹在这里等你。”
李修元点了点头，跟脸色苍白，一身染血的欧阳重明说道：“你有一个好徒儿，你走吧，你已经输了！”
风中握着灵剑的欧阳重明闻言一愣，只是瞬间他便明白了一些什么，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觉得自己将要在下一刻死去，他只是觉得有些痛。
一身都痛，断臂之处更痛。
先前被那水滴所化繁花斩在身上的伤痕，已经让他痛得不行，如今再断一臂，虽不至于立刻要他的性命，这却是钻心之痛。
而他刚刚取出的灵剑，剑身也染上了他斑驳的精血。
染血的灵剑跟血红的白衣，在风中看来非常恐怖。
这对骄傲无敌的欧阳重明来说，他是雪原圣地最尊贵的长老，四大圣地无人敢向他出剑的强者。
此时，却毫无风姿可言，脸色惨白无血，双唇枯槁，头发潦乱，如生机顿时将死的老人一样。
此时，欧阳重明的神情很凝重，即便如此，他依旧沉默无语。
就这样，两人隔着十丈的距离遥遥对峙，对峙之下，李修元将轮回剑放进了剑鞘之后，收了起来。
然后转后身，将欧阳重明独自扔在风中，往百丈之外的两个徒儿走去。
既然无法分出一个生死，他也不想跟眼前的老人来一个深情告别，在他的心里，欧阳重明不配。
若不是欧阳轩出声，当下的欧阳重明已经死在那一道阴阳法则的剑气之下！
便是雪原圣地的长老，也不能从那一道凝聚了法则之力的剑下逃生，除非欧阳重明也领悟了法则之力。
风中的欧阳重明没想到少年说走便走，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突然间，他有一些悲哀，还有一抹不甘之意，因为他并没有看清那风中一剑！
一个没有灵气的少年，如何能斩出那让自己心惊胆战的一剑？
只不过，既然少年转身，他也不能真的不要命去送死，于风中沉默了良久，终是转过身来，往远处的马儿走去。
或许，往后的很多年里，雪原圣地都将失去他的消息。
亚木寺中，跌坐佛前欧阳轩静静地说了一声：“谢谢，我们等着你来。”
直到这时，欧阳漫雪才瘫坐在蒲团之上，喃喃自语道：“师兄，师傅会不会回家？他不会想不开吧？”
“不知道，他应该会回家吧。”
欧阳轩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师妹你也知道，我能做的不多，仅此而已，希望师傅能想明白一些道理。”
欧阳漫雪叹了一口气，问道：“师兄，掌门知道此事吗？”
欧阳轩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这事我爹娘不会问，也不会干涉师傅的选择，只是自此以后，谁再惹事，便等着被逐出圣地。”
欧阳漫雪点了点头，抬头望着眼前的菩萨说道：“谢谢菩萨。”
欧阳轩摇摇头，苦笑道：“你应该谢谢那家伙手下留情，否则只怕我们两人站在那里，也无济于事。”
欧阳漫雪想了想回道：“这事啊，让弟弟慢慢还他这个人情吧，他不是要去梅山吗？”
欧阳轩喃喃说道：“在去梅山之前，他要先来此地。”
.......
坐在小溪边上，小蝶儿围着李修元前后转了两圈，又在他手臂上检查一番，这才松了一口气。
拍了拍小手，端起一杯热茶说：“师傅请喝茶，吃点东西，我们就接着出发吧。”
乌鸦想了想问道：“师傅，我们前面要去的地方是何处？”
李修元静静地喝了半杯灵茶，摸着乌鸦的脑袋叹了一口气：“我斩了他的手臂，却没有取他的空间戒......”
乌鸦一听嘿嘿笑了起来，摇摇头：“师傅我说着玩呢，哪能逢人就要打劫？”
小蝶儿笑道：“师弟脸皮真厚。”
李修元点了点头，这才说道：“前面是亚木寺，那里有一个姐姐，在等着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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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 章风中的故人，亚木寺
带着两个徒儿，李修元往前面的亚木寺而去。
而头一回往雪峰山而来的司马静云，却走错了路口，来到了梅山的脚下。
一道法阵将山上山下隔开，任她在风中呆立了许久，也找不到上山的办法，只好牵着马儿干着急。
忽听身后一阵马蹄声起，却是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你是谁？为何在梅山脚下？”
司马静云一怔，回过头来看着牵着马儿缓缓而来的女子回道：“我来自白雪城，要上雪峰山找王强......”
来人却是刚刚从雪峰山回来的云紫衣,奉了师命给老和尚送糕点，没想到却在山脚遇上前来寻夫的司马静云。
闻言之下的云紫衣嘻嘻一笑：“姐姐你走错路了，这上面是梅山，雪峰山要从另一条路口上去。”
司马静云眼见天色已晚，只好苦笑道：“如此，谢谢妹妹，我这就过去。”
“哎，别啊......”
云紫衣瞬间唤住了司马静云，笑道：“你这会去怕是上不了雪峰山，不如跟我回梅山,我让师傅喊王强师兄过来......”
虽然云紫衣很少跟王强打交道，可是王强却是老和尚的徒儿，云紫衣看着眼前这个怯生生的女子便欢喜不已。
换成自己，这时去雪峰山怕也要在山下挨冻。
司马静云往天空望了一眼，说道：“谢谢妹妹，我很久以前听大师兄说过梅山，想不到我也会来到这里。”
云紫衣闻言一愣。
上前拉着司马静云的一只手笑道：“原本王强师兄不是......那么，另一个大师兄是谁呢！”
司马静云一听之下，为之哑然，只好小声回道：“师兄已经消失了多久，他就是竹峰的大师兄李修元。”
“原来是小贼啊,我也好想他哦！”
云紫衣咯咯地笑了起来：“当年他害我了师姐，后来我给他下毒也没毒死他，还让他一路跟着来了梅山......”
就在司马静云目瞪口呆之中，云紫衣拉着她的手，一路往梅山上走去。
就连司马静云也没料到，原本大师兄跟梅山还有这么多的故事。
想想王强就在雪峰山修行，而自己误打误撞竟然来了梅山，真是跟做了一场梦一样。
当两人一路来到大殿之中，云天虹正坐在窗前，欧阳夏云正乖乖在一旁给师傅煮茶。
“师傅，我给你带了一个客人！”
还没有进门，云紫衣便远远地喊道：“我把小贼的师妹给你带来了，这可是正牌的竹峰师姐哦。”
欧阳夏云一听，赶紧烫了两个杯子。
跟飞掠而来的云紫衣笑道：“这么快就从雪峰山回来了，早知道陪师姐一起去。”
“你们俩就不能离开一天吗？”
云开虹挥挥手，跟一脸惶恐跟在云紫衣身后的司马静云招手笑道：“别紧张，你师兄可是把这里当成家一样。”
云紫衣笑道：“没错，小贼可是想来就来！师姐，这是我师傅......”
“白雪城司马静云见过女圣大人。”
想了一会，司马静云还是乖乖地给云天虹磕了三个头，这可是传说中的圣人，跟佛堂里的菩萨差不多的存在。
云天虹伸手之间，一道温柔的气流将司马静云从地上扶了起来。
看着她问道：“难不成，你是得到了李修元要来梅山的消息？才从白雪城来到了梅山？”
司马静云摇摇头，低声回道：“回前辈，晚辈原本想去雪峰山找我未婚夫王强，不想走错了路，来到了梅山脚下。”
云紫衣拉着师傅的手说道：“师傅，她这会过去估计要在山下冻上一夜，我干脆让师姐过来，一会请师傅让王强明日过来。”
云天虹恍然大悟，微笑道：“原来王强是你的未婚夫啊，不错，我一会跟师兄说一声，让那家伙明天来这里看你。”
司马静云连忙道谢，然后不解地问道：“前辈，我大师兄要来梅山吗？他人在哪里？”
云天虹指欧阳夏云刚刚煮好的寒梅灵茶，说道：“先喝茶，再说他的事情。”
云紫衣瞬间明白了过来，拍着司马静云的手笑道：“先喝茶，这可不能浪费了哦。”
司马静云怔了怔，随后跟云天虹浅浅一笑：“谢谢前辈，给您添麻烦了。”
三杯灵茶喝下，司马静云陷入了顿悟之中。
云紫衣却看着云天虹笑道：“师傅，小贼这会在哪了？他不会今晚就上山吧？”
欧阳夏云也跟着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当年的故人，已经变成了什么模样。
云天虹望向窗外渐起的夜雾，静静地回道：“如果我猜得没错，他应该差不多到亚木寺了吧？”
“亚木寺啊，那快了，想不到竹峰的师兄、师妹，要在梅山上重逢了。”
云紫衣嘻嘻一笑：“说不得，我还得再射他一箭试试，看他这十年过去，有没有偷懒。”
云天虹摸着她的脑袋说道：“不许再如此没有礼貌，要叫师兄，他可是你和夏云的媒人，哪能成天把小贼挂在嘴上！”
一听师傅教训自己，云紫衣只好苦着脸回道：“那好吧。”
欧阳夏云却忍不住问道：“师傅，要不要我跟师姐去一趟亚木寺？”
云天虹摇摇头：“不用，他们师徒三人只要到了，寺里的住持和尚自会告诉我。”
......
申时，天空渐渐阴暗下来。
心里着急的欧阳漫雪站在亚木寺外，夜风冷冷拂面而来，将她一身如雪的白衣，轻轻吹动。
额前一络秀发被风儿吹乱，拂过她白皙的脸庞。
伸手轻拂被风吹乱的秀发，默默地望向北方，夜雾渐起，风中有三道身影缓缓而来。
只是她眼里看见的三人，来到寺前，显然还要走上一会。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身子仿佛随风飘荡，如柳絮，如飞花，恍然间回到了那一年的白云圣地。
她的手指飞舞，如精灵一般，悠悠的琴声唤来了神鸟凤凰的意境。
却被“叮咚！”一声打碎了她的意境，她的梦。
一声故意的琴声响起，毫无节拍的一曲打破了她指间营造的美好意境，惊走了神鸟凤凰......
她有些愤怒，于是不得不停下来，喘息着，然后慢慢地平静下来。
睁开眼，远远望去，却有一抹淡淡的惘然。
时光悄恍流逝，当年的少女已经不再是少女，她的琴道也进步了许多，不知道当年的少年是否依然那么骄傲？
怔怔地望着踏风而来的三个影子，欧阳漫雪淡淡地笑了，笑得无声无息。
笑中带泪，还有几分苦涩......当年的故人还是少年的模样，而她要不了多久，就要嫁与他人，开始自己新的人生了。
苍穹无垠自然也不恨，只有淡淡的苦涩在她嘴边回味。
夜风吹来，有一抹熟悉的味道，那是在洪荒世界里历练的记忆。
错过了洪荒世界中的相遇，于是她知道跟眼前的少年，便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了一生的机缘。
在心里最深处，轻轻呢喃道：“人生若只如初见，那一回，我肯定不会离开你。”
一双有力而温柔的手，将兽皮披风轻轻地盖在欧阳漫雪的肩膀上，让她知道，这个世界还有一个人在关心她。
快乐着她的快乐，悲伤着她的悲伤。
于是，欧阳漫雪将一颗放飞的心从竹峰之上收了回来，回到了身后之人的身边。
轻轻地说了一句：“师兄，那家伙怎么还带着一只乌鸦？”
......
风中铃响故人来，当一抹夜雾在亚木寺外升起的时候，李修元牵着马儿，带着小蝶儿乌鸦站在了欧阳漫雪的面前。
抬起头来，目光落到少年的脸上，欧阳漫雪突然愣住了。
伸出手，却又僵在了半空，怔怔地问了一句：“你的眼睛看起来，好像有麻烦？”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李修元揖手之间算是行过礼，静静地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儿小蝶儿和乌鸦，这是你们的师姐欧阳漫雪，雪原圣地的天骄。”
小蝶儿跟欧阳漫雪招手笑道：“小蝶儿见过师姐，没想到师姐原来是一个大美女啊？”
欧阳漫雪浅浅一笑，继续问道：“你的眼睛怎么了？”
“师傅的眼睛被师姐气瞎了，暂时好不了，漫雪师姐不用管他，他看得见你。”
乌鸦乖巧地替师傅回话，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只不过，他眼里的你是黑白之色，这事欧阳大哥知道。”
欧阳漫雪闻言禁不住惊叫一声：“这怎么可能？当年你离开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
任她怎么想，也想不到一个可以跟自己师傅抗衡的少年，竟然把自己的一双眼睛弄瞎了，还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欧阳轩叹了一口气：“师妹，我们进去再说话，这里风大。”
欧阳漫雪眉头微皱，想要问一些话，却没有说出来。
一行人走进佛寺，乌鸦往四下望了一眼，说道：“师姐，这里的佛寺比云起寺大多了啊。”
眼见今夜不用再搭帐篷，小蝶儿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跟他小声回道：“别乱说话，那山上当初只有一个小庙......”
李修元感受到欧阳漫雪的神情有些凝重，只好跟两人说了一句：“没事，跟你当年一样，要不了命。”
欧阳轩一听，脸上肌肉突然似抽搐了一下。
只是短短的一瞬，忽然便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平淡的微笑，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这样，对他对师傅，对整个雪原圣地已是最好的结局了。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自己的老爹，老娘，他也不好跟师傅提起今日发生的这件事情，虽然师徒两人都心知肚明。
欧阳漫雪看了看他，轻轻地摇摇头，说道：“师兄我饿了！”
话音未落，小蝶儿也跟着笑道：“师姐不说还好，这一路赶来我也饿了。”
李修元闻言怔了怔，随后跟欧阳轩说了一句：“我最多在这里停留两日，就要带着她俩去梅山。”
吃饭的事情既然到了欧阳轩的地盘，便不用他再去操心。
看着李修元脸上的黑布，欧阳轩忽然笑了起来：“没事，我已经把你们要去梅山的事，写信给师弟，这会儿紫衣应该收到了。”
“她啊.......”
李修元眼前浮现的是当年那个在通天河的路边弹奏的少女，等在路边只是为了斩自己一剑。
一箭射不死自己，跟着又下毒的少女。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修元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你们信不信，她见到我的瞬间说不定会射我一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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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六章 一壶灵茶酬故人
只是一转眼，便过去了十年。
今夜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将冷冷的清辉洒向人间，赶了一天的路，小蝶儿和乌鸦都陷入了睡梦之中。
想到当年自楼兰离开的那一刹那，李修元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还会再次回到这里。
微微地叹息一番，看着眼前的两人笑了起来。
欧阳轩刚刚自蓝田镇离开，要说的话他早就说过了，眼前只有一脸不甘,跟满心疑惑的欧阳漫雪，怔怔地看着他。
毕竟当年于洪荒世界的天山之巅一别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欧阳漫雪等人。
想了想，李修元问起了欧阳夏云和云紫衣两人的事情。
欧阳漫雪闻之下，禁不住莞尔一笑：“弟弟跟紫衣妹妹前几年就成亲了，说起此事，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这个大媒人。”
欧阳轩淡淡地笑了笑：“要不，你们师徒三人去银川城小住几日？让小蝶儿跟师妹去逛逛街如何？”
摇摇头，李修元露出一抹笑之色。
轻轻地回道：“这回就不去了，她们以后想玩,可以跟紫衣一起去银川城里住上十天半月，甚至更久的时间。”
李修元清楚小蝶儿不缺衣裳，乌鸦在蓝田镇上买了许多零食，三人当务之急是去梅山见圣。
而不是踏进自己刚刚挖好的火坑里面。
怒火中烧的欧阳重明倘若得知自己这个时候去了银川城，说不得又要惹出一个天大的是非出来。
以后，小蝶儿跟着云紫衣再去，那就是梅山跟雪原圣地的因果了。
他相信，就算是欧阳轩的老爹也不敢起这个心思。
此言一出，欧阳漫雪应声回道：“难不成，你要将小蝶儿跟乌鸦留在梅山？还是说你要留在梅山修行？”
这种在她看来不可思议的事情，她却知道只怕对李修元来说再简单不过。
毕竟能让她的弟弟前往梅山修行,这对于她，对于她全家来说，都是一桩不可思议的事情。
迟疑了片刻，李修元才回道：“小蝶儿以后估计要管紫衣叫师姐了，而我，却不一定会留在梅山。”
欧阳漫雪闻言不由得一怔，如此说来，岂不是以后小蝶儿和乌鸦也会留在梅山？
而刚刚自蓝田镇回来的欧阳轩，显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她。
欧阳轩沉吟片刻，只好跟她解释道：“师妹此事李修元跟我说过，因为关系到他们师徒的安全，所以我才没有告诉你。”
在他看来，既然李修元当面告诉了欧阳漫雪，便说明他已经不惧世间的风雨。
转眼一想，只怕这也是最好的办法。
想到这里，不等欧阳漫雪继续询问，欧阳轩淡淡笑道：“莫说别的人，只怕玉龙雪山，也不敢去找梅山的麻烦。”
李修元点点头，叹道：“你知道我是一个怕麻烦的人，为了小蝶儿的安全，我只好麻烦梅山的主人。”
欧阳漫雪听到这里，终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或许在她看来，恐怕只有李修元独自一人于江湖行走，才是最安全，最正确的决定。
一番思量之后，李修元终是做出了决定。
为十年之后再见的故人煮了一壶灵茶，虽然他不知道欧阳漫雪是不是有机缘喝到云天虹的寒梅灵茶。
怎么说，两人也曾一起进入过塔格雪山上的秘境，于洪荒世界里一同在天山上穿行。
一边往壶里落入灵茶，一边跟欧阳漫雪笑了笑。
“今夜重逢，我便用这壶灵茶相待，有什么话明，我没有那么快离开，放心。”
欧阳轩问道：“难不成，你还要在这里修佛？”
欧阳漫雪一听，顿时收住了要找李修元讨教琴道的心思，心想明天也行。
想了想，她跟着问道：“师兄跟亚木寺的住持大师很熟，他可以为你介绍，方便你以后来这里修行佛法。”
李修元心里微微一动，心想倒是可以跟这里的住持聊聊，毕竟佛法无处不在。
谁说亚木寺中的和尚，于佛法的修行便不如雪峰山上的老和尚？
沉吟了片刻，李修元点头回道：“如此甚好，这事也放到明，眼下且先静静地品尝我这一壶灵茶。”
夜色渐冷，星云汇聚。
亚木寺中天地一片寂静，只是三人所有的禅房里亮着一盏灯，桌上的小火炉正在欢快地燃烧中，壶里的水呜呜直响。
嗅着淡淡的清香，欧阳漫雪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心道既然如此，那么明吧。
李修元为两人添上两杯灵茶，心里却想着这个时辰欧阳重明不知回到银川城没有，毕竟他对这一方土地，不熟悉。
欧阳轩端起面前的茶杯，说道：“师妹喝茶，趁热。”
欧阳漫雪看了一眼不吭声的李修元，轻轻地往手中的灵茶吹了一口气，笑道：“难不成，你要给我一个惊喜？”
一时间，眼眸盈盈如水，眉目间带着一丝期盼的欧阳漫雪，令这清冷的夜色，瞬间也有了一丝温柔。
欧阳轩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笑道：“喝茶如闻道，师妹莫要分心。”
李修元闻言一愣，随后若有所思地重复道：“喝茶如闻道，有意思，如此，两位请尝尝这一杯灵茶的道行如何。”
欧阳漫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浅浅一笑：“师兄何时也变得如何高深莫测了？我试一试，看能不能......”
话没说话，轻尝一口灵茶的欧阳漫雪，却不说话了。
灵茶的滋味她有一些熟悉，还有几分陌生......熟悉的滋味是那有些遥远来自洪荒世界的记忆，在那里，她尝喝过相似的灵茶。
陌生的滋味却是一道化不开的苦涩，有了洪荒的记忆，含在嘴里的灵茶不用李修元提醒，她也不会吐出来。
而在李修元看来，面前的女子果然是他遇到最不可思议的妙人。
静静地，喝了半杯灵茶，欧阳漫雪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杯里缓缓旋转中的灵茶，如看着当年那雪山之巅，被逼跌落万丈悬崖的少年。
轻轻地叹道：“想不到，那雪山之巅也会有神仙，你竟然活着回到了这里。”
欧阳轩听得一头雾水，李修元淡淡一笑：“往事如烟，不说也罢。”
说完，又往两人的杯里添上少许的灵茶，喃喃自语道：“我们不都回到了这里？”
欧阳轩这才明白过来，看着欧阳漫雪温柔地说道：“师妹过去的噩梦都已经过去，你要望向未来。”
李修元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细细一起，好像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于是放下手里的茶杯搁在桌上，跟欧阳轩挥挥手，起身出了禅房。
草原上春夜寒凉，难得入寺歇息，他要去做自己的梦，想自己的事情。
欧阳漫雪所有的心神都在手里的茶杯中，就像欧阳轩当下的心神，都在欧阳漫雪的身上一样。
虽然今日出了一件大事，但是既然李修元答应了欧阳轩，那便算不上什么大事。
只要师傅能活着回到银川城，其他的都是小事。
对于欧阳漫雪当下，捧在手里的一杯灵茶，才是她人生中的大事。
即便欧阳重明于半道堵截自己，并发起了生死一战，李修元依旧给了他两个徒儿一份悟道的机缘。
因为他并不惧怕将来两人会反过头来对付他。
仰望星空，他在寻找属于自己的那颗星星。
也在想梅山的云天虹能不能教小蝶儿使用星辰之力，还是要请老师教小蝶儿如何去感悟第一颗星辰？
跟眼前这些风风雨雨比较起来，小蝶儿和乌鸦的未来更能让他感到欢喜。
这一夜，欧阳轩和欧阳漫雪失眠了，因为欧阳漫雪在寅时将要结束的时候，破境了。
而李修元卯时过半就早早起床，来到诸佛面前，坐在一帮僧侣的后面，一面听着众僧的早课。
一边默默地将念诵了一遍。
看在寺里众僧的眼里，当下的李修元身上穿的是小蝶儿在蓝田镇买的衣裳，一头寸发跟寺里的僧侣没有什么分别。
便不是僧侣，看上去也跟草原上早早来寺里见佛的牧民没什么分别。
如此，便不会有人注意他。
离辰时还有一会的光景，寺里的僧人开始吃早饭，李修元供养诸佛之后也跟在一帮僧人身后进了斋堂。
一番下来行云流水，捧着一个钵坐在众僧的身后，默默地回想当年从天山下来的第一顿饭。
那时，他没有跟小白进城，而是进了大佛寺去见苦禅老和尚师傅。
每天的功课便是早起念经，跟在师傅的身后进斋堂吃早饭，然后接着自己的修行。
天上地下转了一圈，他不知进了多少寺院，却没有再见过飞升之后，老和尚的身影。
吃过早饭，小蝶儿和乌鸦还没醒来，显然两人一路奔波难得睡上一个安稳的觉，李修元没有去吵他们。
两人身上的零食多得吃不完，不用他做师傅的操心。
而欧阳漫雪和欧阳轩也没有看到身影，显然昨夜折腾到深夜，甚至凌晨，这会正在沉睡。
于是，李修元坐在大殿外的走廊上看那些早早来寺里的上香的众生。
跟他见过所有的寺院不同，甚至让他迷惑。
只见来到寺里的牧民们有的背着孩子，有的拉着老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家人齐齐来寺中见佛一样。
只是这些老人孩子跟着自己的家人，并没人急着进到大殿里去磕拜诸佛。
而是围着大殿缓缓地转行，更有虔诚的牧民更是一步一磕头，也不理会身边缓缓而过的牧民，以及刚刚吃过早饭跟着来转的僧人。
这些牧民和僧人一边缓缓前行，一边顶礼，口中喃喃念诵经文。
只是片刻之间，佛殿周围便汇聚了一个圆形的人流，看在李修元的眼里，如同这些僧人牧民，老人孩子在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会。
人们顺着一个方向缓缓转动，并没有出现人挤人的现象，哪怕后来的人也不会踩到前方行走僧人的鞋子。
看在李修元的眼里非常震撼，他记得当年在老和尚的雪峰山，也没有仔细去注意眼前这样的景象。
就在他迷惑之际，身边传来了一个温暖的声音：“施主是第一次来亚木寺吗？”
回过头来，李修元跟着身后一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和尚双手合十，回道：“在下李修元，来自蓝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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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众生的壇城，天葬台
老和尚挨着他，坐在长长的石凳上。
回道：“我是多吉，也是亚木寺的住持，我昨天看到你跟两位欧阳施主一起来到寺中，不想施主还修行了佛法。”
李修元闻言之下，起身重新跟多吉老和尚见过礼。
这才回道：“在下自幼修行佛法，也在寺中修行了多年，只是不曾出家而已。”
老和尚一听忍不住问道：“据我所知，蓝田镇很小，并无佛寺,不知施主家在***？”
“我的家啊，在一个我眼下还回不去的地方，我们师徒三人只是路过蓝田，在那里生活了一个冬天。”
李修元没有问老和尚的出处，在他眼里的亚木寺跟蓝田一样，只是一个路过的地方。
或许明天，他就要带着小蝶儿和乌鸦离开，往梅山而去。
多吉老和尚也没有再追问，在他看来眼前的少年能坐在诸佛面前念上一卷经文，便已经是一桩奇事。
沉默半晌,李修元指着缓缓转动的人群，不少的牧民和僧人用力转动身边路过的经桶问道：“请问大师，这是何意？”
直到此时此刻，老和尚才相信眼前的少年是真的路过，并不是草原上的牧民。
于是微笑着问了一句：“施主脸上被一块黑布遮住，也能看到这些虔诚的牧民？”
李修元吸了一口气，这不是第一个问他此事之人，他却不得不认真回答。
想了想说道：“在下因为一些意外，把眼睛弄瞎了，虽然我没能拥有一双佛眼，可我还有心眼,或许有一天能修炼出一双慧眼。”
老和尚闻言忍不住赞道：“好一个心眼，用心看佛，自然也能看见世界，看见众生了。”
李修元点了点头，轻声回道：“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我的眼里只有黑与白，看不到更多的色彩。”
老和尚一愣，随后脱口回道：“能看见黑白，便胜却世人良多了。”
李修元摇摇头，他却不想跟老和尚打禅机，而是继续问道：“今日寺中有法会不成？”
老和尚回道：“并不是。”
李修元想了想再问：“那是为何？”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牧民们，僧人还有我都会这样做，他们在转壇城。”
“转壇城？”李修元一愣，随后回道：“请大师为我解惑。”
老和尚点了点头：“在茫茫的雪原大地，无论是牧民还是修士，一生中总是要转一次壇城。”
壇城是诸佛居住的地方，这里有诸佛的智慧与威德。
牧民和僧人，以及修行者将自己，众生和世间想象成曼陀罗的圣洁，来获得生命的精华。
壇城也叫曼陀罗。
有云：“只要看到壇城，就不会堕入大地狱。”就算你见过一次，也肯定不需要坠入金刚地狱等处。
佛陀说过：“寂猛之幻化，坛城尊前礼，无余清破誓，净五无间罪，根除阿鼻狱，称持明佛刹。”
有修行者一生转上一百圈，也有人转上一千圈，一万圈，十万圈。
无论转绕多少圈，都需要结合顶礼和念诵佛经。
无论是来此的牧民，还是寺里的僧人，还是出世的修士，来此都是为了完成他们一生中要经历的修行。
李修元听到这里，禁不住赞道：“这里地处高原地带，凡人呼吸尚且困难，还要转上无数圈，确实需要坚毅之力。”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有牧民推着独轮车，带着家人沿着佛殿外的开始转圈。
没过一会，又有牧民背着大大的兽皮袋子跟在独轮车的后面，嘴里念诵经文，缓缓开始转动。
不到一会的工夫，李修元便自微寒的春风中，嗅到了一道浓浓的腐臭之味。
心里心惊之下，脸上露出慈悲之色，当下忍不住双手合十，低声念诵往生咒。
老和尚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今天是天葬的日子，这是附近百里的牧民带着他们死去的亲人，来此转壇城。”
李修元心里微微一动，问道：“生时要转，死后也要转吗？”
老和尚点了点头，回道：“这是他们期盼自己的亲人不要再坠恶狱......转完壇城，他们就要带亲人去往天葬台。”
“善哉。”
李修元并不熟悉亚木寺里的修行法门，只能轻声赞叹。
他有自己的修行之路，于亚木寺中的修行有疑问，他也只会去问雪峰山上的圣僧老和尚。
毕竟，他跟云天虹的关系更亲密一些。
就在李修元默默注视之下，老和尚突然说道：“再过一会，我要去天葬台念经，你要不要随我一同前往？”
“那里离寺中很远吗？”
李修元回道：“我还有两个徒儿正在贪睡，两位朋友那里也需要去交代一番。”
“不远，出寺走上半个时辰就到。”老和尚回道。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好啊，如此就给大师添麻烦了。”
......
回到禅房，小蝶儿刚刚起床，正准备出门找师傅，乌鸦还在贪睡。
李修元煮了一壶茶，跟小蝶儿说道：“我一会要跟这里的住持大师出去转转，下午自会回来，你带着师弟在屋里歇息。”
在李修元看来，这里是佛寺，有欧阳漫雪和欧阳轩在，自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他可以放心跟老和尚去看看，毕竟来回不过一个时辰，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
小蝶儿一听紧张地问了一句：“师傅是不是又要去打架？”
摇摇头，李修元轻声说道：“我去看看雪原大地的天葬，你一会吃些干粮，带着师弟在这里念经。”
说完，又花了一会的心思，将亚木寺的转壇城，跟天葬的习俗告诉了小蝶儿。
小蝶儿一听顿时摇摇头：“小蝶儿还是跟师弟待在这里，一会我去找漫雪姐姐玩。”
李修元微微一笑：“她可能还要再过一会才会醒来。”
一边等着喝茶，小蝶儿取一糕点摆在桌上，想了想问道：“师傅，我们明天才会离开这里吗？”
“怎么，你着急了？”
李修元微笑着说道：“我们走到这里，离梅山越来越近了，要不了多久便能到了。”
小蝶儿想了想，又问道：“漫雪姐姐会跟我们一起去吗？”
好不容易在路上遇到一个同伴，小蝶儿自然不想这么快就离开了，怎么也得一起玩上几天，再分开。
摇摇头，李修元说道：“欧阳漫雪的弟弟在梅山，你以后可以跟着师姐、师兄去往银川城，在她们家住上一阵子。”
“师傅去过银川城没有？”小蝶儿抓起一块糕点塞进嘴里。
李修元回道：“没有。”
小蝶儿一愣，笑道：“那以后小蝶儿陪师傅一起去玩玩。”
李修元一边往两人的杯里倒入灵茶，一边笑道：“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在他看来，既然自己之前没有去过，只怕以后也不会去，毕竟那里的某些人，并不欢迎他。
静静地，师徒两人喝了一壶茶，小蝶儿吃了几块糕点。李修元的耳边传来了多吉老和尚的声音。
李修元放下手里的杯子，说道：“欧阳漫雪琴道不错，等她醒来，你可以跟她请教一下。”
小蝶儿闻言愣了一下：“原来漫雪姐姐也喜欢弹琴，我一会问问她。”
挥挥手，李修元出门而去，风中传来一句：“记住，不要去寺外。”
“知道了，师傅你真啰嗦。”
......
跟着老和尚出了寺院，才发现之前带着故去亲人来转壇城的牧民已经纷纷离开，想来已经前往天葬台了。
两人踏着春风，一路往寺外不远处的山坡而去。
老和尚介绍道：“这里空气稀薄，牧民们已经习惯了，倒是其他地方来的修士不习惯，将这里当成了一处修行之地。”
老和尚的一席话，让李修元瞬间想到了第一次上天山的情形。
那个时候的他，身上还穿着重重的铁甲，却是少年不知天高地厚，结果折腾了一夜没睡好。
后来还是先生给他泡了一桶灵药，才缓解了些许。
想到这里，禁不住赞道：“跟白雪城比起来，这里地势确实高了许多，更不要说楼兰那些地方了。”
在李修元看来，梦里的楼兰也好，天云山的竹峰也罢，其地势都不如这里让他难受。
看似一马平川，可是自白雪城一路而来，便一直在爬山，直到爬上高入云天的雪原大地。
老和尚哈哈一笑：“这里虽然生活清苦，却是一处修行的宝地。”
让老和尚想不到的是，无论他脚下速度是快还是慢，身后的李修元始终跟在他的身边。
结果两人还不到半个时辰，就已经来到了山坡之上。
离着将近数十丈的距离，李修元便突然觉得胸口压抑，抬头望向天空，原来是一片清明之色，也变得阴云密布。
就像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云，将这一方山头紧紧地笼罩了起来。
给他一种黑云压城的感觉，让他的呼吸瞬间为之一顿，直到将涅槃之力悄悄运转一遍之后，才回复了过来。
叹了一口气，跟老和尚说道：“这里阴气太重，为何诸佛没来度化这些死去的众生？”
老和尚突然之间听了李修元这话，不由得怔了怔，这才抬起头来望向天空中的重重黑云，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
他甚至一时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来解释此事，于是两人继续往前而去。
来到一个怪兽嘴巴形状大门之前，看着一个个黑色的人影弯着腰往里走入，李修元再次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发现越往前，阴气越重。
而他也不愿如那些牧民和僧人一般，弯下腰来走进那如怪兽一样的宫殿之中。
于是问道：“大师，为何这里的气息越来越诡异，莫非此地有妖邪不成？”
老和尚这才明白过来，随即双手合十，低声说道：“你听到天空的鸟叫没有，那些都是秃鹫，这大殿里的穹顶镶着九千多颗人头......”
“嗡！”的一声，李修元只觉得眼前金星乱飞，一道涅槃之火就要涌出身外，往不远处的宫殿而去。
这是他自修行以来，所听到最惊悚的事情。
就在他将要暴走的当下，老和尚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凡事皆有因缘，你且听我细细说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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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八章 生死轮回，春风刀剑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李修元说道：“请大师为我解惑。”
老和尚说道：“何为天葬？就是寺里的师傅将那些已经故去之人，于这山上一处石台上切成碎块，诵完经后，让这些神鸟来抢食......”
“有的人家住得太远，实在没办法也会用火葬，水葬的方式......愿望只有一个，盼着亲人的灵魂能飞到九天之上......”
“天葬最难处理的是人头，神鸟秃鹫抢食之后，头颅依旧......我们便用药水浸泡之后，将他们镶在那宫殿的穹顶之上......”
李修元这才明白过来，苦笑道：“生也转，死后也转，只是为了远离无间地狱，远离六道轮回。”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老和尚说道：“众生皆苦，他们如此安葬自己的亲人，也是盼着他们转世之后，不要再这般苦苦地挣扎。”
摇摇头，李修无心想这只怕是一个美好，却难以实现的愿望啊。
老和尚继续说道：“有些众生于天葬之后，便入了轮回；还有一些人灵魂不散，苦苦眷恋这一方世界，盘旋于此不愿离开。”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他想到了望乡台前的老师夫子。
当日的夫子与眼前这些不愿离去的灵魂何其相似，只不过，老师却是万中无一的例外，还能在忘川之上重铸肉身。
“过年数月，或是一年半载，我们便会请寺里的高僧来此做一场法事，念诵经文超度那些不肯离去的怨魂......”
说到这里，老和尚叹了一口气：“即便如此，依旧还是有一些怨魂久久不肯离开，年长月久，这里的阴气便越来越重......”
说完挥挥手道：“李施主你且站在这里观看，我去为那死去之人念经，要不了一会儿，法事就要开始了。”
李修元双手合十说道：“大师请自便，不用管我。”
待老和尚离开之后，李修元挑了一处石台坐下，这个时候在他身前已经坐着数十位牧民，显然大多都是来送亲人最后一程的。
李修元神识静静地笼罩这一方天地，看着那一间显得恐惧的小屋外的并不十分显眼，却异常恐怖的石台。
小屋后面还有一个不是很大的佛殿，大约便是寺里平日里做法事的地方。
而在小屋上方有一处数十丈的斜坡，法事刚刚开始，一阵念诵经文的声音传来。
“呜呜......”天空传来了一阵秃鹫的鸣叫声。
就在他的神识往天空而去的时候，耳边却传来了小蝶儿的声音。
“师傅，漫雪姐姐要跟小蝶儿比一比琴道，我跟她说比不过，可她不相信啊，怎么办？”
亚木寺里，欧阳漫雪早已醒来。
洗漱过后正要找李修元的时候，却从小蝶儿嘴里得知师傅跟着寺里的老和尚去了天葬台。
而她和欧阳轩跟小蝶儿一样，显然不想去那里凑热闹。
于是叫醒了乌鸦，四人坐在禅堂里煮茶聊天，果然如李修元所预料的那样，说着说道，欧阳漫雪便聊起了琴道。
甚至将当年在天云山的一场比试跟小蝶儿和乌鸦描绘了一遍，听得两个小家伙目瞪口呆。
说得兴起，欧阳漫雪干脆将古琴搬了出来，搁在桌上轻轻地拨动起来。
少顷，眼前一亮，看着小蝶儿笑道：“小蝶儿你既然是李修元的宝贝徒儿，他肯定也教了你琴道，不如我们比试一番？”
小蝶儿闻言大吃一惊，说道：“师傅只是让我跟姐姐请教，可没让我跟你比试啊，怎么办？”
在她看来不论是赢还是输，都不是一个好办法，于是只好跟李修元传音。
眼前是涌动的人头，天空是盘旋的秃鹫，耳里是老和尚带着一帮僧人念经的声音，还有小蝶儿的嚷嚷声。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修元问道：“你漫雪姐姐要弹的曲子是什么？”
小蝶儿一听笑道：“就是师傅教我的《望春风》。”
李修元点了点头，笑道：“当年在定安城里，我在铸剑打铁你在做什么？那么眼下你便将这里当成定安城吧。”
小蝶儿一听，忍不住眯着眼睛笑道：“啊......那好吧，小蝶儿就弹奏一曲《十面埋伏》吧。”
若说师徒两人心意相通，那是绝对不用再多说一句话。
小蝶儿当下就明白了师傅的意思，自己的琴道比不上眼前的欧阳漫雪，可是她可以试着将当年师傅曾用过的法子再用一回。
于是，就是欧阳漫雪和欧阳轩惊讶之中，小蝶儿也拿出了自己的古琴。
欧阳轩一见，赶紧将桌上的茶壶杯子挪开，仔细地将桌面的茶渍擦拭干净，让小蝶儿将古琴摆在上面。
小蝶儿看着面前的欧阳漫雪笑道：“小蝶儿比不过姐姐，一会可不许笑话我哦。”
乌鸦一见来了兴致，大声叫道：“不会，我们谁都不会笑话师姐。”
欧阳漫雪睁着一双妙目，看着小蝶儿笑道：“没想到，你师傅还真的把这本事教了你啊？”
小蝶儿嘻嘻一笑：“姐姐我们各弹各的吧，小蝶儿弹得不好，你可不许笑哦。”
欧阳漫雪嘻嘻一笑：“好啊，我要开始了。”
只是顷刻之间，随着欧阳漫雪指尖拨动之下，堂外拂来了一道春风，带着草原早春的花香迎面拂来。
连乌鸦也跟着赞了一声：“好听。”
欧阳轩暗暗地赞道果然师妹苦练了十年，终于将自己的琴技再次提升了许多，至少不再是天云山那个青涩的少女。
小蝶儿双手放在琴弦上，还没有拨动之际，便问了一声：“师傅，你看到了什么？”
李修元嘴角轻动，呢喃道：“我看到了众人的眼泪，看到了死亡，看到了轮回......”
小蝶儿吓了一跳，手指如剑斩在琴弦之上，发出一阵铿锵之声，瞬间在欧阳轩和乌鸦，以及欧阳漫雪三人的耳中回荡开来。
李修元眼前随着一众僧人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盘旋在天空的秃鹫也越来越多。
渐渐地，盘旋在空中的神鸟张开巨大的翅膀自空中缓缓落下，一只，二只......眨眼之间便有数十只落下，蹲在山坡之上。
还有更多的秃鹫闻声而来，就像是到了开饭的时辰一样。
小蝶儿指间的琴弦急急如雨，像要客堂里下了一场暴雨，无数如铁箭一样的暴雨往三人迎面袭来。
欧阳漫雪一惊，她没想到眼前毫不起眼的小蝶儿，上来便是如刀剑，如暴雨一样的铿锵之声。
虽然如此，她依旧没有在意，而是大琴弦上绽放出草原上的第一朵野花，和着一缕春风在轻轻地摇摆。
这一刻的小蝶儿如同回到了当年的定安城，坐在酒坊后院的琴台边上。
一边师傅在挥汗如雨铸剑，手里的铁锤敲打个不停。
而她却想试着将师傅的铿锵之声，化作那山间淙淙的清泉，林间迎面拂来的一缕清风。
不同的是，今日的情形倒转过来。
变成了欧阳漫雪仿佛坐在琴台前想了来一曲春风拂面鸟语花香，而她却是战场上的将军挥舞手里的长剑欲要率军杀敌。
天葬台后方的宫殿之中，老和尚等人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山头都弥漫着一道庄严肃穆的气氛。
原本坐在观看的牧民突然间跪倒在地，仿佛下一刻，便要迎来最重要的一刻。
坐在石上的李修元一半的心神在这一方山头的生死轮回世界。
另一半心神却在默默注视着亚木寺中的春风细雨，以及那“当当！”刀剑相撞带来的冲击。
当前的生死轮回意境在面前弥漫。
亚木寺中的勃勃生机，跟浓浓的生气在他的神海中汇聚成两种绝不相同的意境，在冲击着他如磐石一样的道心。
如此，便有三种不同的气息在他神海中盘旋，往他迎面扑来。
天葬台前的法师已经在霍霍地磨刀，几个僧侣已经将摆在佛堂里的尸体搬了出来，放在小院冰冷的地上......
天空中更多的秃鹫发出“呜呜！”的吼叫，纷纷往山坡落下。
只是眨眼之间，便有数百只秃鹫如潮水一般，自山坡上往下面数十丈的小院而来！
李修元神识笼罩之下，将秃鹫与小院隔开的是一块宽约两丈，已经看不清颜色的黑布，不知道已经用了多少年，上面沾上了多少血腥。
率先自斜坡上冲下来的一群秃鹫显然已经等不及要大肆地吞噬一番，有的等在黑布的外面，有些心急的秃鹫已经跳上小院的院墙。
只等着法师最后一声令下，便要扑下去抢食。
“嘎嘎......”等不及的几只秃鹫不懂事跳进了小院，却被法师一脚踢飞，往院子外飞来。
嘴里呵斥一声之后，如主人发出了威胁的命令。
吓得剩下的秃鹫乖乖趴在院墙上，等着主人最后的命令。
这一瞬间，李修元在想自己往日对付那些来伏击自己的杀手，一道神火落下，怕是也是一刻钟到半个时辰，才能将之焚灭。
不知道眼前这数百，上千计的秃鹫抢食欲往天堂的牧民，要花上多少时间？
亚木寺中，欧阳漫雪的琴台上已经开满了一地的野花，甚至连乌鸦都醉倒在浓浓的花香之中。
春风迎面，水波泛起细细的涟漪，正好风和日丽的时节。
而小蝶儿的指间却往不远处的欧阳轩射出了数百上千的箭雨，铁箭在空中化成一场黑色的暴雨，往城下骑在战马上的欧阳轩而来。
为此他不得不大吼一声：“如此箭雨也想伤我！”
一曲望春风醉倒了少不更事的乌鸦，一曲十面埋伏却差一点将纵横天下的欧阳轩斩落于众军之前。
欧阳漫雪眉梢轻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师兄，想不到十几年过去，我们竟然如同经历了一道轮回......”
“啊......”
陷入小蝶儿十面埋伏意境之中的欧阳轩被师妹瞬间唤醒，看着十指搁在琴弦上，眉头紧皱的欧阳漫雪，十分不解。
因为他没有进入师妹琴曲中的意境，看着小蝶儿十指拨动，一道劲气如剑迎面斩来的刹那，忍不住以指为剑欲要斩出......
“师兄不可！”
欧阳漫雪惊呼一声，伸手拦下了欲要暴走的欧阳轩，然后跟小蝶儿说了一句：“妹妹停下吧。”
“好啊......”
只听小蝶儿发出一声欢呼，接着便是“当当当！”如刀剑在空中斩在一起，发出最后的决战之音......
欧阳轩一愣，脱口说道：“好险。”
乌鸦这时还没有从欧阳漫雪的意境中醒来，看着面前的三人怔怔地问道：“那些花儿呢？”
第四百九十九章 地狱人间，莲现
天葬台上，佛堂里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
“铛！铛！铛......”一阵铿锵的声音在风中响起，比小蝶儿的十面埋伏还要恐怖十倍！
却是小院里的法师挥动手中那把恐怖而怪异的刀，斩向搁在石台上的尸体。
一时间尸水飞溅，污血乱飞，溅得法师一身的污渍......突然一阵风过，让数十丈外站在下风口的李修元不得不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挥手之间，一条黑色的丝巾将他的脸紧紧地包裹起来，这还是当年淑子和小虎在大漠边关帮他买的。
便是过去了无数年，依旧陪伴在他的身边。
小院里的刀声不断，如那死亡之锤重重地敲在李修元的胸口，趴在院墙上的秃鹫们齐齐发出了一声欢呼。
于是，它们知道下一刻就是它们最欢乐的一刻。
刀声不绝之下，跪在地上的牧民脸上露出一抹期盼，嘴里依旧跟着佛殿里的老和尚念诵佛经。
“呜呜！”空中响起了一阵凄厉的风声。
如那大殿穹顶上的九千骷髅在这一刻发出阵阵的吼声，在李修元的神海之中却好似小蝶之前那沙场上。
突然响起了一道震天动地的吼叫，往他迎面而来。
亚木寺中，欧阳漫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看着小蝶儿苦笑道：“多年之前我输给了你师傅，多年之后我却没能赢下他的宝贝徒儿。”
不料小蝶儿嘻嘻一笑：“姐姐别生气，小蝶儿的本事可没有你的大，真比起来，我可不如你哦。”
“为什么？”
欧阳漫雪收起了面前的古琴，看着小蝶儿问道。
小蝶儿也将自己的古琴收了起来，笑道：“这个本事是师傅教小蝶儿的，很简单啊，我弹琴的时候不去听你的声音。”
欧阳漫雪一愣，摇摇头：“怎么可能？”
小蝶儿拍了拍小手，说道：“那个时候，师傅在打铁，小蝶儿在弹琴，他让我去想山间的清风，不要听他打铁的声音......”
就在欧阳轩，欧阳漫雪和乌鸦目瞪口呆之中，小蝶儿将当年发生的一幕简单说了一遍。
这些却是乌鸦不知道的事情，因为他还没有想过，要不要跟师傅学琴。
欧阳轩叹了一口气，笑道：“乌鸦入了师妹的意境，我入了小蝶儿的意境，这一回，你们俩算是平手。”
小蝶儿赶紧说道：“没错，我们打成了平手，谁都没赢。”
随后往虚空咯咯笑道：“师傅，这样的结果你可是满意？”
当下，李修元便是将整个脸都包裹起来，嘴里鼻间依旧是浓浓的尸臭的味道。
老和尚跟他说过，有些牧民家里离得较远，一路背到亚木寺已经流出了尸水。
即便如此，天葬台上的法师依旧要将他们在石台上解开，然后才开始喂那些嗷嗷直叫的秃鹫。
今日有八个已故之人要一起在此地天葬，而法师便要挥刀不止，将八具尸一一解开之后，才能让这些家伙们抢食。
不等法师完成一半的任务，隔着一道黑布，趴在院墙上的秃鹫们心急之下，齐齐发出了阵阵的吼叫。
听在李修元的耳中，却如同路过村民饲养的池塘，里面的鸭群发出“嘎嘎！”吼叫，告诉主人，它们饿了。
踏过诸天，李修元头一回遇到这样的情形。
一边忍住呕吐，一边跟小蝶儿回道：“如此甚好，你多跟漫雪姐姐讨教琴技，不要有什么自满的情绪。”
小蝶儿点了点头，随后感受到李修元声音中带着一丝说不出的情绪。
于是问道：“师傅你在哪，是不是在你身边发生了一些恐怖的事情？”
李修元耳边传来“铛！铛！铛......”的声音，口鼻中是浓浓的腥臭气息，只好苦笑道：“师傅身在地狱。”
便是他身经百战，在沙场上斩敌十万，却从未有过今日这般的经历。
甚至比他在深渊之下修佛，还要恐怖。
小蝶儿闻言一惊，扭头跟欧阳漫雪叫道：“姐姐不好，师傅说他身在地狱。”
李修元摇摇头，说道：“你们去玩吧，不要再打扰我的修行。”
小蝶儿“哦！”了一声，然后怔怔地望着欧阳漫雪和欧阳轩，她要从两人的嘴里得到师傅的消息。
欧阳轩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苦笑道：“那是一个我跟师妹都不愿意去的地方，你师傅说是地狱也不为过。”
小蝶儿闻言之下缩了一下脑袋，看着身边的乌鸦问道：“师弟，你想不想去看看？”
乌鸦拼命地摇摇头：“不去。”
......
天葬台前的李修元听着风中传来的铿锵之声，嘴里呢喃道：“菩萨这里一边是天堂，一边是地狱，你为何不来这里超度他们？”
半晌，神海中传来地藏的声音：“诸天万界，你要我安住哪一方？你在的地方，你便是地藏，你也能度他们。”
李修元叹道：“我已经身在地狱。”
地藏不以为然地说道：“那说明你还没见过真正的地狱，于深渊中看到的只是一些怨魂，而眼前你看到的他们即将腐烂的肉身。”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这样的情形，我从来没有见过。”
地藏回道：“恭喜你，你现在看见了，佛说看见便是拥有，你应该超度盘旋在这天空之中，不愿离去的孤魂。”
还没等李修元思考如何回话，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大喝。
出现在李修元神海中的法师瞬间掀开身后那块长约二丈的黑布，如大将军发出了进攻的命令一般。
“轰......”一声响起。
刹那之间，满天都是“嘎嘎！”的声音响起，早就等不及的秃鹫们如决堤的潮水一般，往小院里涌了进去。
趴在院墙上的秃鹫等着黑布后的同伴们都冲进去之后，这才往下扑腾而去。
法师拎着刀一头钻进身后的小屋，显然是去洗刷一身的血污，而秃鹫们终于开始了今天的盛宴。
看得李修元目瞪口呆，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地藏静静地说道：“说地狱，眼前只不过是地狱的一个缩影，只要你抬头，便是天堂，转身就是人间......”
李修元闻言之下，禁不住呆呆地跌坐当场。
嘴里呢喃道：“一边是人间，一边是地狱，抬头便是天堂，菩萨慈悲。”
地藏继续说道：“此地千百年来便是如此，他们盼着这些秃鹫能吃光他们亲人的肉身，然后将他们的灵魂带去天堂......”
李修元轻叹一声：“多谢菩萨。”
两人一番细说之下，还不到一刻钟的光景。
小院里的秃鹫们已经齐齐扭头，摇晃着身子，如一只只小猪一样，往斜坡上爬去。
小院是法师的世界，而斜坡上是他们的天堂。
李修元看着眼前这数以千计的秃鹫，只是眨眼之间，便将那法师砍了半个时辰的尸块瞬间抢食一空。
并且吃饱之后，绝不停留，立刻掉头离去。
“呜呜......”一阵山风吹来......
几乎所有的牧民在这一刹那之间扭过头，跟往山上爬去的秃鹫一样，转身往山下的方向而去。
也就是这一瞬间，李修元也扭过头来。
风太烈，挟着那一道浓得化不开的气味，让他差一些便呕吐出来。
于李修元的默默注视之下，一边是吃饱了秃鹫们缓缓往山坡上爬去。
另一边，是送走了亲人的牧民们如秃鹫一般，于刹那之间扭头而去。
如滔滔奔腾的河流，被九天之上的神仙斩了一剑，在电光石火之间从中分开，两道不同的洪流，分别涌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如此当下，李修元久久无语。
再等他想要说些什么，神海之中已经没了地藏的身影，显然菩萨也在这一瞬间离去。
欲要离去的李修元这一刻寸步难移，感觉到自己已经跟身下的石台，跟这一座山化为了一体。
别说起身离去，连身体都无法挪动。
山间阴风怒号，天空黑云压顶，嘴里是浓得化不开的腐臭气息，这一刻他再次想起了地藏说的，一边是地狱，一边是人间。
而神海中的地藏显然已经离去，不会再响应他的呼唤。
再次，他想起了师父老道士说的那句话：“求人不如求己！”
不知不觉中，跌坐石台的李修元嘴里念出一句经文：“一切亦是大阿罗汉，诸漏已尽，心得自在，所作已办，离诸烦恼调伏诸根......”
随着经文自口中诵出，李修元一颗不安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一手拈花自风中招来一片青叶捏在手中，一手摊开如地藏手持金珠，光照一方世界。
口中诵出：“亦于晨朝日初出时，举身毛竖，遍体血现如波罗奢华，涕泣盈目生大苦恼。”
当下，天空便有一道金光穿过层层的黑云，洒落在秃鹫们刚刚离去的小院，照耀在污血横流的天葬台上。
一颗如星光一样的幽魂自石台上升起，随着这一道金光往天空飞去。
渐渐地，更多的幽魂身化星光，自小院四周，自秃鹫们刚刚离去的斜坡之上。
自那些趴在地上暂时飞不起来的秃鹫的身上涌出，身化星光，于黑云弥漫的山头升起，随意这一道金光而去......
渐渐地，一束金光在重重黑云中穿过，恍若在天空打开了一道光门。
让来自亚木寺天葬台上，来自山间，来自荒野的孤魂得以从这一道金光四射的飞升之门离去。
不同的是，跌坐在石台上的李修元已经跟这方山头化为一体。
只有手中一点微弱的光芒闪耀，天空落下的金光如春风化雨，一点一滴将凝聚在天空的黑云化去。
又似抽丝剥茧一般，一丝一线，将黑云中不肯离开的怨魂带走。
走出佛殿的多吉老和尚抬头望天，望见了天空中落下的一束金光，看见了漫天如星光一样的幽魂。
心里惊讶之下，便四下寻找少年的影子。
此时，山上的牧民已经纷纷下山，看不到一个人影，除了跌坐石台，如地藏一样拈花念经的少年......
老和尚看了一眼天空，又看了一眼少年手中的青叶和那一道若金珠般的手掌，那一道如萤火般的光芒。
正欲开口的老和尚，却听到了风中传来的经文。
“所谓苦乐、常无常、净不净、我无我、实不实、归依非归依、众生非众生......断不断、涅盘非涅盘。”
值此当下，不等老和尚反应过来，一朵莲花自少年拈花之手的青叶幻化，缓缓升起，渐渐变大。
身在大山化地藏，借得菩萨一道神力以一片青叶幻化出一朵巨大的莲花。
手中金珠光照大地，一朵莲花欲要度化天空中的怨魂，净化这一方世界。
老和尚双手合十，喃喃念道：“如是我闻。”
第五百章 人间超度，勘破生死
石台上的少年如佛陀涅盘，口中继续念诵：“作是施时，离欲、瞋恚、秽浊毒心，无余思惟求世福乐，唯期无上清净菩提......”
刹那之间，缓缓升起的莲花迎风暴涨，瞬间盖过山头。
在老和尚默默注视之下，往天空中的重重黑云而去，天空中瞬间落下万道金光，将巨大的莲花照亮。
黑云于呜呜的风声中渐消，老和尚大声念诵佛经，佛殿里还未离去的僧众纷纷跟着老和尚一起念诵。
一时间天葬台上金光漫天，佛经念诵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庄严。
前后不过一刻钟的光景，弥漫在天葬台天空的黑云渐渐消失，一道若隐若现的彩虹出现在天空之上。
已经行至山下的牧民不知是谁回头，望向天空之际，发出了一声欢呼。
莲花现，彩虹出，这是牧民眼中最为吉祥殊胜的一刻。
山下的牧民在欢呼顶礼，山上的老和尚一边念诵佛经，一边往身化地藏的少年缓缓而去。
当老和尚行至少年身前十丈之地的瞬间，天空中传来“嗡！”的一声，却是巨大的莲花包裹着漫天的黑云，消失在那一道金色的门中。
天空恢复清明之色，一轮红日当空，正是春明景和之气。
石台上的少年也停下了诵经，摊开的右手缓缓收起，如同菩萨瞬间收起了手里的金珠。
少年拈花之手以若水之力，以菩萨神力凝聚出一个金光闪闪的字“卍”字。
这一个卍字瞬间迎风变大，穿过面前老和尚，往四下弥漫而去。
老和尚回头，只见这个卍字如一道净世的金光，自少年的身前身后，往四下蔓延，只是眨眼之间，整个山头都在金光的笼罩之下。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李修元收回心神默默地注视着这一方世界。
原本口鼻里的污秽之气早已经消失，有一缕淡淡的莲香在风中飘散，想着已经离开的地藏。
李修元淡淡一笑，说了一句：“谢谢菩萨慈悲。”
老和尚双手合十，满心欢喜说道：“多谢施主度化这万千怨魂，让此方世界获得安宁。”
李修元摇摇头，怔怔地说道：“大师无须如此，我并不是菩萨。”
老和尚赞道：“施主不在佛门，却心怀菩萨心肠，身化地藏度世间诸多不愿轮回的众生，实在难得。”
收回拈花之手，天空中最后一缕金光落在少年的身上。
看在老和尚的眼中，当年的少年便是佛台上的菩萨相，如此，忍不住双手合十，再次赞叹。
往天空中渐渐消失的金光，往那一道彩虹顶礼。
一场关于生与死，关于今生与轮回的大恐怖在万道佛光照耀之下，渐渐从李修元的心头抹去。
两人离开山头，如离开的牧民一样，往山下而去。
行至半山，正自欢喜的老和尚突然间喃喃自语起来，脸上露出一抹惊讶的神情。
随后微微一笑，回道：“原来是大人的贵客，实在难得，善哉，善哉。”
李修元微微一愣，还没等他开口相问，耳边传来了云天虹那熟悉的声音：“你这神龙见首不见尾，是怕见我吗？”
李修元闻言淡淡笑道：“我不正从蓝田一路而来，往梅山去见前辈？”
云天虹一愣，问道：“你真的自蓝田而来？”
李修元笑道：“晚辈在蓝田差不多呆了一个冬天，带着乌鸦和小蝶儿人......没想到人间的风雨，还是刮到了蓝田。”
云天虹一听，顿时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啊......既然你身在蓝田，为何我却找不到你？非要我跟亚木寺的老和尚打听你的消息？”
李修元闻言笑道：“此事我也不知道，你得问老天。”
云天虹轻叹一声，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开，问道：“何日来见我？”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我有两个朋友在山下的寺中，明天吧......要不请前辈借我一缕春风，让我坐地日行千里路？”
云天虹笑着回道：“那就明天。”
......
一直行至山下，老和尚才叹道：“原来小施主却是梅山的客人，真是不可思议。”
李修元摇摇头，轻声回道：“那都是十年前的事情了，我这回去梅山，也是替两个徒儿找一个师傅。”
老和尚赞叹：“施主佛法高深，心怀慈悲为何不亲自教导那两个孩子？”
“我不会教人啊。”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我自己还在苦海中挣扎，如何能教好这两个孩子，他们应该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老和尚心里默想，倘若换成自己，只怕也会将自己的后辈送去梅山。
毕竟，不是每一个人都适合在佛堂之中苦苦地修行。
二人一路往山下的亚木寺而去，李修元想听听欧阳漫雪和小蝶儿两人各自的感受。
多吉老和尚想着要不要往雪峰山去一趟，跟那里的圣僧请佛法之道的修行。
梅山上的云天虹，看着面前愁眉苦脸的老和尚笑道：“师兄放心，李修元已经身在亚木寺，明日就能来到梅山。”
老和尚想了想问道：“这好好的，他跑去亚木寺做什么？”
云天虹淡淡一笑：“他啊，他跟亚木寺的住持和尚去天葬台做了一场法事，化身菩萨超度盘旋在那天空上的怨魂。”
老和尚摇摇头，苦笑道：“他做了一时的菩萨，却不知道那里要不了多久，依旧还会变成眼前这般模样。”
云天虹叹了一口气，说道：“或许在他看来，度人如救火，能救一回，且救一回吧。”
老尚低头想了想，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却再也没有说话。
即便是他，怕也没有李修元眼前这番心思，跑去亚木寺的山间做一场法事，在他看来，那是住持和尚的责任。
一念及此，两人互相望了一眼，却禁不住齐齐苦笑了起来。
云天虹过了一会，才低声跟老和尚又细细说了一通只有两人才能明白的话，说完，一双妙目望着窗外渐渐变绿的山间。
老和尚却是闻言一惊，沉默了良久，才渐渐笑了起来。
“如此也好，师妹明日便将他请来......这往后的日子，山间可要热闹起来了。”
云天虹浅浅一笑：“那家伙可不是一个省心的人，刚回来就惹了玉龙雪山，还有之前那些麻烦事。”
“随他去折腾，他回来不就是为了解决那些麻烦吗？”
老和尚笑道：“麻烦即菩提，他也在修行的路上，需要自己去证悟自己的道，我们怕是帮不了许多。”
云天虹笑道：“我倒是想看看，十年，他能带给我怎样的惊喜。”
回到寺中，李修元跟多吉老和尚告辞回到自己的禅房，一时间并没有去见欧阳轩等人。
他要静坐片刻，将今日的心境梳理一番。
上山下山，一切，看似都在无声之中进行。
如清晨的旭日东升，如傍晚的夕阳西下，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却不经意之中击穿了他的心灵。
生命，日升日落，在一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甚至比他指间的那一缕神火还要快，在数百只，甚至千只秃鹫的抢食之下，摊在地上的生死，只是眨眼之间，便消失在这方天地。
静坐禅房，倒不是他是在自持能超度那些怨魂，而是在这一瞬间想着雪峰山上，是不是也有这样一座神秘的天葬台。
只不过，这个想法只是瞬间便被他否定了。
雪峰山地势险要，那里只怕连牧民都不会轻易前往，又如何背着已经故去的亲人前往？
只有像亚木地这样处于四通八达的草原之上，方便大家来往的地方，才会有更多的牧民前来吧？
就在他患得患失之际，玉龙雪山上的乌素云却准备带着楚霓裳下山，一路往梅山，去见当年的故人了。
父亲还没出关，告别母亲的乌素云来到了师傅的客堂。
楚霓裳已经守在乌啸天的身边，等着跟师姐一起下山，前往传说中的梅山。
乌啸天看着急匆匆走进来的乌素云说：“是不是太急了一些？这山上路还堆着厚厚的积雪。”
乌素云浅浅一笑：“师傅是不是老糊涂了，山下这会早就是春暖花开了，哪能跟我们这里一样？”
乌啸天叹了一口气：“见了李修元跟他好好说话，就说山上的事情我们已经解决，山下的麻烦还得靠他自己。”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五长老跟弟子往山下传递的消息，只怕早就在雪原大地传来，不知道有多少土匪杀手惦记着李修元。
七长老没有出面辟谣也是怕越描越黑，还有一点，他也得顾着玉龙雪山的面子。
关键是他相信就算那些杀手去找李修元的麻烦，也拿他没有什么办法。
只不过，他却没有料到，并不仅仅是杀手和土匪们动了心。
玉龙雪山的长老连雪原圣地的长老欧阳重明这样的大修士，也一并发出了消息。
李修元就算不计较七长老和乌素云师徒俩，但是对玉龙雪山只怕是敬而远之，从此不再会有任何的交集。
两女陪着老人喝了两杯茶，便趁着天色正好匆匆往山下而去。
乌素云比楚霓裳还要心急，她想看看十几年不见，当年的少年会给她怎样的惊喜。
而楚霓裳则是盼着早些赶到梅山，想着自己憋了一个冬天，能不能在梅山上寻到破境的机缘？
......
独自静坐歇息一番的李修元推门而出，才发现天色已晚。
来到欧阳轩所在的禅房，欧阳漫雪已经准备好了晚餐，乌鸦在一旁急得不行，说要去喊师傅出来吃饭。
远远地听到脚步声，小蝶儿出门跟李修元招手笑道：“师傅再不出来，小蝶儿就要饿死了。”
李修元上前拉着她的小手笑了笑：“今日你学到了关于琴道的本事吗？”
小蝶儿摇摇头，回道：“没有，小蝶儿以后慢慢跟姐姐学。”
欧阳漫雪看着李修元的气色苍白有些担心，一边招呼两个小家伙准备吃饭，一边问了一句：“今日遇到麻烦了？”
李修元取了一瓮灵酒搁在桌上，想了想回道：“算不上什么麻烦，话说你们俩应该去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生命与死亡的距离。”
欧阳轩摇摇头：“我们踏上修行之路，原本就已经没有退路了，又何必让自己去生死之间再去挣扎一番？”
李修元拍开酒瓮，想了想回道：“不勘破生死，何以修道？”
......
关于生死，关于轮回，关于一刹那的永恒，我只是将天上的那一瞬间，带给还没有去过那片天空之下的你。
第五百零一章 梅山的规矩，欧阳意
关于生与死的道理，李修元没有说太多。
小蝶儿和乌鸦，他打算交给云天虹去教；而欧阳漫雪和欧阳轩，自有雪原圣雪的长老们去教，轮不到他这个外人。
如此，他只是安安静静地跟两人喝了三杯来自定安城的黑豆酒。
虽然出自小红之手，却依旧芳香四溢，是他喜欢的味道。
欧阳漫雪关心的是李修元以后的去处。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最多夏日到来的时候，我可能去白雪城看一看师妹，然后往楼兰和凤凰城而去。”
他没有说天云山，因为他已不是天云山的弟子，便是要回，也是回竹峰去看老师孟神通，跟师尊纳兰若玉。
欧阳漫雪想了良久，才轻声回道：“师兄，到时候我也去白雪城玩玩吧。”
喝光一杯灵酒，欧阳轩笑道：“好啊，到时候顺便去楼兰看看热闹，我们已经许多年没有去过那里了。”
小蝶儿想了想起了寺里的住持老和尚。
于是问道：“师傅要不要一会去见老和尚？还是说师傅以后会来这里修行上一些日子？”
摇摇头，李修元轻声回道：“夜里无事不去打扰主人，以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乌鸦嘿嘿笑了笑：“师傅是不是明天醒来，我们就要去梅山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看着他和小蝶儿说道：“你这么盼着去梅山，不知道那里将是你和小蝶儿开始要吃苦的地方？”
欧阳漫雪闻言看了一眼欧阳轩，不甘心地说道：“为何弟弟当年可以去，我却不成？”
此话一出，不仅是欧阳轩，连李修元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毕竟当时他只想着欧阳夏云和云紫衣郎才女貌，可没想过会牵连到姐姐欧阳漫雪。
欧阳轩沉默半晌，指着李修元说：“这是他的错。”
李修元苦笑道：“梅山的主人，倘若不是因为宠爱紫衣，怕也不会收你们雪原圣地的弟子上山吧？”
欧阳轩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说道：“这绝对是一个意外，说起来还得多谢有紫衣姑娘。”
欧阳漫雪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什么时候，你带我去梅山上转转？”
李修元摇摇头：“梅山跟所有的雪山并没有什么分别，说到风景还不如玉龙雪山，这事你可以问问欧阳夏云。”
开什么玩笑，连欧阳夏云都不敢带姐姐上山，更不要说他这个外人了。
连着小蝶儿和乌鸦，还不知道云天虹会不会收下这两个小徒弟，他也是拿不离和尚，跟宇文琉璃的事去交换。
而在他看来，只怕连老和尚也会讨厌自己这种要挟的做法。
只不过，他也感受到了欧阳漫雪的情绪，想了想回道：“要不我改天问问她，倘若哪啥，下回让紫衣带你去玩玩。”
欧阳漫雪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着欧阳轩叹道：“这话只能由李修元说，我弟弟跟紫衣两人提都不敢提，真是气死我了。”
欧阳轩哈哈笑道：“你跟小蝶儿结拜姐妹，等她上了梅山，你想什么时候去都成。”
小蝶儿闻言之下，想都不想便拍着小手笑道：“我同意。”
乌鸦摇摇头，看了李修元一眼笑道：“师姐你胆子真大，师傅不会同意。”
李修元伸手捏着小蝶的耳朵笑道：“你是不是想着上了梅山，就扔下师傅了？”
小蝶儿这才想起了一些什么，嘻嘻笑道：“那怎么可能，小蝶儿不能没有师傅。”
李修元这才看着欧阳漫雪和欧阳轩正色说道：“上得梅山只是一个机缘，便是梅山主人助你们连破数境那又如何？”
“以后你们还要不要继续修行？梅山的弟子何其多，又有几人能出类拔萃？便是小蝶儿，倘若偷懒，日后照样一事无成。”
两人一个是前些日子才在蓝田破境，一个昨天刚刚破境，李修元并不想拿出身上的灵桃。
一是三人缘份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深，二来欧阳重明刚刚跟自己一场大战，双方此时此刻都不宜走得太近。
最多，在自己离开之前，将那刚刚酿好的灵桃酒，给两人喝上一杯。
即便如此，那也是之后的事情。
想到这里，李修元摸着小蝶儿的脑袋叹了一口气：“便是小蝶儿和乌鸦，两人也是吃尽了苦头，没有你们想得那么简单。”
一听师傅说起自己和师弟，小蝶儿也不再嚷嚷了。
在她的心里，师傅就跟爹娘一样，哪有不疼自己的道理？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明白，便是师傅的朋友。
于她和师弟来说，也是外人。
想到这里，小蝶儿眼睛一红，嚷嚷道：“师傅别生气，小蝶儿保证听话。”
李修元挥挥手道：“修行路漫漫，你们都要保持好心态，且不要为了一个所谓破境的机缘而乱了自己的道心。”
小蝶儿点了点头。
欧阳漫雪和欧阳轩却齐齐一凛，瞬间想到了刚刚发生在师傅身上的事情。
这天夜里，跟小蝶儿二人回到自己的禅房之后，李修元关上了客堂的大门。
看着两人正色说道：“以后你们的师姐、师兄只能是梅山弟子，想要结交欧阳漫雪这样的人，也要先问问你们新的师尊。”
“为什么？”小蝶儿问道。
乌鸦没敢吭声，只是静静地看着师傅和师姐对话。
李修元想了想回道：“为何欧阳夏云是梅山的弟子，却不能带着他姐姐上山？这是圣地的规矩，不与世间的宗门有交集。”
“便是你们将要见到的欧阳夏云，在加入梅山之前，便跟雪原圣地脱离了所有的关系。”
乌鸦想起来点了点头：“圣人怕麻烦，跟师傅一样？”
“没错，以后你们两人也是一样，不要轻易结交世间的朋友，那对你们以后的修行并没有什么好处。”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说道：“就拿我来说，如果哪天我打不赢那老头，需要他俩帮忙，若是当我是朋友，他们该怎么办？”
小蝶儿一听顿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说了一句：“师傅的意思是，我不给别人添麻烦，也不要去理会别人的麻烦？”
“就是这个意思，你要记住你去梅山修行不是为了结交世间的朋友，是为了早点回到定安城，早些见到你的爹娘。”
说完这番话，李修元又看着乌鸦问道：“你呢？”
乌鸦想了想，小声回道：“弟子只要陪在师傅和师姐身边就好了。”
李修元摇摇头：“趁着老和尚还在这方世界，赶紧在梅山上化形，跟两位圣人学学做人的道理。”
小蝶儿轻呼一声：“师弟你不会永远只想做一只乌鸦吧？”
乌鸦原本还想说那句“不急，别催我。”
听了师傅这番话，瞬间吓了一跳，想想也是倘若在圣人面前还不化形，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一夜，在上梅山之前。
李修元终于将一些需要两人注意的事情，统统都交代了一遍。
直到这个时候，小蝶儿才明白，只怕她以后很难找到像花椒那样的师妹了。
说到最后，李修元淡淡地笑道：“你们也别怕，到一梅山我还要继续铸剑，正好守着你们破境，看要不要在这一方世界渡劫！”
小蝶儿和乌鸦听完，齐齐惊叫：“啊......这么快啊？”
......
这一夜，银川城欧阳重明的府上，亦是红灯高照
收到消息的欧阳无敌来见自己的哥哥，整个欧阳府都乱成了一团，谁也没有想到，老爷竟然重伤了。
看到哥哥重伤之下的模样，欧阳无敌一颗心久久无法平静下来。
取出用玉盒装着的半株神药，喃喃自语道：“还好，当年轩儿受伤之际，没有用完，正好派上用场。”
欧阳重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问了一句道：“你是不是想说我们师徒俩是同病相怜？”
欧阳无敌摇摇头，淡淡回道：“他当年是白痴，过了十几年轮到你这个做师傅的大伯，有意思？”
欧阳重明怒道：“你这是特意来看我的笑话？”
“你果然是一个白痴。”
欧阳无敌叹了一口气，半晌后缓缓说道：“幸好轩儿带着漫雪去了亚木寺，否则这会我就不是看你的热闹，而是替你收尸了。”
欧阳重明先是怒目圆瞪，将要暴走，随后似乎想起了一些什么，跟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沉默了片刻，轻声说道：“我这不是有苦衷嘛。”
欧阳无敌没有继续跟他讨论此事，毕竟事情的起因自己的儿子早就告诉了他。
话锋一转换了话题，说道：“这几年你便好好待在家中休养，我已经警告一帮长老，谁再惹事，就滚出银川城。”
在他看来，好不容易自己的儿子，未来的儿媳去亚木寺中见人。
为的也是将此事跟雪原圣地撇开关系，不让梅山的主人将此事责怪到欧阳夏云头上，从而跟银川城绝交。
倘若那个家伙再不知道死活，唯一的下场便是他说的这样，自己滚蛋。
欧阳重明嘴角动了动，片刻之后回道：“我都这副模样了，也算是还了玉龙雪山的人情，以后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了。”
虽然，直到眼下他心里依然十分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过了亚木寺，要不了多久便是梅山。
只要少年带着两个弟子上了梅山，只怕玉龙雪山的主人也要乖乖地低头。
说到这里，欧阳重明忽然停顿了下来，欧阳无敌感到意外，忍不住问道：“又怎么了？想要说什么，都说出来吧。”
欧阳重明迟疑了片刻，说道：“这小子身上明明没有一丝灵气，可是手段却异常狠辣，不可小觑。”
说完，欧阳重明心中一阵恍惚，伤了自己的家伙，果真是当年天云山的弟子？
欧阳无敌却不在意，而是说道：“你被玉龙雪山坑了一回，但凡有人再问你，你就照着之前雪山长老的意思说......”
欧阳重明一愣，看了自己弟弟一眼，只见他嘴边隐隐有一丝冷笑，一张不怒自威的面容，竟让他心里生出一股寒气。
“如此也好，不能让我一个被坑。”
欧阳重明悠悠地说道：“这小子离开梅山之后......我不会是最后一个找他麻烦的人，如此，就让他们也尝尝这其中的滋味吧。”
欧阳重明这句话深合弟弟之意，欧阳无敌心道你总算不是一个白痴。
“你不要忘了，还有楼兰的麻烦，天云山的麻烦，以及凤凰城中的麻烦，都跟那家伙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欧阳无敌转过头来，看着欧阳重明说道：“好戏，才刚刚开始。”
第五百零二章 关山飞渡，老婆婆
草原上的古刹，醒来得没有那么早，连早课僧人还没有洗漱的时候，李修元已经静坐佛前念了半卷经文。
既然决定了要离开，那么云天虹便会如他所愿。
毕竟他从对方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一道急切的神情，难不成梅山上有人在等着自己不成？
一卷佛经刚刚念到一半，早起的住持老和尚已经跌坐在他的身边。
眼见要不了一会，寺里僧人就要来早课了。
李修元抬头看着佛台上的诸佛叹了一口气，心道就念到这里吧。
伸手间，将捧在手里的佛经双手奉给身边的多吉老和尚，此经却是三藏所译《大般若经》卷一，正是他手抄的经文。
想了想说道：“这经是我一故人所译，晚辈闲时抄录，留给住持大人，这两日多有打扰，我们有缘再会。”
“善哉！”
老和尚双手接过李修元奉上的佛经，问道：“施主今日便要离开，前往梅山吗？”
李修元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回道：“我们师徒一路自蓝田行来，就是为了去梅山跟故人相聚，正好昨天得知了消息。”
嘴角动了动，老和尚半晌说出一句话：“来日有缘，施主可来寺中长住，于佛前修行。”
老和尚的声音不大，却如梵音一般在大殿里飘荡，四周依然一片寂静，连悬在梁上的经幡也没有晃动。
李修元眼里的诸佛亦是无语，静静地待了片刻。
淡淡一笑说道：“罢了，我该走了，还得去唤两个徒儿起床洗漱，就不打扰大师的修行。”
老和尚双手合十，说道：“一路走好。”
自佛前起身，李修元拱手一别，转身往大殿外悄然而去。
来不用相迎，去亦不需相送，这是他喜欢做的事情。
不打扰佛台上的诸佛，也不打扰殿前修行的众僧，甚至他不想打扰还有沉睡中的欧阳轩。
想到这里，已经出了大殿的李修元又跟老和尚说道：“麻烦大师转告来自银川城的两位朋友，就说李修元去也。”
老和尚看着手中的佛经，喃喃回道：“放心，我回头转告他们。”
转出大殿，正欲去叫醒小蝶儿和乌鸦起床，却有一双小手拉了拉李修元的衣袖。
一边揉着眼睛，一边问道：“师傅，我们是不是要离开了？”
趴在小蝶儿肩头的乌鸦此刻也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打了一个哈欠，往不远处的大殿看了一眼。
李修元笑了笑：“你们两人的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小蝶儿点了点头：“都收拾好了，要不要跟漫雪姐姐说一声？”
“不用，我们走自己的路，让她再多睡一会儿。”李修元拉着小蝶儿的手往寺外走去，既然有了圣人意，他也不打算去牵马儿了。
两匹马儿留给亚木寺，以后再离开梅山，他要寻一辆马车了。
出了亚木寺，三人一路前行。
来到一处斜坡处，小蝶儿指着前方缓缓升起的金光说道：“师傅太阳出来了，不牵马儿难道梅山很近吗？”
李修元摇摇头，抬头望向太阳升起的地方说道：“很远，也很近......”
话没说完，乌鸦突然间说道：“师傅，太阳好像要落在我们身上了哦。”
小蝶儿惊呼一声：“啊......好多金光闪耀啊，小蝶儿要去看太阳了。”
李修元微微一笑：“我们要去太阳升起的地方。”
还没等小蝶儿和乌鸦回话，一道浓得化不开的金光，便将师徒三人紧紧地包裹起来，刹那之间，往东而去。
......
卯时过半，一道金光将天地割成了两半。
一边是光明，一边是黑暗，而这时辰除了雪山之巅，玄武大地大多数的河流山川还笼罩在夜幕之中。
除了这一方靠近天空的东方原雪。
一阵山风拂过，山间的雪松树梢簌簌作响，山间的青草才刚刚冒出一个细细的芽尖，在晨光中闪耀着点点的光芒。
站在崖畔的李修元放出神识去拥抱眼前的云海，如同那一年他初来梅山一般。
拉着师傅的手，小蝶儿指着眼前的云海，喃喃说道：“这里就是梅山吗？”
“师姐这里肯定就是，你没见师傅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了吗？别急，再等一会。”
乌鸦忍住心里的狂喜和激动，只是云里雾里，便从亚木寺外的山坡上，乘云驾雾一般，来到了雪山之上。
关键是师傅没有吭声，正在静静地享受眼前的美景。
那便说明，他们师徒三人已经来到了传说中的梅山，要不了一会，师傅就该带着他和师姐，往那山间的宫殿而去了。
“师弟看那里有宫殿哦，这里果然是师傅说的梅山，小蝶儿就跟做梦一样，这，这也太快了吧？”
虽然眼下的小蝶儿已经不再是当年定安城的那个小丫头，可是，打从跟李修元重逢，一夜之间回到少女时光之后。
整个人的性情，也回到了当年天真烂漫的模样。
伸出手，李修元欲要去触摸眼前那一片云海，喃喃自语道：“一别不止十年，我终于还是回来了。”
眼前的世界弥漫着圣洁的光辉，阳光落下明亮清丽。
虽然他眼里的朝阳照射下的云海依旧是黑白之色，可是他的神海中浮现的却是当年第一次站在这里的情形。
云海依旧，万道金光，朝霞为谁而升起？
小蝶儿微微笑道：“师傅，是不是紫衣师姐还在做梦？小蝶儿和师弟来得太早了一些？”
“没有，我们来得不早也不晚，正是时候。”
李修元收回去触摸云海的手，轻声说道：“好好看看这清晨的风景，只怕以后你也会跟她一样睡懒觉。”
小蝶儿“哦！”了一声，想想也是，倘若不是今日知道师傅要带着自己离开，怕也不会这么早就起床。
想到这里，小蝶儿问道：“师弟，这里的风景好看吗？”
“还行，只要跟师傅一起，到哪里都好看。”
乌鸦的心思不在雪山之上，而是想着将要见到的女圣大人，是不是比师傅要高大，是不是跟云起寺里的菩萨一样高大？
自己见了圣人要如何称呼，难不成直接就磕头拜师不成？
想想不对啊，师傅就在眼前，自己跟师姐却又多拜了两个师尊，眼前的师傅会不会心里不舒服？
想到这里，忍不住问了一句：“师傅会不会有些难过？”
李修元闻言淡淡一笑：“我为何要难过，这一方世界还有一个老师，一个师尊，以后有缘你们自会见到他们。”
乌鸦这才放下心来，笑道：“想不到我和师姐在这一方世界还有两个师公啊？”
李修元想想不对，如此一来，云天虹的地位不是平白低了一重？
摇摇头，苦笑道：“你们各交各的，这事以后再说。”
小蝶儿一听好像也明白了一些什么，摸着乌鸦的脑袋咯咯笑道：“师弟有的时候，你也是一个小白痴哦。”
“既然来了梅山，为何还不赶紧下来？难不成山上有好吃的不成？”
就在这时，风中传来了云天虹的声音。
把小蝶儿吓了一跳，往虚实中喊了一声：“老婆婆，原来你的家在这里啊，小蝶儿和师弟跟师傅来看你了。”
乌鸦一听，也嘿嘿笑了起来：“看起来老爷爷也应该在这里，师姐我们赶紧下山吧。”
李修元闻言之下，脸上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二话不说，拉着小蝶儿往半山的宫殿，飞掠而去。
趴在李修元肩膀上的乌鸦笑道：“师傅，我喜欢这里。”
“这里有什么好玩的？”李修元问道。
“这里有老婆婆和老爷爷，师傅我也喜欢这里哦。”小蝶儿在风中惊叫着回道。
端坐窗前的云天虹没有再说一句话，一抹神辉从她的脸颊掠过，窗外的春风悠悠而来，仿佛在发出无声的赞叹。
望着虚空说了一声：“师兄一会过来喝酒。”
静坐佛前的老和尚闻言一怔，随后淡淡地笑道：“好啊，师妹先跟那两个孩子聊聊，看能不能做我们的徒儿。”
云天虹一愣，旋即咯咯笑道：“我试试，把她们从李修元手里抢过来。”
......
春风化雨进客堂，李修元带着两个好奇宝宝一样的小家伙踏进了梅山的宫殿之中。
还没有见到人，小蝶儿便远远地喊了一声：“老婆婆，小蝶儿来看你了。”
乌鸦也跟着嚷嚷道：“老爷爷在哪里，乌鸦也来了。”
隔着十丈开外，李修元便深深一揖说道：“见过前辈，小蝶儿过来给老婆婆磕头，乌鸦也是一样，一人磕三个吧。”
“啊......她是谁？老婆婆在哪里？”小蝶儿放出神识，往四下望去。
“不用多礼，她俩在蓝田镇上已经磕过了。”
云天虹跟小蝶儿和乌鸦招了招手，笑道：“老爷爷在佛前念经，他要过一会才能过来，来坐在我的身边吧。”
“啊......前辈就是老婆婆？难不成是师傅给的蛟龙肉，让你和老爷爷吃过后返老还童了？”
小蝶儿上前跟云天虹乖巧地福了福，然后拉着她的手咯咯笑道：“师傅一路瞒着小蝶儿和师弟，也不告诉我。”
李修元双手一摊，坐在云天虹的对面，将乌鸦搁在一旁的桌边。
笑道：“前辈你这是跟我打哑谜啊，到了蓝田也不告诉我？”
云天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笑道：“说来你不相信，我跟师兄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奈何老天不让我算啊！”
乌鸦这才想了起来：“师傅不喜欢外人，我和师姐在蓝田镇的时候告诉过你，我们遇到了老婆婆和老爷爷......”
云天虹挥挥手笑道：“算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话没说完，却伸手之间轻轻地将李修元蒙在脸上的黑布摘了下来。
就跟当初云起寺中的赫连明月一样，云天虹怔怔地看着李修元一双没有光泽的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问道：“好好的，怎么眼睛就没了？”
李修元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若有所思地将在东海编织的竹笠取了出来，递给面前的云天虹。
云天虹一愣：“我又不出门，你为何送我竹笠？”
李修元叹了一口气，苦笑道：“这却不是送给前辈的，是我在东海闲着无聊的时候用紫竹编织，后来来到玉龙雪山，便一直戴在头上。”
云天虹闻言一惊，旋即将竹笠递给小蝶儿。
轻声说道：“戴上这竹笠，去大殿外转一圈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