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0章 幸运海斯
在佳林娜的坚持下,海斯选择了一款在他看来非常昂贵的生化义肢而非纯粹的机械义肢,但好处无疑是非常明显的,不仅更加灵活,也不需要经常保养维护,而且覆盖人造皮肤后和正常肢体差别不大,对人的负担也不大,在休息时不需要取下来。
当然,它也没有机械义肢那么“坚固”。
花了近八个小时调整和替换义肢后,海斯三人回到了家中,他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并且承受某种“幻痛”,好在他现在对疼痛早已不是那么敏感了。
不过就在半夜,一个身影悄悄摸上了他的床,等海斯睁开眼时,佳林娜已经微笑着解开了衣服。
到这个时候,海斯也不是初哥了,而且他也意识到男人该做什么。
随即抱住对方,热切的亲吻起来——
激情之后,佳林娜趴在他怀里,诉说着母亲去世时的悲伤,还有等待他时的绝望,海斯能做的只是轻声安慰着对方。
但佳林娜很快平静下来,她告诉海斯自己至少还有他,还有丈夫,还有家,她已经满足了。
海斯则发誓自己会让她过上安逸,祥和的生活。
然后,憋了有一些日子的海斯打算来个梅开二度,但佳林娜却忽然笑着指了指一侧的墙壁,那里是安第娜的房间,棚屋不大,每个人的房间也很近,基本就是一墙之隔,而薄薄的墙壁更没有什么隔音可言。
海斯立刻尴尬的意识到,刚刚两人的声音可能被对方听到了,这时佳林娜忽然悄悄的把海斯带起来,拽着对方推开门,然后来到安第娜屋子门外。
这当时把海斯吓得够呛,当即要把佳林娜带回屋子,两人可是一丝不挂呢,没想到佳林娜直接推开门,然后连拉带拽的把海斯带进来,海斯担心声音被听到,又不敢有太大动静,被拽进去后发现安第娜蜷缩在床上,背对着两人。
海斯刚要转身走,佳林娜已经反手关上门。
同时小手不安分的在他身上摸着,让他很尴尬的又起了反应,这时佳林娜附到海斯耳边说了一些话,海斯听完连忙摇头,但对方忽然抓着他的“要害”一路带着他来到安第娜床边,然后“轻轻一推”,海斯扑到了自己儿时玩伴,等同于亲人的安第娜身上。
那一刻,他听到了安第娜那紊乱的呼吸。
这个女孩并不算漂亮,底巢的生活也很难让人长得多么的光泽,但也许是经常劳动的原因,安第娜身材很好,胸臀都十分丰满,当压在她身上时,海斯感受到了某种近似于气垫的感觉,此时他的鼻腔里也全是女性的气息。
不知道为何,海斯脑中出现了一些旋旎的画面,他记忆中的小安在家里经常穿着背心,像是塞了两个充满水的气球,明晃晃挂在胸口,弯腰或者抬手的时候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但那时候的海斯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因为两人小时候甚至还经常一起洗澡。
但这还是让他无法接受,刚要起身,一双手忽然抱住了他的的腰。
安第娜依旧闭着眼,但她的脸颊却一片潮红,甚至还翻过身,让海斯趴在自己身上,只是头偏向一旁。
因为佳林娜之前的挑逗,海斯已经有些憋不住,安第娜如此态度,他也把心一横,扯开对方睡衣的扣子,激烈的亲吻起来
海斯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妻子,更没想过会有两个,但事实是这疯狂的一夜后,他有了两个妻子。
某种意义上,他确实是远比其他人要幸运很多。
之后三人离开下巢,在中巢低价买了一栋小宅子,这里的主人原本是一个小商人,但因为某些原因破产后急于出售,海斯用过去一半的价钱买了下来。
后面的一周,他一边打听过去战友们的消息,一边和两个妻子白天游览中巢的各处名胜古迹,晚上则是三人激烈的缠绵。
这样一皇二后的逍遥日子过了一段时间后,海斯终于打听到他需要的消息,因为都是一个地方征兵的,因此战友们的地址也基本都在一个巢都,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决定!
要把这些远征手册交还给战友们的亲人,至少要让他们知道,亲人们在战斗中所经历的一切,如果他们遇到什么困难,也能顺手帮一帮。
他打算先去荣格的家,因为那里距离他最近,于是三人坐上了环绕中巢的轨道列车。
不过刚过了一站,一对奇怪的母女就登上了车并坐到三人对面,海斯猜测她们是母女因为她们长得有些相似,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另一个则是五十几岁的老妇人,她又憔悴又虚弱,身上的衣服也十分的破旧,头发花白。
刚坐下没多久,三人就听到她在喃喃自语的数数:
“一,二,三”
这声音在车轮的“喀嚓喀嚓”声中也十分明显,数了一会后,她停顿了一会,又重复起来。
“一,二,三”
三人都有些疑惑,而那个妇女似乎也拿她的母亲没什么办法,只是低声对海斯说道:
“抱歉,先生,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海斯随即微笑起来。
“没事没事。”
忽然,那老妇人似乎注意到穿着军绿色士兵常服的海斯,猛地瞪大眼睛,像是找到了什么,突然扑过来,在周围人的惊叫声中一把抓住海斯的手臂。
“一!二!三!对的!一!”
一旁的妇女连忙把她拉开。
“你认错了,他不是。”
她的声音很哀伤,老妇女的眼睛也渐渐黯淡下来,随后像是木偶般缓缓坐回到原位,继续数数。
佳林娜看了一眼,随后低声问道:
“她怎么了?”
妇女握着母亲的手,看到海斯的制服后不由得落泪,回答道:
“该死的战争,我失去了三个兄弟,我的母亲失去了三个独自抚养长大的儿子”
海斯的拳头瞬间握紧了。
“他们.是什么部队的?”
“是海军收到三份阵亡通知书的那天,母亲的精神便崩溃了。”
海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好像所有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无力的,最终在过了两站后,女人搀扶着她的母亲下了车。
他转过头,看到窗户框沿上贴着的标语——
一切皆如帝皇所愿。
第2201章 带吾归乡(上)
从列车上下来后,三人来到中巢一个非常普通的街区,刚一离开车站,海斯就看到了军务部用临时集装箱搭建的站点,很多人在这里排队,用入伍通知书和阵亡通知书以及其他资料来获得兑换阵亡抚恤的资格,但也仅仅只是资格,因为海斯听说抚恤流程很长,那位远征总指挥官似乎制定了很高的标准,但很多人都认为那过于繁琐麻烦了,需要通过军务部内务部的大量手续,因此许多人宁可选择更低标准但能够马上到手的现金抚恤。
海斯走过站点附近的人潮时,看到一对中年夫妇正在与不停打着哈欠的军务部办事员沟通,那人看到有人来时,仿佛是被偷了钱一般,整个脸都散发出一股恶臭。
“有什么事吗?”
他的声音懒散得仿佛是在驱赶苍蝇。
那个穿着工人制服的男人紧张的脱下帽子,微微弯腰,带着悲伤说道:
“我的儿子在前线打仗。”
“嗯,然后呢?”
“他没回来。”
“看来他在某个风景名胜里流连忘返了。”
“他牺牲了。”
“哦?”
“我们来领取抚恤金。”
“你的儿子是谁?”
“他叫马丁努斯·法尔。”
“嗯,我们假设他确实死了,你怎么证明他是你的儿子?”
“他是我的儿子,您看人口登记表。”
办事员的嘴几乎抿成一条线,但还是拿出数据板,假装翻动了几下,然后说:
“征兵记录里并没有你的儿子啊?”
“怎么会呢?”
“那么入伍通知呢?这个是证据,带来了吗?”
“没有,当时我们的儿子几乎是被强征走的,走时很仓促,我们什么都没有收到。”
“那很抱歉,你们领不到抚恤金。”
“不应该是这样的。”
那个男人的妻子随即哀求起来,可是办事员一点没有动情的样子。
“我告诉你们,你们这种骗子我见多了,要么是露宿街头的流浪汉偷来个身份想要骗取帝国的补助,要么是好吃懒做的底巢渣滓无中生有冒出了一个儿子。”
“可是他确实是我儿子啊!”
“我儿子是忠于王座的勇士,你不能这样侮辱他。”
那个男人立刻有些激动了,这引起了周围警卫的注意力,逐渐走了过来。
“大人,我们现在很困难,还有两个女儿需要抚养,请你给我们发点抚恤金,我们至少得给儿子办个体面的葬礼。”
“用牺牲的烈士招摇撞骗,真是可耻。”
“你竟然!”
没等激动的男人有所动作,两名手持震击棍的警卫出现在了办事员两侧,他们被激活的武器发出噼啪的电流声,女人立刻拉扯着自己的丈夫,含泪的摇摇头。
“赶紧滚!不然把你们当诈骗犯抓起来!”
海斯整个过程看下来,早已是火冒三丈,咬牙切齿间,右手不自觉按住后腰的隐藏的手枪,但佳林娜即使按住了他。
“海斯,不要冲动”
不过这个办事员的嚣张态度也引起了众怒,周围人也都咒骂起来,形成一股巨大的声势,连那两个警卫也下意识的退后了。
最终,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那个办事员不得不妥协。
“那那那,你有没有阵亡通知书?”
“有的。”
男人颤抖的手小心从兜里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办事员接过后扫了一眼,随后无奈的说道:
“没有入伍通知书,最多只能领标准抚恤的一半,呢,这是凭条,去九号站点办理。”
随意的写了一行字,又盖了一个戳后,办事员把小小的纸条扔到男人手中。
“办完了就赶紧走!下一个!”
那两夫妻最后也只是无奈的匆匆离开了,海斯看的很不是滋味,一旁的安第娜也抱怨道:
“这帮杂种,前些日子你没回来时,我也问过好几次,他们都是说什么还在统计,要么就是‘目前处于失踪状态’之类的鬼话,阵亡通知书都满天飞了,也不知道你是死是活。”
三人随后离开了,海斯循着地址,在连续问了几个人后,来到了一栋三层的水泥小楼前,这时这片街区最普通的住宅,不过在底巢看来已经属于非常豪华的建筑了。
红木门紧闭着,海斯走到窗边,向窗内看去,他看见了一个妇人正在暗淡的灯光下准备午饭,她看起来四十多岁,肩膀披着条黑色的披巾,如此安详、善良。
随后海斯走到门前,敲响门铃。
“稍等.是——”
很快,大门打开了,妇人愣了片刻,随后注意到海斯穿着的常服,然后又看向他身后的两个女士,她们穿的都比较规整,看起来像是有些身份的人。
妇人的表情立刻有些紧张,可能她以为是帝国的机构人员。
“您好,夫人,我叫海斯,是.是荣格的战友。”
听到荣格的名字,女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然后眼睛开始泛红。
“谁啊?”
这时,另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随后从阶梯里走下一个穿着毛衣,头发略显花白,大概五十岁上下的男人。
女人转过身,哽咽道:
“是荣格的.战友”
“啊。”
男人先是一愣,随后走过来,与海斯握了握手。
“你好,我叫乔弗瑞,你真的是荣格的战友?”
海斯转身,从佳林娜手中接过一本远征手册,然后交给夫妻俩。
他们打开后看了几秒后,他们的脸和他们的手都因为悲伤颤栗起来,混战泪水从微闭的眼中淌落,最后女人终于承受不了,捂着脸跪坐在地上,痛哭起来。
“荣格,妈妈对不起你妈妈呜呜对不起.对不起.”
佳林娜和安第娜连忙上去搀扶对方,男人也不停的抹着眼泪,他甚至也没有勇气看到最后,将其合上后,哽咽的对海斯问道:
“荣格最后.”
“荣格,他像一个英雄那样牺牲,他是我最勇敢,最真挚,最无私的战友。”
乔弗瑞点了点头,用手背抹去眼泪,随后搂住自己的妻子。
“莉丝,荣格是我们的骄傲。”
女人用力摇摇头,哭泣道:
“是我们把他推上战场的!是我们害死了他!荣格!呜呜呜——”
随后,她伸出手,抓着海斯的手。
“荣格.荣格的尸体在哪?”
海斯微微低下头,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烧得只剩下一半的铭牌,看着那枚铭牌,荣格的妈妈先是一愣,在意识到什么后,她伸出颤抖的双手,将其抓在手中。
“.荣格别害怕.回家了.回家了.”
第2202章 带吾归乡(下)
待荣格的父母情绪平静一些后,海斯又与他们聊了一些近况,知道他们的生活还没什么太大困难后,他就准备离开,但荣格的父亲非要留他们吃饭,并去附近餐馆买了一些肉和蔬菜,海斯问起荣格的兄弟姐妹时,荣格的母亲说自从荣格走后夫妻两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了,因此生意上的事也基本交给了孩子们。
当荣格的父亲回来时,荣格的母亲也把厨房多余的食物摆在桌上,虽然是中巢,但他们的饮食也称不上奢侈,仅仅是粗糙的淀粉含量较低的黑色面包,蔬菜汤和些许合成肉肠。
用过午餐后,海斯来到荣格过去的房间。
屋子不大,但收拾的很干净,可见每天都有人打扫,被褥都整齐的叠在一起,有一个小衣柜,木桌和椅子,墙壁上粘着很多手绘的画作,都是荣格从小到大的“作品”,其中有一个画作吸引了海斯的注意力,那是一个个小孩子手牵手围成一个圈,圈里蹲着一个长有手脚的“蛋”,它看起来很害怕,蹲在地上。
海斯走到桌前,看到桌上放着一张信笺,上面歪歪扭扭写着一行字,一眼就看出是荣格的字迹——
安心吧,妈妈,我一定会平安回家的,别忘了检查一下家里的炉子,我在家的时候就老是坏,替我谢谢菲姆叔叔,幸好走之前他教会我怎么玩陀螺,告诉哥哥姐姐,我爱他们,还有爸爸,他工作不要那么久,腰疼的毛病不然又要犯了。
我是一个笨孩子
谢谢你,妈妈,你一直都很爱我
我也永远爱你
可以看到信笺上有很多泪痕,也许荣格的家人不止一次坐在这里等着他的消息,但最后——
海斯看向桌子一角的一个小盒子,犹豫片刻后他伸手按了按上面的一个按钮,随后轻快的音乐声响起。
【蛋头先生大蛋头~】
【蛋头先生坐墙头~】
【突然有人吓一跳~】
【蛋头先生摔跟头~】
【国王的马儿,国王的兵~】
【都不能把蛋儿再拼凑~】
海斯不禁潸然泪下。
最终,在走之前他拿出准备好的贵金属货币存单,但没有说是自己给的,而是说这是荣格在他这里存下的,荣格的父母将其收下,并希望海斯有空可以常来。
离开荣格家后,海斯与两个妻子前往下巢,那个区域就不是那么太平了,但海斯也不是过去那个毛头小子了。
在三人刚下车就被一伙窃贼盯上,结果海斯三下五除二将他们打倒,在他们还想纠缠时却被海斯手里的激光枪劝退了。
随后他们来到一处棚户区,这里居住的基本都是些体力劳动者,诸如搬运工之类,询问了几个人后,海斯来到一个一栋两层高,外部看起来锈迹斑斑的棚屋外。
当他刚扣几下门时,里面就传来了一个女人不耐烦的吼声:
“谁啊!”
海斯被吓了一跳,随后回答道:
“是贝尔家吗?”
“他死了!别来找他了!”
很显然,里面的人对这个名字非常恼怒,甚至是憎恨,海斯知道贝尔的经历,也只能叹息一声,说道:
“我是贝尔的战友,带回来他的一些东西。”
“不要!你扔掉吧!”
这时,一个鼻青脸肿的男孩走了过来,海斯这才注意到居然是被他揍过的窃贼中的一员,看起来也就十一二岁,他看到海斯后也是一愣。
“你是——”
“你!”
这时,门打开了,一个看起来十分瘦小,但气势汹汹的,身上穿着脏兮兮的褐色衣裤,围着一个几乎变成黑色围裙的妇女走出来,看到男孩后皱起眉伸手揪住对方耳朵。
“你又去和狗贼帮那些杂种鬼混了!?”
穿着满是补丁的黑色皮夹克,带着耳钉与鼻环的男孩猛地甩开,随后不耐烦的说道:
“那我不去干活妹妹们吃什么?”
这时,海斯注意到棚屋里有两个看起来八九岁的女孩正怯生生的看向外面。
于是他上前一步打断两人。
“我叫海斯,是贝尔的战友,您是贝尔的妻子吧?”
女人转过身,仔细打量了海斯一眼,随后皱着眉粗鲁的说道:
“怎么了?那狗东西欠你钱了?别找我啊。”
海斯无奈的摇摇头。
“贝尔牺牲了。”
“我知道了!妈的没有入伍通知书连抚恤都只给一半!还是已经快不值钱的军票,真是死都没用的东西!”
对方如此的辱骂贝尔,即便知道对方是个赌徒,海斯还是感到不舒服。
“那不是贝尔的错,他到死都记挂着你们。”
说着,他拿出贝尔的铭牌,还有那张染血的相片,递给女人。
当看到这两样时,女人脸上虽然还挂着不屑,但眼睛却湿润了,最后默默的将这两样东西接过来。
海斯又看向那个男孩。
“你是贝尔的孩子吧?”
“是啊。”
男孩满不在乎,不过却一直瞥向那张照片,而他的母亲则早已偏过头,用手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
“你不该这样,不要自甘堕落,你的父亲是个英雄,他与最可怕的敌人奋战至死,不要辜负他。”
听到这,男孩微微一愣,下意识的挪开视线。
“他他.过去只会赌博从来不顾我们”
“是,贝尔过去做错了,他用鲜血弥补自己的错误,这也是他用生命给你们留下的。”
海斯拿出远征手册,还夹着一张存单,男孩接过后,愣愣的看着上面的军务部标志,而他的母亲也终于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无论怎样,他们都是亲人。
两个女孩跑了出来,拉扯着女人的裙摆,并且也低声哭泣起来。
“父亲他他是怎么死的?”
“贝尔.与你所想象不到的敌人战斗,那是人类的大敌,异端,魔鬼,它们有四五米高,浑身披挂着钢铁,轻轻一捏就可以捏碎一辆坦克.贝尔是一个英雄,他用生命消灭了这样的敌人。”
男孩惊呆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父亲会是这样的英雄。
“记住,孩子,你的父亲是一个英雄,千真万确,他是我们连队的骄傲。”
男孩低头凝视着远征手册,轻轻抚摸着封皮,忽然伸手扯下了耳朵的耳钉。
“谢谢你,叔叔,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父亲的英勇事迹,我会以他为荣,我会努力成为像他一样的英雄。”
这时,海斯注意到贝尔照片里有五个孩子,但这里只有三个,在他询问时,男孩哀伤的回答了他。
“.一个哥哥在一年前做搬运工的时候出了意外,抬回家的时候只剩一口气,结果对方只赔偿了一个月的口粮,另一个哥哥为了赚钱铤而走险替药头运货,结果卷入帮派厮杀,只有残肢送回家.”
男孩说完,贝尔的妻子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贝尔,对不起.呜呜呜,我没有照顾好孩子们.呜呜呜.”
虽然心里很难过,但海斯觉得此刻什么语言都是苍白的。
之后贝尔的妻子想要把存单还给海斯,因为她知道贝尔不会存下来什么钱的,这肯定是海斯给的,但海斯坚决将其交给对方,并且没有麻烦再让对方做晚饭就离开了。
折腾了一天海斯和两个妻子在下巢一个比较舒适的旅店住了一晚后,就马不停蹄的前往底巢,那也是他都极少踏足的地方。
第2203章 待吾归乡(上)
即便在最恶劣的时候,海斯也很难想象在巢都之下,还有这样的废土,简直就像是经历了末日的战场一样。
这里的地面像骨头一样坚硬,说不上是树木还是别的什么金属光秃秃的杵在大地上,它们直挺挺地耸立在灰色的天空下——这里的天空似乎就是下巢那巨大的钢结构的底部。
所有人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以抵御寒冷,即便是看起来还算整洁的街道也是一片寂静,只有不明种类的生物的叫声在空气中回荡。
在昏暗的暮色中,狭窄的房屋紧紧地簇拥在一起,一排排参差不齐地从扭曲的街道上拔地而起,它们中的一部分是金属结构,但大多数像是用泥巴或者石块堆积而成,最精致的建筑是一栋教堂,有着统一的石板屋顶和金属框架,其他的则最穷酸得看起来饱经风霜,破旧不堪。
但有屋子在这里甚至都是一种奢侈,更多是帐篷,或者开放式的窝棚,那些虚弱,肮脏,瘦小的人挤在微弱的火堆旁,警惕着摇曳的影子。
空气中总是弥漫着臭味,排泄物的臭味,各种东西烧焦的臭味,还有海斯这些年最熟悉的,死人的臭味。
帝国在底巢基本上没有任何管理机构,法务部的执法官们宁愿在一年中大部分时间待在他们的法务要塞里看监控设备,也懒得到这个不毛之地来晃荡,只有在出“大乱子”的时候,他们才会开着装甲车来到此处解决麻烦,因此一般来说底巢都是由他们委任的治安官负责。
相对的,内务部和总督们更不会管这里,反而是国教变现出异乎寻常的坚韧耐性,能够在如此恶劣且糟糕的环境下维持下来,所以底巢真要说有什么“行政单位”的话,那么就只剩下国教,以及他们组织的各种结社或者互助社。
所以哪怕是在物资极度匮乏的底巢,差异依然存在,主教们或者高级教士们住在相对奢华的教堂里,确保了他们与最肮脏的信徒隔离开来,那些能负担得起高昂地价的人也会尽可能在接近教堂的区域建造自己的住宅,并用高耸的围墙和卫兵进行隔离,当然绝大多数人只能挤在破破烂烂的房屋里。
这也孕育了底巢城镇普遍的一大特色,即大部分聚居地都是围绕着教堂为中心建造的。
海斯三人来到的是一个名为临湖镇的聚居点,听名字就能知道该小镇的位置,它正处于巢都一个巨大的废水排放口附近,大量的废水在低洼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湖泊。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即便是废水,在极度贫穷和物资匮乏的底巢,也是一个巨大的宝库,大量打捞者首先聚集在这里,他们以从废水里打捞垃圾为生,形成了临湖镇最早的居民,之后数千年的时光中,越来越多的人来此定居,当机械教在此建立一个资源回收站时,临湖镇得到了真正的发展,教士们携带天鹰徽在此建立教堂,帮会和氏族逐渐滋生,更多产业出现,包括渔业——
虽然废水里孕育出的生物,其质量和健康实在堪忧,但对于常年吃土的底巢居民来说,哪怕是最劣质的蛋白质也是最优质的的食物,至于什么重金属污染,或者细菌滋生的疾病问题,人首先得活着才能够去考虑。
菲兹就是生长在这么个地方,他所在的氏族被称之为泡眼氏族,作为长期在临湖镇以渔业为生的一群人,他们身上因为污染都出现了明显的畸形与变异,因此被大部分镇民排斥。
不过知道它们的人倒是不少,海斯稍一打听就知道了它们的所在,就在镇子西侧,一个被叫做烂泥湾的地方。
那是一片浅水滩,也是临湖镇湖畔比较安全的区域,毕竟在深不可测的废水湖里,可不止有各种小鱼小虾,更有身长超过十米的可怖猎食者,很多从上方冲下来的生物,那些被贵族们玩腻了的异星宠物,在经过一代代变异后,成为了捕鱼人的噩梦。
作为临湖镇一个主要的食物来源,烂泥湾倒并不算偏僻,甚至还有一条专门道路通向那里,海斯雇了一辆简易小车花了十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一下车,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让海斯难以适应的腥臭,这里的空气也非常潮湿,而他两个妻子则早已戴上准备好的呼吸面罩,并给海斯也戴上一个。
放眼望去,巨大的黑色湖泊好像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排排棚屋星罗棋布的分布在湖畔软烂的地面上,为了支撑起屋子,当地人把一根根管子插进烂泥之中,然后搭建起屋子的构架。
走到踏板铺就道路或者说桥梁上,海斯能够感觉到腐朽潮湿的木板在他脚下弯曲,似乎随时可能会断裂。
灰褐色的烂泥中偶尔可以看到死去的贝类,它们大多有人的手掌那么大,并散发出阵阵的恶臭,除此以外烂泥中还可以看到各种形式的垃圾与秽物,它们被湖水冲刷到岸上,堆积成一片片五颜六色的“珊瑚礁”,却并不美丽,意义一看能看到玻璃瓶,罐子,甚至是日期不明的报纸和刊物。
即便是生长在下巢的海斯,在没有亲眼目睹前,也不敢想象,人类可以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世界的参差并不只限于战锤,非洲“新星”尼日利亚的首都拉各斯就有着世界最大最肮脏的水上贫民窟,大家有兴趣可以搜一下)
而这里的居民,则大多披着湿漉漉的斗篷,身形佝偻,当看到海斯他们时,一个只有他腰那么高的人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手上提着一个还在滴水的篮子。
“先生,鱼,好吃,要吗,便宜。”
对方的哥特语口音很重,而且非常含糊好像在水里说话,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懂。
海斯看向对方篮子,里面的“鱼”让他有些反胃,那和他认知里的鱼有很大差别,更像是某种蠕虫,有着淡褐色的甲壳,头部和尾部还有恶心的触须,许多副肢在身体两侧爬动,拥挤在一起非常令人作呕。
“呃谢谢,暂时不需要,你知道菲兹家在哪吗?”
“菲兹.菲兹大哥?”
那人抬起头,瞬间海斯两个妻子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这时一张让人本能的就会厌恶的脸,几乎没有任何毛发,头发也只是稀疏几根,皮肤浅灰色带着丑陋的鱼鳞状的白斑,眼睛小而凸出,嘴巴大而畸形,鼻子几乎深陷在脸中,如果不是对方会说话,完全就不像是一个人类。
更像是海斯在战场上消灭过许多的怪物。
“没事。”
海斯转头安抚两人,随后弯腰和蔼的问道:
“你认识菲兹吗?我是他的战友。”
但对方却没有回答他,而是突然转身,并大喊起来。
“菲兹回来了!菲兹回来了!!!”
第2204章 待吾归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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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这个小小聚落那满是锈迹的铜钟被敲响不到一分钟后,海斯发现他们被菲兹的族人包围了。
这些人普遍都存在畸形的情况,回忆起菲兹的样貌,海斯发现相比之下菲兹居然都算是非常正常的,这些泡眼氏族的捕鱼人平均身高不超过一米五,而且眼睛都很大,有些甚至没有眼皮,眼球里童孔小的如针眼一样,大大的眼白在突出的眼窝里,感觉好像随时会脱落一样。
其次最显眼的是大大的嘴巴,这点在菲兹身上也有反应出来,同时它们的皮肤上还有类似鱼鳞的皮癣和斑纹。
如果是过去,面对这种场面海斯肯定害怕得要死,但现在他只是温和的回答着它们每一个问题。
但他们其实都在问同一件事。
菲兹呢?
很显然,这代表着一件事,阵亡通知书并没有送到他们手上。
“菲兹...菲兹回来了?”
就在海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让人群分开了一条道路。
先前那个与海斯交谈的人扶着一个比他还句偻的身形走来,到海斯面前后,来者拉开沉重的斗篷兜帽,露出一头细长的白发与被风雨侵蚀的脸。
她看起来就相对正常一些,也与菲兹有些神似、
但老妪依旧带着某些变异特征,皮肤凹陷,癍痕累累,灰色的死肉闪着光,眼间距比正常要大,嘴也是。
“您是...”
“哦,这位先生,忘记自我介绍,我是菲兹的祖母,叫我姆瓦玛卡就好了。”
海斯没说什么,只是拿出了菲兹的那本远征手册,还有他临死前握着的铜吊坠,以及他的铭牌。
看到这三样东西的一瞬间,这位老妇人顿时身体摇晃起来,周围的人连忙搀扶她,随后就是哀泣的哭声。
海斯也从未想过自己会承担一个报丧者的角色,这让他感到难过,却又有些自责,如果不是他,那么菲兹的家人是否会一直抱着希望呢?
即便是虚假的希望...
之后他了解到,这些都可以说是菲兹的家人,他们是一个生生不息的大家族,他刚开始遇到那个算是菲兹的堂弟,他们家族在此定居了数百年,却一直饱受变异与畸形的折磨,菲兹算是他们之中变异角度最低的年轻人,某种意义上也是这个悲惨家族唯一的“希望”。
而在其他人眼中,这样的变异往往代表着不虔诚与堕落,对于几乎没什么知识的泡眼族人来说,他们从出生就遭受的苦难在周遭的潜移默化下,也逐渐形成了一种血脉原罪论,而该论调在教士们的反复宣称下更是成为了一种笃定的说法。
为了赎罪,他们经常将收获的一半捐给临湖镇的教堂,想要以此获得救赎。
但数百年了,救赎从未到来。
他们依旧遭受着变异的折磨,也依旧向教堂持续的捐出用血汗获得的渔获,并忍受着贫穷与歧视,只有菲兹希望改变这一切。
可菲兹同样什么都不懂,他能做的就是听教士们的宣传,最终带上亡故母亲的吊坠前往战场。
海斯听完后,心情非常的糟糕,但他无法用语言去形容自己的内心的情绪。
菲兹阵亡时的情景如同海浪般翻滚在他的脑海里,而他能说的,仅仅是告诉这些悲惨的人们,他们的菲兹像一个英雄般牺牲,所有人都为他骄傲,神皇会卷顾大家的。
仅此而已。
因为知道在底巢用存单恐怕很困难,海斯在来之前已经将那些贵金属货币兑换出来,装在一个坚固的小袋子里,交给菲兹的家人,并说这是菲兹留下的。
为了感谢海斯,泡眼氏族特意在最大最干净的屋子里,拿出最好的食物招待他。
虽然对于那些“鱼”海斯内心有点抗拒,但也不好直接拒绝,好在也并不多,两三条。
他那两个妻子是肯定不愿意吃的,他硬着头皮剥开已经被水煮的发红的壳,拿起里面惨白的肉块放进嘴里。
其实还别说,除了一股腥味之外,倒也没什么,甚至口感还称得上细嫩。
不过很快海斯发现,似乎这个村子里只有他在吃“鱼”,其他人都缩在远处,聚集在阴影之中。
当他走过去一看时,发现他们都是在吃一种用水简单煮过的,类似藻类和水草的东西,包括孩子也是,随后他好奇的询问了菲兹的堂弟,结果对方支支吾吾不愿意说,在他请求下最终才告诉海斯,鱼是很珍贵的,也是他们获得各种日用品的唯一手段,所以他们日常都是吃这种水里打捞的咸藻——而鱼则是要交一部分给教堂,又要交一部分给镇子,最后留下一点风干了等到某些节日庆典的时候拿出来吃或者到镇上卖个好价钱。
“我们,是什么都,弄惯了的,吃得来的,不伤舌头...”
海斯无言的蹲下来,在他们惊愕的目光中,从看起来像是某种污秽沼泽的陶盆里拿起一块湿漉漉的咸藻放进嘴里。
入口瞬间,他好像被直接灌了一口盐,拒绝片刻后,他感觉自己的舌头和上牙膛都快麻了,好像嘴里不是什么水草,是一整条干麻绳。
任凭他怎么努力,都无法将其咽下,哪怕是在团里最艰难的时刻,他都没有吃过如此糟糕的东西。
而泡眼氏族的这些人们,却吃了几百年!
在离开泡眼氏族前,海斯反复的询问,这段时间有没有人来送给信或者什么,但他们都是回答这地方不会有人来送信,都是送到镇子上的教堂,然而教堂再通知他们去领。
一直都是如此。
海斯终于明白了些什么,但他什么也没说,与这些看起来丑陋实际上却淳朴善良甚至有些怯懦的渔民们告别。
在回到临湖镇的时候,恰逢教堂的弥撒时间,那高耸洁白的教堂周围已经围满了人,穿着祭服的主教站在高台上诵经,教士们看起来都十分强壮光泽,在弥撒结束时,几个穿着军绿色常服的人走到主教面前跪下,接受祝福,他们都是镇上有头有脸家族的孩子,从战场上回归后,他们将会成为镇上的保护者,也就是治安官,享受荣誉,地位和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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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5章 代吾归乡(上)
大概是海斯运气确实不错,祝福结束后,随后镇上那几个大家族便宣布为了庆祝他们孩子的归来,一场免费的宴会将会对所有人开放,就在教堂门前的广场上。
之后,各类食物,酒水都被一个接一个的拿出来,桌子连在一起长达百米,镇子里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聚集过来,还有乐队在一旁演奏。
当然其中最受欢迎的就是各种“鱼类”,它们用各种方式被烹饪,包括但不限于水煮,清蒸,烤制等,尽可能消除了异味保留了鲜嫩多汁的口味,但海斯吃了一点就再也吃不下去。
周围欢声笑语,他的内心却只有一片冰冷,其中又夹杂着烈火般的愤怒。
所有人都在大快朵颐着他人用生命赚取的食物时,那些真正劳动的人却被拒之门外,尤其是看那脑满肠肥的主教向周围人炫耀他那崭新的,金灿灿的,嵌满宝石的权杖时,海斯真想一枪崩了他。
一个贫穷地区的主教哪来的金钱去购置如此奢侈的权杖,用屁股想想都知道。
那根权杖,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阵亡士兵的鲜血。
海斯立刻没有了胃口,简单吃了些东西后就和妻子返回了旅店。
“.那些一掷千金的上层人士,各家各户的头头脑脑们,还有只是在嘴巴上宣传着帝皇荣光的教士,我讨厌他们,但之前大家都认为,没有他们凭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与敌人对抗,然而在所有人都流血后,我发现依旧无法保护他们所爱的东西。
“海斯,其实也不是所有地方都是这样的。”
“也许吧。”
海斯在床上半躺着,目光涣散的盯着灰扑扑满是霉点的天花板。
“我只是对那一切感到厌恶,看到这些残酷的事情,有时候,你会忘记那些更美好的东西。”
“美好的东西是一直存在的。”
“也许吧,战团里的牧师很勇敢,他一直是我认为最勇敢的几个人,但他也无法将死亡和痛苦拒之门外,当子弹袭来时,信仰没能拯救他。”
安丽娜戳了戳海斯脸。
“我不喜欢听你这样说话。”
“是的,我也不喜欢。”
佳林娜把手伸向海斯的脸上,抚摸着那些淡去的疤痕。
“我们不能没有信仰,那是一种能让人们坚持生活每一天的东西。”
“老实说,最后的时刻我想到的是你们,而不是王座。”
海斯犹豫了一下。
“如果一个人灵魂去了王座,而他的家人和所爱的人却要在现实中受苦,那么如此的意义何在呢?”
“你从哪里学到这些话的?”
“我的连长,我的营长。”
佳林娜把他抱的更紧了。
“海斯,这是一个广阔而孤独的宇宙,我们并不重要,我们很快就会消失,成为星空中的一粒微尘,但是,现在,此时此刻,只有我和你,还有安姐,这是我所坚守的。”
她看着海斯仅剩的眼睛。
“无论怎样,王座对我们依旧是仁慈的,不要被那些丑恶的事遮住了你的眼。”
“我明白了。”
第二天三人离开临湖镇前往哈布里家所在的地方,那里距离临湖镇并不远,这段时间虽然底巢不算太平,但在法务部“特殊时期”重点关照下相对好一些,他们跟着车队抵达了那个叫做铁丛镇的地方。
虽然说是一个镇,但它的规模其实很大,其来历据说是来自一次严重的事故,下巢一个工厂和周围街区直接塌陷到了底巢,重重摔在废土上,形成了这样一个由大量金属残骸和垃圾组成的聚居地。
而垃圾在底巢就意味着宝藏和资源,因此吸引了大量的拾荒者。
哈布里和匹克都来自这个地方,但意外的是他们居然彼此都不认识,也可见这个地方的规模,几乎就是一个小型城市,各种简易棚屋和帐篷密密麻麻像是附着在某个螃蟹躯体上的寄生虫一样遍布其中,其人来人往的繁华程度并不比下巢某些街区差。
然而当海斯循着地址,问了一堆人找过去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只有小巷尽头一堆焦黑的废墟。
“你们.是要找谁?”
这是,小巷一侧打开了一扇,一个拿着扫帚的老人走出来。
“请问,哈布里家是在?”
听到海斯提到哈布里,老人先是一愣,随后摇着头,叹息起来,走到那堆废墟前。
“小哈布里是个好孩子,那帮混蛋怎么狠心抓他去当兵呢”
“这难道是——”
老人抹了一把眼泪,摇摇头。
“这就是哈布里夫妇的家.他们夫妻俩身体本就不好,哈布里太太常年卧病在床,小哈布里被抓走后,哈布里太太天天坐在门口等着他回来,老哈布里又要照顾她,又要拾荒养家结果在小哈布里被抓走一年后,据说可能是炉子失火了,当时又是大家都在睡觉的时候,等发现时火已经大了.两夫妻没能跑出来,被找到的时候,老哈布里还紧紧抱着他夫人,可能是在距离门几米的位置摔倒了,唉,惨啊,他们怀里还夹着一张跟小哈布里的合照,那是这孩子捡到一个回收马达时专门请人给夫妻俩照的,他真是一个很孝顺的孩子,回来后看到这些不知道会多难受啊,呃,你们是.”
海斯紧紧攥着拳头,突然,他转过身,用力锤在一旁的墙壁上。
“啊!啊!啊!!!!!!!!!”
他一边嘶吼着一边捶打着墙壁,仿佛在痛击着某个不存在的敌人,把那个老人都吓坏了,缩着脑袋退了好几步。
“海斯!海斯!”
佳林娜和安第娜连忙从左右拉住他,此时墙壁已经被他的义肢砸出了浅浅的坑,白色的石灰剥落露出里面砖块,同时还残留着血迹,那是海斯另一个拳头留下的。
“别这样,海斯.”
“为什么,呜呜呜——为什么会这样——”
海斯垂下头啜泣起来,额头贴着墙壁,慢慢的跪倒在地。
“不该是这样的,大家,大家都如此牺牲了,奉献了,不应是这样的”
他的两个妻子蹲在他身边看他如此,也心疼的落泪,但还是尽力安抚着他。
过了好一会,海斯才向那位老人询问哈布里老夫妻埋葬的位置,对方在知道海斯是哈布里的战友,以及哈布里牺牲的事情后,执意要亲自带他去。
那是一片荒凉的墓地,埋葬的都是无人理会的灵魂,夫妻两人甚至共用一个墓穴,而他们的墓碑也是老邻居一起请人做的,只是非常简单的两个十字,而那张他们至死都保护的照片,就钉在哈布里太太的墓碑上。
拿过那张已经斑驳,并且有些焦黑痕迹的照片,海斯看到了一对慈祥的夫妇坐在椅子上,浑身是毛的哈布里穿着皮夹克,笑嘻嘻的站在两夫妇后面,双手搭在养父母的肩膀上。
海斯深吸一口气,拿出哈布里的远征手册和他的铭牌,以及他给自己养父母存的积蓄,蹲下身体,用手在地上抛出一个坑,将东西放在里面,并用土重新淹埋。
风一直在呜咽,伤痕累累的战士也一直在呜咽——
第2206章 代吾归乡(中)
离开哈布里夫妇的墓地后,海斯向那位老人询问匹克家所在的地址,不过老人却并不知道,毕竟这片区域居住了十几万人,不过根据海斯的描述,老人猜测他们应该是住在墟堆附近,那里是整个镇子最人迹罕至的地方,因为那里也是当成工厂区坠落时反应堆坠毁的位置,曾经存在很严重的放射性污染,即便是现在辐射程度已经很低,居民们还是会本能的远离那里,只有最绝望的人才会在那里生活,并在盖革计数器的声响中搜寻可以拿去卖的垃圾。
于是海斯向那个地方赶去,此时街上依旧人来人往,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些戴着呼吸面罩的陌生人,事实上作为该区域最大的废料集散地,这里的外来者一直很多,而且里面“奇形怪状”的人也非常多,变异和畸形在底巢似乎是一种常态。
在街道上走了一会后,依照老人的指路三人转到一个空荡荡的小路里,走到到狭窄小路的尽头,是一条与主干道平行的直角小巷。
这时,海斯敏锐的耳朵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喘息声,他犹豫片刻,从紧挨着他腹部的一个细长的枪套里掏出一把银色手枪,接着跟身后两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小心的挪到小巷岔道另一个出口,紧靠一堵墙。
微弱的光芒下,四道人影在挣扎,其中一个倒在地上,穿着有着明显破损痕迹的星界军常服,身边有一根金属拐杖,明显能看到他的右腿从胯部一下消失了,其他三名是袭击者,他们都是年轻人,有着非常典型的巢都暴徒和帮派分子的装束,皮裤+皮夹克,梳着莫西干头,染成红棕色或深蓝色。
很快,两人抓住倒地者的手臂,将他拖起来。
海斯终于看清那是一个满脸胡茬,失去了鼻子,一个耳朵,半边脸都有着明显烧伤痕迹的男人,并且一眼就认出对方肯定也曾经是一个士兵,这种创伤他太熟悉了。
在士兵的脖子上还挂着一个老式的播放器,里面断断续续播放着海斯最熟悉的口号——
怀疑是任何盔甲上的致命缺陷
不忠的思想如同一百发子弹般危险
死亡本身就是奖赏
为帝皇而死好过为自己而活
好士兵除了仇恨什么也不需要知道
那仿佛只是一个老掉牙机仆的反复嘶哑,却把海斯一下带回到和战友们蹲在船舱里,嬉笑打闹的场景中。
这时,第三个也看起来像是领头的那个转了一圈手上的棍棒嬉笑道:
“老东西,想再剩几颗牙吃泥饼就老实把勋章交出来,小爷我没什么耐心。”
“不——”
那老兵呻吟道:
“希望是一种奢侈品在帝皇和深渊之间没有选择”
“还给小爷念经是吧!”
就在他刚举起棍棒的时候,海斯漫不经心地出现在微光中。
抓着老兵右臂的人立刻吼起来,并拔出腰间的匕首。
“你TM是——”
他还没说完,就倒下了,胸口被烧穿一个洞。
血肉的焦糊味弥漫在空气中,海斯很熟悉这种气味,过去他厌恶,现在却有些怀念。
另外两个则难以置信地盯着海斯,和他手上的手枪,但海斯不再给他们任何机会来解释,手枪枪口在昏暗中闪了两下。
眩目的光斑击中了抓着老兵右臂的年轻人的胸膛,另一发击中了领头人的腹部,两个人的眼睛因震惊而凸出来,当棍棒桄榔落地时,两具尸体瘫倒在地。
杀人,对于现在的海斯来说,就跟喝水一样稀松平常,他的内心甚至没有丝毫的波动。
而经历了黑暗童年的佳林娜对于死亡也是见怪不怪,安第娜也在下巢成长,什么混乱的场面都见过,所以她们对于海斯直接出手击毙三人丝毫没有大惊小怪,反而主动在巷子周围把风,观察有没有人接近。
“没事吧?”
海斯蹲下身想要扶起这位老兵,并拿过一旁的拐杖,但对方似乎还沉寂在祷词之中,依旧在喃喃自语。
“不要在死亡前退缩,不要在异端面前软弱.”
“兄弟?你是哪个部队的?”
听到海斯这一句话,老兵先是一愣,然后转过头,灰扑扑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神采。
“你是.”
“我叫海斯,是310团的,我们团长是阿尔尼。”
“310团!?”
男人瞪大了眼,脸上随即出现笑容,然后抓住海斯的手臂,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我是219团的,没记错的话,我们应该在恩底弥翁那个鬼地方一起作战过。”
海斯也笑了起来,用力点了点头。
“啊啊,是的,是的,当时你们团的阵地好像在我们东侧,我还跟着连长去你们那串门过。”
虽然两人第一次见面,但瞬间就仿佛亲兄弟一般,迸发出热烈的感情。
“我叫康,隶属于团炮兵。”
说着,男人把胸口挂着的播放器关了。
“海斯兄弟,你也是这里的人吗?”
“我不是,我是来找人的,你知道匹克一家吗?”
“匹克?”
名叫康的老兵侧过头想了一会。
“有点印象.”
“住在墟堆那边。”
“哦哦,你一说我想起来了,当时在征兵队里,他就在我身后,以前我去墟堆捡垃圾经常能看到他和他那个弟弟,大概知道他们住哪。”
随后他就主动带着海斯三人前往那地方,至于地上的尸体,则压根不需要理会,毕竟死亡在底巢是非常司空见惯的事。
路上海斯了解到康身上发生的事。
他的部队在血腥骸骨的一场战斗中先是落地因为事故瞬间损失了一半人,之后在进入战场时因为信息错误导致他们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众多敌人围攻,作为一个同样的炮灰团,219团几乎被击溃了,但康所在炮兵部队的长官在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冒险采取火炮上刺刀的抵近射击战术,在极度危险的距离用连续炮击炸烂了敌人的冲锋线并摧毁了敌人仅有的装甲,而康本人更是操作石化蜥蜴用精准的一炮击毙了敌人的指挥人员,最终在战后他们团只有不到一千人幸存,康所在的炮团更是不足三十人生还。
也是因为他的英勇,康在战后得到了一枚作为星界军士兵最“容易”得到的勇气勋章,之后他们团就一直在原地驻扎,康也在野战医院里待了大半年,直到上个月才带着抚恤返回故乡。
第2207章 代吾归乡(下)
康和海斯一样,是一个孤儿,他是被街区的邻居们照顾大的,所以他也将周围邻居们视为自己的亲人,他们的孩子视作自己的兄弟姐妹。
但当时和康一起离开的12个来自同一街区的兄弟好友,最终只有他一个人返回,康便把自己所有的退伍金,包括伤残抚恤都分给了那些失去孩子的老人,只保留下那枚勋章,依旧过载贫穷的生活,而他之所以挂着那个播放器,是因为康只要一个人静下来,就会想起那些战死的兄弟,但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醉,只能用这些祷词来精神麻醉自己,或者说至少有声音在能让他不整天胡思乱想。
然而就是这样几乎一无所有的他,还是被人盯上了,附近的混混打听到了他有一枚勋章的事,这种东西或许在星界军里不算很稀罕,但是在巢都确实是个稀罕玩意,甚至中巢和上巢专门有人收藏这种东西。
一开始他们是乘着康出门拾荒的时候打破他那小屋子的窗户进去偷,但康比较机警,虽然勋章不带在身上,却也不会放在显眼的地方,在翻箱倒柜一翻没有结果后,他们干脆决定直接抢,于是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按理说这三个混混在以前的康眼中什么都不是,但他除了缺了一条腿外,神经也在战斗中遭受了伤害,使得他时常会莫名抽搐,加上今天又喝了一点小酒。
“…不然我让他们一条腿他们也…”
走了十来分钟后,他们抵达了这个被称之为墟堆的地方。
这里就是一个肮脏的、巨大的垃圾场,到处都是笨重的、锯齿状的杂物,看起来像是用各种金属,石块或者塑料随意堆积的山丘,由于过去曾经存在的强辐射,因此这里的地面始终是松软的,蒸汽和刺鼻的蒸汽在各种废墟间翻滚着,不时能够看到用毛巾或者破布捂着脸的拾荒人穿过垃圾覆盖的场地,他们看起来都小心翼翼。
偶尔有人手臂那么长的巨型啮齿类动物在废墟的间隙中奔过,甚至还会向人威胁嘶叫,仿佛是在驱赶入侵者。
找了好一会后,海斯等人终于找到了应该是匹克家所在的位置,那里有一栋又矮又破的金属小屋,屋顶和墙壁都是用大块的金属板拼合在一起,与周围的环境几乎完全一致,如果远处看能还以为那也只是一个垃圾堆,屋子的墙壁和武器到处都是坑坑洼洼,并且锈迹斑斑,覆盖通风口的凹槽立柱破旧不堪。
还没走近,海斯就看到那栋屋子敞开的门前,坐着一个佝偻的身形,她太矮了,太老了,就好像蜷缩成一团的小孩,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在周围弥漫着恶臭的微风中,她坐在地上,任凭凌乱的头发在风里肆意飘摇,两眼发直,目光呆滞,嘴唇上爬满白色的燎泡,除了憔悴还是憔悴。
即便海斯等人靠近,她也毫无反应,她就这样呆呆地坐着,坐着,看上去好像在等人。
海斯走上前,看了一眼屋子,里面黑漆漆一片,似乎没有人。
没记错,匹克应该还有个兄弟和父亲,难道是还没回家吗?
随后他蹲下来,刚要说话。
对方的脸上才突然有了神采,突然伸出手抓住海斯的手臂,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含糊的话:
“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吗?我有两个孩子,还有一个丈夫,他们不见了啊,你看见他们了吗,能不能帮我找回来啊……”
她拽着海斯的胳膊,使劲地往前拉。
海斯的眼泪很快涌了出来,他的两个妻子也有点手足无措。
这时,这位可怜的老妇人突然地双膝跪倒在地,手狠命地拉住海斯的手臂不放。
“你们看见我两个孩子了吗?你们看见我的丈夫了吗?救救他们吧!能不能帮我把他们找回来!”
她悲怆的哭声从她嘶哑的喉咙里撕裂着冲了出来,康不敢再看她,捂着脸默默地抽泣。
这时,一个身影在不远处张望片刻后,小心的走过来。
“你们.认识拉迪太太吗?”
众人转过头,看到是一个脸上满是油污的人,他的外貌基本看不清,几乎只有一双眼睛露出了,浑身披着灰色的破烂斗篷,后背几乎被和他一样大的包袱压得呈90度弯曲,手上撑着一根金属棍。
“我是匹克的战友。”
“啊,匹克啊,他他人呢?”
海斯摇摇头,那人立刻明白了,随即轻叹一声。
“太不公平了,拉迪太太和朱里奥先生都是好人啊。”
“发生了什么?”
“唉,匹克去参军给拉迪太太换了药,但拉迪太太身体虽然暂时好了,却每天都在入口等着匹克回来,谁知道没多久她的另一个孩子去卖废金属的路上被暴走族撞死了,那群畜生!十几架车从他身上碾过啊,最后连人形都没有了朱里奥先生身体本就不好,去给孩子收尸的路上直接就气倒,被发现时已经走了,那天起拉迪太太就.就成了这个样子。”
说着,那人放下包袱,从里面拿出一个铝盒。
“我也做不了什么,只能每天都会给拉迪太太来送饭,看她有没有事。”
海斯站起来,走了两步,突然双膝跪下,重重给那人磕了三个头。
“啊?”
“谢谢你,这是我替匹克做的。”
“啊啊.不,只是只是小事,我以前遭遇过一次意外差点没命了,是拉迪太太和朱里奥先生花了半天把我救出来,还帮我止血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只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好人总是遭难,匹克也是一个好小伙,每次看我背的东西多了,就会帮我一直背到家里,为什么.”
那人说着,也落泪了,哽咽的抹了一把脸。
“拉迪太太每天都在门前坐着,每次看到我,都会趴在地上求我去找她的两个孩子和丈夫”
海斯站起来,转过身,跪在拉迪太太面前,双手捧住对方那枯槁的脸,那触感仿佛是一片老树皮。
然后,他强忍泪水,挤出微笑。
“妈妈,我是匹克,我回家了。”
“匹克.”
拉迪太太逐渐瞪大了眼睛,海斯拿出匹克留下的一枚粗糙到甚至丑陋的黑铁天鹰吊坠,这是拉迪太太给儿子成年时的生日礼物,随后海斯将其挂在脖子上。
看到那枚吊坠,拉迪太太的目光逐渐从激动变成了柔和,混浊的眼睛泛起泪花,满是伤痕的干枯的手伸向海斯的脸,
“匹克,你.瘦了。”
海斯握住对方的手,控制住自己哽咽的声音,他刚想要带对方起来,却发现拉迪太太的双脚不仅没有鞋子,上面还遍布各种锐器造成的刮伤,整个脚比正常人萎缩了一圈,甚至左脚拇指已经完全发黑坏死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的泪水,柔声说道:
“妈妈,我们回家了。”
第2208章 义人必立于地上
“妈妈,我们回家了。”
海斯轻柔的说着,接着转过身,将对方背在身后,拉迪太太也顺从的趴在他背上,并开始低声念叨起来这些“他”离开后那些日子发生的事。
而海斯则一步步稳稳的从来时的路返回,在路上他注意到那个拾荒者手上杵着的金属棍顶端居然是一个鹰徽,之前没仔细看,加上鹰徽特别的粗糙丑陋他以为只是一团废金属,一般手持鹰徽杖的人只有一个身份。
“忘记问了,您怎么称呼?”
“叫我康帕内就好了。”
“您也是住在这里吗?”
背着沉重的包袱的拾荒者喘着大气,努力回答海斯的询问。
“啊,是的,十年前我来到这个地方呼,就一直在这里。”
海斯看向对方的脖子,依稀可以看到一个吊坠,但看不到是什么。
“您一定很虔诚。”
“啊?哈,是啊,因为我是一个教士,对了,你们是来送匹克的遗物对吧?方便和我一起回教堂吗,我想为他的灵魂做最后一次安魂弥撒。”
当对方说出自己是一个教士时,海斯也非常意外,这与他所看到的国教牧师形象差别太过于巨大了。
“啊,当然。”
“那走这边。”
随后四人跟着康帕内走向一条岔路,穿过几个拾荒者小部落的时候,海斯看到许多人向康帕内问好。
很显然,他很受这种被抛弃在绝望之地的居民的爱戴。
没多久,海斯就看到了一栋伫立在废墟之中的屋子,这很难被称之为教堂,尽管它努力被营造出符合教堂的氛围,但那用破帆布撑起的尖顶,还有用废铁板和石板拼凑的墙壁,使得它与周围的破烂并没有太本质的区别,当靠近时海斯甚至可以看到墙壁上有一些拳头大的裂隙可以看见内部的情况,而教堂的大门也是一边木板一边废铁,看起来也是硬“拼”出来的。
在门的一旁,挂着一个铜钟,或者说大半个,因为铜钟有相当一部分都缺失了。
推开嘎吱作响的门扉,康帕内把背后的垃圾袋放下,这时海斯才意识到对方挺直腰后其实比他要高,不过多年的劳动还是不可避免的让这位牧师的脊椎出现了弯曲。
放眼望去,这个教堂的正厅只有破烂的板凳椅子,在尽头是宣讲台,也是用废木料堆积起来,烛台都是老旧的黑铁制品,同样是在底巢,和临湖镇那宏伟的教堂相比这里简直悲惨到无以复加。
宣讲台后面一般按理说应该是帝皇的圣像,这里也是如此,但不得不说,虽然有点不虔诚,可海斯觉得它真的是有些滑稽。
这尊帝皇圣象的脑袋和身体明显来自两个不同的雕像,明显有点头大身小,像是一个大头娃娃,而且身体部分还有明显的残缺,只能用各种废料来填补,另外这尊圣象按照资深看手里应该还握着剑,但那剑不知道去哪了,只能用一根金属横梁代替。
最终形成的圣象,与其说是帝皇,不如说是一个乞丐,一个拾荒者,没有威严,没有神圣,但不知为何,在海斯看来,却比那些被黄金和珠宝装点得金碧辉煌的雕像,更像一个“人”。
“抱歉,稍等片刻,毕竟是圣事,我需要先清洁一下。”
在康帕内转身走向后厅时,海斯也把拉斯太太放到一张椅子上,看了一眼对方伤痕累累的双脚,他直接撕开自己挡风的围巾,将对方的脚裹住。
没多会,康帕内走了出来,他换上了一件朴素的灰教袍,其实用“朴素”来形容这一块洗得褪色的布料实在是有些许过誉,但相比他之前穿的已经要好了很多,同时脸上和手上的污垢也擦去了,露出一张满是风霜和褶皱,但实际又不算苍老的脸,而他的双手又粗又大,指节肿起,满是老茧,海斯知道这是做苦力的人才会有的一双手。
他也从没想过,这样的手会出现在一个国教的牧师身上。
并且这时他才注意到,卸去重担和破长袍后,牧师走路有明显的跛足动作,他的左腿不太自然。
康帕内出来后,还顺便给海斯等人端来了洁净水,不过海斯没有喝,而是用水沾湿了剩下的围巾,把拉斯太太脸上和手上的秽迹都擦干净。
而他两个妻子也打开康帕内为拉斯太太准备的餐盒,发现里面准备的虽然是很低级廉价的合成蛋白淀粉和一丁点不知道什么动物肉,但是在这个底巢,已经称得上是丰富,于是她们两人取来勺子,小心的一点点和着水喂给拉斯太太。
当这位牧师开始用火柴把烛台上几乎燃尽的蜡烛点燃时,海斯走到他身边。
“康帕内牧师,您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康帕内只是笑了笑,一边点燃蜡烛,一边说道:
“为什么不来呢?”
“呃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你的意思,在这个已经被所有人都抛弃的地方,似乎不应该再出现任何‘有身份’的人,但这里的人们呢?所有人都有理由抛弃这里,抛弃这些绝望的人,但唯独我们不行,我们是希望,我们是救赎,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应该被神皇抛弃的。”
说着,牧师直起腰,看向海斯。
“这是我在神学院学到的第一课。”
“神学院”
海斯对国教不太了解,但听名字他认为那是一个很高贵的地方。
随后,牧师扭着左腿走向另一边,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烧了一半的熏香,可以看出他平日是一个很节省的人。
“我在老师的眼中一直是一个叛逆的学生,但我的成绩总归还是不错,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在毕业后或许能够在中巢或者上巢某个每年都有不可计数捐赠的,华丽辉煌的大教堂里从一个侍从开始做起,每天行着日复一日的功课,吃着从遥远世界送来的谷物面包,喝着纯净水,品尝着玫瑰糖,并在庆典中偶尔喝点小酒,期待着上面某个老不死的东西突然死掉然后自己上位,这样的生活是不是很惬意?”
想了一会,海斯沉默的点了点头。
第2209章 义人必行于道中
看到海斯点头,康帕内指向拉斯太太。
“我们可以过得很惬意,可是他们呢?这些被抛弃的人该怎么办呢?或许现实中有很多无奈,以及不可抗力,战争,灾难,瘟疫.可在这一切的结果发生后,我们就要听之任之吗?心安理得的蜷缩在安全屋里,捂着耳朵,闭上眼睛,对一切都不闻不问?我们的职责是守护人们的灵魂,我们的目光也不应该只放在那些伟大的圣人和天使身上,为圣人宣讲一遍和一万遍结果都是一样的,圣人不是因为宣讲而伟大,但对这些几乎被绝望的大海吞没的可怜人来说,多一点希望,就好比多一根稻草,或许稻草足够多了,或许他们就能够编织出一条方舟渡过无边苦海.我的老师和同学时常骂我是贱民布告者,其实我挺喜欢这个头衔,我们投身宗教是为了信仰,信仰是为了什么?高高在上的念经吗?还是踩在信徒背上装模作样的鞭挞自己?”
“不,我们真正要做的是,跪下来,趴下来,把目光放在微尘之中,放在泥土之下,去最绝望的地方挽救最绝望的人们,即便做不到,我们也该和他们站在一起,因为我们代表着神皇的注视,代表着人类的精神,代表着牺牲,只要我们站在他们身边,和他们一起生活,劳作,而不是骑在他们头上夸夸其谈,那么就能够让他们相信,神皇没有抛弃任何人,至少能够让他们不会在绝望中向那些邪恶的力量伸出手,这不比满大街抓异端更有用吗?”
海斯愣住了,其实牧师说的话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他觉得对方至少意思是对的,或者说是他能够理解并接受的。
“所以我来到了这,或者某些人认为是把我扔到了这,都无所谓,最开始我在临湖镇的教堂当祭司,一个在那个地方也还算是显赫的位置,虽然是被,呃,发配到那地方,但那里的教士们都把我视作上巢来的上等人,他们畏惧我,谄媚我,你看看,多么有趣的现象,即便是上巢扔下来的‘垃圾’,在底巢人眼中都是闪闪发光的宝物.大抵我的语言过于尖锐了,最终那位主教忍无可忍,他让我要么停止宣扬那种‘卑贱且不符合圣言’的宣讲,要么就去和那些所谓底巢渣滓一起趴着。”
说着,康帕内拉开裤脚,露出被金属固定的左腿。
“这就是结果,他们打断了我的一条腿,把我扔到了荒野,是一群拾荒者救了我,并把我带到这里,虽然一开始我确实也绝望了,但在这些不求任何回报的拾荒者们把我救了之后,我意识到,这便是神皇赋予我的使命,也是我真正要行的道,这座教堂是大家共同出力建设的,虽然可能在你看来过于简陋了,却足足花了大家三年的时间,这就是吾心之所在,我也在教堂里立了三个规矩,不纳任何捐赠,不拒任何来客,不受任何贡奉,我的衣食住行我都要自己通过劳动获得,教士不应该是一个寄生虫般的职业,而是一个心灵的选择。”
海斯注视着对方,然后行了一个天鹰礼。
“您真是一个伟大的人,康帕内牧师。”
康帕内苦笑着摇摇头。
“我只是一介凡人,哪有什么伟大,连拉斯太太所遭受的悲剧我都无力去阻止发生,那么多人我都无法拯救,反而是你,海斯先生,作为一个士兵,你们在远征中的贡献才是真正的伟大,尤其是你还愿意为了战友来到这个地方。”
“不只是战友,康帕内牧师,可能您对军队不了解,我和匹克不只是战友,我们是兄弟,超越了血缘和生死的兄弟。”
康帕内牧师听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看来我的视野终究还是狭隘了好了,都准备好了,我要开始为匹克祈祷了。”
海斯点点头,把匹克的遗物放在讲经台上,康帕内不需要任何书籍的辅助,从口袋里掏出一串老旧的玫瑰念珠。
“.满有慈爱的神皇,爱我们的人类之光,我们颂扬汝的圣名,我们感谢赞美汝,配得一切至高无上的敬拜和赞美,求慈爱的主使英勇牺牲之人获得宁静,以致任何的黑暗试探无法侵扰他灵魂的平安,不致阻碍通往王座的黄金之途听不见汝之圣音”
海斯坐在匹克母亲的身边,静静聆听着,他的两个妻子都闭目双手握于胸前,连康也是。
忽然,海斯的余光瞥见,拉斯太太的眼睛流出泪水,并在脸颊形成两道浅浅的溪流,在下巴汇成哀伤的瀑布,虽然意识到未必清醒,但她可能也明白了什么。
“.三赞神皇,祈求汝再次洁净他的灵魂,去除掉灵魂中恶,使他在归于王座,站在汝面时有清洁的心,正直的灵,三赞神皇。”
安魂弥撒结束了,海斯拿出一些钱财想要交给牧师,但对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海斯无奈,只能背起拉斯太太离开。
但在走出大门前,对方忽然叫住了他。
“海斯!”
海斯转过身。
“不管你目睹了多少黑暗,多少绝望,记住,希望时刻都在,美好也时刻都在,比如此时,它就在你身上,就在你肩上。”
康帕内手持那简陋的长牧师杖,伫立在‘垃圾’组成帝皇圣象面前,身边环绕着残余的熏香,将灭的烛火在他身后形成淡淡的微光。
此刻,牧师目光灼灼,虽然面部因为光线而变得模糊不清,但不知为何,海斯感觉他的身形在不断拔高,拔高,拔高
这一刻,他仿佛变成了那个乞丐帝皇,平民帝皇,流浪者帝皇。
而他发出的声音,也如那铜钟般洪亮。
“世事或人力不可改,但我们依旧可以做我们能做的事,行我们能行的道。”
忽然,烛火熄灭了,康帕内好似一下又缩回到原本的样子,只有那简陋的帝皇圣像,依旧在用那斑驳脸上的双眼注视着他。
海斯点点头,转过身,原本背后拉斯太太那轻飘飘的体重,此刻却忽然变得像是山那样沉。
关于近期剧情的一些话
首先强调一点,老莫始终认为,读者与作者最好沟通的桥梁其实就是小说文字本身,作者通过自己的文字向读者传达自己要表达的内容,读者通过阅读文字去理解作者的意思,这是最理想的沟通状态,但实际情况是老莫又时常不得不出来亲自解释剧情。
其实原本我认为,大家在看了那么久,那么多后,或多或少对于老莫的写作风格和创作思路有一定了解,至少不会草率的下结论,然而大多数时候可能这个想法也过于想当然了…
回到书里,首先这段剧情肯定不是为惨而惨,也不是老莫闲的没事干要去讽刺什么或者暗示什么,我不是什么批评家,也不是魔怔键政人,最多就是玩玩梗,大家想必也不会认为老莫是个苦情戏写手,只是说我们中国有句话叫窥一斑而知全豹,这也代表了我们传统的,观察社会与大环境的一种方式,海斯这一路的经历,其实正是整个人类帝国在41千年的过程。
如果大家对于大裂隙之前的剧情有所了解的话,应该知道gw当初对于41千年,尤其是最后一百年的定义是“终焉纪元”,大家可以查一查,这段时间里,帝国绝大部分战争不是失败就是草草收场,大多数远征都陷入僵局,整个军团,战团被歼灭的情况屡屡发生,正如海斯这一路遭遇的难过,悲伤,痛苦,挣扎,失败…整个人类帝国在41千年末也在遭遇接连不断的失败和挫折。
人是很容易因为当下自己所见的情况得出草率结论的,不仅仅是海斯觉得“药丸”,整個帝国从上至下都弥漫着“药丸”的气息和观点,海斯只是众多“药丸”大军中最卑微最普通的一员,所以老莫刻画海斯这一路并不是要“卖惨”,更不是注水,而是让大家切实体会到在41千年末帝国的动荡,绝望和衰朽究竟自何而来,毕竟帝国并非一个独立的自然实体,它的本质依旧是无数海斯一样的人组成的政治社会实体,是他们决定了整个帝国的兴衰与风气。
而海斯在经历那么多磨难,目睹那么多苦难后,最后他的决定是什么呢?想来大家也看到了,已经残疾的他把失去丈夫(帝皇)和儿子(原体)并失去了大部分行动能力且衰老不堪的母亲(帝国)背在身后,这也正是风雨飘摇的帝国能够度过这终焉纪元的原因,总有义人立于地上,总有义人行于途中,一直有最勇敢的人把它保护得很好,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我个人对于战锤40K这个大背景的核心理解。
反之,如果行文一直只着墨于神与魔,半神与超人,还有那些所谓“神选”上,就会得到窥一斑而知全豹相反的视角,我们一般称之为管中窥豹,就好像现在大家去印度旅游,如果只是去孟买或者加尔各答,你可能会有种印度好像也是个蛮发达的国家的错觉,如果书里的凡人都是马博这样的角色,那么所谓帝国的沉沦是不是看起来就像故事会里的小笑话?
也有读者说,你写这对于剧情有什么作用和意义?
老莫私以为,现实可以不讲逻辑,但小说不能不讲,不管是主角的行为,还是主角周围人的行为,必不可能毫无缘由,即便是一个虚拟角色,他所说的话,所行的事,也得在他所处的大背景下和人际社会关系的总和中,而不是说,他是星际战士,他是神仙,所以他就当是如此如此。
至于说主角与女主的情感,以及后代的孕育,还有某些读者担心所谓尾大不掉的话题,如果大家能够结合我搬出佛教的那部分剧情,以及惑者的设定,还有灵族诸神的个人设定,想必是可以窥见一点端倪的,老莫不是一个擅长短平快剧情的写手,但我觉得读者可以相信老莫的剧情构建能力,就像欧克暴君或许不算完美,但也至少塑造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古克不是吗?
当然,我也能理解很多读者就是奔着阿斯塔特来的,是奔着恢弘的战争,诡谲的魔法与魔神而来的,但老莫也只能说声抱歉,因为我本人就是一个喜欢把心里所想的写出来的人,也就是说如果一个作者连直抒胸臆都办不到或者不能做,那我觉得无论是成绩或者别的什么收益,那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至于一些读者认为剧情俗套,不够新颖出众,这个老莫我只能说声抱歉,毕竟我也不是什么白金大神写手,老莫也没标榜过自己写作有多么厉害,这本书成绩也不是那么拔尖,我也没想到大家对老莫会有这么高期望,但老莫确实只是一个普通写手,甚至都不是全职写手…
最后,还有一些读者的观点我不太敢苟同,战锤40K这个背景一个很特殊的地方在于,它存在着一个或者说数个始终可以供人类“甩锅”的敌人,因此就很容易变成一个把人类帝国的问题都归结到某个外星敌人或者超自然力量上,然后与它为敌一切问题就解决了所有问题的情况,可实际上帝国的自己的问题就是帝国自己的问题,没有推卸责任不去直面它们的余地,而不是说反正都是比烂,不能说混沌或者异形人更烂,然后帝国就不能提了……
最最核心的问题就在于,gw作为一个诞生在冷战时代,其所在国家甚至还保留了君主制的欧洲文化圈企业,这决定了40K必然具有浓厚的保守主义+基督教色彩等局限性,虽然这些局限性同时也塑造了40k独特的魅力,但在我们这个儒文化圈+社会主义+唯物论的国度里,这些局限性也会形成一些我们看来并不合理也并不合适的缺陷,所以对于同人创作来说,该选择哪一部分保留,又该选择哪一部分改造或者抛弃,这是最最最困难,也是最最最重要的,但每个人所想标准不同,老莫所能呈现的自然也不可能满足所有读者。
以上就是老莫想说的话了,也希望可以对读者有所帮助。
第2210章 血债血偿
离开教堂去旅店的路上,海斯想了很久之后,还是做出一个决定,他低声和康说了些话,对方先是惊讶,最后坚定的点了点头,之后四人在垃圾场入口处分开,海斯和妻子带着匹克的妈妈返回旅店,康则回到自己的街区——
至少表面是如此。
在妻子们照顾拉斯太太入睡的时候,海斯以买东西为借口出门,并来到和康约定的地方。
“那帮人找到了,不过你先和我去个地方。”
康带着海斯在昏暗的街道上转悠了几圈,随后来到一栋朽败的砖泥结构的小屋,并推开了结构腐朽的大门。
还没走进去,海斯就可以听到歌唱的声音,单调的机仆声正唱着星界军最常见的《赞颂黄金王座之战歌》。
穿过走廊,通过里面一扇肮脏的没有门的门框,海斯看见了主厅,14个衣衫褴褛的退伍老兵正坐在脏兮兮的地板上,他们的头向着一个挂在墙上的生锈帝国鹰徽,在双头鹰下的地板上有用黄色的粉笔写的一行字——士兵之家。
每个退伍士兵脚下都放着一把武器,他们中有些人失去了手臂,或者失去了脚,或者是眼睛耳朵。
很少有完整的人。
一瞬间,海斯的心感到了疼痛,不知为何这情景让他想起几年前他刚入役的时候,还没上过战场,还没经历过恐怖。
而发出声音的正是康的那个播放器。
“来了,人齐了。”
当康进来时,他们一个个转过头,看着海斯。
“我是海斯,来自310团。”
海斯先做了自我介绍,随后一个大胡子的独眼男人也笑着介绍起来。
“哈,我叫马兹,来自181团,卡车兵。”
“.我是201团的。”
“.我是311团的。”
众人纷纷做了自我介绍,随后康看向海斯,说道:
“那件事我和大家都说了,大家也愿意帮忙,那群狗杂种一般这个时间都会待在他们抢来的修理厂里。”
海斯点点头,随后对众人说道:
“谢谢大家。”
昏暗的修理厂中,许多金属设施和杂物被随意的堆放在一起,金属横梁上挂着一面用红布做成的旗帜,中间是一个燃烧的颅骨,在旗帜下,十几辆改装摩托和越野车围成一圈,它们车上都安装了无数闪烁的彩色大功率霓虹灯,在四周形成严重的光污染,数十名年轻男女在这五彩斑斓的眩光中舞动,还有些躲在阴暗处亲吻苟且,亦或者缩在那肮脏的沙发里,用鼻子将一些粉末吸入鼻腔中,周围还有一堆违禁药物以及吸食工具散落在地。
“静一静!静一静!”
忽然,一个满脸彩绘,打满唇钉,梳着怪异三叉发型的男人举起手臂,一只手还握着话筒,随后他转过身,手臂指向一个坐在满是彩绘的改造越野车后座,左右手都各搂着一个衣着暴露的年轻女人,穿着狂野皮夹克,坦露胸膛的跋扈男子。
这个人皮肤呈小麦色,肌肉强壮,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歪着脑袋,头发扎在脑后,一脸的桀骜。
他就是鬼火帮的老大,并且老爹还是周围很有名的一个治安官,从小衣食无忧的他,百无聊赖下组织了一群同样无所事事的青年,弄了一个以飙车为乐帮派,还利用老爹的关系和威名从强抢到了这家修理厂,并建立了车队。
但他们所作的也不止飙车,也会去打劫镇子外过往的行人,无聊时还会以撞人和碾人为乐。
如果不出意外,当他“玩累了”之后,就会去继承他父亲的事业,成为一个人人畏惧的治安官,代替法务部在底巢执行帝国的权威,顺便巩固他们家族在当地的权威。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今天!是乌鸦老大的27岁生日!让我们给乌鸦老大唱一首嗦嗨嗨!对所有的烦恼嗦——”
这帮人刚鬼哭狼嚎的一句,突然有什么东西被折断了,接着是一个男人痛苦的叫声,随后一个身材魁梧的人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了在地上,还是头着地,瞬间没了声音。
“有情况!”
乌鸦咆哮起来,以一种只有训练有素的士兵才能做到的流畅速度把激光手枪从腰间拔出,这个人是他安排在屋顶放哨的,说明肯定有人来寻仇了。
人群顿时慌乱起来,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四处奔跑,其中一个刚拿起霰弹枪,一发子弹就在他的脑门上炸开,飞溅的血液喷洒到墙壁上。
死亡让人群更加混乱。
尖叫声,嘶吼声,重物落地的声音,响成一片。
并且伴随着烟雾弹被扔出,连视线都变得模糊。
在边缘的阴影中,一个个身形一跃而起,奔跑着,并精准的射击。
一瞬间,十几个人倒下了。
他们从未遭遇到如此迅捷,有力,残酷的袭击,这些年轻人的勇气很快和他们的鲜血一样快速流逝。
“别慌!别慌!把枪拿出来!蠢猪!”
乌鸦一边嘶吼着一边躲到掩体后,并用激光枪对着那些移动的阴影射击。
他们帮派有四十几个人,只要组织起来——
“老大!”
刚刚唱歌的那个小弟,刚弯着腰跑到他身边,一张嘴没说两字,脸就被一发子弹打出了洞,血喷了乌鸦一脸,随后倒在皱巴巴的杂物堆里。
乌鸦瞬间呆住了,虽然他往日跋扈惯了,也杀了不少人,但如此近距离的直面死亡,依旧让他从头凉到脚。
一瞬间,他脑子里的什么东西断了,昔日的跋扈和勇气飞速消失。
于是拔腿就向侧门跑去,现在他只想赶紧逃,逃得越远越好!
但他刚走了没几步,就被什么绊了一下,刚要跌倒,就感觉一个膝盖狠狠撞在他的腹股沟上。
他发出一声干呕想要躲开,但对方的手抓得太紧了,接着又用膝盖撞向他的脸,砸碎了他的鼻梁。
“啊!!!”
连挨了几下后,那个袭击者松开了他,乌鸦摇晃着后退,被打得晕头转向,血从他的嘴里淌了出来。
“你这个混蛋!”
没等他有更多动作,对方又突然挥出右拳,打中了他的脸颊,在混乱中,他举起手枪开了两枪但没有击中,对方伸出手指戳进他发红的喉咙,捏住他的气管,在他弯腰喘气的时候,抓住他油腻的头发把他的头狠狠撞在金属立柱上。
第2211章 最后的重逢
“不不.”
一片红光中乌鸦看到了修理厂里的混乱,一切好像慢动作般炸开了,他看到了人许多人惨叫着倒下,尸体堆叠在一起,这不是袭击,这是一场屠杀。
然后那人又把膝盖撞向他的肚子,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把他的肋骨全部打断,一直打到他再也吐不出一口血。
在痛苦和恐惧中,他不断挣扎着,展开左手抓向袭击者的脸,却拽下来一个眼罩。
“我老爸是.”
“你上过战场吗?”
低沉的吼声在他耳边响起,乌鸦被扔到地上,他只能无力的呻吟,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
只剩下恶魔的低语。
“什么.”
“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吗?子弹穿过身体,因为肾上腺素你不会感到疼痛,可是在厮杀过后,身体的血已经流干了,倘若打中了头颅,身体瞬间瘫软下去,火炮的炮弹在身边炸裂开时人会双耳耳鸣身体被冲击波炸飞,因为内脏破裂你会不住的吐血,碎片会撕裂你的肌肤,战机划空的声音尖啸刺耳,它们投下的炸弹哪怕距离你很远也会震碎你的内脏,留在身边则会让你变成一滩肉泥,大口径机枪会让你像一个气球被针扎到一样,毒气会让肺叶子变成空壳子,皮肤溃烂双眼失明,渐渐喘不过气,渐渐什么也看不见.当刺刀扎肚子里,肠子会流出来,你感觉身体轻飘飘,而这些听着都会让人觉得颤栗的事物,是那个时候我们所经历的,他们所经历的,是我们和他们即便怕的要命也要面对的,因为他们身后是家乡,是等待他的父母的双眼,所以你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了吗?”
模糊的视线中,乌鸦看到了一只眼,一只燃烧的眼睛,它嵌在一张有着明显疤痕的脸上,并挂着一个恶毒的笑。
随后,对方用枪柄砸进他的脸,空中溅出一片血滴,骨头断裂的声音也传了出来。
“所以,你知道了吗?”
乌鸦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就连呼吸声也没了。
在第二个标准泰拉日来到时,一个可怖的消息迅速在这个拾荒小镇里传播开,鬼火帮的所有成员,连同首领在内整整45人,全部被人残酷杀死,并且他们的脑袋被串在金属杆上,伫立在两座坟墓前,而那位长期包庇自己儿子的治安官则被发现反绑双手吊死在一栋已经无人的小屋前。
这个案件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毕竟在底巢,这种事要说稀奇也并不很稀奇,加上大量士兵返乡制造出不少案件,法务部对此也只是简单调查一番将其定性为仇杀后,重新任命了一个治安官,让新治安官自己去调查。
而海斯等人则早已返回了中巢,这次旅程对他的冲击不下于他第一次上战场,然而刚回来没两天,他就收到了一个消息,某位大人物在半年前出资在中巢修建了一个士兵公墓,尽可能把战场上回收的士兵尸体都安葬在此,近期该工程已经完工了,通知所有老兵都可以去参加悼念仪式。
海斯立刻动身前往陵园的位置,在车上他听到了那个“大人物”的名字——阿尔尼·莫拉莱斯,同时也是新任巴达布总督。
举行完这里的仪式,他就要走马上任了。
前往士兵公墓的车上,坐满了身穿军绿色常服的人,有些人胸口戴着勋章,有些人手里拿着一朵花,海斯的手里也有一朵,但他没有勋章,佳林娜和安第娜坐在他身边,不少人都是残疾,但有能力替换义肢的不多,大部分人只是简单的安装了不能动的假肢,其中形单影只者占了大部分。
当列车停下,走出车舱,映入海斯眼帘的是一个宏伟的陵园,入口竖立着巨大的纪念碑,由37根柱子组成,每根高超过10米,以开放矩阵的形式排布在红色砂岩和深灰色的地面上,它们既是入口,也是一种象征,象征从这个巢都征召的37个团,柱子的阵列作为纪念广场的背景,正对广场后方的梯台、隆起的坟墓和高耸的钟楼遥相呼应。
周围已经人潮涌动,执法官们在维持秩序,随处能够看到鲜花编织的鹰徽还有象征,为了这个日子甚至该区域上方的穹顶都打开了一部分,让阳光洒在这片神圣的土地上。
走入其中,海斯看到一队队教士一边提着香炉,一边念叨着经文,还有修女在给每个需要的人发放饮水和食物,虽然只是简单的面饼。
不得不说,这个地方的设计确实精巧,整个陵区像是一座起伏的山峦,但同时又由花岗岩和玻璃定义出简洁的线性边界,不同的山丘采取上下错落的模式排列出一块块黑色大理石墓碑,并将一座带有火焰的星形喷泉围绕在中央。
墓碑之间还有大量的绿色植被以及树木,创造出一片具有沉思氛围的森林,低矮的喷泉和延伸的阶梯最大限度地改善了场地的视野和通达性。
走了许久之后,海斯找到了他所在的团的位置,不过那里已经被人围起来了,因为有大人物在里面。
隔着很远,海斯也能看到他的团长,穿着将军制服的他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站在一座手握步枪保持冲锋姿态的士兵雕像面前,随后将一束花放下,周围数个摄像师立刻咔咔的抓拍下这个场景,周围无数身着华服的贵族男女,官僚和教士们纷纷称赞阿尔尼的英勇和善举,他们那谄媚的笑容和白皙的牙齿几乎让阳光都变得更加明亮了。
“那一仗打得惨啊。”
阿尔尼望着林立的墓碑,声音忽然哽咽起来,他的新婚妻子在一旁握住他的手臂。
“我的团,我的兵,就这么都打没了啊!现在哪怕只看到一个人,一个人也好啊!”
海斯站在远处,静静的看着,他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他什么也不想说。
只是静静的看着。
看着
直到阿尔尼离开,警卫们撤去警戒线,他才和两个妻子走上无人的矮丘——在大人物走后,就没有人再关心这里了,只有陆陆续续一些家属来到这里,但他们也并不关注其他人。
第2212章 祭奠
“荣格啊...你的家人都很好,你的爸爸妈妈都很健康,我看到你的画了,你这家伙还真是个天才。”
一边笑着,海斯一边拿出手绢,轻轻拭去刻有荣格名字的墓碑上的灰尘。
“这些人也真是懒,都不清理一下,你看看,就和你过去不爱洗脸一样。”
海斯笑着,眼泪从眼眶滚落。
“贝尔啊,你的妻子真的很辛苦,你得好好感谢她啊...别再好赌了。”
“鱼头哥,我见到你的亲人了,他们都很好,我给他们留了些钱,但愿有用...下次别那么傻了。”
“...对不起,哈布里。”
在哈布里的墓碑前,海斯僵住了,他的手也变得颤抖,对哈布里的承诺终究没有实现....
“海...海斯...”
趴在海斯背上的哈布里一边说着,嘴里一边淌着血,而海斯则背着战友艰难的在地狱般的战场上匍匐前行,哈布里的下半身已不知去向,身体里的物件散落在地板上到处都是,肠子就拖在海斯身上,就像一片猩红的披风。
突然,他感到脚下踩着什么滑滑的东西,定睛一看,好像是半边肺,胃里顿时一阵翻腾,却已无东西可吐。
海斯把脚从上面移开,耳朵里的耳鸣声似乎盖过了一切,使人分不清方向,战壕泥泞之中此刻沾满了鲜血与碎肉,地上已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体,胳膊腿零零散散地到处都是……
异端和那些机械恶魔的嘶吼依旧回荡在风中。
海斯继续行走,继续爬在。
“海...斯...”
哈布里的喘息越来越弱,他的脸已经变成了紫色,仿佛只是在无意识的呻吟。
几分钟前,他扛着打空的重爆弹与一个混沌星际战士厮杀,毫不意外的被对方链锯斧腰斩,不过也为团里仅剩的一门热熔炮争取到时间,最终抹杀敌人。
爬了半分钟,海斯来到一处堆满尸体的地方,这是战场上唯一的“停尸房”,他不希望战友的尸体被无意义的践踏。
“海...斯...”
哈布里伸出仅剩的手臂,上面只剩下两根手指,血迹都已干涸。
海斯连忙握住战友的手。
“哈布里,我在这里!我在!”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
哈布里的意识正在远去,海斯却明白对方的意思,用力点头。
“我会去找他们的!我一定会!我会替你照顾他们的!哈布里!我发誓!”
“爸爸...妈...”
哈布里最后一声喘息消失在又一次响起的炮声中。
“呼....”
从回忆中挣脱,海斯长出一口气,来到匹克的墓碑前。
“...匹克...我答应你,妈妈我会照顾好的...啊,还有,你说过你有次翻垃圾桶捡到一种很好吃的饼干,之后再怎么翻也没遇到过,我也给你带来了。”
将匹克的墓碑擦过一遍,海斯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纸盒,将其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块叠在一起的澹黄色饼干,这只是下巢最普通的一种饼干,在任何商店都能买到,也几乎没什么甜味,而且很硬。
然而这却已经是匹克朝思暮想了许久的美食。
“...父亲。”
站在哈谢特的墓碑前,海斯点燃一根香烟,将其放在墓碑前,随后又点燃一根,深吸一口,在烟雾中无语凝噎。
“趴——下——!”
哈谢特刚声嘶力竭地喊完,只听轰!
!一声
一颗炮弹落在了战壕中央,炸起了数不清的小碎块。
尘雾消散后,原本躲在那里的几个战士不见了,变成了消散的血雾和到处都是的碎肉。
没有更多时间思考,开始有更多的炮弹落了下来,哈谢特指挥仅剩的等离子武器组开始移动,躲避那疯狂的恶魔引擎的射击,浑身是血迹的海斯端着步枪跟着他。
此时几名混沌星际战士也从烟雾中走出,开始倾泻死亡的弹雨,他们手中的爆弹枪发出咆孝,火光看得格外明显,交织出死亡的弹幕,扫射着尘雾后跑动的人影。
轰——
一声巨响,隐藏的自动炮开火了,气浪吹起了地上的灰尘,扬起一片尘雾。
突然的射击直接将一个混沌星际战士打倒,剩下的也为这些士兵的坚韧所惊诧,转身寻找隐蔽,各色的光束和子弹在空中穿梭,构成一副光怪陆离的图画。
找到那个疯狂的恶魔引擎后,他们突进到不足二十米的距离,哈谢特亲自操作等离子枪。
“干!
充能完毕的一瞬间,炙热的等离子团直接将那不停射击的金属恶魔烧蚀出一个大洞,它在咆孝声中瘫倒在地。
“儿子,走!走!”
将武器扔给旁边的人,哈谢特立刻挥手让海斯离开,然而刚走没几步,那瘫倒的恶魔引擎忽然转过头,张开嘴。
“不好!”
意识到对方还有临死前的一手,哈谢特大叫一声,扑向海斯。
然后恶魔引擎自爆了,瞬间周围百米范围的一切都燃烧起来,海斯被冲得老远,身上的外衣都烧着了。
但更可怕的是,当他意识到哈谢特扑在自己身上时,对方烫的像一块燃烧的煤炭,海斯连忙大把大把地将松软的土扔在父亲的脸上、头上和衣服上,好把火焰灭掉,然后拖着他从一个弹坑爬到另一个弹坑。
哈谢特整个人都呈焦湖状态,只有牙齿能辨别出,他的背后都已经烧得露出骨头。
“儿子...”
他嘶哑着抓住海斯的手,深度烧伤的痛苦让他每说一个字都在喘息。
“...逃...逃...逃...”
“好!好!”
海斯连忙点头,将哈谢特滚烫的身体背在身后,然而他没注意到在他移动时,对方的双腿就好像烧焦的枯木般直接脱落了。
“父亲,我们一起走,一起走...我...”
“...儿子...逃...逃吧...”
人肉那恶臭的焦湖味刺激着海斯的鼻孔,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放...放我...下来...”
“好的,好的!”
海斯连忙放下哈谢特,却才发现对方的腿已经没了,于是拿起水壶。
“父亲,水!水!”
扭开盖子,他颤抖着将仅剩的水倒向对方几乎消失的嘴唇。
“神皇...如果...如果...怜悯...我...救救...我的...孩子...”
哈谢特喘息握着胸前的鹰徽,含湖祈祷了一句,随后无力的摸了摸口袋,海斯马上知道对方在找什么,立刻从对方上衣口袋里拿出被压瘪的烟盒,哆嗦着打开后,里面只剩下一根烟。
“儿子...帮我...帮我...”
“父亲,我马上!你等等!我马上!”
哈谢特身上的打火机早就坏了,海斯在自己身上翻了半天,最后看到十米外有一堆燃烧的碎片,连忙跑过去点燃烟。
然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哈谢特早已没了呼吸,他最后时刻头是扭向海斯的方向。
第2213章 来时路
“父亲,我带佳林娜和安第娜来看你了。”
佳林娜和安第娜站在海斯身边,随后也将手上的花放在墓碑前。
“父亲,海斯很好,您不用担心。”
佳林娜的声音也哽咽了,毕竟也是这位老兵为她争取到一线生机。
“我会照顾好他的。”
当站在刻有欧兰尼奥斯名字的墓碑前时,海斯心情有点复杂,因为他一直无法理解这个人,他教会了自己很多,却也会说些他不懂的话,虽然有些话现在的他已经懂了,但还是有很多不明所以。
但他能确定的是,这个人非比寻常,甚至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男人很可能也没有死
“海斯,他是”
安第娜好奇的询问了一句,海斯随即缓声答道:
“我的连长,我的营长,我的.导师。”
“还有活的吗!还有活的吗!?”
听到这个声音,海斯从血泊中挣扎站起,手里还握着一把格斗刀。
几分钟前,阵地几乎被攻破了,残存的百余人已经被迫与敌人进行白刃战,海斯用枪击毙两个敌人后,与第三个进行了贴身厮杀,他们在血泊和泥浆里翻滚,但最终是海斯将匕首插进对方的脖子,代价就是他的左手被对方手枪抵近射击打了两枪,现在只剩点皮肉挂在上面,脸上也挨了两刀。
“连长.我在”
很快,一个人影跑过来。
“海斯,太好了,我以为你已经阵亡了。”
浑身几乎没有一片是干净的欧兰尼奥斯看了一眼海斯的左臂,随后掏出刀子,开始处理伤口。
他用布条扎紧海斯的肩膀,随后一刀一刀地把碎皮和烂掉的肉割掉,海斯在此过程中一声不吭。
“快!我需要你的帮助!”
踉跄的跟着欧兰尼奥斯前进,对方把他带到一门几乎报废的热熔炮前,就在不远处,一头可怖的生物正在撕扯一名尖叫士兵的剩余部分。
那是一头地狱兽。
“咱们团长已经撤了,那些敌人也跑了,现在要活着必须解决这玩意!”
随后他拍了拍海斯脑袋。
“这是开火扳机,伱用这个瞄准它,我去吸引它!到这个标尺后你就射击!”
“营长,要不我——”
“别废话,记住,不要让它注意到你!那是地狱兽,感官很敏锐,大部分活物都能觉察到!”
说罢,欧兰尼奥斯就拿起不知道从哪来指挥剑,大吼着朝地狱兽冲过去,海斯将身体靠在热熔炮的后面,仅剩的手握着射击握把,一只眼紧紧盯着瞄准器。
欧兰尼奥斯吸引了地狱兽的注意,那疯狂的机械咆哮着挥舞带刺的鞭子,但都被这个不可思议的男人躲开了,他在地狱兽的装甲上劈了几下,但只是溅射出一串火花,随后在对方试图射击时转身跑开,那疯狂的机械立刻放弃射击朝着骚扰自己的小东西奔来。
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但海斯的视线正在变得模糊,他流了太多血了,大脑昏昏沉沉的,连那些声音都在逐渐远去,他只想好好的眯一会
他很想睡一觉——
“海斯!海斯!”
不知道过了多久,海斯猛地睁开眼,看到整个上衣几乎变成布条,身上有几道触目惊心的伤痕的欧兰尼奥斯正在艰难的抵抗地狱兽,它距离自己不过十五米左右!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耽误了多久,连忙想要瞄准,然而热熔炮的瞄准器先前就已经受损,其庞大的炮身也让仅剩一条手臂的海斯转动起来非常吃力,但他依旧咬着牙,不惜用断臂去硬顶起炮尾,忍着被撕裂的伤口带来的剧痛,奋力调整热熔炮的射击角度。
但仅仅过了三秒,欧兰尼奥斯突然被地狱兽用鞭子狠狠抽飞,这疯狂的恶魔机械注意到了海斯,抬起的手臂上的武器,它残存的意识知道那是危险的东西。
地狱兽的炮口亮起,海斯也终于将对方锁在瞄准器中,大吼着手指同时扣下。
轰——————
巨响后,海斯陷入无尽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没有一点儿光芒。
他大声呼喊,似乎在一个特别空旷的环境里,还没有人回应,甚至听不见自己的回声。
一切都寂静得让人心中发毛,海斯突然想到死亡,曾经欧兰尼奥斯说过,死亡就是对这个世界不再存有任何感知,灵魂只存在于一片虚无中,那里什么都没有。
王座,更多只是安慰。
既然留下来,海斯就没有怕死,可在这时,他竟感到了一种说不出口的恐惧,至于是为什么,他也不知道。
他突然想到那些死去的人,他们在死前都显得很痛苦,他如今也要像他们一样,去往那个虚无,不存在任何东西的地方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
海斯的耳朵听到了声音。
那是喘息声,那气喘得很粗,像是长途跑步过后一样,那声音很是真切,就像在耳边响起一样,虽然他依然什么感觉都没有。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当他依稀睁开眼时,只看到一张冷漠的方块脸,坚定的双眼和额头扎着的鲜红头带,随后他的意识就彻底沉入黑暗
当他再次苏醒,已经是在某个遥远的野战医院,并知道自己又失去了一条腿,而将他带来的是卡塔昌第二团,救他的则是大名鼎鼎的莱斯马博。
也是马博将他遗留在战场上的东西取了回来。
当那个冷漠的卡塔昌人问他是否还要返回部队时,海斯只是摇了摇头。
“营长,希望你也活着,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再听听你说的故事。”
最后,海斯找到了自己的墓碑,这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滑稽,但又如此的真实,海斯抚摸着墓碑上那个简单的名字,心中五味杂陈。
某种意义上,他的某个部分确实被永远埋葬在了这里。
就在此时,士兵公墓中心那巨大的显像仪忽然扇动,随后开始播放画面,海斯转过身,看到是一场盛大的阅兵,身穿动力甲的半神们列队而立手持荣耀的战旗,还有无数昂首挺胸的星界军方阵,各种装甲,火炮,战机都在一条宏伟的大道上排开。
一个高耸的巨人穿着银色的动力甲站在一辆金色的巨型载具上,检阅着这一支支部队,每一支部队在他经过时都大吼着一句相同的话。
为了帝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