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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太素先生     我在诸天有角色txt下载     我在诸天有角色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七章 魏公你放心去吧,这波一换二不亏!

    许子圣至少是一位二品大儒,修为境界太过恐怖,甚至可以撼动大奉国运,元景帝怎么会为了这点小事和许子圣翻脸。

    随后,就许七安追封爵位之事,多方展开激烈讨论。一番扯皮后,许七安的爵位定下来了,长安县子,无法世袭罔替的子爵爵位。

    许子圣满意的点点头,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魏渊,并没有将他视若亲儿子的许七安还活着消息告知。

    “许七安,这次我救了你一命,又帮你争取到了子爵爵位,你要是不请我去教坊司,我跟你没完!”

    巳时,下了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停了,太子殿下披着狐裘大氅,穿行在皑皑白雪的盛景中,他俊朗挺拔,皮相极好。

    虽然许子圣经常吐槽元景帝的儿子们,没一个能打的,他所用的参照物是自己,如果用许七安作为参照物,元景帝的这些儿子都是一表人才,极为俊朗的,不愧是皇家血脉,这点怀庆长公主和临安二公主的美貌就可知道,远景帝的妃子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美人,怎么会生下容貌丑陋的孩子,除非是元景帝头上长草了。

    太子绝对算得上是一位大帅哥,元景帝年轻时很帅,陈贵妃又是风华绝代的美人,作为两人的儿子,太子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太子来到陈贵妃的宫苑,解开狐裘,交给迎上来的宫女,进入屋子,室内温暖如春,沁人的幽香扑鼻而来。

    陈贵妃带着两名宫女,笑着迎出来,问道。

    “临安怎么没来?”

    太子摆摆手,自顾自的入座,在宫女的服侍下喝酒吃菜。

    “嗯,这酒滋味不错。”

    太子有些诧异,再次饮了一口,和他往日喝的酒有些不同,目光看向陈贵妃,带着几分询问之色。

    “是皇后娘娘派人送来的百日春,滋补养生,你多喝点。”

    陈贵妃笑容慈祥,吩咐宫女为太子将酒斟满,母子俩边谈笑边用膳,气氛融洽。

    因为元景帝沉迷修仙,不近女色,后宫早就是一潭死水,寂寞无聊的紧,娘娘们即使想宫斗都找不到开战的理由。

    因此太子和临安经常来探望母妃,陪她吃饭聊天,排解寂寞。

    “少喝点,少喝点!”

    陈贵妃看着有些醉意的儿子,眉头微皱,劝了两句。

    太子此时已经喝高了,脸色红润,醉眼惺忪,整个人都有些不清醒了,但是依旧贪杯,笑着说道。

    “母妃,不要紧,我没喝醉,再给我倒一杯,我喝给你看看!”

    “不用了,今日就喝这么多吧,你若喜欢,我让人将这百日春送到你的宫中,你慢慢喝!”

    越是喝醉的人,越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了,陈贵妃连忙劝住了自己的儿子,不让他再继续喝下去了。

    太子似乎也感觉到了极限,小腹内一阵阵灼热,看向了周围眉清目秀的宫女,既然显得十分动人,让他心中躁动。

    “母妃,我先回去了。”

    太子还算有着几分清醒,知道这是后宫,哪怕是宫女也不是自己可以碰的,他打了个酒嗝,连忙起身告辞。

    寒流扑面而来,室外空气清新,吹着冷风,太子这才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他带着侍卫返回,路上,看见一位宫女候在路边,瞅见太子一行人,立刻迎了上来,施礼道。

    “太子殿下,福妃请您过去一叙。”

    御书房,元景帝脸色阴沉的高坐龙椅,大理寺卿、都察院的左都御史魏渊、刑部尚书立在堂内,三人的身份代表着大奉最高的三法司。

    魏渊身兼数职,不仅是打更人指挥使,更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深受元景帝的信任和重用,也引起了文官集团的敌视,恨不得天天对其参奏,让他倒台。

    “陛下,这是仵作给出的格目,请您过目。”

    刑部尚书把福妃的验尸报告递了过去,大太监接过验尸格目,递交给元景帝,后者仅是扫了一眼,就将目光看向了刑部尚书,面无表情地问道。

    “福妃有没有被玷污?”

    “这……仵作只是粗略检查,不敢惊扰福妃遗体,陛下请宫中的老嬷嬷查验吧。”

    刑部尚书不敢直接回答,低着脑袋,想要装孙子,极为小声的说道。

    元景帝眼中寒芒闪烁,透着无尽的怒火,面色铁青的问道。

    “那个畜生呢?”

    “太子殿下已被禁在寝宫,等待陛下定夺。”

    “送到大理寺去吧。”

    元景帝目光凌厉的扫了一眼三人,威严霸道,不容质疑的吩咐道。

    “朕要在三日之内得到结果。”

    “陛下,兹事体大,三日恐怕不行。”

    大理寺卿闻言脸色一变,不敢苟同,低声汇报道。

    “朕只给你们三天。”

    元景帝冷着脸,目光冰冷,让大理寺卿脸色一白,不敢再说下去。

    “陛下,魏公手底下人才济济,屡破大案,不如将此案移交给都察院吧。”

    刑部尚书深得甩锅大法精髓,想要将这个烫手山芋扔给打更人,大理寺卿觉得这个建议很好,连连附和。

    “人才济济,尚书大人指谁?”

    魏渊平静的扫过两位大臣,又看向元景帝,脸色无比阴沉,冷声道。

    “能办事的人已经殉职在云州了。”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相视一眼,那个屡破奇案的铜锣折损在了云州,前些天,两人还暗暗叫好。现在甩锅的人没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心里忽然有些复杂。

    福妃死了,疑似遭遇太子凌辱,羞愤欲绝之下,从阁楼一跃而下,撞破护栏,摔死了。

    案子的脉络是这样的,今日午后,太子从陈贵妃处饮酒返回,不知怎么就去了福妃宫苑。随后就发生了福妃衣衫不整坠楼身亡事件。

    这件事不但关乎皇家颜面,太子罪名一旦坐实,那就涉及到国本之争,背后牵扯的利益太复杂了,大理寺卿和刑部都不愿意接这烫手山芋。

    元景帝皱了皱眉,他知道魏渊说的是许七安,那个死在云州的铜锣。平时只觉得那铜锣碍眼讨厌。可当有了案子,元景帝忽然发现,那铜锣的作用其实很大,死的太可惜了。

    “砰!”

    元景帝怒气爆发,手掌狠狠的拍在了案桌之上,怒骂道。

    “我大奉人才济济,没有一个铜锣,难道就破不了案了?”

    “陛下恕罪。”

    三位大臣同时躬身,不敢再斗嘴,毕竟元景帝可是刚刚被自己的儿子带了一顶绿帽子,处在暴怒之中,不可招惹。

    元景帝修道多年,这些妃嫔早就成了摆设,但是依旧不能被其他男人碰触,这是每个男人都难以忍受的事情,我可以不用,但是别人也不能用,哪怕是亲儿子也不行。

    ……

    三日后,御书房,元景帝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堂下的三位大臣,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

    “三日之期已过,你们给朕的答复,就是一句案情复杂疑点颇多,请求多宽限几日吗?”

    元景帝把几份折子,狠狠砸在三位大臣身上,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魏渊递交的折子,出奇的一致,奏章用的都是同样的措辞,似乎是按照一个模板写出来的。

    元景帝气的直拍桌子,怒视着三位大臣,怒火已经燃烧起来了。

    刑部尚书一脸的惭愧,躬身作揖,十分无奈的说道。

    “陛下,此案疑点颇多,迷雾重重,微臣已经竭尽全力了。请陛下再宽限几日。”

    大理寺卿表情也差不多,动作更是相同,同样对元景帝说道。

    “陛下,微臣能力不足,请求告老还乡。”

    “你们!”

    元景帝大手一挥,把桌上的折子,笔墨纸砚通通扫翻在地,气的浑身发抖,怒吼道。

    “朕要斩了你们。”

    三位大臣立刻跪倒,一脸的诚恳,透着恭敬之色,高呼道。

    “微臣死不足惜,陛下保重龙体。”

    这是大臣惯用的台词,根本不需要商量,魏渊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喊出了一种很有气势的感觉。

    元景帝见此都要气炸了,起身而立,浑身颤抖,手指微微颤抖,恨不得当场将三人杀了。两侧的大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就连一向喜欢找魏渊麻烦的给事中们也不说话了。

    就在此时,看热闹的许子圣站了出来,注视着暴怒的元景帝,似乎看到他头顶泛着绿光,高声道。

    “陛下,臣愿意监斩三人!”

    许子圣这话一出,跪在地上的三人同时抬头,怒目而视,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也就算了,毕竟和许子圣不对付,没少斗法,但是魏渊可是许子圣的盟友,他没想到许子圣居然会如此说,这是要用他的性命,一换二啊,真是大义凌然。

    “魏公你就放心的去吧,这波一换二不亏!”

    许子圣似乎是知道魏渊的想法,脸上露出了真诚,低声安慰道。

    魏渊气的浑身发抖,你小子居然如此可恶,你怎么不拿自己一换二,平日里老夫可没少帮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我这位盟友的。

    元景帝看着火上浇油的许子圣,反而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心中的怒火,一屁股再次坐到了龙椅上,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唯恐天下不乱的许子圣,冷哼道。

    “不敢劳烦许爱卿,他们三人的脑袋还是暂且留着吧,说不定还有用?”

    “陛下,这三人不过是榆木脑袋,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容趁早砍了,还能节省一些俸禄!”

    许子圣似乎是有些不甘心,再次劝说元景帝斩了三人,让魏渊等人气的想要打人。

    元景帝懒得理会胡搅蛮缠的许子圣,目光看向了众位大臣,诸位大臣静默不语,沉默以对。

    这案子当然还是要处理的,不过各方的意见尚没统一,太子一派想着如何帮这位储君脱罪。其余派系则思考着如果废掉太子,未来的储君是皇子中的哪一位。

    想法各不同,但有一点是大家默认的,就是先把事情拖一拖。福妃的死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案子之后牵扯的国本之争,那会是一场不啻于京察的腥风血雨,各党派需要花时间斟酌,去站队,去布置。

    像这种朝堂目的一致的情况,即使元景帝也只能无能为力,除非他不要真相,直接当场废掉太子,但是多半也会被内阁驳回。

    “陛下稍安勿躁,微臣有事禀告。”

    首辅王文贞出列,轻描淡写的把福妃案暂且揭过,说起了另一件事情。

    “陛下,据微臣所知,打更人衙门的铜锣许七安,并未殉职。已经起死回生,封爵之事,请陛下撤回。”

    御书房内,响起大臣们的窃窃私语,那姓许的铜锣还没死,大理寺卿和刑部尚书心情复杂,好像有了可以甩锅的对象了。

    元景帝愣了一下,收敛怒火,望向了魏渊,沉声问道。

    “魏卿,首辅之言是否属实?”

    “的确属实。”

    魏渊作揖,他已经得到了打更人的密报,知道许七安诈尸,并没有死亡,心中十分高兴,亲儿子又活过来了。

    当即,就有一位给事中出列,再次发挥了他们乱咬人的风格,大声道。

    “张行英谎报案情,欺瞒陛下,请陛下治罪。”

    元景帝没搭理他,这些人就是疯狗,见谁咬谁,他继续看着魏渊,沉声问道。

    “为何如此?”

    “臣也不知,好像是许七安与叛军交战之时,陷入了假死状态,还有一线生机隐藏,所以才能活过来!”

    魏渊亲自问过许七安,他也不知自己如何活过来的,稀里糊涂,魏渊也未深究,只要活着就好,没必要那么清楚。

    元景帝一听,像是吃了苍蝇似的膈应,这个让他感到厌恶的铜锣居然如此命硬。

    许子圣闻言,脸上露出了几分笑意,似乎十分乐意给元景帝添堵,说道。

    “陛下,是臣所为,当日许七安大战之时,随身藏着一幅臣所化的法相图,在他力竭身亡之际,我施展手段为他保留了一道生机,让他陷入了假死状态!”

    元景帝没好气的看了一眼许子圣,比那个小铜锣还让人讨厌,沉吟了几秒,看向了王文贞,点点头,说道。

    “封爵之事撤回。另着铜锣许七安,速来见朕。”

    许子圣当即发出了一声嗤笑,在元景帝的怒视下,据理力争的反驳道。

    “君无戏言,还请陛下收回此命,许七安死战不退,查明了云州案真相,劳苦功高,理应封爵,若是有功不赏,如何服众!”

    许七安要是见到这一幕,定会感激不尽,认为许子圣才是他的亲爸爸,恨不得当场抱住他的大腿,至于魏渊那个宦官,不认识,他不熟!

    元景帝气急,许子圣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当众驳斥他的命令,实在是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这把刀锋芒实在是太盛了,看样子要赶紧为他套上刀鞘了,免得总是刀刃对着自己。

    魏渊见此,也为自己的亲儿子感到不值,连忙出列说道。

    “陛下,许大人所言有理,许七安功劳卓著,理应封爵,如果贸然撤销之前的赏赐,怕是众人不服!”

    元景帝神色一凝,沉吟了半晌,还是选择了退让一步,开口缓缓说道。

    “许七安不是擅长查案吗,那这次的福妃案就交给他了,他若可以查明真相,长安县子的爵位还是他的!”

    许七安匆匆而来,向元景帝躬身行礼,朗声道。

    “卑职拜见陛下!”

    元景帝俯视着下方的许七安,神色深沉,让人无法揣测她内心的想法,过了片刻,才开口道。

    “前些日子,福妃坠阁身亡,此案背后另有隐情,朕给你三天时间,查清此案。否则,严惩不贷。”

    许七安立刻作揖,九十度弯腰不起,大声高呼。

    “请陛下赐死。”

    元景帝明显被噎了一下,他没料到许七安竟是这样的答复。每次被他刁难,就高呼着臣乞骸骨,是官场老油条的风格。谁料这小铜锣更干脆利索,开口就是求死,比许子圣更加可恶,让人厌恶。

    元景帝脸色刷的阴沉下去,上位者喜欢说重话来彰显威严,这本没什么,毕竟尊卑有别,臣子和下人只能受着,乖乖领命。

    没想到,这个铜锣竟然给顶回来了,顶的元景帝一阵难受,他厉声道。

    “许七安,你以为朕不会杀你?”

    元景帝在位三十六年,帝王威严极盛,御书房内的空气仿佛降低了些许,众位大臣立刻低头,不敢仰视龙颜。

    能在皇帝面前,泰然自若的只有许子圣,一脸无所谓的看着元景帝,似乎是在说,霸气外露有毛用,有本事咱们动手试试!

    许七安自然不想许子圣有恃无恐,不敢继续顶撞,但是心里也不慌,一改刚才强硬的态度,变的唯唯诺诺,绵里藏针的说道。

    “陛下恕罪,卑职在云州保护巡抚大人,与叛军戮战,斩敌两百人。卑职在云州呕心沥血,破了布政使宋长辅勾结巫神教一案,还都指挥使杨川南清白。以上种种俱微不足道,卑职绝对不会拿出来邀功。至于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卑职早就忘了,绝不会旧事重提。只是卑职元气大伤,神思衰竭,醒来之后便时常头疼,实在无力为陛下分忧啊。”

    元景帝盯着他,一时间竟说不出狠话。许七安故意扯一大堆的案子来凸显自己的功劳,先把自己功臣的位置巩固,再以身体不适来搪塞推脱,已经深谙朝堂官话的技巧了。

    魏渊见此,连忙助攻,高声道。

    “陛下,许七安不过一个铜锣,即使能力再强,但精气神耗损严重,他的生死自然不足为惜,但耽误了案情,让福妃无法沉冤得雪,那才是大事。”

    顿了顿,魏渊看向了许七安,一脸的关心和爱护,轻声道。

    “你且回去安心养伤,陛下不会差遣饿兵的。”

第三十八章 据理力争,再现大逼兜

    皇帝不差饿?元景帝看了护犊子的魏渊一眼,深吸一口气,略作沉吟,再次开口道。

    “许七安,司天监养神的方子要多少有多少。灵宝观同样不缺灵丹妙药,你身体不适,朕可以赏你几枚丹药。你在云州的功劳,朕记在心里,有意封你为子爵,皇恩浩荡,你可莫要辜负了朕的一番苦心。”

    说到底,许七安只是一个小人物,还不值得元景帝刻意刁难,内阁提议撤销封爵,元景帝便顺水推舟。但眼下要用许七安,元景帝不介意给点好处。不过心里很不爽,他知道自己被摆了一道。

    “谢陛下隆恩,陛下英明神武,千古一帝。”

    许七安得了便宜,见好就收,立刻躬身大声喊道。

    “马屁精!”

    许子圣嘀咕了一句,在周围安静的环境下,十分突兀,让元景帝一口气险些没上来,果然许子圣和许七安同样讨厌,让人喜欢不起来。

    元景帝不愿理会许子圣,反正拿他没有办法,充耳不闻,威严的对许七安说道。

    “朕要尽快得到案情真相。”

    许七安见此,暗暗咋舌,这位天选之子果然恐怖,居然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讥讽元景帝,这可是一条大粗腿,不知道许爸爸还缺儿子吗,自己想要抱大腿。

    “卑职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退下吧。”

    福妃的遗体存放在皇宫的冰窖里,看元景帝的架势,案子不查清,福妃是难以入土为安了。

    许七安手持金牌,在宫中小宦官的带领下,来到冰窖,当值的宦官引着几人进去。

    寒冷的冰窖里,福妃盖着白布,安静的躺在木板上。

    许七安吩咐小宦官去揭白布,仔细打量着福妃的尸体。

    “许大人,您请看。”

    小宦官掀开了白布,不敢多看福妃的遗体,退到一边。

    许七安走到尸体边,审视着遭遇不测的妃子。这是一个漂亮的妇人,尽管惨白的脸折损了她的容颜,但五官颇为艳丽,穿着白色的单衣,身段浮凸。

    许七安伸手去解福妃的衣衫,但被小宦官拦住,表情惊恐的摇头,阻止道。

    “许大人,万万不可如此!”

    福妃乃是元景帝的妃子,哪怕已经死了,也不容其他男人亵渎,许七安见此心中有数,看向守护冰窖的宦官,吩咐道。

    “把验尸格目和卷宗拿给我看看。”

    宦官当即离开,不过片刻,就将格目取了过来,递给了许七安。

    “没有被奸污的痕迹,手腕和胳膊有掐出来的青紫淤痕,死时衣衫不整,有被暴力撕扯的现象,死时秀发凌乱,符合抵抗暴力的特征,强奸未遂,坠楼死亡!”

    许七安根据验尸格目,做出了初步的判断。继续往下看去,一条不显眼的记录吸引了他的注意,死时面朝天!

    “嗯?死时面朝天?”

    通常来说,人跳楼自杀,是面对着地面,纵身一跃。电视剧里那些面朝群众,花里胡哨的后仰跳楼,其实不常见。因此,坠楼的人死后,是背朝天,面朝地。

    当然,如果是高楼大厦,人体下坠过程中受到空气阻力、风力的影响,是会翻转的。但福妃坠落的阁楼,根据卷宗记载,两层半的高度,那么跳楼时是什么姿势,坠地多半也是什么姿势,难不成是被太子推下去的?

    这与福妃不愿受辱,跳楼身亡的判断不符,想到这里,许七安再次将自己的魔手伸向了福妃的尸体。

    “许大人!”

    小宦官再次阻拦,脸上透着几分寒意,告诫道。

    “不可惊扰福妃的遗体。”

    这是陛下的女人,即使死了,遗体也不是臣子能亵渎的。

    “去你妈的。”

    许七安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一脚踹开了小宦官,骂骂咧咧的说道。

    “老子奉旨查案,这不让碰,那不让碰,你跟我说个鸡。”

    说鸡不说吧,是许七安最基本的素养,毕竟是有些话说出口不太文雅,自诩为风流才子的他,怎么能如此粗鄙,至于打人,君子也有忍不住的时候。

    小宦官挨了许七安的一脚,顿时不敢吭声了,畏畏缩缩的待在一旁。

    许七安托起福妃的后颈,摸了摸她的后脑勺,双手一路往下,从肩膀到背脊,再到臀部,因为这个部位太过丰盈,为了摸到骨头骨,他不得不按捏了几下,绝对不是他起了色心,只是查案需要。

    按照人体的结构,仰面坠楼,最先与地面接触的是头部和肩胛,再就是最外凸的臀部。毕竟是皇帝的女人,不能脱衣服,许七安无法检查臀部的血肉是否受损,只能通过触摸来确认。

    “确实是仰面坠楼的!”

    许七安确认完毕,这就排除有人在福妃事后,摆弄身体,伪装现场的可能了。

    许七安在在宦官的服侍下净了净手,这才带着自己发现的线索离开了冰窖。

    申时一刻,也就是下午三点一刻,按照大奉制度,春分后,散值时间是申时正。秋分后,散值时间是申时初。虽然春祭已过,但春分未至,所以散值还是申初。而现在,下班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

    元景帝又不给许七安加班工资,下班了,他挥挥手,告别了皇宫,他为了感谢许子圣,约了一起去教坊司,所以耽搁不得。

    三天后,元景帝突然召开大朝会,让无数文武大臣感到奇怪,朝会不是每天都进行的,通常来说,一个勤勉的君王,三天会开一次大朝会。时间是固定的。

    怠政的君王,则五天至十天一次。到了元景帝这里,基本不上早朝,哪天心情好了,觉得要理一理政务,就会提前一天派人传达百官。

    如今天这般,临时开朝会的,意味着发生了大事。辰时初,午门的侧门徐徐打开,老太监行至门口,朗声喊道。

    “上朝!”

    文武百官们井然有序的进入侧门,文官在左,武官在右,泾渭分明,,进了午门后,四品以上进殿,四品以下在殿门口,六品以下在广场上,群臣进入大殿,等了一刻钟,元景帝姗姗来迟。

    一簇簇目光落在这位道君皇帝的身上,试图从他的眼神、表情中窥见一丝端倪。

    可无一都失败了,元景帝在位三十七年,心机之深沉,经验之丰富,庙堂上能与他掰手腕的少之又少。

    也就魏渊和王首辅,如今又多一位许子圣,这次朝会与往日没什么区别,君臣照常奏对。

    “陛下,楚州在隆冬中冻死数万人,布政使司为了赈济灾民,钱粮已经告馨。恳请陛下拟旨,着户部拨款!”

    “国库空虚,赈灾之事,可向当地乡绅募捐!

    “陛下,北方蛮族屡犯边境,开春之后,边境冲突愈发激烈,不得不防啊。”

    朝会渐渐走入尾声,等处理完这段时间积压的政务,群臣停止上奏后,元景帝抬起食指,轻轻一敲桌面,穿蟒袍的老太监出列,环顾群臣。

    “来了!”

    殿内诸公心里一动,全部都打起了精神,就连靠着柱子闭目睡觉的许子圣都睁开了眼睛,关注着老太监。

    元景帝突然召开朝会,绝对不是为了处理积压的政务琐事,老太监展开手里的诏书,朗声念道。

    “朕已查明福妃案始末,皇后上官氏指使宫女黄小柔杀害福妃,构陷太子,经朕百般责问,上官氏对其罪行供认不讳,皇后失序,德不配位,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春宫。”

    长春宫就是冷宫,殿内殿外,一片死寂。上至一品三公,下至殿外群臣,但凡听到诏书内容的,全都懵了。一片静默中,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正是魏渊所发出的,他脸色沉静,无比坚定的注视着元景帝。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

    元景帝眯着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出列的一袭魏渊,他两鬓斑白,双眸中沉淀出岁月洗涤出的沧桑,直勾勾的与元景帝对视。

    不知过了多久,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同时出列,也不赞同元景帝的旨意,大声喊道。

    “陛下,福妃案未经三司审理,不可轻易定论。”

    元景帝脸色阴沉,目光冰冷,注视着三位大臣,一字一句的说道。

    “这是朕的家事。”

    新任礼部尚书乃是魏渊的人,见此也抢身而出,作揖大声道。

    “陛下,废后同样是国家大事,不可草率!”

    虽然诏书上说,皇后已经认罪。但废后事关重大,大臣们不知情况的前提下,是不会同意元景帝废后的。

    许子圣眼睛扫了一眼对视的元景帝和魏渊,心中有着八卦之火燃烧,他可是记得魏渊和皇后之间有着不一般的关系,早就想要了解一下,只是此事隐秘,似乎无人知晓,这才作罢。

    今日见到魏渊如此激动,冒着顶撞元景帝的风险,也要反对废后,显然是和皇后有着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痛失良鸡的宦官和被皇帝冷落的皇后,好激动的感觉。

    “陛下,天子无私事.!”

    “福妃案应该交由三司审核,再做定夺,陛下想要废后,不可一言而决!”

    许子圣在元景帝想要吃人的目光注视下,浑然不惧的说道,满是坚持和强硬,不肯退让一步。

    “可!”

    元景帝收回目光,沉吟了片刻,看着满朝文武沸沸扬扬,也不好乾坤独断,只能无奈同意了这个建议。

    元景帝要废后,三司和诸公不同意,这是许子圣和朝堂诸位大臣第一次达成共识。

    满朝文武反对废后的原因只有三点,一是废后事关重大,得走流程,不可轻率。二是他们厌恶这种突如其来的事端,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对朝堂的掌控不够。三是他们需要时间去盘算废后之后的事宜。

    至于许子圣就没有那么多的想法了,他是因为知晓福妃案的真相,幕后黑手不是皇后,而是陈贵妃自导自演,不惜拿自己的儿子太子做局,栽赃陷害皇后,所以他不能允许废后。

    次日,元景帝又召开了朝会,文武百官在朦胧的天色中,井然有序的进入午门,一部分停留在金銮殿外的广场,一部分站在金銮殿外的汉白玉台阶。只有极小的一部分进入大殿,这部分人,才是真正的掌控朝堂的权贵之人,是主宰大奉国运的存在。

    群臣入殿后,元景帝晚了一刻钟才从殿后走出来,坐在属于他的龙椅上。君臣正常奏对之后,刑部尚书出列,朗声道。

    “陛下,三法司已经核实完毕,皇后确为福妃案的主谋。

    “上官氏德不配位,谋害后妃,构陷太子,请陛下严惩。”

    大理寺卿当即上前附议,显然他们没有查出什么东西来,被陈贵妃的布局蒙骗,都是些酒囊饭袋,没有一点用处。

    殿内,文臣武将以及部分勋贵纷纷附议,声浪连成一片。这意味着,他们昨天已经商议妥当,废后不比废太子,那是事关国本的大事。

    废后只是皇帝的家事,只要有理有据,证明皇后确实失德,而不是皇帝喜新厌旧,那么群臣们没理由,也没必要拦着。

    废后唯一关系的就是四皇子的身份问题,要知道四皇子是元景帝唯一的嫡子,很多人把宝压在他身上的。那部分没有附议的,就是四皇子一党。

    不等元景帝表态,魏渊出列了,殿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陛下,福妃案另有隐情,皇后并非主谋,真正的主谋是黄小柔,她害死了福妃,又诓骗太子至清风殿,伪造出这桩案子。”

    魏渊刚说完,职业喷子给事中就跳出来了,大声反驳着这位大宦官的观点。

    “一派胡言,区区一个宫女能做出这等惊天大案?再说,那黄小柔为何要构陷太子。魏渊,你把陛下当什么了,把庙堂诸公当什么了?请陛下斩了此獠!”

    许子圣已经见怪不怪了,每次朝会都会开启砍一刀活动,群臣纷纷附和,对着魏渊砍出了自己的一刀,一时间金銮殿内嘈杂无比,如同菜市场一般。

    老太监手握鞭子,奋力一抽,发出啪一声脆响,他大声呵斥,维持着秩序。

    “肃静!”

    殿内的大臣都是权贵中的权贵,哪里会理会一个老太监的呵斥,依旧对着魏渊口诛笔伐,恨不得立刻砍死魏渊。

    刑部尚书和大理寺卿冷笑的看着魏渊,众官员同样看着魏渊,有冷笑有嘲讽,也有不解和无奈,后者多为四皇子一党。

    许子圣看场面如此混乱,闹得太不像话了,跨出一步,走到了给事中的面前,举起右手就是一个大逼斗,啪的一声,给事中就像是一个柔弱的姑娘,遭到了十几位大汉的凌辱一般,一脸娇弱的捂着红肿的脸庞,惊恐的看着许子圣。

    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诧异的目光凝聚在了许子圣的身上,这家伙又打人了,真是越来越跋扈了。

    “斩斩斩!你就会说这些,老实安静的听魏大人说完,你再反驳也不迟,如果再敢毫无缘由的攻讦同僚,我还大耳光扇你!”

    许子圣对着给事中就是一顿呵斥,唾沫星子喷了给事中一脸,将他彻底训斥懵了。

    魏渊这才有机会开口,目光扫过众人,沉声道。

    “昨日,主办福妃案的铜锣许七安查出黄小柔曾怀过身孕!”

    话没说完,殿内又响起了哗然,宫女黄小柔怀过身孕?!

    宫里除了侍卫,真正能让女人怀孕的只有元景帝。侍卫当然不可能,能值守后宫的都是对皇室忠心耿耿,千挑百选的精锐,而且往往都是几人一队,相互监督,不存在与宫女偷情的可能性。

    一时间,庙堂诸公们看向元景帝的眼神里带着探究和八卦,谁不知道元景帝修道多年,早就不碰女色了,这里面的真相实在是太让人好奇了。

    元景帝面皮轻轻抽了一下,冷冰冰的看着故意停顿不说的魏渊,威严的命令道。

    “魏渊,说下去!”

    “经过追查后发现,致使黄小柔失身怀孕者,为当朝国舅上官鸣!”

    在魏渊的讲述的真相中,宫女黄小柔遭国舅爷凌辱,不幸怀孕,事后偷偷流产,于是她怀恨在心,隐忍多年,终于酝酿出了一个阴谋。借着福妃贴身宫女的便利,她悄悄破坏瞭望台的护栏,趁着福妃醉酒之际,诓骗太子至清风殿,布下了十几年来,后宫最骇人听闻的局。

    国舅听说了福妃案后,发现黄小柔牵连起来,生怕自己的禽兽之行暴露,就求到了凤栖宫。皇后这才知道国舅竟做出这等丧尽天良之事,念及血肉之情,含泪为国舅承担下了罪过。

    “事情经过就是这样,国舅已经认罪。陛下随时可以提审。”

    魏渊所言有所隐瞒,并没有牵扯到陈贵妃,显然是为元景帝留了颜面,元景帝也心知肚明,福妃案涉及太子,皇后,陈贵妃,国舅,牵扯太多,不可对外公布。

    “请陛下定夺。”

    魏渊的折子早在昨日便递交到宫里,通常朝会议事,折子都会提前一天递进宫中,所以国舅的认罪书,元景帝早就已经看过,今日朝会议事,元景帝如果想结束福妃案,此时便能盖棺论定,若不想,就会责令再查。

    元景帝沉吟了片刻,扫了魏渊一眼,这才开口道。

    “上官鸣秽乱后宫,判斩立决!皇后知情不报,与其同罪,但其念及血脉之情,情有可原,责令皇后闭门思过三月。”

    群臣不知内情,以为此事到此结束了。但是元景帝稍稍顿了顿,继续说道。

    “太子醉酒闯清风殿,不知检点,责令闭门思过半年。陈贵妃怂恿太子醉酒,以致酿成大祸,降为陈妃。”

第三十九章 怼人也能封侯?许七安的请求

    殿内一片寂静,群臣们茫然四顾,想不通为什么涉案其中的皇后思过三月,太子思过半年,处罚并不严重。全程不相干的陈贵妃,却从贵妃跌为陈妃,连降两级,受到的惩罚比两位涉案之人还要严重。

    在场的人都是老油条了,哪里不知道事情和自己想象的不太一样,陈贵妃必然是此案的主谋,没想到陛下修道不沾女色之后,后宫居然还能闹出这等事情,真是出乎预料。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元景帝,那古怪的神色看得元景帝都有些不适应,对着一旁的大太监示意了一下。

    “退朝!”

    元景帝脚步有些匆忙的从金銮殿离开了,似乎是在逃避诸位大臣的目光,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许子圣摸了摸下巴,直言不讳的说道。

    所有的大臣都将目光收回,神色莫名的看向了这位当朝兵部尚书,官场杀手,有实力就是好啊,一点都不在乎陛下会震怒,有恃无恐,可以随意指点讥讽当朝君王,我也想想这样做,只可惜资质不足,无法成就二品大儒之境,看来家中的小崽子们还需要加强教育,如果不能步入儒道五品之境,腿就给他打断,省得整日里往教坊司跑,被那些花魁娘子吸尽榨干了。

    “今日必须去一趟教坊司,看看歌舞,倾听一下花魁娘子的伤心事,平息一下自己心中的怒火!”

    几位大臣对视一眼,看到了同道中人才懂的表情,微微点头,心照不宣,今日无事,勾栏听曲,大家一起去啊!

    “一群老不羞,整日里就知道去教坊司玩乐,一点没有将天下黎民放在心上!”

    “我羞于与尔等为伍,今晚就去体察民情,听听那些教坊司的苦命人的悲惨经历,体验一下民间疾苦!”

    许子圣不屑的瞥了一眼众臣,大步迈开,向外走去,正好看见自己的老爹武安侯和几位相熟的武将凑到一起,说着悄悄话,不由竖起了耳朵,倾听起来。

    “武安侯,我听说教坊司又来了一批江南女子,柔弱无骨,娇艳欲滴,我等今晚一同去看看!”

    “那必须的,今晚我们包场,好好体验一下水乡女子的柔情!”

    “嘿嘿嘿,就这样说定了!今晚不见不散!”

    几个老色批发出了猥琐的笑声,让不远处偷听的许子圣脸色一黑,嘴角抽搐,仰天长叹,感到莫名悲凉。

    “满朝文武皆是衣冠禽兽,一丘之貉,整日里就知道勾栏听曲,欣赏歌舞,大奉还有得救吗?”

    “也许只有魏渊才不会前往教坊司听曲了,这是让人痛心,今夜必须找小姐姐安慰一下自己受伤的心灵!”

    许子圣厚颜无耻的想着,脸上立马就露出了笑容,脚步也瞬间就变得轻盈了起来,带着几分急迫的意味,向着宫外走去。

    一日后,元景帝下旨对许七安封爵,三等长安县子,一时间许七安成为了贵族,脱离了平民的身份,跻身于上流社会。

    大奉的异姓爵位分五等:公、候、伯、子、男。每一等爵位,又分为五个品级(等级)。

    许七安的爵位是三等长乐县子,这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爵位,也没有什么实权,只是多了一笔月俸。

    不过爵位的意义,并不在权力,而是它所象征的荣耀,以及社会地位。金榜题名,位列庙堂,就算贵族了吗?不是,这样的权势只是一时,真正永绝平民,跻身贵族阶层的象征,是世袭罔替的爵位。

    当然,许七安的爵位无法世袭罔替,但至少有他一日,许家就是贵族,再不是平民了。以后,长乐县子要是娶一个平民女子为正妻,给事中就会上折子弹劾他,竟娶一个平民女子为妻。

    总之,许家几百年来,头一次出了子爵,彻底摆脱了民户,跻身为贵族。对于一家之主的许平志来说,大概是人生最高光的时刻。当天就带着许七安去祖坟上香,回来之后,就广发请帖,大摆宴席,邀亲朋好友来府上喝酒庆祝。

    与此同时,武安侯府,元景帝的大太监宣读完圣旨,将其一把塞入了许子圣的手中,头也不回就走了,让一脸懵的武安侯父子这才反应过来,对视一眼,眼中都是迷茫之色。

    “陛下居然给你封了侯爵,你做什么了?”

    武安侯有些愣神,更有着浓浓的好奇,不明所以的看向了自己这位地位特殊的儿子。

    就在刚刚,元景帝下旨,封许子圣为永安侯,这将所有人都搞懵了,谁不知道元景帝和许子圣不对付,两人之间总是相互看不对眼。

    “我能做什么,除了每日怼两句,啥也没做啊!”

    许子圣也是一头雾水,难不成元景帝开启了新属性,有受虐倾向,自己每天怼他,让他感到身心愉悦。

    “元景帝是不是修道修傻了,脑子不清楚了,许七安封爵是因为立下了大功,我封爵是因为我怼他?”

    许子圣的脸色古怪至极,目光看向了自己的老父亲,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几分线索。

    武安侯闻言苦笑一声,左右看了看,神色变得威严了起来,对着院内的众人命令道。

    “今日听到的话不许外传,不然休要怪我无情了!”

    “是!”

    侍卫,仆人纷纷躬身作揖,应声答道。

    武安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将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儿子,劝说道。

    “你对陛下也尊重一些,注意一下影响,免得被人听了去,告到陛下的面前!”

    “那又如何,我在他面前也是这样的,还怕别人打小报告吗?”

    许子圣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十分坦然的说道,君子坦荡荡,他骂元景帝从来不背人。

    武安侯语塞,想起自己这位儿子平日里的表现,一拍额头,感觉没救了,希望自己这个儿子可以长命百岁,至少活过元景帝,不然武安侯府怕是下场堪忧。

    “希望你能长寿吧!”

    武安侯明白儒道高手不能延寿,所以才会说出此话,寄希望于元景帝早早驾崩,武安侯府不会被秋后算账。

    “父亲,你且放心,就是你死了,我都不会死!”

    许子圣十分孝顺的安慰着武安侯,伸手拍了拍武安侯的肩膀,一道隐秘至极的气机钻入其中。

    武安侯瞬间眼睛就睁大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那是高品武者的气机,他居然文武兼修,而且境界不弱于自己,甚至他从中感到了一丝二品合道的气息,这下不用担心自己这位儿子短命了,只是他安慰人的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什么叫自己死了,他也不会死!

    许子圣在这段时间里,武道修为再进一步,跨入了二品合道之境,意发生了蜕变,强化到了极致,合道的本质是让武夫的道升华,走完自身的道,不被他人之道压迫,已能够承受抽离气运的后果,不会因此而死。

    按理说,二品合道晋升之时,应该天生异象,被有些人注意到,但是许子圣利用体内的浩然正气将异象镇压,所以无人知晓他居然还是一位二品合道武夫,武道修为不弱于魏渊,堪称当世武道第一人。

    “听到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

    武安侯心中有些别扭的说道,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许子圣文武双修,都是臻至了极高的境界,寿元悠长,实力强大,武安侯稳如泰山,绝对可以活过陛下的,虽然武安侯觉得自己这样想有些大逆不道,但却感到无比安心。

    又是一年科举时,许七安的堂弟许新年中了会元,因为出身云鹿书院,被朝堂之上的国子监出身的文官排斥,必然要被外派到穷乡僻壤之中,最好的结局有也不过是到青州围观,如今的青州乃是大儒杨恭为云鹿书院打造的乐土,许多的云鹿书院的学子都在青州围观,受到了重用,但是依旧无法踏足朝堂中心的京都城。

    弟行千里兄担忧,许七安就这么一个世代单传的弟弟,自然不愿意他被分派到穷乡僻壤,但是他出身打更人,和吏部关系很不好,甚至可以说和六部关系都不好,谁让打更人是元景帝的一把刀,专门用来监察百官,可以说政敌满朝野,没有一个官员会喜欢打更人。许七安也想过通过魏渊的关系让许新年留在京都城,但魏爸爸也不是万能的,更是在朝堂上人人喊打,无奈他只能来到了永安侯府。

    许子圣自从被封为了永安侯,朝廷自然赏赐了一座官邸,占地极大,庭院楼阁,假山池塘,都极为气派,绝对不逊色武安侯府,许子圣又不是嫡长子,日后武安侯的爵位和他也无关,所以也就趁机搬了出来,为的就是不影响家族,他虽然在朝堂之上横行无忌,却不受元景帝喜欢,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如果不是需要他来维护朝堂之上的平衡,早就将他排挤走了。

    许七安看着气象万千,气派无比的永安侯府,不由感叹,自己在云州拼死拼活,险些身死,这才得了一个长安县子,一听好像是儿子辈分的爵位,哪像许子圣啥都没干,就直接被封为侯爵,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愧是天选之子,世界主角,让人艳羡。

    许七安在侍卫的引领下,来到一处客厅,许子圣姗姗来迟,脸上还透着几分慵懒,似乎是没有睡醒的样子。

    “哈!”

    许子圣坐在主座上,打了一个哈欠,对许七安也没有任何的架子,直接说道。

    “你小子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来所谓何事,赶紧说,我昨晚去教坊司体察民情,一夜未眠,如今困得很,没有时间和你浪费时间!”

    “侯爷,我有个堂弟,你也见过,他这次科举中了会元,但是他出身云鹿书院,定然会被安排到穷乡僻壤之地,家中叔父婶婶心中担忧,我只能求到您的头上了!”

    许七安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求人办事,多少需要弯下腰,丢下脸皮。当然脸皮这玩意许七安没有。

    “你小子就是这样求人办事的,空手上门,有些不地道啊!”

    许子圣玩味的看向了堂下的许七安,目光灼灼的盯着许七安的空荡荡的双手,不言而喻。

    许七安闻言,这才想起自己居然是空手上门,没有带礼物,确实不应该,低头思索了一下,这才一脸笑容的说道。

    “侯爷,最近教坊司的七位花魁要开茶话会,邀请卑职,并无他人,不知侯爷可有兴趣去视察一下教坊司的工作!”

    许子圣眼睛一亮,身体向前倾了倾,透出了几分兴趣,干咳了一声,这才沉吟道。

    “教坊司乃是礼部管辖,平日里我看礼部尚书贼眉鼠眼,工作定然做的不好,本官觉得还是有必要前去巡察一下礼部下属的机构,看看是否认真工作!”

    “侯爷英明,教坊司作为礼部辖管的机构,前去明察暗访一下,定然能够了解礼部工作是否到位!”

    许七安也是十分懂事,附和着许子圣,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龌龊的交易既然已经达成,那么也该谈正事了,许子圣再次直起了腰背,身体向后靠去,开口问道。

    “许新年作为本届科举会元,才华横溢,博学多才,正是朝廷需要的国之栋梁,怎可被安排到那穷乡僻壤之地!”

    许子圣一脸正气,义正言辞的说道,充满了为国为民的大义凌然,一看就是个正面人物。

    “说罢,想要你堂弟去哪个部门,我给你搞定!”

    许七安见许子圣如此霸道,暗暗赞叹,不愧是可以和魏爸爸相提并论的朝堂大佬,说话就是大气,所有部门都任选,太有面子了。

    “兵部,刑部,礼部,户部,吏部,工部怒,随你堂弟挑选,即使他想要进宫当宦官,我也能给搞定!”

    许子圣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大手一挥,豪气万丈,好似大奉朝堂没有他办不到的事情。

    许七安嘴角微微抽搐,他如果将堂弟送进宫了,他二叔和婶婶非要将他生吞活剥不可。

    “宫中就不必了,堂弟毕竟是我二叔唯一的儿子,如果送进宫中,我二叔这个年龄,怕是也不能再生了,岂不是要绝后了!”

    “侯爷,我堂弟真的可以在各衙门任意挑选吗,毕竟新科进士的安排都是由吏部负责的!”

    “吏部尚书似乎和您不太对付,会不会不同意!”

    许七安带着几分担忧,毕竟他也曾经求过魏爸爸,魏爸爸最多也就是能将堂弟安排到青州,要想将堂弟留在京都也是力有未逮。

    当然许七安心中还有一层顾虑,那就是不希望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不想让自己的小堂弟被打上阉党的烙印,狡兔三窟,聪明人从不会把所有的筹码全押在一处。

    “这你放心,我在朝堂之上还是有着几分威名的,如果他敢不同意我这个小小的要求,我大耳瓜子扇他,定会让他同意的!”

    许子圣摆摆手,一副不用担心的样子,活脱脱的土匪作风,粗鄙凶悍。

    许七安闻言,心中有些忐忑,会不会弄巧成拙,惹恼了礼部尚书,一气之下将自己堂弟发配边疆了!

    “侯爷,这会不会有点太过了,如果得罪了吏部尚书,他蓄意报复,我那小堂弟怕是经受不住!”

    许子圣眼睛一瞪,露出几分恼怒,目光灼灼的盯着许七安,冷声道。

    “你这是不放心我办事?”

    “怎么会,侯爷的威名谁不知道,卑职怎敢质疑!”

    许七安连连摆手,表示没有这个意思,事已至此,他也只能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自己小堂弟不会被发配到边疆。

    “新年,不是大哥不帮你,实在是我也帮不了你啊!如果真的被发配到了边疆,你就自求多福吧,不要怪大哥!”

    许七安满腹心事的离开了永安侯府,脸色沉重,脚步踉跄,不知道还以为他死了堂弟呢。

    许子圣看着许七安神色凝重的离开,这才收起了混不吝的样子,端起一旁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脸上露出几分坏笑,说道。

    “你小子帮你堂弟科举舞弊,不吓吓你,我心里不爽!”

    许七安仗着自身大气运,在科举前为许新年猜题,写了几首诗,正好押中了考题,让诗词平平无奇的许新年夺得了会元。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首诗除了许七安这个文抄公,白嫖党,谁还能写出来!”

    虽然许子圣嘴上如此说,但是也没有打算真的坑许七安兄弟俩,许新年虽然诗词不佳,但是才学过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张慎收为弟子,成为今科会元。

    杏榜出来后,许新年的这首《行路难》在阅卷官们传扬出去,闻者击节叫好,热血沸腾。再经过了几天的酝酿,这首诗已经传遍京城,广为传唱。

    “许新年这个耿直男孩可是让我印象深刻,听说吵架从未说过,倒是一个好喷子,不如将他安排到都察院,让他专门喷人!”

    “魏渊乃是都察院左都御史,如果将其安排在了都察院,难免要被打上阉党的烙印!”

    “许七安来找我,为的就是分摊风险,不想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想要为自己的堂弟求个前程门路,为徐许家留条后路!”

    “罢了,许新年作为张慎的弟子,主治应该是治国和兵法,我还是在兵部之中给他找个位置吧!”

    云鹿书院的四位大儒各有所长,张慎作为当世兵法大家,他的弟子定然也是主攻兵法治国这一方面,安排在兵部倒也合适,再加上许子圣作为兵部尚书,有善于怼人,正好需要许新年这种精通兵法,懂得吵架的手下。

第四十章 初撼佛门,大师保重!

    许子圣做事极为利索,没有耽搁,当天就找到了吏部尚书,要求将许新年留在京都城,先在翰林院待两天,然后就安排在兵部之中!

    虽然吏部尚书和许子圣关系不好,但是也不愿意将许子圣得罪了,答应了许子圣的要求。

    毕竟许子圣在朝堂上地位特殊,作风彪悍,动不动就要动手打人耳光,吏部尚书可不愿意为了一个小小的新晋进士,被许子圣在朝堂之上怒怼,甚至是扇耳光。

    京都城,西门。守城的士卒忽然听见了似有似无的梵音,缥缈的仿佛来自天际。

    一位士卒挖了挖耳朵,发现梵音依旧回荡在耳畔,转头看向了身旁的同僚,问道。

    “喂,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这位士卒刚问完,便见对面和身边的同僚也在挖耳朵。这时,突然听到城墙上有人喊道。

    “佛光,西边有佛光!”

    城墙下的士卒下意识的握紧了长矛,警惕的远眺,几秒后,他们看见了金灿灿的佛光自西边冉冉升起。

    仿佛朝阳初升,甚至比朝阳更纯粹,更具亲和力。

    不知不觉间,守城的士卒都松开了紧握着的长矛,举目望着纯粹的佛光,眼神虔诚而温和,像是被洗涤了心灵。

    守城的千户用力咬破舌尖,疼痛刺激他的大脑,获得了短暂的清醒,以此来对抗内心的涌现出来的皈依念头。他踉跄推开痴痴西望的士卒,抓起鼓锤,一下又一下,用力敲击。

    “咚咚咚!”

    沉闷的鼓声传遍四野,震在守城士卒心里,震在东城百姓心里,将所有人惊醒了。

    永安侯府,许子圣放下了手中的书籍,转头看向了西城方向,眸子里闪烁着白芒,冷哼一声,喝道。

    “京都不是西域,岂容你等佛门耀武扬威,居然敢蛊惑京都百姓!”

    “子不语怪力乱神!”

    浩然之音震荡天地,无尽的浩然正气充塞天地之间,将整座京都城都笼罩在了里面,刚正不屈的信念充斥所有人的心中,白茫茫的浩然正气瞬间就击溃了那金灿灿的佛光,让一群西域而来的佛门使者团身心俱震,不自觉的停下了诵经之声,仰头望向了京都城,庄严的脸上满是骇然之色。

    “是儒家高手,好恐怖霸道的浩然正气!”

    此次西域佛门使团来京都城主要有两个目的,首要目的是了解桑泊案的始末,寻找摆脱封印的神殊和尚,这也是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次要目的,应该是兴师问罪来了。

    佛门和大奉的关系很复杂,属于是那种表面笑嘻嘻,心里都恨不得弄死对方的盟友,比如当年的山海关战役,西域佛国和大奉是同盟,属于战胜国,南疆和北方则是战败国。

    但这个同盟的关系并不牢固,这二十年来,北方和南疆屡犯大奉边境,朝廷多次向西域求援,但佛门都置若罔闻。

    北方先不说了,而今的南疆地域,有一半落入佛门之手,那可是当年万妖国的地盘。如果佛国真的有念及同盟之谊,直接派兵偷袭南疆蛮族的老巢就行了,南疆蛮族根本不敢攻打大奉边境。

    当然大奉也不是啥好东西,远的有当年云鹿书院一手主导的灭佛行动。近的桑泊案,神殊和尚脱困,司天监监正和元景帝直接视而不见,未尝没有给佛门添堵的心思。

    “神殊和尚如今寄居在许七安的体内,不能被佛门发现了,他如今身上有着监正施加的封印,帮他屏蔽了天机,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被发现!”

    “不过还不稳妥,我再出手帮他一把,好好算计佛门一次!”

    “大白若辱,大方无隅,大器免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随着话音一落,漫天的浩然正气收敛消散,无形的封印落在了浑然不觉的许七安的头顶,将他的天机彻底扰乱,再也无人可以用望气术看出许七安体内的虚实。

    佛门使团的落脚点是西城的三柳驿站,也是外城最大的驿站,两进的院子,院种着三株百年老柳,驿站的名字也是由此而来。

    驿站的驿卒从大门走出来,左右顾盼一会儿,闷不吭声的进了一条小巷。巷中,站着一位打更人差服的年轻人,单手按刀,背靠墙壁,手里捻着一粒碎银,等待多时。

    “大人,这是本次西域使团的名单,领队的大师法号度厄。”

    驿卒递上条子,目光在碎银上扫过,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态度更加热情了,提醒道。

    “度厄大师刚应召入宫,不在驿站之中。”

    “办的不错!”

    许七安指尖一弹,碎银抛出一个弧线,被驿卒稳稳接住,后者眉开眼笑。

    “谢谢大人。”

    打发走驿卒,许七安快速脱下打更人差服,接着从地书碎片里取出一件僧袍穿上。他摸了摸自己的长发,心里发狠,安慰着自己。

    “以后会再长出来的”

    几分钟后,一位新鲜出炉的和尚从小巷走出来,僧袍晃荡。来到驿站门口,守门的不是驿卒,而是两个年轻的僧人。

    “这位师兄,如何称呼?”

    两位年轻的僧人迎上来,拦住去路,许七安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念诵法号,虔诚皈依。

    “阿弥陀佛,贫僧青龙寺恒远,得知本宗同门自西域而来,特来拜见。”

    两名僧人也不是好糊弄的,上下打量着许七安,停在了他那光滑的脑袋上,眉头微皱,质疑道。

    “恒远师兄未曾守戒?”

    “贫僧修的是武僧。”

    许七安神色自若,丝毫没有慌张,他和恒远交情深厚,早就了解到武僧无需守戒,所以不担心被揭穿。

    两名僧人听到这这个回答,果然再无疑问,语气顿时变的客气起来,说道。

    “恒远师兄,里边请!”

    许七安如此作为,是为了打探神殊和尚的底细,他被神殊和尚的右手寄居体内,虽然暂时也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但还需要弄清楚这东西的来历,免得被算计了也不知情,还替人数钱,许七安可不是那种傻子。

    许七安在守门的僧人指引下,穿过前院,来到内院。

    年轻僧人在院子里停下来,双手合十道。

    “恒远师兄在此稍候片刻,我去通知净尘师叔。”

    许七安行佛礼回应,表现出了高僧风范,极为有礼。

    “有劳师弟。”

    本次西域使团总人数二十一,驿卒要为使团安排房间,驿站的房间是分档次的,辈分高的和尚自然住好的房间,不可能一个小沙弥住总统套房,而领队的得道高僧住没有窗户的单人房。

    因此驿卒对使团的人物地位,有着清晰的认识,辈分最高的自然是本次使团的领袖度厄大师,不过修为怎么样,驿卒就不知道了。再往后有两人,分别是净尘和净思,其他和尚,地位仿佛。

    年轻僧人出来将许七安领入了净尘和尚的房间,屋子里燃着檀香,一位脸庞圆润,耳垂肥厚的僧人盘坐在塌,微笑的望着房门,这位和尚气息内敛,看着与常人无异。

    “净尘师兄!”

    “恒远师弟!”

    两人见礼之后,相互之间寒暄了几句,相互试探了一下,许七安才介入了正题,说道。

    “师兄与诸位同门抵京,是否为了桑泊案中脱困的封印物?”

    净尘眯了眯眼,表面不动声色,面露微笑,轻声道。

    “盘树师兄说的?”

    盘树僧人返回青龙寺前,度厄师叔三令五申,不得将封印物的存在外泄,包括青龙寺的和尚们,净尘大师给许七安下了个套。

    许七安摇摇头,叹息一声,感叹唏嘘的样子,轻声道。

    “并非师父所说,实不相瞒,桑泊案,贫僧也算参与其中。”

    净尘温润平和的眼神里,仿佛有金色的神光闪过,这是一位五品律者,这个境界的僧人可以让人遵守规则,能够有意无意的影响他人,让人无法说谎,有点类似于儒家的言出法随,但是却没有那么霸道。

    儒家的言出法随是改变规则,与律者完全相反,但是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大,可以随便口嗨,让骏马长出翅膀,让老虎变成猫咪,甚至可以让老鼠和猫相亲相爱。

    “贫僧有一位师弟,法号恒慧,我们师兄弟自幼一起长大,感情甚笃。一年多前,恒慧突然失踪,还窃走了寺里一件屏蔽气息的法器,我多方调查,发现他疑似被一个牙子组织拐卖。”

    许七安把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深入浅出的剖析,把两个案子的相关,背后牵扯的秘密,一五一十的告之净尘和尚。净尘和尚许久没有说话,似乎被环环相扣,错综复杂的案件给震惊到了。这些内幕,纵使是青龙寺的盘树主持也不知道,他只是西行而来,告知佛门桑泊封印物出世的消息。

    “此案确实曲折离奇,而能破解此案的人,更是厉害。恒远师弟如何知晓的这般详细?”

    许七安见净尘和尚提出了疑惑,丝毫不慌,强迫自己对抗不说谎的本能,回答道。

    “此案虽是三司主办,但真正查出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的,是打更人衙门的一位银锣,叫做许七安。贫僧与许大人相交莫逆,自身又因恒慧师弟卷入其中,这才知道的清清楚楚。”

    净尘和尚记下了许七安这个名字,连忙打听底细,问道。

    “那位姓许的银锣是何人物,恒远师弟,你且与我详细说说。”

    “唉!”

    许恒远没有说话,而是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了感叹之色,让净尘和尚一头雾水,不解其意。

    “师弟这是?”

    “贫僧想到此人,心里感慨万千。”

    “哦?此言何意啊。”

    许七安这个臭不要脸的,将自己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难寻,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师兄有所不知,许七安此人,乃贫僧这辈子见过,最惊才绝艳之人。在修行方面,他天纵之才,整个大奉能与他相提并论之人,罕见。”

    “在为官方面,他坚决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以匡扶正义为己任。在破案方面,大奉高手如云,却不及他一根指头。

    “在诗词方面,他被誉为大奉两百年第一诗魁,据说教坊司花魁们爱他爱的死去活来,他却置之不理。”

    净尘和尚惊呆了,没想到京城竟有此等人物,眼中闪过犀利的光芒,沉声道。

    “没想到世间当真有此等惊艳之人,不入我佛门,可惜了!”

    欲要取之,必先予之,许七安将前因后果说完之后,图穷匕见,神色肃穆的问道。

    “净尘师兄,师弟此来就是想要知道,桑泊之下镇压的邪物究竟是什么?”

    青龙寺是西域佛门在大奉仅存的火种,如果西域佛门还想继续中原传教,青龙寺是不可取代的力量,净尘和尚思索了一下,不愿让许七安生出嫌隙,双手合十,口诵佛号,缓缓而言。

    “那邪物确实与我们佛门有关,听度厄师叔说,那是一位佛门叛徒。”

    许七安对于神殊和尚的来历有所猜测,对此并不奇怪,继续问道。

    “是哪位叛徒?”

    “这就不得而知,这是佛门机密,即使是我的身份也没有资格知晓!”

    许七安有些失望,没有得知神殊和尚的具体身份,不过他还有其他的疑惑,再次问道。

    “那为何不将他彻底杀死,而是选择了封印?”

    净尘和尚叹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惊色,幽幽道。

    “我曾经听度厄师叔说过,那魔僧是杀不死的,所以才会将其分尸镇压封印!”

    神殊和尚已经踏入了一品大圆满武夫境界,也就是俗称的半步武神,武道从古至今,还未诞生过武神,所以神殊和尚可以称得上是武道修为第一人,精气神彻底融合,全身细胞带有阵纹,拥有不灭特性。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拥有一部分元神,即使身躯被分割,魂魄也会被带走,作为拥有独立意识的个体存在。自身拥有领域,其为武夫自成天地特性的具现化,可形成一片无序的空间。半步武神不死不灭,寿元无穷无尽,战力之强悍远超其他体系的一品,虽然不可能战胜超品,但足以短时间内与超品争锋,即使是超品也难以将其灭杀。

    佛门可是诞生过超品境界的佛祖,即使是他也难以彻底杀死神殊和尚,只能选择将其分尸封印,镇压在不同的地方,这待遇堪比洪荒神话中的蚩尤了。

    许七安和净尘和尚又聊了几句,确定再也套不出其他信息,便起身告辞了。

    许七安刚刚离开驿站,迎面就遇到了一个老熟人,脸上顿时出现了几分尴尬心虚之色。

    魁梧高大的恒远和尚,下巴有着一圈青黑色,似乎刚刮过胡子,宽松的僧袍穿在他身上,似乎刚刚合身,藏住了里面蕴藏的肌肉,他见到许七安露出了惊喜之色,看着许七安的打扮有些疑惑,开口问道。

    “许大人,为何如此打扮?”

    “行为艺术,伱不懂!”

    许七安目光躲闪,像是被捉奸在床的奸夫,不敢面对恒远和尚。

    恒远和尚不明白许七安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头雾水,显得无比茫然。

    许七安看着魁梧的恒远,连忙问道。

    “你这是要去驿站见西域佛门使团吗?”

    “本宗同门来了,贫僧理当去见见。”

    恒远和尚也没有纠结,对于许七安他印象极好,不仅是因为许七安查明了桑泊案和平阳郡主案,为他的师弟恒慧报了仇,更是因为两人都是地书持有者,相互之间联系紧密,许七安更是经常资助养生堂,让恒远和尚十分感激。

    “能不去吗?”

    许七安干笑一声,嘴角忍不住抽动了几下,有些不忍心的劝说道。

    “为何?”

    恒远和尚是个憨厚人,不明所以,诧异的看向了许七安。

    许七安哪里敢说实话,为了表达心中的歉意,从怀中掏出了银票,一看是一张五十两的面额,心中舍不得,自己心中的愧疚不值这么多,又将其塞回了怀中,重新掏出了一张十两的银票,递给了恒远,说道。

    “这是我给养生堂老人和孩子的心意。”

    恒远和尚十分感动,由衷的赞叹道。

    “许大人,你真是一个大善人!”

    “应该的,应该的!”

    许七安对恒远和尚的称赞受之有愧,他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悯之色,希望这个大和尚不会被西域佛门使团直接打死了。

    许七安挥手告别了恒远和尚,走出了不远,心中多少还有几分良知,回头提醒道。

    “大师,保重!”

    恒远和尚一头雾水,不解的看着渐渐走远的许七安,茫然无知的踏入了三柳驿站,报上了名号。

    “贫僧青龙寺恒远,得知本宗同门抵京,特来拜见。”

    两位年轻僧人见状,眼睛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向了恒远,质疑道。

    “你是恒远?”

    “有什么问题吗?”

    恒远摸了摸脑袋,一脸的疑惑,今天见到的人怎么都奇奇怪怪的,说话让人听不懂。

    “没,没什么问题,还请稍等,我等前去通禀一声!”

    两位守门的僧人一溜烟的跑进了驿站之中,不一会就走了出来,面色平静的说道。

    “里面请!”

    恒远和尚乃是武僧,平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毫无防备的就走了进去。

    “轰!”

    一声巨响,恒远和尚就被西域佛门僧人围攻了,一群光头如同吃了枪药一般,对着大和尚就是一顿痛扁,佛光闪耀,拳打脚踢,十分火爆。

    恒远和尚也是不是一个好脾气,武僧本就暴躁,哪里愿意吃这么一个大亏,悍然反击,狮子吼不断施展,吼声震动虚空,如同罗汉降世,凶悍无比,以一敌众,不落下风,不愧是武僧,实力强悍。

第四十一章 金刚不坏体,天魔如意刀

    最终,恒远和尚寡不敌众,被西域佛门使团制服,鼻青脸肿,脑袋上都是大包,眼睛肿胀,不服气的看着这些不讲理的同门。

    申时初,初春的太阳温吞的挂在西边,度厄大师手握禅杖,身披金红袈裟,信步而归,他在驿站门口顿了顿,然后一步跨出,来到了内院。

    内院一片狼藉,驿卒们踩着梯子上屋顶,铺盖瓦片。武僧们拎着沙土夯实崩裂的地面。其中干的最卖力的是一个陌生的大光头,度厄大师打量了几眼,没有说话。

    度厄大师外表是一个枯瘦的老僧,皮肤黝黑,脸上布满褶皱,枯瘦的身躯裹着宽大的袈裟,显得有几分滑稽。

    “师叔!”

    净尘和尚从屋里出来,用西域的语言交谈:“您进宫期间,出了些事!”

    净尘和尚将今日发生的真假恒远事件,详细的说给度厄大师听。

    度厄大师扭头看了眼认真干活的恒远和尚,思索了一下,向净尘问道。

    “第一个恒远与你交谈时,可有说过关于邪物的信息?比如说,他知道邪物的根脚,知道邪物某方面的信息。”

    净尘回忆了片刻,微微摇头,十分肯定的说道。

    “他只说桑泊底下的封印物与佛门有关,并在讲述案件时,说自己见过那只断手寄宿在师弟恒慧身上。师叔,这事儿其实可以验证,只需召外头的恒远过来质问。”

    度厄闻言摇头,没有让恒远过来对质,而是继续问道。

    “他真的没有透露半点邪物的信息,来诱导你吐露更多的内幕?”

    “没有。”

    度厄大师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平静的眼眸里闪过智慧的光芒,十分肯定的说道。

    “我知道他是谁了,你现在去打更人衙门,找那个主办官许七安,我有话要问他。”

    许七安再次踏入三柳驿站时,夕阳已经挂在西边,黄昏的阳光是瑰丽的金红色。

    “你!”

    守门的两个僧人看着骗子许七安,脸色不善,就要动手教训一下这个假装同门师兄的混蛋。

    “本官许七安,是桑泊案的主办官,度厄大师召我来的,带路吧。”

    许七安一脸笑眯眯的样子,丝毫不惧,对着两人说道。

    守门的两位僧人深吸一口气,勉强压制了心中的怒火,不敢耽误度厄大师的事情,只能再次将许七安领了进去。

    许七安随着守门僧人进入驿站,来到内院,看到一片狼藉的驿站,也看到了正在卖力干活的恒远和尚,心中不由感到愧疚。

    “罪过,罪过!日后我一定要做个好人,绝对不再坑恒远大和尚了!”

    许七安有些心虚的低头,不去看恒远和尚,在守门僧的引导下,进入了一间房。

    房间里有三个和尚,居中的那位坐在塌上,是个皮肤黝黑的老僧,脸盘布满皱纹,枯瘦的身体撑不起宽松的袈裟,乍一看去有些滑稽,左右分别是见过面的净尘和净思,净尘和尚神色不善的盯着许七安。

    许七安和度厄大师谈论了一番,也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度厄大师并没有对许七安做出什么事情来,甚至还想让许七安拜入佛门,只是可惜许七安六根未净,哪里肯答应。

    今年大奉京都事情格外多,先是三年一次的科举之事,随后又碰上了一甲子一次的天人之争,更有西域佛门使团来访,整个京都城都变得喧哗了。

    天宗和人宗每隔一甲子就要论道一次,在此之前,两宗年轻一代的杰出弟子率先碰撞,为天人之争预热。天宗的李妙真和人宗的楚元缜都要进入京都城,准备一较高下。

    江湖人有一个最大的特点吃瓜,哪里有热闹,他们就往哪凑。赶上了一甲子一次的道门天人之争,海量的江湖人士蜂拥入城,这给京城五卫、府衙和打更人衙门造成了极大的治安压力,为此魏渊在京都外城设立四座擂台,让这些精力充沛的江湖人士有地方可以发泄,每日都有人上台比试,生死各安天命。

    佛门也不甘寂寞,想要让大奉见识一下佛门之威,派出两位弟子登上了两座擂台,正是除了度厄大师之外地位最高的两位佛门弟子,净尘和尚,净思和尚,净尘和尚乃是五品律者,净思和尚更是修成了金刚之躯,肉身比六品铜皮铁骨武夫还要强悍,在同级别中几乎是立于不败之地。

    大奉佛刹寥落,佛门高僧罕见,但佛门高手的传说,在大奉江湖渊源流传。什么转世轮回,什么死后金身不朽,什么舍利子破万法等等。江湖人士对佛门抱着强烈的好奇心,而西域使团也没有让他们失望。

    第二日,长相俊秀的净思和尚就登上了擂台,大放厥词,说要以佛门的金刚神功领教中原武林高手。

    当天便惹来江湖豪侠群起而攻之,但无一人能破金刚肉身,黯然离场。与南城相望的北城,也有一位西域高僧霸占了擂台,但不是挑战大奉高手,而是开坛讲法。

    城中百姓蜂拥而去,聆听高僧讲道,如痴如醉,有浪子痛哭流涕,有恶棍痛改前非,有几代单传的男丁大彻大悟,要出家修行,各种说法在市井流传,甚是邪乎,越来越多的百姓汇聚,聆听佛法。

    岳庭楼,一座南城十分有名气的酒楼,高有七层,装修奢华,消费极高,在这里用餐可以看到窗外的擂台,这段时间极为火爆,客人天天爆满。

    江湖人士少有缺钱的,穷文富武,修炼花费大量的资源银钱,不论是出身富贵家庭,还是拜入名门大派,哪个江湖人士身上没有点银钱傍身,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混江湖的。

    几桌江湖客,聊起了西域佛门,最开始只是两个人之间的闲聊,逐渐加入的人越来越多,后来连吃饭的普通百姓也加入话题。

    “这都三天了,那小和尚竟从未败过,你们这些江湖人士不是自诩本领高强?怎么连一个小和尚都打不过。”

    “你一个平头百姓懂什么,那是普通的小和尚么,那是西域来的高僧,西域佛门的人,纵使是个孩童,也不可小觑。”

    “原来是这样,西域佛门果然厉害,与之相比,我大奉差的太远了。”

    “哼,不是说打更人是京城守护者么,十位金锣每一位都是超一流的高手,怎么没看打更人出手?”

    “你们这些外乡人不知道,打更人也就对付当官的厉害,对外就成了软脚虾。”

    “胡说,前几天我还亲眼见到一位银锣,只出了一刀,便斩伤六品高手。”

    “可你们刚才不也说了,西域佛门即使是孩童,也不能小觑,我们大奉的武者能相提并论?”

    “这倒也是,本大侠行走江湖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厉害铜皮铁骨,金光灿灿,不愧是西方高手。”

    “那是是佛门独一无二的锻体神功,金刚之身,比普通的六品铜皮铁骨的武夫肉身还要强横!”

    “这都已经三天了,佛门好大的声势,大奉为何不曾派高品武夫出手,就让佛门一直这样耀武扬威不成?”

    “那个叫净思的小和尚,修为不高,仗着金刚神功立于不败之地,高品强者自然有他们自己的骄傲,赢了不光彩,若是打破肉身时多费些功夫,那就丢人了。”

    “朝廷不派高手出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对方让一个小和尚摆擂,朝廷就火急火燎的派高品强者打压,有失风度,堂堂大奉,这点气度还是要有的。”

    “难不成我们大奉就要吃这个哑巴亏,一直让佛门嚣张?”

    “那就看我们大奉年轻一辈的高手是否可以打破佛门的金刚之躯了!”

    酒楼靠窗的一桌之上,坐着两位年轻人,一位清雅俊秀,一尘不染,气质不凡;一位相貌平平无奇,却有着寻常人所没有的锋芒,眼眸不停的转动,精明狡黠,只是此人顶着一个光头,锃光瓦亮,添了几分猥琐。

    “侯爷你也听到了,佛门耀武扬威,欺我大奉年轻一代无人,实在是太过分了!”许七安气不打一处来,想到度厄老和尚想要让他拜入佛门,心中就一肚子的气,本少爷风流倜傥,怎么可能吃斋念佛,而且还不能娶妻生子,岂不是要绝后了!

    “侯爷天纵之才,举世无双,您只要动动小手指,就可以将佛门的那两人捏死,何不出手,为我大奉扬威!”

    许七安怂恿的说道,眼睛偷偷的观察着许子圣的反应。

    佛门高手在擂台之上三日不败,耀武扬威,使得无数人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大奉不是没有高手,但是年龄都比净思和尚大许多,不适合出面,只有许子圣这位大奉第一天才,当世儒道第一人,可以有把握轻松击败佛门净思和尚。

    “那不过是个小辈,我如果出手,怕是要被佛门的菩萨罗汉笑话了!”

    许子圣虽然是年轻人,但是无人敢将他当做年轻一辈,二品大儒以上的境界实力,谁敢小觑他分毫,要知道这次佛门领头人度厄大师也不过是二品罗汉修为,已经是佛门的高层之一,地位尊崇,即使是元景帝也要慎重对待。

    许七安叹了一口气,他如今虽然已经踏入了七品炼神之境,但是修为还是差了一些,哪怕他资质超群,可以越级而战,但是依旧没有信心可以打净思和尚的金刚之身,所以不敢上台献丑。

    许七安目光看向窗外的擂台,此时净思和尚正在和一位白衣剑客交手,这位白衣剑客修为也不错,已经是炼神巅峰,剑法更是诡谲莫测,专攻净思和尚的要害,道道剑影纵横,无比犀利。

    净思小和尚纹丝不动,任由铁剑在身上劈砍出道道火光,偶尔伸手拨弄一下刺向裤裆和眼睛的阴险招式,身体虽然是金刚不败,衣服却不是,裤腰带还是要保住的。

    几百招后,白衣剑客力竭了,无奈收剑,抱拳道。

    “甘拜下风!”

    台下嘘声一片,不管是京城百姓还是江湖人士,都很失望。

    许七安失望的收回了目光,透着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说道。

    “打不过上台做什么,不是白白成就了小和尚的威名!”

    许子圣目光古怪的看向了许七安,手中动作不停,夹了一筷子烫三丝,放入口中,吃的津津有味,这才开口说道。

    “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热血了,这群和尚又没有找你的麻烦?”

    许七安神色一正,脸上满是神圣的光芒,眼睛里闪耀着诚恳和真挚的感情,语气饱满的说道。

    “我许七安作为打更人,大奉的长安县子,一腔热血,拳拳之心,全都奉献给了大奉,绝对不允许有人削了大奉的面子!”

    许子圣对这话一个字都不信,无语的翻了一个白眼,嘴角微微咧开,露出了嘲讽的笑容,讥讽道。

    “青天白日,少说一些鬼话,你糊弄别人还行,我还不知道你小子的性格吗,油滑得很,还一腔热血,全都撒到了教坊司花魁的身上了吧!”

    许七安闻言一滞,讪讪而笑,面对熟人就是这点不好,都知道他的本性。他和伟光正的形象,根本就沾不上一点边,倒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

    “侯爷还是你了解我,还不是因为我肚子里的那东西,我担心佛门会查到我的身上,所以难免对佛门有些敌意!”

    许七安压低了声音,当初神殊和尚的右手钻进他的肚子的事情,许子圣是亲眼看到的,应该明白他的忌惮和担忧。

    “你就放心吧,不说你身上有着监正帮忙屏蔽天机,度厄那老和尚根本就看不透你的底细,我也在你身上施加了手段,将你的命数彻底搅乱了,不会有人看出端倪的!”

    许子圣瞥了一眼忐忑不安的许七安,十分坦诚的说出了自己的安排。

    许七安闻言一惊,没想到这位天之骄子,气运主角居然也在自己身上施展了手段,蒙蔽佛门,难不成大奉高层故意想要给佛门添堵,不然怎会一个个都瞒着佛门,算计佛门。

    “那我就放心了!”

    许七安没有询问许子圣内幕,他知道即使自己问了,也不会得到答案。高人都是说话云里雾绕的,让下面的人根本听不懂,许七安也曾经询问过魏渊,桑泊之下镇压的邪物究竟有何来历,一向疼爱许七安的魏爸爸也没有告诉他真相。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既然佛门不会发现自己身上的端倪,那他也懒得理会佛门耀武扬威之事了,朝堂之上的大佬都不关心他,他更不需要操心了,若是无事,勾栏听曲,岂不妙哉!

    “不过你说的也对,不能一直让佛门如此耀武扬威,还真以为我大奉无人了!”

    许子圣话风一转,又将此事提起来了,眉头微蹙,思索片刻,目光就定在了许七安的身上。

    许七安连忙双手抱胸,一副小姑娘遇到流氓地痞的惊恐模样,身体向后躲了躲,有些害怕的说道。

    “侯爷,你可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

    “怕个屁,你小子胆大包天,根本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许子圣一巴掌扇在了许七安的光秃秃的脑袋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却没有惊动周围的任何人,十分诡异。

    “你小子修为虽然差了点,只有炼神境界,但是路数和净思小和尚有些相似,却又截然相反。”

    净思和尚只会金刚不败,这一点和只有一刀之力的许七安很像。相反,则是一攻一守。

    “那我这柄长矛是否可以捅破他的金身!”

    许七安明白许子圣的意思,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请教道。

    “还差点意思!”

    许子圣微微摇头,对许七安的修为有些不满,继续解释道。

    “你的天地一刀斩威力不错,融合了道门人宗的心剑的诀窍后,更加锋芒毕露。但在我看来,依旧缺了些灵魂。”

    许七安心中暗惊,自己通过金莲道人牵线,得到了大奉国师,人宗道首洛玉衡的传授,修炼了人宗三门剑术之一的心剑,此事就连魏爸爸都不知道,没想到却被许子圣一眼就看出来了。

    心剑乃是人宗绝学,无上剑术,需要辅以元神修炼,以精神力为磨剑石,日日不辍的磨剑。它无法斩肉身,专斩元神。

    许七安修炼的天地一刀斩,本就走极端的刀术,一刀之下,无物不斩,如果遇到自己斩不开的人,那就只有逃命了,修炼心剑可以让许七安的这一刀锋芒更加锐利,平添三分威力。

    “灵魂?”

    许七安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经历了穿越这等事情后,也变成了唯心主义,但是依旧对灵魂这些玄妙深奥的东西,搞不明白,他只是一个粗鄙武夫,又不是读书人或者术士,不擅长思考这些东西。

    “你施展的是天地一刀斩,也只是天地一刀斩,所谓的没有灵魂,也就是刀中没有你的感情意气!”

    “意气就是灵魂,就是四品意境武夫的真谛!”

    “那岂不是说,我根本就捅不破净思和尚的金身了?”

    许七安还是第一次想要捅破一个和尚的金身,但是没想到居然做不到,谁让他实力不足,不够坚硬呢!

    “也不是不行!”

    许子圣摇摇头,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一柄魔刀散发这无上锋芒,刀刃之上无光闪耀,煞气凝聚,无数恶鬼修罗在其中哀嚎,刀光划过,虚空破碎,这是一柄天魔刀,充斥着和佛门截然相反的意境,相生相克,奇诡森然,让人敬畏。

    许子圣在就在着一刹那,创造出来一门绝学,天魔如意刀,此刀锋利无比,无物不斩,可以引动人的七情六欲,让刀有了灵魂,正好克制佛门的金刚之身,更可以蕴养人的意气,让人更容易领悟四品武夫的境界,珍贵无比,价值连城!

第四十二章 杀贼罗汉,浩然神剑斩法相

    “我传你一门天魔如意刀,助你修炼入门,就可以捅破净思和尚的金身了!”

    许子圣话音一落,伸手一指,一道乌光映入许七安的眼眸之中,乌光之中隐藏着一柄魔刀,散发着无尽的黑色魔气,煞气惊人,无数恶鬼修罗在此刀之下哀嚎,狰狞恐怖,让人心生畏惧。

    许七安心中浮现出了一篇法诀,像是烙印在他的心中,根本无法忘记,自身的情绪被这柄天魔刀牵动,喜、怒、忧、思、悲、恐、惊纷纷融入这柄魔刀之中,刀身轻颤,发出了铮铮之音,锋芒锐利,让人心惊。

    许七安紧闭的眼眸猛地睁开,一道精光闪耀,锋芒毕露,让人不敢小觑,许七安没想到居然可以在许子圣这里白嫖一门绝学,心中无比欢喜。

    “多谢侯爷赏赐!”

    如果不是许子圣年龄和许七安相仿,许七安都有喊许子圣爸爸的冲动,毕竟许子圣这根大腿不比魏爸爸的细,他不介意抱两根大腿。

    “拿了好处,就该干活了,还不下去!”

    许子圣一挥手,许七安毫无抵抗之力就被从窗户扔了出去,直接落到了擂台之上,站在了净思和尚的对面。

    “是你!”

    净思和尚见到这位冒充恒远和尚的骗子,眼睛里闪过一丝怒气,战意升起,想要狠狠的教训一下许七安。

    “没错,是我!”

    许七安右手负于身后,腰背笔直,傲骨天成,头颅微微仰起,眸子仰望天空,刺眼的阳光让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心里暗暗吐槽。

    “高手风范真是不好装,谁也没告诉我,天上的太阳居然如此耀眼,让人睁不开眼睛!”

    “你不该来!”

    净思和尚看出了许七安的修为,不过是七品炼神之境,不可能是自己的对手。

    许七安听着这莫名熟悉的话,这不是武侠小说中高手对决才有的对话吗,顺嘴接道。

    “可我还是来了!”

    许七安连忙将扬着的头颅低下,看向了净思和尚,总算是可以睁开眼睛了,眼前景象一阵模糊,这是被强光刺激的,他还是看不清净思和尚的身形,需要一点时间恢复。

    “我修炼的是佛门金刚经,金刚不坏,肉身比六品武夫铜皮铁骨还要强横,不是你可以打破的!”

    净思和尚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眼眸里透着必胜的自信,佛门乃是九州第一大教,曾经出现过超品高手佛陀,修炼的神功比武道更加完善,寻常六品武夫根本不是净思和尚的对手,金身不败,强横至极。

    “我修炼的是天地一刀斩,此刀出鞘,无血不归,无物不斩,一刀之下,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挡!”

    虽然许七安修为不及净思和尚,但是气势不曾落入下风,话语中充满了高手风范,让围观的群众和江湖人士纷纷露出了敬佩之色,对他不由多了几分期待。

    “阿弥陀佛,既然如此,我们还是手中分高下!”

    净思和尚口诵佛号,打嘴炮他不是许七安的对手,还是动手更好,不愿继续拖下去了。

    “固所愿也,请大师品鉴我的天地一刀斩!”

    许七安此时视线已经恢复,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刀柄,这乃是司天监监正亲手炼制的宝刀,无比契合许七安修炼的天地一刀斩,锋利无比,远超寻常兵刃。

    “铮!”

    宝刀出鞘,许七安气机升腾,手中的长刀缓缓竖起,他调动了体内的精气神,一柄天魔如意刀在脑海浮现,引动了七情六欲,附着在刀身之上,刀芒吞吐,仿佛有了灵魂,刀身周围响起滋滋之声,空气都被刀芒斩破了。

    许七安凝神屏气,右脚向前一踏,就要挥出自己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刀。

    突然,异变突生,一道金光冲霄而起,笼罩了半个京都城,打断了许七安的蓄势一刀,所有人都惊骇莫名的仰望天空,一尊罗汉法相利立于虚空,高高在上,俯瞰整座京都城,神圣庄严,无比强大。

    京城内,百姓丝毫不受影响,但所有的修行者,心中同时升起畏惧、胆寒的情绪,宛如春雷中的小动物,匍匐发抖。

    “监正,你为何不敢见本座!”

    一道宏大的佛音响彻天地,不断震动,将天上的云层都震碎了,化为了恐怖音波,直奔观星楼而去,还未靠近,就神奇的消散一空。

    三柳驿站,度厄大师盘腿而坐,面容消瘦,满是皱纹,一脸苦色,眸子里闪耀着怒火,一道金光从他头顶射出,化为了一尊罗汉法相。

    佛门使团此来大奉就是为了兴师问罪的,五百年前,佛门和大奉之间有过约定,如今大奉违约,释放出了桑泊湖中镇压的神殊和尚右手,让佛门大为恼怒。,

    度厄大师几次派人前往司天监,求见监正,想要质问司天监为何不遵守当年的约定,谁知道监正这个老狐狸避而不见,让度厄大师再也忍不住心中怒火,直接爆发了。

    许七安一边抖腿,一边仰头看向了那尊庞大的罗汉法相,神色惊骇,震撼的说道。

    “我去,这个世界的高端战力如此恐怖吗?”

    那尊法相散发的厚重威压,让许七安和周围的修行者升不起任何情绪,本能的想要跪地膜拜,无数大奉的修行者都承受不住这么恐怖的威压,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头都被压得抬不起来。

    许七安咬紧牙关,脑海里一尊三头六臂的凶神仰头怒吼,一柄天魔如意刀飞来,落入手中,对着上方虚空狠狠一斩,威压消散了大半,让许七安轻松了许多,惊奇的说道。

    “原来这天魔如意刀要配合这尊凶神法相一同施展,效果会有加成啊,难不成它们来源于同一套功法?!”

    打更人衙门,浩气楼。魏渊披着青袍,站在瞭望台,仰头看着一张佛脸遮住半个京城的法相,它的身躯无穷大,隐藏在滚滚乌云之中。

    “杀贼罗汉!”

    罗汉有三大果位,分别是杀贼,不还,阿罗汉。其中阿罗汉果位最高,杀贼和不还平等。

    魏渊目光平静,腰杆挺直,青袍在风中烈烈翻飞,似乎在与法相对视,似乎一点不受这股威压的影响。他身后的茶室里,杨砚和南宫倩柔盘膝而坐,脑袋低垂,竭力抗衡着法相威压。

    修为越高,受到的压迫越大,这两位金锣都是四品武夫,更能感受到空中那尊罗汉法相的恐怖,根本承受不住这强大威压。

    “佛门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大啊。”

    魏渊感慨道,他回头看了眼两位义子,神色淡淡,透着不满之色。

    “如果许七安在这里,我敢保证,他一定是站着的,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是站着的。”

    杨砚和南宫倩柔闻言一脸羞愧,拼命的运转体内的气机,想要抵抗这股罗汉威压。

    ……

    皇宫,元景帝披着龙袍,在老太监的陪伴下走出寝宫,他抬头眺望,那张双眉倒竖的佛脸,仿佛就悬在皇宫之上,那双不怒自威的佛眼,像是在盯着元景帝。

    皇宫内,禁军侍卫手持枪戈,如临大敌,一个都没跪,更没有流露出惶恐畏惧之色,整个皇宫,仿佛隔绝了法相的威严。

    “哼!”

    元景帝冷哼一声,转身回了寝宫,懒得理会度厄罗汉的示威,自然会有人解决这件事的。

    京城数百万人口,武者不计其数,包括近来涌入京城的江湖人士,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如临末日,内心产生了巨大的畏惧和恐慌。

    这可是大奉京都城,是大奉的核心城市,难道就没人能制止佛门扬威?先有小和尚打擂三天,无一败绩,今夜又有法相降临,震动整个京城,居高临下的质问监正。

    司天监监正是大奉的守护神,明面上仅有的一品高手。度厄罗汉如此做,这是在践踏司天监监正的脸面,践踏大奉朝廷的脸面,践踏京都城数百万人的脸面。

    无数人都在渴望监正出手,桑泊,新建的永镇山河庙内,那柄开国皇帝的佩剑,黄铜剑,嗡嗡震颤,似乎在等待主人的召唤。

    “聒噪!”

    在无数人殷殷期盼中,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许子圣起身而立,一步踏出,立于虚空,仰望着头顶的杀贼罗汉法相,眼眸里透着寒意,冷声道。“度厄,大奉京都城,岂是你佛门可以肆意妄为之地!”

    许子圣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度厄此举简直就是在打大奉的脸,他作为当朝兵部尚书,岂能容忍。

    话音一落,无尽的浩然正气从许子圣的体内涌出,灿灿如华,璀璨炽白,冲天而起,如同云柱,天地之间,一股刚正宏大的气息弥漫,激起了京都城数百万人心中的勇气,一股力量凭空生出,让无数人站了起来。

    “去!”

    许子圣清喝一声,漫天的浩然正气汇聚,化为一柄惊天巨剑,剑气如虹,剑光璀璨,刚正浩大,无物不斩,向着那尊罗汉法相冲去。

    罗汉法相冷哼一声,滚滚黑云中探出两只擎天巨掌,想要将这道浩然之剑抓住,两只金色巨掌合拢,恰好将璀璨如星河的剑光夹在掌心。

    瞬间,雷霆闪耀,在京城上空炸响,罗汉法相的双手一寸寸崩溃成满天金光,接着是佛脸崩散,炽白的剑光散开,化为一道七色彩虹,瑰丽万千,璀璨绚丽。

    半炷香后,天空恢复了寂静,炽白的浩然正气和金色罗汉法相都消散了,昊日高悬,洒落万道阳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许爸爸威武!”

    许七安心中高呼,震撼莫名,他突然觉得年龄不是问题,如果许子圣缺干儿子,他可以勉为其难的任许子圣做干爹。

    “这次好险,我没有防备,差点就被这尊罗汉法相压得跪倒在地了!”

    “如今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如果再来一次,我连腿都不会抖动!”

    许子圣高昂着脑袋,背负着双手,铁骨铮铮,仰望天空,一副绝世高手的风范。

    突然,一抹金光亮起,伴随着梵唱,云层翻滚,又一尊法相出现,和上一尊法相相比,这尊法相更加生动,栩栩如生,威严神圣,当然,气势也截然不同,远胜之前数倍。

    “咔咔咔!”

    许七安脖子发出了沉重的声响,腰背弯曲,两条腿抖得和面条一样,脸色涨红,额头满是汗珠,艰难的抵挡着这尊法相的威压,嘴里还嘟囔着。

    “佛门不讲武德,怎么能真的再来一次呢?!”

    许七安脑海里再次观想那尊三头六臂的凶神,一柄天魔如意刀握在手中,对着虚空狠狠斩出,一道乌光闪现,破开了无形的威压,他一点点挺直了腰杆,拄刀而立。

    许子圣神色微变,剑眉蹙起,眸子里闪过一道寒光,有些吃惊的说道。

    “一品菩萨,金刚怒目法相!”

    佛门有九大法相,其中之一便是金刚怒目法相,这是一品的菩萨才能施展的神通手段。

    佛门最高果位乃是超品佛陀,自从佛陀陨落之后,地位最高就是一品菩萨。

    佛门历史上曾出现过九位菩萨,五百年前有七位,甲子荡妖之后有五位,武宗篡位之时,又被初代监正斩了一位,如今只剩四位,不愧是九州第一大教,实力强横。

    “一品菩萨又能如何,老子照样打!”

    许子圣撇了撇嘴角,十分不屑,他如今已经半步跨入了超品儒圣之境,实力堪称当世第一,即使佛门仅存的四位一品菩萨联手,他也不惧分毫。

    许子圣的体内再次涌出磅礴的浩然正气,刚正宏大的气息笼罩整座京都城,他缓缓抬起手来,就要击溃这尊金刚怒目法相。

    突然,一道带着几分气恼的声音响起,普通人根本听不到,整个京都城,只有几位实力迈入了二品之境的高手才能听到,浩气楼的魏渊,佛门的度厄罗汉,人宗道首洛玉衡,一品亚圣许子圣,再无他人可以听见。

    “当年的约定,是你们与皇室的事,与我何干?”

    司天监,观星楼,八卦台上,白衣白发白胡子的监正,站在八卦台边缘,负手而立,夜风舞动他的胡子,没好气的说道。

    天空中,那尊巨大无比的金刚怒目法相开口了,声浪滚滚,却寥寥几人能听见。

    “当年若非我佛门出手,你能踏入一品?而今神殊出世,你若不给佛门一个交代,他日我便亲自来京。”

    “你敢来京,老夫就送你轮回去。”

    监正冷笑一声,不受威胁,他可不怕一品菩萨,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做的有些不地道,而后问道。

    “你们佛门究竟想怎样。”

    “是你想怎样,你该知道,神殊一旦重聚肉身,会对我佛门带来多大的灾难。”

    金刚法相怒吼不断,十分震怒,神殊和尚一旦彻底脱困,佛门除非佛陀重生,否则无人可敌。

    “那你又知不知道,神殊若是继续封在桑泊,对我大奉又会带来多大灾难?”

    监正虽然不占理,但是依旧毫不退让,直接喝问道。

    “你们司天监自己捅出的篓子,让我佛门代过?”

    “事已至此,说这些没用的作甚,你这法相只能维持半刻钟,有话赶紧说完,别打扰京城百姓安宁。”

    监正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眉头紧皱,连忙催促道。

    “两件事,一是追查万妖国余孽的下落,找回神殊的断臂;二是佛门要借你的天机盘三年。”

    “有本事就来拿。”

    监正闻言摇头,果断的拒绝了,冷冷的说道。

    “好!”

    金刚怒目法相应声道,随即消散,天空中再次恢复了平静,好似刚刚就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有发生。

    “算你运气好!”

    许子圣冷冷一笑,如果刚刚不是监正开口,他就要出手,将这尊金刚怒目法相斩了,给佛门一个教训,让他们知晓,大奉京都城不是他们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还真拿大奉当成公共厕所了?

    许子圣身形一闪,瞬间就消失在了虚空中,回到了自己的永安侯府,懒得理会其他事情。

    许七安立在擂台之上,腿停止了抖动,神色有些尴尬的看向了对面的净思和尚,他刚刚放出豪言,就被佛门菩萨打脸,多少有些感到不自在。

    经此一闹,许七安和净思和尚之间比试也匆匆结束了,他刚刚抵挡两次法相威压,耗尽了精气神,实在是没有力气再战斗了。

    其实,此次也不怪佛门震怒生气,前来大奉京都兴师问罪,誓要监正给个说法。

    当年,大奉武宗皇帝文韬武略,麾下精兵良将无数,但想夺位称帝,有一个阻碍是他永远都绕不开的。而那个阻碍甚至可能让他的雄图霸业烟消云散。

    司天监的初代监正,术士体系的一品高手,有初代监正在,只要大奉国祚未绝,那么谁都动摇不了帝位。

    面对这么一尊强大无匹,又无法绕开阻碍,武宗皇帝选择了与西域佛门合作。

    那一次,是西域佛门和大奉结盟的开端,佛门帮武宗皇帝杀死初代监正,武宗皇帝则要同意佛门在中原传教,以及替佛门封印邪物。

    为此,佛门陨落了一位菩萨,可谓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西域佛门自此在中原传教,一百年间,佛刹遍地开花,兴盛无比。

    直到一百年后,遇到了巅峰时期的儒家,那时候的儒家看谁都是垃圾,强大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主导推动了灭佛,将佛门赶出了中原,如今大奉境内,佛门势力只剩下了青龙寺这一根独苗。

    如今,二代监正那老匹夫坐视桑泊被炸,神殊和尚脱困,他冷眼旁观,装病不出,已经算是毁约了,佛门自然恼怒不已,前来问罪,也是理所当然的。

第四十三章 佛门欲斗法,贪吃小豆丁

    翌日,佛门使团度厄大师上殿了,他提出要与监正论道斗法,赌注是天机盘和金刚经。

    司天监和佛门之间要进行斗法,分出高下,定出胜负,一时间轰动了京都城,无数人都沸腾了,这次斗法,如果佛门赢了,监正就要借出自己的至宝天机盘,如果佛门输了,就要将金刚经输掉,可谓不容有失。

    正午刚过,元景帝正在灵宝观钻研道经,听女子国师阐述经典奥义,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心不在焉。

    “陛下是在为斗法之事烦恼?”

    洛玉衡看到此景,哪里不知元景帝为何心烦,轻声问道。

    元景帝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和担忧。

    “朕虽然对监正充满信心,然而佛门此次有备而来,斗法若是输了,大奉颜面何存?!”

    “术士体系较为特殊,不以战力为尊,的确不太稳妥。”

    洛玉衡微微颔首,这位容貌绝美的人宗道首,是一位二品渡劫境界的道门大佬,修为强横,也是三月之后天人之争的主角之一。

    道门修行者在二品境界时,阳神大成,可以凝练法相。道门法相有地风水火四种威能,初步掌控四种天地元素。这个境界是融合金丹元婴和阴神阳神两条路子的过程,二品大圆满时四大法相融合为一,准备应对五重天劫:金丹劫、风雷劫、地雷劫、水雷劫、雷火劫。五重天劫分两个阶段,对应陆地神仙两大能力,历时十三日。渡过这五重天劫,阳神与肉身融合,方能成就一品陆地神仙境。

    洛玉衡所言不无道理,在当今所有体系里,术士体系的建立最晚,只有两人跨入了一品之境,从未有过超品存在,战力也是最弱的,它所擅长的领域并非个人战力,而是增强国力。

    大奉军队之所以能所向披靡,优良的军备是关键因素之一,而那些鬼斧神工的攻城器械,火炮,床弩,法器等等,都来自司天监的白衣术士研究炼制的,这是其余体系无法做到的。

    九品医者救死扶伤、八品望气师和七品风水师,则是堪舆地脉,改善风水,这些都是极强的辅助技能。哪怕是四品的阵法师,其实也是辅助,他们最擅长的不是战斗,而是炼制法器。

    术士需要依附王朝,两者是共生关系,对王朝国力的推动作用是无以复加的。

    一听洛玉衡这位人宗道首如此说,元景帝忧虑更深了,再也没有了钻研道经的心思,愁眉苦脸的。

    “陛下,如今各大体系中,武夫战力最强,但要论哪个体系最完善,没有短板,那就只有儒家。儒家可以应付一切局面,纵使佛门手段再高超,儒家也能摆平。”

    元景帝眼睛微亮,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大奉独有的体系就是术士和儒道,当年儒家强大时,揍得佛门抱头鼠窜,就是个弟弟,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可惜自从两百年前理学诞生,儒家没落了,儒道也没落了。

    元景帝思索了一下,又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道。

    “国师,去年我有意让云鹿书院的赵院长出仕,但被他拒绝了。”

    “云鹿书院怕是不会答应帮忙,毕竟这两百年来,云鹿书院的学子都被排斥在朝堂之外,仕途不顺,怎可能为大奉出力?”

    元景帝还是有着自知之明的,用不到人家的时候,喊打喊杀,如今需要人家的时候,就想要让人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怎么可能,儒家可不是傻子,怎么会做傻事。

    “陛下,难道你忘了昨日出手的兵部尚书许子圣了,云鹿书院虽然是儒家正统,但是如今的儒道第一人可还在朝堂之上呢!”

    洛玉衡脑海里浮现出了昨日那惊天一剑,浩然正气笼罩整座京都城,压制了所有修行者的气息,霸道刚正,二品大儒果然可怕,难怪当年儒家能够压得其他修炼体系都抬不起头,在它面前都是垃圾,都是弟弟,需要仰望这位带头大哥。

    “许子圣?”

    元景帝听到这个名字,眉头就是紧缩,他亲自挑选的这把刀锋芒太盛了,即使自己也不敢握住刀柄,他哪里能够左右许子圣的想法,他平日里不讽刺自己几句就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此人太过桀骜不驯,锋芒毕露,不会同意出手的!”

    元景帝否认了洛玉衡的提议,他知道许子圣绝对不会给自己面子的,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洛玉衡闻言有些无奈,她也知道元景帝不喜许子圣,许子圣也不太敬畏这位大奉帝王,两者之间貌合神离,如果不是元景帝需要许子圣平衡朝堂势力,两人早就直接闹掰了。

    谈话间,老太监匆匆进来,恭声行礼,对元景帝汇报道。

    “陛下,司天监的褚采薇奉师命求见。”

    元景帝闻言,沉吟了片刻,怕是国师有事,这才开口道。

    “让她进来吧!”

    老太监领命离去,元景帝看向洛玉衡,说道。

    “监正派弟子前来,应该也是为斗法之事,国师你也听听,帮朕参谋参谋。”

    元景帝虽然贵为九五之尊,但道行低微,自身是没有主见的。需要洛玉衡在旁提意见,分析分析。

    褚采薇踏着轻盈的步调穿过小院,跨入静室,裙摆轻轻摇荡。静室内,元景帝和洛玉衡隔着一张茶几对坐,茶几放着一本道门典籍,一只香炉,纤细的青烟升腾。

    褚采薇扫了一眼,见桌上没有好吃的糕点,失望的收回目光,拱手行礼。

    “见过陛下,见过国师。”

    元景帝审视着司天监的小师妹,杏眼大而明亮,脸蛋圆润,甜美可爱,这是一个能让人不自觉高兴的开心果,毫无心机,天真无邪。

    “监正让你来见朕,所为何事?”

    “是这样的,三师兄杨千幻昨日练功,不慎走火入魔。二师兄不在京城,宋师兄和我又不擅战斗!”

    听到此处,元景帝眉头一皱,有一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开口打断了褚采薇,惊呼道。

    “什么,杨千幻练功走火入魔?”

    洛玉衡眉梢一挑,盈盈眼波凝视着褚采薇,这可不像是监正的作风,她有些搞不懂监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褚采薇不慌不忙,她之前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这个反应,轻声说道。

    “监正老师让我来向陛下借一个人,代司天监与那西域的秃驴斗法。”

    借人?心机深沉的元景帝没有第一时间答应,他脑海中浮现出了一道身影,桀骜不驯,一身儒衫,飘飘欲仙,如人间谪仙,只是此人桀骜,他怕是无能为力,这才为难的说道。

    “许子圣此人太过桀骜,朕也无能为力?”

    褚采薇俏脸一愣,透着茫然,大眼睛看向了元景帝,不解问道。

    “此事和许子圣有何关系?”

    “监正要借的人不是他吗?”

    元景帝脸上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难不成是他搞错了,大奉还有比许子圣更加合适的人选吗,不论佛门如何斗法,只要许子圣出手,就绝对不会输的。

    褚采薇想起当年许子圣骗了她一根甘蔗的事情,秀眉微蹙,杏眼之中有些不开心,开口道。

    “老师才不会借那个坏家伙呢,他架子太大了,老师也不敢麻烦他!”

    褚采薇想起自己老师对许子圣那慎重的态度,知道这个骗她甘蔗的家伙实力超群,地位尊贵,是可以和老师并肩的存在,司天监还没有那么大的面子,可以驱使这位儒道第一人。

    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过了许久,元景帝看着单纯的褚采薇,再次开口问道。

    “监正究竟要借谁?”

    “打更人,银锣许七安。”

    褚采薇声音清脆,小嘴里吐出了一个再次让元景帝皱眉的名字。

    “又是一个让人感到不舒服的人!”

    元景帝眉头微皱,有些不爽,为何大奉的人才都是如此的让人感到厌恶。

    “为什么是许七安。”

    褚采薇大眼睛睁的溜圆,透着天真无邪,诚实的摇头,说道。

    “我也不知道呀。”

    元景帝倍感无奈,这丫头单纯的有些蠢萌,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挥手道。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好的。”

    褚采薇脚步轻快的走了,她打算去怀庆公主的德馨苑喝茶吃糕点,顺便分享一下自己的见闻。

    等褚采薇离开,元景帝握着茶杯,沉思许久,语气沉重地向洛玉衡问道。

    “国师,此事你怎么看?”

    “许七安此人天资固然不错,但身为一介武夫,与佛门斗法,毫无胜算可言。”

    洛玉衡五官精致端庄,面无表情时,宛如玉雕的神女,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她动容。

    “不过,天机盘是监正伴身法器,他断然不会外借的。也许他选择许七安,另有缘由吧。”

    元景帝叹息一声,捏了捏眉心,感到了几分疲惫,无奈的说道。

    “罢了,不管他了,这老头心机深沉,朕一直看不透。朕还有事,先回宫了。”

    元景帝原本最不喜欢的人就是监正,整个大奉,他俯瞰文武百官,即使是人宗道首洛玉衡,与他也是以道友相称,平起平坐,唯独监正,是他真正要仰视的对象,元景帝完全看不透他。

    不过最近又多了一个人,那就是许子圣,他平日里根本不将元景帝放在眼中,怼天怼地怼皇帝,对一位手握至高权利的皇帝来说,这是非常难受的事。

    坐上辇车,元景帝放松一下身体,对着外面的老太监吩咐道。

    “传许七安入宫见朕。”

    司天监之外人山人海,无数的京都城百姓和大奉江湖人士将此地团团围住,想要观看佛门和监正之间的斗法,御林军守卫在司天监之外,只有一些当朝权贵才能进入司天监之中,近距离观看斗法。

    观星楼附近搭建了一座座凉棚,其中最豪华的是一座包裹黄绸布的休憩台,棚底摆设着一张张桌案,皇室、宗室成员坐在案边。

    在后宫里脑浆子差点打出来的皇后和陈妃也来了,大家言笑晏晏,好像一直都是和睦的姐妹,没有任何龃龉。

    四位公主到齐,怀庆长公主坐在首位,临安公主坐在她边上。皇子中,除了太子还在禁闭之中,无法出门,其余皇子全来了,这场斗法,于皇室而言,不仅仅是一场热闹,更关乎朝廷颜面,关乎皇室颜面。

    紧邻着这座休憩台另一座凉棚内,内阁首辅,六部大臣等都在此地观赏,许子圣闭目养神,坐在首辅王文贞和魏渊的下方,可以看出如今朝堂之上的地位,许子圣足以排进前三。

    突然一个小豆丁跑到了许子圣的面前,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面前的糕点蜜饯,嘴角有着一抹晶莹,毫不怕生的抱住了许子圣的小腿,目光里带着憧憬,脆生生的问道。

    “哥哥,我能吃你面前的东西吗?”

    许子圣缓缓睁开眼眸,眼眸泛着淡淡莹光,温润如玉,打量着这个眼睛明亮的小丫头,他抖了抖腿,小丫头死死抱住,根本甩不掉。

    其貌平平,但是力气却很大,胆气也足,圆头圆脑,胖乎乎的,看起来像个小汤圆,圆滚滚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桌上的糕点蜜饯,充满了渴望。

    许子圣认得这孩子,正是许七安的小堂妹,逼得云鹿书院四位先生立誓,再也不给孩子启蒙的许铃音,一个小吃货,对美食充满了执念,饭量极大,活脱脱的一个小饭桶。

    许子圣旁边的魏渊见到这丫头,眉头微皱,不知从哪里来的这么一个小丫头,居然闯到了此地,不知礼数。

    “吃吧!”

    许子圣将桌上的蜜饯端起,递到了许铃音的眼前,笑着说道。

    许铃音这丫头是个眼里只容得下吃食的人,胖乎乎的小手抓起了一块蜜饯,塞入嘴里,几下就吞入腹中,像是个饿死鬼转生。

    魏渊眉头再次皱起,有些不悦,沉声道。

    “许大人,这丫头粗俗无礼,你又何必如此和善,让人将其带走就是了!”

    许子圣转头看了一眼魏渊,目光中带着几分古怪,让魏渊一头雾水,不知许子圣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这丫头是许七安的妹妹,魏公没有见过吗?”

    魏渊闻言神色一滞,目光立马变得和善了许多,脸上挂起了灿烂的笑容,对着许铃音夸赞道。

    “这丫头不怕生,胆气足,日后必成大器!”

    果然,许七安才是魏渊的亲儿子,爱屋及乌,立马改口,对许铃音硬夸起来,让许子圣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魏渊却不理许子圣,目光温和的看着小丫头,和善的对她说道。

    “蜜饯不是你那样吃的,将其含在嘴里,时间越久,味道越甜!”

    许铃音还是个思路清奇的小丫头,看待问题的角度和常人不同,仰头看着魏渊,小眉头一皱,有些不乐意的说道。

    “等甜完了,蜜饯就被别人吃光了。

    “我只要一直不停的吃,嘴里就会一直甜!”

    魏渊闻言嘴角抽搐,这丫头和许七安性子倒是十分像,不管吃不吃得下,先占下再说。

    许铃音对魏渊不感兴趣,再次看向了蜜饯,脆生生的对许子圣说道。

    “哥哥,我还要吃!”

    许子圣点点头,对许铃音多了几分喜爱,这丫头有前途,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多吃多占,才是王道。

    许铃音一连吃了好几块蜜饯,似乎是感到一丝不好意思,这才仰头看着许子圣,大眼睛明亮无比,询问道。

    “哥哥,你不吃吗?”

    许子圣摇摇头,笑着说道。

    “我不爱吃甜的,你吃就是了!”

    许铃音闻言笑容灿烂,她最喜欢不会和她抢吃的人了,眨着纯真清澈的眸子,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是哥哥你不爱吃,我才将它们吃光的!”

    小丫头人小肚量大,眼睛贪婪的看着许子圣桌前的糕点,蜜饯,瓜果,口水直流。

    许子圣瞥了一眼许铃音小肚子,笑了起来,说道。

    “你能吃多少,随便吃,不需要顾忌!”

    许铃音如闻天音,笑得极为灿烂,两只胖乎乎的小手不断抓着糕点,蜜饯,瓜果,向自己嘴里塞去,吃的不亦乐乎。

    远处的许志平,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小女儿不见了,环顾四周,突然目光凝滞,看到这一幕,一股麻意从尾椎骨直窜上了头颅,连忙迈开脚步,免得自家女儿惹出大祸。

    “侯爷,小女顽劣,您别和她一般见识!”

    许平志硬着头皮过来,躬着腰,努力让声音不颤抖,小心翼翼的说道。

    许子圣对许铃音的性格倒是十分喜爱,摆了摆手,从桌上拿起了一颗黄灿灿的梨递给了小丫头,十分温和对许志平说道。

    “你不用担心,让这小丫头留在我这边就是了!”

    许志平悄悄打量了一下许子圣的脸色,见他笑容满面,十分和善,这才放下心来,对着女儿狠狠瞪了一眼,示意她老实一些。

    可惜媚眼抛给瞎子看,完全没有起到作用,许铃音正在低头奋斗,小嘴啃着香甜的梨,汁水流淌,没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家老爹过来了。

    不知不觉,时间走到巳时,正戏开始了!

    盘膝在凉棚下静心打坐的度厄大师睁开了眼,声音洪亮,看向了观星楼内,喝问道。

    “监正,你可知须弥纳芥子。”

    “小把戏罢了!”

    九天之上,传来监正的嗤笑声,声音中带着不屑之意,对佛门的手段不以为意。

    在场,不管达官显贵,还是外头的百姓,一个个精神亢奋,情绪激动,终于要开始了。

    “砰!”

    度厄大师面色平静,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金钵,轻轻一抛,金钵重逾千斤,砸的石板龟裂,深深嵌入地表。

第四十四章 人前显圣许七安,幕后黑手许子圣

    一道璀璨的金光从钵中升起,于高空展开,显现出一座高山,曲折的石阶延伸向山林的尽头,山顶隐约有一座寺庙浮现。

    “神仙手段!”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被佛门芥子纳须弥的手段惊呆了,发出了一片哗然,引起了无数议论。

    “什么是须弥纳芥子?”

    佛门在大奉已经没落了,很多人都不知佛门的神通手段,即使是魏渊身后的诸位金锣也面露疑惑,不解的看向了魏渊。

    “须弥藏芥子,芥子纳须弥,传说佛陀手中有一座山,叫须弥山,那是他的道场,不管他走到哪里,道场就在哪里。”

    众位金锣露出了恍然之色,想起了二十年前山海战役之时,佛门曾经用过类似的手段运输兵马粮草。

    “掌中佛国?!”

    “这金钹之中藏着一番世界,是一个无主的世界,倒也算公平,不会因为主人的一念而分出胜负!”

    许子圣一眼就看出了度厄大师施展的神通底细,如果佛国有主,胜负皆在主人的一念之间,那就不是斗法了。

    “净思,你进入其中,坐镇第二关!”

    穿青色纳衣的俊秀小和尚起身,对着度厄大师双手合十行礼,在众目睽睽之下,踏入了金钵之中。

    下一刻,那副展开在高空中的画卷,多了一位登山的年轻和尚,他不紧不慢的攀登台阶,来到山腰,盘膝而坐。

    一道道金光自高空洒下,汇聚在净思和尚的身上,顷刻间,他体表覆上了一层金灿灿的光,整个人宛如黄金浇铸。

    “咦,金光铸体,用须弥世界增强了净思的金刚之体,以许七安现在的实力,很难轻易捅破小和尚的金身!”

    许子圣露出几分诧异,眼眸之中微微闪动,嘴角微微勾起,露出冷笑,暗暗思忖。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须弥世界加持金刚之躯,我也可以演化天魔妙境,增强许七安天魔如意刀的威力!”

    “本次斗法:登山!上得山顶,进了寺庙,若依旧不愿皈依佛门,便算我佛门输了,司天监有三次挑战机会。”

    度厄大师开口,佛音响彻京都,所有人都可清晰听见,斗法的内容终于明了。

    许子圣听到这话,发出了轻笑声,他终于明白监正为何会挑选许七安了,许七安六根不净,三毒俱全,体内还寄居着神殊和尚的右手,只要可以闯入山顶,进入寺庙,即使是佛门也难以度化。

    就在此时,观星楼大门中缓缓走出来一位披着斗篷的人,他手里拎着酒坛,戴着兜帽,垂着头,看不清脸。此时正是许七安,他踏出台阶的瞬间,低沉的吟诵声传遍全场,伴随着气机,传入众人耳里。

    “少年十五二十时,青衫仗剑走江湖。”

    许子圣看着许七安的打扮,嘴角微微勾起,知道他为何会这样穿,主要是为了遮掩自己的大光头。

    许七安踏出第二步,低沉的声音忽然变的高昂起来,充满了男儿意气,豪迈无比。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那些凉棚里,一位位文官不自觉的站起身,朝着那人影投去注目礼。

    只有许子圣静静的坐在那里,将桌上的糕点塞到了许铃音的手中,淡定自若的看着许七安在那里人前显圣,逼格满满。

    许七安再次踏出第三步,单手指天,声音从高昂变的雄浑,充满了霸气,或者说比逼格。

    “海到尽头天作岸,武道绝顶我为峰!”

    “他倒是会为自己立人设,就不怕翻跟头吗?!”

    许子圣暗暗吐槽,一脸的无语表情,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将小丫头嘴角的食物残渣擦干净,获得小丫头一个感激的灿烂笑容。

    场内场外,一位位武夫面色激动,热血沸腾,体内气机涌动,散发出来,附和着许七安,声势骇人。

    许七安又踏出一步,发出了一声长啸,朗声道。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魏渊眉梢一挑,身子微微前倾,这位大奉第一兵法大家,当世第一名将,被这句话感染到了,似乎回到了往日沙场争锋的日子,厮杀之声回荡在脑海中,其他的武将,也是霍然起身,周身气机涌动,周身散发着骇人的煞气和战意,眼眸充血,杀机骇人。

    许七安踏出第五步,长叹一声,声音中充满感慨悲歌,幽幽叹道。

    “天不生我许宁宴,九州万古如长夜!”

    许七安的小堂弟闻言,气的浑身发抖,这本是徐新年的巅峰之作,于心灰意冷中所创,被许七安无耻的剽窃了。

    “大哥真是太无耻了。”

    许新年无比气愤,环顾四周,看见一张张呆滞的脸庞,心中哀叹。

    “这句话本该是我说的,他们应该仰望的是我!”

    许七安没有再吟诗,提着酒坛,一步步入场,终于在金钵边停下来,然后,他摘下了兜帽,仰头饮酒。酒水沿着他的下巴流淌,染湿了衣襟,恣意豪放。突然他把酒坛子往地上一摔,在哐当的碎碎声中,狂笑道。

    “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摧。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话音未落,许七安纵身一跃,跳入了金钵之中,充满了慷慨豪迈之气,赚足了所有人的钦佩和敬仰,逼格大涨,成功塑造了诗才无双的人设形象。

    白衣术士杨千幻此时全身抽搐,他一直将许七安当成此生大敌,总想要压过对方风头,本来这是他人前显圣的好机会,却被监正交给了许七安,错失良机,不由哀叹。

    “不!这本来是我的机会,是我的机会啊!监正老师误我,监正老师误我啊!”

    许子圣嘴角微微抽搐,目光看着那仰天长叹的杨千幻,心中暗暗发笑,这位喜欢背对众生的白衣术士怕是要后悔终生了!

    佛山巍峨高耸,云雾缭绕,宛如世外仙境,耳边传来若有若无的梵唱,让人不自觉的心情平和,舍弃了红尘的一切烦恼,于心里留下安平喜乐,眼前是一条蜿蜒的石阶,延伸向云雾深处。

    许七安发散思维,感应了片刻,没有察觉到任何生命的气息,蠹虫鸟兽绝迹。

    “净思小和尚坐守山腰,应该不会是第一关,第一关是什么?”

    怀着疑惑,许七安开始登山,风平浪静的走了一刻钟,他看见石阶边出现一块小小的石碑,碑上刻着:八苦!

    佛门认为人生有八苦,分别为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

    外界,度厄大师悲天悯人的声音响起,回荡在观众耳边,充满了慈悲怜悯之意。

    “这第一关,便是八苦阵。只有心智坚定者,才有资格登山,继续接受佛法考验。”

    八卦台上,身穿道袍的元景帝站在边缘,俯瞰着广场,向一旁的监正问道。

    “监正,朕也曾经听说过八苦阵,只是不知这八苦阵威力如何?”

    “八苦阵不是以威力著称的阵法,此阵更多的是考验人的心性,磨炼人的心境。”

    监正喝着小酒,悠闲无比,似乎并不在意许七安是否可以闯过此阵,不紧不慢的给元景帝解释道。

    “若是一位天真无邪的稚童进入八苦阵,轻而易举便能出来。越是历经沧桑的人,越难破阵。在佛门,这八苦阵是僧人们磨砺心境所用。人经历过考验,心境愈发圆满。有人则陷入八苦之中,佛心破碎。”

    元景帝心中凛然,面色凝重,眉头微皱,仰望着画面之中的许七安身影,有些信心不足的说道。

    “佛门高僧尚且如此,何况是许七安此人?”

    监正笑了笑,浑然不在意,他似乎胸有成竹,对胜负也没有那么执着,淡淡的说道。

    “与佛门斗法,哪有那么容易赢,单是一座八苦阵,这京都城中,有本事安然度过此阵的人屈指可数。”

    元景帝闻言,眉头紧锁,信心不足,他不认为许七安可以度过此阵。如果说佛门讲究一个透彻菩提心,那么武夫就是百无禁忌,一颗心是浑浊的,两者道路截然相反,更难度过此阵。

    “这一战若是输了,原本平起平坐的盟友关系,将会产生倾斜!”

    元景帝心中担忧,与二十年前相比,大奉国力衰弱的厉害,早已无法和西域佛门相比。这本是心照不宣的事,谁也不会说。可若是此番斗法输了,史书上记上一笔,那就相当于把事情摆在明面上了。后人研究这段历史时,会认为元景晚年,大奉国力衰弱,元景帝这个皇帝,就不是中兴之主,而是昏庸皇帝。

    “不能输,不管如何都要赢,有三次机会,如果许七安输了,朕也只好请许子圣出手了,大不了朕准许他入内阁就是了!”

    元景帝神色凝重,为了不丢面子,他宁愿向许子圣低头,并准许许子圣入阁,可谓代价极大。

    监正听到这话,也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诧异的看向了元景帝,他可是知道这个皇帝老儿对许子圣的厌恶,没想到为了这次斗法,居然愿意向许子圣低头,这是他都没有想到的,早知道元景帝如此,他应该直接借许子圣,如此一来斗法就毫无悬念了。

    “没有气机波动,没有危险反馈,八苦阵法不会攻击我。”

    许七安站在石碑边,久久不敢妄动,不知过了多久,才一脚踏上石阶,进入阵法,刹那间,眼前景物变化,佛山淡去,台阶淡去,黑暗遮住了视线。

    “哇哇!”

    许七安旋即听见了婴儿啼哭声,哭声撕裂的黑幕,他看见了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白色制服的人群,一位护士捧着新生的婴儿,正为他擦拭身子。

    许七安再次经历从头开始的人生,一世轮回,疲惫不堪,还未松上一口气,就再次开启了下一次的轮回。

    许七安双眼紧闭,躺在八苦阵中,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似乎在承受着无比的煎熬,恨不得彻底死亡,不愿再次开启另一个轮回。

    许铃音此时吃的小肚子鼓起来了,这才有功夫打量周围,仰头看着画面之中的许七安,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之色,抬起胖乎乎的小手,指着半空,回头向许子圣问道。

    “哥哥,我大哥这是怎么了?”

    许子圣淡定无比,抬头瞥了一眼,毫不在意的说道。

    “不用担心,没事!你大哥只是做噩梦了!”

    许铃音懵懂无知的点点头,信以为真,也就不在意了,继续低头啃着手里的瓜果,速度比一开始明显慢了下来,应该是吃的差不多了。

    旁边的魏渊神色紧张抓着扶手的手背青筋凸起,身子也不自觉的前倾,眼神始终盯着空中的画卷,不曾挪开分毫,显然对自己亲儿子的安危十分担心。

    八苦阵是佛门高僧磨砺佛心所用,武者陷入其中,若无法破阵,就会心境破碎形同废人。若是安然过阵,则说明此人具备佛性。佛门便趁机度化,一样可以赢得斗法,度厄大师立下此阵,可以说是用心险恶,算计极深。

    第一关先测佛性,如果没有佛性,许七安毁了便毁了,佛门胜出。若是有佛性,后续还有几关等着,把他度入空门,这样佛门不但胜出,还狠狠打大奉的脸,派出来斗法的人,最后成了佛门弟子,这巴掌打的不要太狠。

    许子圣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了凉棚下的盘坐的度厄大师,这个二品罗汉心机城府,智慧谋略都不同凡响,走一步,看十步。

    “可惜任伱奸滑似鬼,还是要喝本侯爷的洗脚水!”

    许子圣冷笑一声,心神深处,一方魔土显化,无数天魔修罗肆虐逞凶,演化种种环境,纵情声色,至情至性,演化红尘瘴气,化为芸芸众生。

    一股无形的波动从许子圣的身上扩散而出,落入了金钵之中,钻进了许七安的脑海深处。

    许七安心神剧震,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尊三头六臂的凶神,周身黑气环绕,煞气凝聚,手中握着一柄天魔如意刀,刀身闪耀着乌光,似乎可以吞噬世间万物,七情六欲缠绕刀身,压缩凝练,化为了一道无比锋利的刀芒,飞出了刀身,无形无质,落入了八苦阵中。

    许七安在这道刀芒的影响下,也拔出了腰间的佩刀,天地一刀斩脱手而出,精气神凝聚,挥出了全力一刀。

    那考验许七安的佛门玄妙力量,像是遇到了克星一般,剧烈波动翻滚起来,整座八苦阵都疯狂震荡。

    “咔咔咔!”

    一阵破碎声密集的响起,一道道裂缝浮现在石碑之上,碎屑簌簌而落,在无数人震惊的注视下,轰然崩碎,化为了漫天飞石,激射而出,劲力霸道,发出噗噗之声,将空气都射穿了。

    度厄大师神色微变,沉默了一下,这才再次开口,佛音浩大,清晰的传入了无数人的耳中。

    “八苦阵只是第一关,第二关叫金刚阵!”

    佛山之上,许七安休息了片刻,继续拾级而上,沿途没有再遇到关卡,直接来到了净思和尚面前。

    此时的净思,浑身宛如黄金浇铸,散发一缕缕淡淡的金光,如同寺庙中的罗汉金身,威严无畏,刚猛无俦。

    “羡慕啊,我要是学会这种神功,浑身金灿灿的,怕是可以将教坊司的所有花魁都睡服了!”

    许七安猥琐无比,自然而然的就想歪了,想象着这佛门的金刚之身用在风月场中,怕是要无往而不利,大为艳羡。

    “净思大师!”

    许七安停下脚步,在下方台阶坐下,打着商量,说道。

    “我能休息一会儿吗?”

    许七安刚刚斩出了那一刀,已经耗尽了体内所有的力量,进入到了贤者时间,需要缓一缓,才能有力气再次破阵。

    净思小和尚盘膝而坐,宝相庄严,如同金身罗汉,面容慈悲,含笑颔首,十分大度的说道。

    “施主尽管调息。”

    许七安虽然没有破阵,嘴上却没有闲着,和净思小和尚先聊起来。

    “大师自幼便出家吗?”

    许七安看着眼前的小和尚,闲聊道。

    净思和尚点头,肯定了许七安的猜测。

    “大师修的是禅,还是武?”

    “禅武双修。”

    “禅武双修?这小和尚的天赋惊人啊!”

    许七安神色一顿,微微颔首,再次说道。

    “我听说,佛门讲究先入世,再出世。大师自幼出家,连家都没有,出什么家?”

    净思和尚听出许七安这要与自己辨佛法,丝毫不惧,朗声道。

    “出家指的是削去烦恼丝,遁入空门,施主不必施展诡辩之术,咬文嚼字。贫僧自幼修行佛法,行走西域,尝遍人间疾苦,也尝遍人生八苦。”

    “大师觉得,女色如何?”

    许七安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而是话风一转,说起了小和尚从未经历过的事情。

    “刮骨刀!”

    净思和尚神色坚定,言简意赅的评价道。

    “此言尚早,大师根本没碰过女色,怎知女色不是世间最美妙的东西呢。”

    许七安和净思小和尚辩论声,清晰无误的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纷纷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了许七安。

    “这是再辩法吗,怎么有些像是老司机带坏小朋友!”

    “不过倒是字字珠玑,说到我们的心坎上了!”

    一些同道中人,纷纷发出了嘿嘿笑声,对视一眼,深有同感,露出了钦佩之色。

    “贫僧确实不曾经历过女色,但是女色猛如虎,这是无数高僧口口相传之事,施主莫要强词夺理。”

    净思小和尚禅心坚定,不为所动,义正言辞的反驳着许七安。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许七安似乎极为不赞同,说出了一句饱含深意的话,这句话非是老司机,绝对无法理解其中蕴含的深意。

第四十五章 剑斩罗汉,刀破金身

    “施主此言何解?”

    净思小和尚一脸茫然,不明白这句话和女色有什么关系,不解问道。

    外界的许子圣脸色变得古怪,心中暗暗吐槽。

    “许七安这小子,居然公然开车,真是有恃无恐弄,欺负这个世界的人,听不懂这个内涵梗!”

    许七安眼睛紧紧盯着净思小和尚,发出了一声哂笑,讥讽道。

    “那本官倒是有几件事想请教大师,你赡养过父母吗?你辛苦操持过一个家吗?你扛起锄头种过田吗?”

    许七安似乎十分气愤,发出了一道道质问之声,震动虚空,传入了净思小和尚的耳中,荡起了层层涟漪。

    “佛门不事生产,整日诵经念佛,需要香客来养。本官问伱,你念的是什么经,诵的是什么佛?以旁观者的姿态在人世间走一遭,便算体悟众生疾苦?人生八苦,你净思只体验过生,其余的一概没有。你也不过是个假和尚罢了!”

    净思沉思许久,面色木然,缓缓说道。

    “佛观世间一切,自然就懂世间疾苦。”

    “好!”

    许七安点点头,抽出腰间长刀,在手臂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他捂着伤口,望着净思,询问道。

    “大师觉得我痛吗?”

    “刀刃加身,岂有不痛之理。”

    净思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眼眸之中满是怜悯之色,笃定地回答道。

    “那你知道我有多痛?”

    净思沉默了,他有金刚护身,刀刃无法加害,确实回答不出这个问题。

    “大师还不明白吗,”

    许七安叹息一声,脸上满是不屑之色,呵斥道。

    “这就是你所谓的观,你只知我痛,却不知我有多痛。你只知道人间疾苦,却肯定不知到底有多苦。你连众生的苦都无法体会,又谈何普度众生呢,岂不是笑话!”

    净思和尚如遭雷击,瞳孔微有放大,面容呆滞,语塞无言。

    佛门和尚最擅长辩机说禅,口吐金莲,天花乱坠,谁都说不过他们,如今却被许七安一番言辞,辩驳得哑口无言,已经是输了一场。

    这时,许七安把黑金长刀丢在净思和尚面前,沉声道。

    “大师,你若觉得本官说的不对,认为自己真能体验众生疾苦,为何不亲身尝试一番?!”

    净思抬起头,禅心被撼动,眼眸里透着几分迷茫,喃喃自语道。

    “亲自尝试一番?”

    许七安神色肃穆,颔首点头,十分认真的说道。

    “收起金刚不坏之身,在自己手臂上划一刀,你便能领悟本官的痛,领悟真正的佛法!”

    净思和尚疯狂摇头,禅心震荡,迟疑道。

    “若收起金刚不坏之身,我便输了。”

    “出家人四大皆空,大师却如此执着胜负,已经是落了下乘。”

    许七安循循善诱,像是欺骗小红帽的大灰狼,终于露出自己的狐狸尾巴,他居然想要不战而胜,投机取巧。

    “输了一场斗法,大师却看见了更广阔的天空,体会了真正的佛法,孰轻孰重,大师自己斟酌。”

    “出家人四大皆空,不该执着于胜负。”

    净思和尚表情渐渐复杂,露出了纠结和挣扎的神色,他缓缓伸出手,握住了黑金长刀。

    净思自幼在佛门修行,或许佛法精深,却少了几分人世间沉淀出的经历,实力是有了,心境却不圆满,缺乏历练和沉淀,这是他的破绽。所以才会被许七安言语蛊惑,撼动了禅心。

    “干得漂亮!”

    文官们眼睛一亮,暗暗喝彩。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这一步暗合兵法,妙到毫巅。相比起打打杀杀,许七安破金刚阵的这个操作,更让文官们有认同感。

    所有文官心中同时浮现出一个念头,暗暗感叹。

    “此子不读书可惜了!”

    就在净思小和尚要收起金刚之身,尝试痛苦之时,一声佛号震荡,传入了好净思和尚的心神之中,如同晨钟暮鼓,醍醐灌顶。

    “净思,你着相了。”

    俊秀的年轻和尚如梦初醒,触电般的缩回了手,连忙双手合十,不停的念诵佛号,渐渐的眼神恢复清明。

    “混账!”

    许子圣勃然大怒,手中抱着胖乎乎的小丫头,怒视度厄大师,呵斥道。

    “度厄罗汉,你佛门是输不起了吗?”

    一股磅礴的浩然正气涌出,冲霄而起,炽白的光芒压下了空中的佛光,神威赫赫,凛然不可冒犯。

    “金刚阵考验是闯阵者的实力,不是用言语欺诈,蛊惑佛门弟子主动认输!”

    度厄大师宝相庄严,对大奉文武百官的怒视喝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显然是打定了主意,不允许许七安投机取巧过关。

    达官显贵们面露怒容,大体还算克制,围观的百姓和桀骜的江湖人士就不管这么多了,怒骂声一片,甚至出现了冲撞禁军的行为。

    “无耻秃驴,这摆明了就是舞弊,我们不管,金刚阵已经破了。”

    “堂堂佛门如此不要脸,今日斗法佛门若是赢了,我们可不认。”

    许子圣冷哼一声,怒气难忍,浩然正气化为一柄参天神剑,自九天之上落下,狠狠的斩向了度厄大师。

    “任你巧舌如簧,口吐金莲,也不能改变你干预这场斗法的事实!”

    “接我一剑,此事了结!”

    “阿弥陀佛!”

    一道佛光从度厄大师体内涌出,金光闪耀,一尊无比庞大的杀贼罗汉法相浮现空中,两只巨大的手掌握成铁拳,悍然轰向了从天而落的神剑。

    “轰!”

    气浪翻滚,监正等人连忙出手,将那骇人至极的气浪击散,免得伤害到了京都城数百万百姓的性命。

    刚正不阿的神剑锋芒毕露,无物不斩,一剑将罗汉法相斩成了两半,度厄大师枯瘦的身躯剧震不止,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嘴角一丝血水流出,脸色蜡黄,眼眸黯淡,显然被许子圣一剑击伤。

    “杀贼罗汉果位,终究还是差了点!”

    许子圣收起磅礴狂暴的浩然正气,脸上露出几分不屑,再次坐下,将许铃音放到了自己的腿上坐着。

    小家伙也不闹腾,依旧在埋头啃着手中的糕点,明明已经吃得十分饱了,还是不愿放弃美食,实在是太贪吃了。

    许子圣哭笑不得,伸手将小丫头手中的糕点夺走,立刻感受到了小丫头的怒火,不由笑着说道。

    “不能再吃了,再吃你就撑坏了!”

    许铃音叹了一口气,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哀愁的说道。

    “如果我的肚子可以永远填不满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一直吃下去了!”

    说罢,小丫头还拍了拍鼓胀的小肚子,眉眼耷拉着,目光还不舍的看着桌上未吃光的糕点等美食。

    魏渊刚刚将交手余波击散,听到许铃音的话,这位城府深沉的青衣宦官也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目光古怪的看向了小丫头,许家的小辈真是没有一个正常的,不愧是许七安的妹妹,一个德性,想要多吃多占,永不满足。

    “场外的和尚能听到我和净思的对话,还能这样?斗法有文斗也有武斗,各凭本事,场外强行干预,这也太过分了吧!”

    许七安心中不断的咒骂着度厄老和尚,居然不要脸,干预斗法,简直是耍无赖。

    事已至此,许七安也明白自己多说无益,坐在台阶之上,闭目调息吐纳,加快速度恢复精气神,既然投机取巧不行,那就凭借真本事捅破净思小和尚的金身。“许七安,你小子能听到吗?”

    突然一道声音在许七安的心底响起,这是心心相印的大神通,类似于佛门的他心通,可以不通过语言声音来沟通。

    许七安神色微动,没有睁开眼睛,他听出声音的主人身份正是许子圣,从心中默念道

    “侯爷,你有什么吩咐吗?”

    “调息完毕后,你就放心出手,一切交给我,度厄老秃驴居然敢耍诈,我就让他偷鸡不成蚀把米,将净思小和尚的金刚之躯给破了,让他后悔莫及!”

    许七安闻言心中大喜,有了许爸爸的帮忙,自己拿下一个六品金刚之躯的小和尚,还不是手到擒来,随意揉捏。

    一刻钟后,许七安睁开了眼睛,精气神已经完全恢复,捡回了被净思和尚丢在地上的长刀,收刀回鞘,右手按住刀柄。有了许子圣的暗中作弊相助,许七安信心十足,气势惊人,对着净思小和尚微微一笑,一副高手气度,朗声道。

    “我只出一刀,这一刀过去,生死自负。”

    声音通过画卷,传到外面,一片哗然,不管外行还是内行,不管是平民还是贵族,听到这句话后,都觉得不可思议,被许七安的自信和气魄震撼到了。

    许七安沉淀了所有情绪,收敛了所有气机,体内的气息往内坍塌,丹田宛如一个黑洞,这是天地一刀斩必不可少的蓄力过程。

    “既然你们作弊,那就别怪我开挂了!”

    许七安再次闭上了眼睛,精神力同步坍塌回缩,勾连到了体内的气血力量,突然一道庞大的气机在体内深处涌出,充满浩大刚正的气息,这是浩然正气,什么时候进入我的体内的?

    许子圣在对度厄大师出手时,暗度陈仓,将一道浩然正气打入了金钵之中,融入了许七安的体内,隐藏了起来,这一点即使是一品术士的监正都没有发现,十分隐秘。

    隐藏在许七安体内的浩然正气复苏了,它化入许七安的四肢百骸,转为纯粹的气机。佛山之上无风,可许七安的衣袍却飘动了起来,猎猎作响,他依旧闭着眼,宛如沉睡的霸主,在一点点的苏醒,这天地似乎都为他的复苏而战栗,颤抖。

    “怎么回事,是我眼花了吗,怎么感觉世界在颤抖?”

    “是佛山,佛山在颤抖,是佛山在颤抖!”

    “是许七安气机撼动了佛山,他要拔刀了!”

    此时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许七安的这一刀必定是惊天地,泣鬼神,无比狂烈。

    “阿弥陀佛!”

    净思手捏法诀,巍然不动,可佛境内的云雾动了,洒下一道道细碎的金光,融入金身,佛光愈发璀璨神圣,绽放出万道华光,犹如冉冉升起的朝阳。

    所有人观战的人站了起来,走出凉棚,他们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凝神屏气,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到了金钵之中的许七安。

    铿!拔刀声如惊雷,响彻天地。世上再没有这样一把刀,如此的万众瞩目,牵动无数人的心。

    此刀决然,一往无前,刀光璀璨,刀气暴烈,迅捷无比,犹如闪电,无物不斩,无坚不摧。

    场外众人清晰的看见那尊金身破碎,看到层层叠叠的金光宛如雾霭般被吹散,那是无匹的刀意驱赶了金光,斩破了血肉,险些将净思小和尚一分为二。

    场上,许七安傲然而立,手中的长刀归鞘,神态桀骜,锋芒毕露,不可一世。

    净思小和尚跌坐在地,气息衰弱至极,生命之火明灭不定,胸腹的刀痕入骨,可以清晰的看到破损的脏器,脸色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再也无法维持打坐姿势,一道道细碎的金光重新聚合,汇入他的伤口,想要修复血肉,却被刀痕内隐藏的无上刀气所阻。

    净思小和尚在南城擂台上不败,金刚不坏,肉身强横,如今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刀斩破,险些身死。

    “我说过,我只出一刀!”

    许七安负手而立,向着山顶踏步而去,只留给了京都数百万人一个无敌寂寞的背影,让外界的白衣术士杨千幻看得眼睛都瞪大了,神色癫狂,疯了一般的喃喃自语道。

    “这荣耀原本应该是属于我的,背对众生,遗世独立,充满了高手无敌的寂寞,让人仰望!”

    “监正老师误我啊!”

    这一刻,京都城尽皆失声,一片寂静,大概过了片刻,哗然轰动,人声鼎沸,有人尖叫,有人欢呼,甚至有人热泪盈眶,一扫多日来的憋屈。

    “我大奉乃九州正统,文治武功天下第一!”

    有读书人放浪形骸,纵情自我,双手握拳,高举过头顶,嘶声高喊。

    “许诗魁武道绝顶,天下第一!”

    许七安凭借着文抄公的本领,写了不少惊世之作,被读书人誉为诗中魁首,许志平还因为当年安排许七安学武,认为许七安没有学文的资质,而承受了无数骂名,被人称为不当人子许志平。

    观星楼,八卦台上,元景帝老脸上也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喃喃道。

    “金刚阵破了,许七安没让人失望!”

    “监正,你果然算无遗策,选择许七安是对的,他也不枉朝廷的栽培!”

    元景帝此刻完全忘记了自己对许七安的厌恶,由衷的高兴,如果许七安可以一人闯到山顶,赢得斗法,他也就不必放下架子脸面,纡尊降贵,前去求许子圣出手了。

    监正手里端着酒杯,闻言并未说话,低头饮了一口,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事情不对劲。

    “许七安的表现不对,他根本就没有如此修为实力,当着佛门的面,他也不敢借助体内神殊和尚的力量,究竟是是谁暗中出手的,居然可以瞒过自己的感知!”

    监正抬起头,打量着下方的灵棚,目光突然凝滞,停在了一个淡定自若的身影之上,他的表现和其他人不同,没有一丝激动,平静如同深渊,深沉而又内敛。

    “难不成是他,二品大儒按说瞒不过自己的感知,除非”

    监正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恐怖念头,他隐隐猜测到了真相,眼睛瞬间睁大,充斥着不可思议。

    “他已经跨入了一品亚圣之境!”

    许七安穿梭在云雾缭绕的山林间,走了一刻钟,前方豁然开朗,乱石嶙峋,草木稀疏,有一株巨大的菩提树,树下盘坐一老僧。

    许七安知道,这就是第三关,他此时距离山顶已经不远了,通过这一关,山顶应该还有一关,也是最后一关。

    许七安停下脚步,站在了老僧的面前,双手合十,诚心问道。

    “大师,这一关,咱们比什么?”

    老僧念诵佛号,声音苍老,充满了岁月的气息,眼眸浑浊,却透着智慧的光芒,开口悠悠道。

    “施主心不静。”

    一开口就是老禅师那味,让许七安心中吐槽,脸上露出了不认同表情,反问道。

    “心为何要静?”

    “心静则生法,有法则有佛,有佛则能超脱苦海。”

    老僧神色肃穆,宝相庄严,周身隐隐有金光闪耀,如同一尊佛陀菩萨,充满了智慧慈悲。

    “为什么要超脱苦海?”

    “为何不超脱?”

    “为何要超脱。”

    “为何不超脱。”

    许七安如同一个杠精,不断的问出同一个问题,老僧也不恼,每次都再次反问,不紧不慢,充满了宁静祥和的气息。

    “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二人在打禅机,这都听不懂?!”

    “你听懂了?那你告诉我他们在说什么!”

    “废话,我要是能听懂,我就成高僧了。但就是因为听不懂,所以才内蕴玄机。”

    “原来如此!”

    外头的百姓们交头接耳,反应各不相同,有的人眉头紧锁,逐字逐句的咀嚼他们的对话,试图从中体悟到禅机至理,有的人则微微点头,或摇头晃脑,一副有所悟的模样。

    许子圣嘴角不断抽搐,一脸的黑线,据他对许七安的了解,不学无术,那小子纯粹是在胡说八道,根本就不懂禅机。

    果然,接下来许七安的一句话,让无数人都愣在了原地,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恨不得地上有条缝,直接钻进去,太社死了。

    “大师,咱们说人话吧,我刚才都是信口胡诌的!”

第四十六章 菩萨执念,大乘佛法

    “世间万物皆有心,若能心怀慈悲,感应万物,又何须拘泥于人言?”

    老僧气度极好,双手合十,不紧不慢,话语里充满了禅意,让人不由心生敬仰,不愧是佛门高僧,一言一行都充满了佛性。

    许七安不耐烦了,他没工夫和老僧磨磨唧唧的,直接了当的说道。

    “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干脆直接说吧,这一关,咱们如何斗法?”

    “施主着相了,为何要斗法?”

    老僧面带微笑,充满了智慧光芒,身似菩提,心如明镜,丝毫不恼怒,依旧慢悠悠的说道。

    “分明是你佛门提出的斗法,大师这般无理取闹,不怕丢了佛门的脸面?”

    许七安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他心中隐隐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这个老僧会无比的难缠,不是轻易就可以对付的。

    “方才施主在山腰处说,出家人四大皆空。既是四大皆空,脸面又是什么东西?”

    老僧面容祥和平静,眸子温润,静静地注视着许七安,徐徐说道。

    “行吧,大师打算如何考验我。”

    许七安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急躁平复,耐住性子的问道。

    许七安如今感觉到棘手了,比杠精更可怕的就是不说人话的家伙。许七安就是个一个杠精,老僧却是一个不说人话的。

    杠精至少还会拼命的找你你话中的漏洞破绽,以此来反驳伱。不说人话的家伙,则是不管你说什么,他都不搭理你,他只说自己的话,你不能领悟,那就是你不行。当然你就算费尽心力的去领悟,也没用,因为他会无视你。

    “人生便是修行,施主入这佛门秘境,亦是一种修行。”

    老僧不动如山,沉稳祥和,没有一丝急躁,十分平和的说道。

    “怎么修?大师指点。”

    “修行靠个人,何必问贫僧。”

    许七安按捺不住怒火,脸色十分阴沉,心中暗暗咒骂。

    “该死的秃驴,不说人话是吧!老子不奉陪了!”

    既然你不说人话,我也不搭理你就是了,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许七安迈开脚步,绕过了老僧,准备继续向山顶走去。

    “砰!”

    许七安脑袋一阵发蒙,眼冒金星,他好像撞到了一堵墙上,根本就无法向上顶走去,因为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拦住了去路。

    好半天许七安才回过神来,转头看向了盘坐树下的老僧,眼睛微微眯起,一道寒光从眼缝之中渗出,手掌按在了刀柄之上,身上散发出了骇人的气势,锋芒毕露,冷声道。

    “我倒要知道,四大皆空的大师,你是否可以安然无恙的接下我一刀!”

    “阿弥陀佛,那便试试吧。”

    老僧口诵佛号,垂下眉眼,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朗声道。

    “老僧乃是文印菩萨成道前,斩出的一缕执念,还从未和人动过手,如今正好试一试!”

    “文印菩萨,一品菩萨?!”

    许七安面无表情的松开手,神色诚恳,面容祥和,笑着说道。

    “大师,我们刚才说到哪了?”

    老僧面容庄严,神色祥和,十分诚实回答道。

    “施主让贫僧接一刀。”

    “大师!”

    许七安声音陡然拔高,呵斥了一声,走到老僧对面,盘腿坐下,双手合十,有些不满的批评道。

    “难道佛门只会打打杀杀吗?难道佛门普度苍生,全靠打打杀杀吗?大师,咱们好好聊一聊。”

    识时务者为俊杰,许七安十分从心,反应之迅速,应对之机智,让人咋舌。

    外界,皇室休憩台上,临安公主眼睛瞪大了,看向了身旁的怀庆长公主,有些不自信的问道。

    “这个狗奴才,他刚刚是怂了吗?”

    怀庆长公主斜了临安公主一眼,神色清冷,语气平淡,缓缓说道。

    “他不过是改变策略罢了,兵法云:上兵伐谋,对敌也是一样的。”

    临安公主胸大无脑,十分单纯,俏脸之上露出恍然大悟之色,认为是自己狭隘了,狗奴才那不是怂,是聪明的改变了策略。

    “他就是害怕了,没脑子的临安实在是太好骗了!”

    怀庆长公主摇摇头,怜悯的看了眼自家傻妹妹,感到十分无语。

    许子圣眉头微皱,念头转动,就明白了佛门在这一关的用意,突然开口问道。

    “度厄老和尚,你们佛门是在耍无赖吗?”

    度厄大师闻言稍愣,不解的看向了许子圣,对于这位二品大儒,他印象深刻,连续两次斩破了他的罗汉法相,让他受伤不轻。

    “许大人此话怎讲?”

    “我如果没有猜错,你们佛门的这第三关没有内容吧?”

    度厄大师苍老的脸上浮现了一抹惊色,没想到许子圣这么快就看出佛门的打算,第三关却是没有任何斗法内容。

    “许大人智慧惊人,老衲佩服!”

    “好无耻的老秃驴,你这是输不起了!”

    许子圣没有理会度厄大师的夸赞,反而破口大骂,十分不客气在,直接称呼度厄大师为秃驴,一点面子都不给留。

    众人哗然,不理解许子圣为何如此震怒,似乎佛门的第三关有着他们不理解的玄机。

    “没有内容是什么意思?”

    临安公主头脑简单,虽然总是不服气怀庆长公主,屡屡挑衅,但是对长公主的智慧还是敬佩的,不解的转头问道。

    “没有内容,那就是不是意味着,不管许七安如何应对,佛门都可以不回应,或不认同,将他困在秘境中,直到他认输为止。

    怀庆长公主脸色微变,神色清冷,樱唇轻启,清冽的声音宛如玉石碰撞,悦耳且有质感。

    众人闻言,尽皆色变,纷纷怒视着佛门使团,这是耍无赖吗,再困难的关卡,只要有题目,总归是能攻克的。最难缠,最无解的是这种没有内容的斗法,操作空间很大,不管是武斗还是文斗,佛门都可以一票否决,佛门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这不是耍无赖吗,既然要斗法,那便摆开阵势,文斗武斗你们佛门尽管说。这算什么?”

    “耍赖赢的斗法,恐怕胜之不武吧!”

    文武大臣都怒了,纷纷对着佛门大骂,甚至有脾气暴躁的武将直接掀翻了面前的案桌,一副按捺不住,就要出手的样子。

    大奉文斗武斗都不怕,京都城高手如云,双方见招拆招,各凭本事,但这第三关简直是无解,许七安不行,就算是换别人上,也不能行!

    外面围观的江湖人士和百姓也怒了,纷纷指责佛门,破口大骂,无比难听,不堪入耳,涉及到了度厄大师的十八辈祖宗的恩爱情仇,内容堪比一部伦理禁忌小说。

    京都城百姓见佛门如此无赖,设套坑许七安,勃然大怒,开始推搡禁军,一副要冲进来揍光头们的姿态。

    “阿弥陀佛,无题亦是题,人生变幻无常,莫非时刻都有题等待诸位?”

    度厄罗汉祥和的声音传遍全场,似乎带着抚慰人心的力量,让外头的群众不自觉的安静下来,并认为他说的有理,这是佛门七品,法师境的能力。

    京都百姓和周围的文武百官似乎被这股力量安抚了心中的怒火,微微颔首,觉得度厄大师所说的也有道理。

    许子圣眉头一皱,眼中闪过几分怒气,该死的老和尚居然敢用佛音蛊惑人心,就要再次出手教训一下这位佛门二品罗汉。

    “无耻!”

    突然,一道怒喝声响起,众人循声看去,发现竟是个面生的俊美书生,他施施然的走下凉棚,来到广场,冷笑的望着一众和尚,大声骂道。

    “难怪你们和尚都是光头,原来是把脑袋上的头发藏进了心里,外表风光霁月,内心藏污纳垢,可耻!”

    净尘和尚闻言皱了皱眉,就要反驳两句。

    “这位施主。”

    “谁是你们施主,许某一个铜板都不会施舍给你们,逢人就叫施主,可耻!”

    “你!”

    “你什么你!好一个佛法高僧的大师,你也是佛陀出家前斩出的执念么。”

    “佛陀出家前斩出的执念?!”净尘和尚一愣,接着大怒,反应过来了,许新年这是在骂他也不讲人话!

    “施主身为读书人,张口闭嘴只会骂人,这就是大奉的读书人?”

    “我从来不骂人,我骂的都不是人。”

    佛门众人皆露出怒色,瞪着许新年。

    许新年浑然不惧,狠狠瞪了回去,继续骂道。

    “怎么滴,不服气?你们佛门远道而来,提出斗法,大奉是礼仪之邦,仅派一个银锣出面,已经给足了尔等脸面。哪知尔等脸皮竟比京都城墙还厚,难怪二十年前山海关战役能打赢,确实多为依仗诸位,南北蛮族联军十年都攻不破大师们的脸皮。偏偏诸位大师还没有自觉,不自觉的东西,照了镜子也没用。”

    “岂有此理!”

    净尘和尚霍然起身,僧袍鼓舞,他怒目圆瞪,仿佛盛怒的金刚,气势骇人。

    许新年怡然不惧,嗤笑一声,对着净尘和尚就是啐了一口。

    “我呸!好一个四大皆空的大师,空你娘个什么东西!”

    净尘和尚表情突然僵住,脸色发白,不知如何反驳。

    度厄大师诵念佛号,看向了净尘和尚,开口说道。

    “净尘,你心乱了。”

    净尘和尚脸色发白,无力的跌坐,双手合十,颤声道。

    “弟子着相了。”

    许新年见此,这才志得意满的转身而回,头颅高高扬着,如同一只骄傲的大公鸡,不愧是云鹿书院吵架没输过的学子,口才无双。

    许子圣目光中带着欣赏之色,注视着许新年,果然好口才,是个合格的喷子,战斗力惊人,可以将佛门秃驴都骂的哑口无言,不枉他威胁了礼部尚书,将其安排在了他的兵部之中,日后应该重点培养!

    “真爽!”

    许新年坐在椅子上,内心得到巨大满足,果然世上没有比骂人更爽的事了。

    小插曲结束,斗法还在继续,场外众人心中依旧沉重。

    菩提树下,许七安与老僧坐而论道,他一边嗯嗯啊啊的点头,一边附和道。

    “大师所言极是,令人茅塞顿开!”

    许七安心里却在寻思破局之道,佛门太过阴险,这一关没有题目,意味着解释权都归佛门所有,简直就是霸王条款,根本不给人赢得机会。

    许七安深思熟虑后,得出了两个破局的思路:一是以理服人,二是以理服人。

    第一个理是物理,只可惜,许七安实力不足,打不过这个一品菩萨斩出的执念,只能从心。

    第二个理是道理,需要搞清楚文印菩萨为何会斩出这道执念,从佛法道理上击败对方,既可以闯过第三关了。

    “大师,您说自身是文印菩萨斩出的执念,是何执念?”

    “佛的至高境界!”

    老僧神色肃穆,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神圣无比。

    佛的至高境界,一上来就是这么高深的问题,让许七安直挠头,但是为了破局,不得不继续询问下去。

    “佛的至高境界是什么?”

    “我不知道,而文印觉得是佛陀。于是他斩出了我,从此一颗琉璃佛心,再无凡垢,证道菩萨。”

    老僧第一次多了几分神色变化,复杂无比,沉默了片刻,这才开口回答道。

    许七安许皱眉,他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佛门体系中,二品罗汉,一品菩萨,再往上就是超越品级的佛陀,并没有其他佛的存在,灵机一动,出声问道。

    “为什么佛的至高境界是佛陀,为什么没有其他佛?”

    “佛门有罗汉果位,菩萨果位,唯有佛陀得证至高无上果位。因此佛陀便是佛门的至高境界,是独一无二的存在,佛便是佛陀,独一无二,唯我独尊!”

    “罗汉和菩萨,未必就不能得至高果位。”

    许七安想起了前世的佛教教义,和这方世界的佛门教义不同,心中隐隐有了灵感,连忙说道。

    “施主你怕是不懂得佛门修行之道,你可知菩萨为何是菩萨,罗汉为何是罗汉?”

    老僧摇摇头,不认同许七安的观点,慢悠悠的反问道。

    许七安确实对这个世界的佛门不太了解,闻言连忙说道。

    “还请大师解惑!”

    “佛门四品为苦行僧,此境界者,当立下宏愿。宏愿与果位息息相关,立大宏愿者,得菩萨果位。立小宏愿者,得罗汉果位,而罗汉果位,亦分三等,分别是杀贼,不还,阿罗汉。果位一旦凝聚,便不可更改,不可进阶。”

    世间只有一尊佛,这不就是前世的小乘佛法吗,许七安脑中灵光一闪,瞬间就想到了破局的办法,神色瞬间就变了,气势全开,趾高气昂,统统闪开,我要人前显圣了,看我怎么把这群佛门和尚忽悠瘸了。

    许七安缓缓起身,直勾勾的盯着老僧,嘴角微微挑起,继而扩大,从微笑到大笑,从大笑到狂笑,他笑的前俯后仰,笑的猖狂肆意!

    “哈哈哈!”

    “施主在笑什么?”

    菩提树下,老僧面露疑惑,不解的看向了许七安,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发疯了。

    许七安捂着肚子,艰难的止住笑容,脸色倨傲嚣张,用鼻孔看着老僧,狂傲的说道。

    “我笑佛门狭隘,佛陀虚伪!”

    狂妄!老僧面露怒色,菩提树无风自动。场外,自始至终都没有情绪的度厄罗汉,脸色也是一沉,佛门众僧更是怒火中烧,眼中闪烁着愤怒。

    “大师,你不是不知道佛门至高境界是什么吗?那让我来告诉你!”

    许七安的一句话就让老僧平息了怒火,老僧眼睛射出金光,目光死死盯着许七安。

    “我以为佛法高深,以为罗汉菩萨个个都是心怀慈悲之人,如今才知道,不过是自私自利之人,佛门原来修的是小乘佛法。”

    “小乘佛法?!”

    这是一个佛门诸僧从未听说过的陌生词语,一时间呆愣原地,心中产生了好奇,既有小乘佛法,是不是也有大乘佛法?

    “大师,您是哪里来的高僧?”

    “西域!”

    “佛门僧人为何修行?”

    “得证果位,超脱苦海。”

    “这就是小乘佛法,修行只为自身,得果位亦是如此,渡己不渡人。”

    老僧一愣,他沉思了许久,脸上隐隐浮现明悟之色,出声问道。

    “施主说,此为小乘佛法,那何为大乘佛法?”

    “你不是西域的高僧,而是九州的高僧,是天下的高僧。出家人修行,也不是为自身脱离苦海,而是要普渡众生脱离苦海。

    “四百年前,为何儒家要灭佛?灭的不是佛,而是佛门,是小乘佛法。”

    “小乘佛法终究局限于一宗一派,只有大乘佛法,才能普度众生,那么何为大乘佛法?”

    老僧呼吸变的急促,再也不是无欲无求的状态,声音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何为大乘佛法?”

    场外,佛门众僧死死盯着许七安,呼吸变的急促。

    “为何佛只有一位?天下众生皆是佛,三世十方有无量佛,这才是大乘佛法。凭什么世间只有一尊佛?!””

    “众生皆佛!”

    “见性即佛”

    老僧若有所悟,;脸上带着大彻大悟的微笑,浑身佛韵流转,浑然天成。

    “多谢施主解惑,贫僧已经大彻大悟。”

    “这老和尚居然真的顿悟了,我不过是瞎几把胡扯,没想到居然还让人大彻大悟,真不愧是我,天不生我许宁宴,九州万古如长夜!”

    许七安恬不知耻的夸赞自己,心中知道这次稳了,第三关应该是可以闯过了。

    “当年文印还是四品苦行僧时,曾有过疑惑,为何他不能成佛?这个执念藏在心中,历经无数岁月,直到寿元将尽,他才大彻大悟,世间只有一位佛,那边是佛陀,于是他斩出了我,得证菩萨果位。我在这秘境中枯坐多年,始终想不通如何才能成佛,更想不通为什么我不能成佛。”

第四十七章 天魔妙境,笑得好阴险!

    “如今我却是明白了,佛与品级无关。我即是佛,佛即是我,阿弥陀佛!”

    “多谢施主点化!”

    秘境中忽有风来,老僧化作青烟散去,不知去了何处,菩提树摇曳,竟结出了一颗颗绿油油的菩提果,沉甸甸的挂在枝头,果实散发晶莹绿光,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天空之中,忽然有一道惊雷劈过,若有若无的梵音响起,度厄大师浑身金光闪烁,与天地异象遥相呼应,这是陷入了顿悟之中。

    外界凉棚之中,许子圣神色玩味,看向了若有所悟的度厄大师,嘴角带着几分冷笑,暗暗思忖。

    “许七安将见性成佛,众生皆佛的大乘佛法搬了出来,度厄如果没有领悟也就罢了,如若是有所领悟,势必会将大乘佛法理念传回西域,必将引起佛法之争,造成佛门分裂,这对大奉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雷声过后,佛光收敛,度厄大师缓缓睁开了眼睛,双眸中迸射出智慧的光,又转瞬消散。他起身而立,双手合十,朗声道。

    “圣人曰,学无长幼,达者为先,此乃至理!许施主虽非我佛门中人,却拥有大佛根,令贫僧茅塞顿开,念头升华。这恰恰验证了人人皆有佛性,照见自我,人人皆可成佛的道理。多谢许施主点拨,让贫僧明悟大乘佛法,许施主当为吾师。”

    “这第三关,是你胜了!”

    许七安志得意满,拾级而上,沿途再没有遇到关卡,一直走到台阶尽头,踏入山顶寺庙外的小广场。

    这是一座独栋寺庙,一字型的屋脊,飞翘的檐角,没有偏厅,没有厢房,就一个主殿。

    “寺庙里应该是最后一关,我记得度厄罗汉说过,进了寺庙,如果依旧不肯皈依佛门,那就算佛门输了!”

    瞬间,许七安脑海开始浮现回忆起他和教坊司花魁们交流过的一百零八种招式,历历在目,以此来污浊内心,整个人染上皇室专属的颜色,确认自己成为了一个老色批,许七安这才满意的点头,推开寺庙的门,进入殿内。

    “进了此庙,便是石头,也能点化,皈依佛门。”

    度厄大师见此,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双手合十,朗声说道。

    殿内,一尊六丈金身盘坐,头顶几乎触到殿顶。这尊佛像,双耳肥厚下垂,面如金盘,半眯着眼,似带慈悲微笑,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直达心灵的威严,让人观之,便忍不住双手合十行礼。

    “寺庙中共有两尊法相,这尊便是金刚法相,许施主,金刚经的奥秘就在金身之中,你若能参悟,便可修成佛门金刚不坏之身。”

    许七安顿时眼神火热,他一直很眼馋佛门的金刚神通,若是能修成这门护体神功,他在六品武者境,堪称无敌。

    许七安盯着佛像观察了一刻钟,眨都没眨,眼睛快酸了,屁都没有领悟到,果然不愧是没有佛根的粗鄙武夫。

    许七安揉了揉眼睛,准备放弃参悟金刚经的打算。突然,腹内一股暖流涌来,从丹田起始,走过中丹田,进入上丹田,眉心猛地一震,像是戳破了一层窗户纸,眼前的佛像有了变化。佛像依旧盘坐不动,但周身佛韵流转,一股玄而又玄的禅意,却展现在了许七安眼前。

    许七安此时竟然看懂了禅意,看懂了法相中蕴含的佛韵,真是神殊和尚出手帮了许七安一把,助他领悟金刚经。

    许七安大喜,不自觉的改变坐姿,双手合十,眼睛半眯,与佛像一模一样。这个过程维持了许久,突然他的眉心一点金光诞生,接着迅速蔓延,宛如无形的笔在他身上勾勒,几个呼吸间,就变得浑身金灿灿的,俨然化为了一尊金身法相。

    “金刚不坏,他竟然真的修练成了佛门金刚不坏之身,这怎么可能?”

    度厄大师一脸的不敢置信,他本想以此引诱许七安皈依佛门,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金刚经居然被许七安修炼成功了。

    “不过,这也正常,他能提出大乘佛法的理念,具有佛根,正说明他与佛门有缘,更应该将其度入佛门!”

    想到这点,度厄大师反而十分高兴,略带笑意的声音传入众人的耳中,说道。

    “这一关,叫修罗问心。”

    一道道目光从佛山秘境移开,看向了度厄大师,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乃我佛门的一个典故!”

    相传,佛陀在西域开宗立派之时,西域被一群名为修罗的蛮族占据,修罗族凶残好斗,茹毛饮血,为了争夺地盘,肆意残杀佛门僧人。

    佛陀知道后,亲自来到修罗族地盘,打坐三天三夜,任打任杀,绝不还手。残忍的修罗族立刻刀枪相加,只见一刀下去,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但血肉里传来了铿锵之声,两刀下去,皮开肉绽,血肉里亮起了金光。

    三千六百刀之后,佛陀褪去了血肉凡胎,现出金身法相,修罗族们在三天三夜的劈砍中,明悟了自身,大彻大悟,从此放下杀心,皈依佛门。

    围观的市井百姓听的津津有味,但王首辅等权臣,以及世袭的贵族们,却脸色大变。

    寺庙里当然不会有佛陀,但这一关既然命名为修罗问心,那效果必然是与佛陀度化修罗族是一样的,连凶残成性,茹毛饮血的修罗族都能度化,许七安能坚持住吗?

    山顶寺庙中,那位眯眼的金刚法相,忽然睁开了眼睛,刹那间,佛法的威严如山崩,如海啸,裹挟着沛莫能御的力量,吞没了许七安。

    许七安看见的佛光,无边无际的佛光,这佛光并不能让人感觉祥和,反而给人霸道无理的感觉,在瞬间压垮了他的意志,强行改变了他的内心。

    “人生八苦没有意义,加入佛门,才是唯一的归宿!”

    “我是大乘佛法的开创者,佛门更适合发展,无需犹豫,难不成我真的只甘心做一个粗鄙的武夫吗?”

    一个个念头闪过,诉说着佛门的种种好处,许七安不知为何从内心觉得认同。本来人的思想就是会变的,只是需要漫长的时间,循序渐进的变化,但此时此刻,许七安在短短一瞬间,就被改变了本心。

    开始向往佛门,向往佛法,连教坊司的花魁们都感觉不香了。在众目睽睽中,许七安站了起来,缓缓抽出黑金长刀,另一只手,按在了貂帽上,将其摘下,他的光秃秃的脑袋就暴露在了众人的眼中。

    “贫僧来访大奉,实在是生平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度厄罗汉含笑的声音响起,仅听声音就能体会他此刻畅快淋漓的心情。

    “一朝顿悟大乘佛法,更得一位天生慧根的佛子,阿弥陀佛,天佑佛门!”

    观星楼,八卦台中,元景帝猛的回身,指着秘境中的许七安,急切说道。

    “监正,朕不允许许七安遁入空门,成为佛家弟子。

    “不管用什么办法,你一定要阻止。”

    监正笑了笑,他早就知道元景帝对许七安有些厌恶,说道。

    “陛下乃九五之尊,区区一个银锣,不必在乎。”

    “不行!”

    元景帝一口否决,一脸的气恼,很是坚决的说道。

    “许七安是个人才,怎可让佛门度了去,一定要阻止,哪怕输了天机盘。”

    监正颔首,元景帝也意识到许七安的重要性了,握住了手中的酒杯,酒水映照出了日月山河,黎民百姓。

    “陛下还请放心!”

    监正苍老的手掌,青筋凸起,似乎在蓄力。金刚经已经到手,他的目的达到了,至于修罗问心这一关,必须有外力才能阻止,单凭许七安自己,恐怕无法抵住佛法度化。

    但这时,监正忽然停下来,十分愕然的看向了佛山秘境之中的许七安。

    “皈依佛门,才能脱离苦海,长生不朽,度化他人,何不跪下皈依!”

    许七安心中回荡着浩大的佛音,一道佛音在山顶浮现,旋转不休,向着许七安压下,一股沉重的力道落在了许七安的肩膀上,让他的双腿渐渐弯曲,就要跪倒在地。

    突然,许七安脑海中一尊三头六臂的凶神浮现,脚踏混沌,煞气汇聚,眼眸如同墨染,漆黑一片,如同最深沉的无间地狱,手中握着一柄天魔如意刀,七情六欲缠绕其上,似乎是感受到了佛法的压迫,刀身微微颤动,发出了一声声刀鸣之音。

    此声一出,许七安心中杂念丛生,红尘种种浮现心头,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往日的一幕幕再次记起,其中最让许七安激动的就是和花魁们交流一百零八种姿势,无比畅快,纵情自我,声色犬马,让人沉迷。

    这尊凶神如同传说中的魔王波旬一般,猛地散开,无形无质,演化万千,开辟出了一方魔土,天魔妙境,无数众生出现,在此寻欢作乐,极情极性,经历人间种种乐趣,让人无比沉迷,不可自拔。

    许七安本就是个六根不净之人,哪里能够抵挡得住这等诱惑,迈入其中,放荡形骸,纵情自我,彻底沉沦在魔土之中,什么佛法精妙,佛门威严,全都被他抛在了脑后,哪里还记得皈依,普度众生。外界凉棚之中,许子圣眼睛微微眯起,嘴角带着阴险的笑容,佛门可以将人度化皈依,天魔也不遑多让,更能勾动人心底的欲望,沉沦声色之中,与佛门相生相克,正好可以帮助许七安抵挡佛门度化。

    许铃音坐在许子圣的腿上,手里还握着一块糕点,休息了一会,她好像消化了一些,肚子空出了一点位置,不能浪费了,正乐滋滋的啃着,突然抬头看见了许子圣嘴角的坏笑,天真无邪的说道。

    “哥哥,伱笑得好阴险,和大哥坑人时一样!”

    许子圣闻言,嘴角微微抽搐,童言无忌,最是敏锐,居然察觉到了他暗中使坏。

    “小孩子不要胡说,哥哥我笑的多灿烂明朗,和阴险一点都不搭边!”

    魏渊本来十分紧张,全神贯注的盯着许七安,见他渐渐直起了膝盖,心中松了一口气,突然听到此言,不由转头看向了许子圣,目光古怪的说道。

    “你笑得的确很阴险,这丫头说的没错!”

    魏渊沉静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波澜,目光看看许七安,再看看许子圣,心中一动,若有所思,话风一边,居然对许子圣夸赞道。

    “笑得好,笑得妙!”

    显然这位睿智多谋的青衣宦官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许七安能够渐渐抵挡住佛门度化,必然与眼前这位脱不了关系,定是他暗中出手了。

    “我许七安与佛无缘,不愿皈依!”

    突然许七安睁开了眼眸,两道精光闪耀,斩钉截铁的喊道。

    随着话音一落,锵的一声,腰间佩刀出鞘,右手挥出凝聚了全部力量的一刀,乌光闪耀,直冲云霄,斩在了那道金光灿灿的佛印之上。

    轰!佛印破碎,乌光身消散,许七安昂首挺胸,气势惊人,他闯过了此关,成功赢得了斗法。

    外界,度厄大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许七安,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有人可以抵挡得住佛门度化,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

    文武权贵,皇室宗亲,江湖人士,京都百姓,瞬间就沸腾了,欢呼雀跃,声浪阵阵,几乎将天都掀翻了,狂呼不已,无比喧哗。

    许铃音听到这巨大的声音,不由抬头看了看,好奇的对许子圣问道。

    “哥哥,他们怎么了?”

    “你大哥赢了,所以他们只是在高兴!”

    “哦,大哥赢了,那我也高兴!”

    许铃音这话说的毫无感情,眼睛只是盯着自己的糕点,都懒得抬头看一眼许七安,狠狠咬了一口,这才说道。

    “既然都这么高兴了,我一定要再多吃一点!”

    小丫头点点头,眼睛微微眯起,笑成了月牙,透着满足,这话说的倒是充满了喜悦高兴,显然许七安在他心中地位,远不及吃东西重要。

    许子圣好笑的看着怀中的小丫头,担心她吃撑了,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放在了她的小肚子上,浩然正气隐隐涌动,帮她揉了两下,助她消化掉肚子里的食物。

    小丫头突然感觉自己不撑了,惊奇的抬头看向了许子圣,高兴的说道。

    “哥哥,你能教教我吗?我就可以一直吃了!”

    许子圣无语,微微摇头,让小丫头无比的失落,感觉许多的美食离自己而去,恶狠狠的将手中的糕点吞入口中。

    “哈哈哈!”

    元景帝仰天长啸,双手负于背后,站在观星楼上,听着欢欣鼓舞声,心中高兴,这是大奉的胜利,也是他的胜利。

    “好一个与佛无缘,不愿皈依!”

    “啊啊啊!”

    临安公主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激动的跺脚,死死的抓住了怀庆长公主的袖子,大声呼喊道。

    “赢了,怀庆,狗奴才赢了,他是我的人,是我的人。”

    怀庆长公主闻言,翻了一个白眼,许七安一开始是她的人,临安公主见此非要抢夺,许七安倒是奸猾,一人事二主,怀庆长公主倒也理解许七安的难处,不与他计较罢了。

    怀庆长公主也是颇为欣赏,许七安不论是诗才,还是查案,都算得上是天纵之才,有让人动心的魅力。

    “只是这京都城第一天才,永远都不可能是许七安,而是他!”

    怀庆长公主眸光清冷,微微一转,看向了那位抱着小丫头的身影,白衣如雪,一尘不染,儒雅清俊,好似谪仙。

    “兵部尚书,永安侯,他已经不是我可拉拢的了!”

    怀庆长公主本来还想拉拢许子圣,让他为自己效力,只是许子圣成长速度太快了,先是成为了二品大儒,后又担任了兵部尚书,最近更是被封为了永安侯,成为朝堂之上的大佬,位高权重,岂是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女可以争取的。

    翰林院,归属内阁,负责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

    朝中最清贵的三个职位,都察院的御史,六科给事中,翰林院。

    若论地位,翰林院排在首位,因为翰林院还有一个称呼,储相培育基地。

    大奉历任首辅,都是从翰林院出来了,换而言之,只有翰林院里的清贵,才能入内阁,成为大学士,甚至官拜首辅,唯一的例外,就是勋贵或亲王可以直接越过翰林院,入内阁执掌相权。

    当年许子圣没有进入翰林院,一方面是受到了文官集团的排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出身勋贵集团,即使不入翰林院,也可以入内阁执掌相权。

    不过,文官就做不到了,文官想入内阁,必须进翰林院,而翰林院,只有一甲和二甲进士能进。这也是当初许子圣要求礼部尚书让许新年在翰林院待两天,再安排到兵部的原因,不能绝了人家的前途。

    此时此刻,元景帝寝宫里当值的宦官,正站在翰林院的大厅里呵斥清贵们。

    “这场斗法的胜利,是陛下用人唯贤,是朝廷培养许银锣有功!瞧瞧你们写的是什么,撰史都不会。”

    宦官把书往地上一掷,严厉的呵斥道。

    “重写!”

    在场清贵们脸色一变,他们编撰史书可不是为了谄媚当权者,有着自己的坚持原则。

    “人是监正选的,斗法是许银锣出力,这与陛下何干?”

    “几位能进翰林院,是陛下的恩赐,若是惹陛下不开心,这大好的前途怕是要没了。”

    一位年轻的编修抓起砚台就砸了过去,墨汁染黑了宦官身的衣服,打的宦官闷声一声,连连后退。

    “你敢打咱家?”

    “打的就是你,给本官滚出去,翰林院不是你这阉狗能撒野的地方。”

    “滚出去。”

    其他清贵抓身边能抓的东西,一股脑儿砸过来,宦官狼狈逃窜,离开翰林院。

第四十八章 欲进内阁,交易条件

    皇宫,服食丹药,打坐吐纳的元景帝听见了细微的脚步声,他并没有睁开眼睛,开口淡淡的问道。

    “何事?”

    老太监躬着腰背,头颅低垂,声音极轻,似乎不敢惊扰元景帝修行,禀报道。

    “去翰林院传话的奴才回禀,说那群书呆子不肯改文,还把他打了一顿。”

    “这群狗东西!”

    元景帝睁开了双眼,闪过一道厉芒,脸色不愉,眉头微皱,轻声咒骂了一句,显然是对翰林院的这群清贵们十分厌恶。

    论权术,元景帝炉火纯青,修道二十年,依旧牢牢的掌控着朝堂,但对付这些油盐不进的清贵,暴力打压却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手段,也是唯一的手段。

    如果要跟这些清贵们玩权术打机锋,他们只会捂着耳朵说,嚷嚷着。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不通情理,刚正强硬,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让人讨厌,却又无可奈何。

    “罢了,慢慢磨吧。”

    元景帝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道。毕竟他只是想蹭一蹭,在青史上留下一笔,还不至于为此大动干戈,那样对他名声影响太大。

    永安侯府,嗡嗡的声响不断传出,许子圣周身肌肉颤动,强大的气血涌动,肤色涨红,毛孔紧闭,天地间的元气从天门进入,他整个人如同一个黑洞,吞吐着磅礴的天地元气,一股强大意弥漫在房间之内,这股意充满刚正不阿的气息,此乃浩然之意。

    整个房间内还充斥着海量的浩然正气,将这股意团团包裹,压制在房间之内,空气都变得无比粘稠,如同水流,让人感到窒息。

    许子圣双眸紧闭,口鼻呼吸之间,有着两道清气吞吐,如同龙蛇,灵动无比,循环往复,突然虚空一震,庞大的气血涌出,和浩然正气融合,然后猛地收缩回去,钻入了许子圣的体内。

    许子圣缓缓睁开了眼眸,黑暗的房间内,如同亮起了两盏明灯,虚室生白,灿灿如华,这是精气神无比充沛的象征,可以做到视夜如昼,他缓缓吐出了一口白气,白气犹如一道利箭,划破虚空,射在了地板之上,留下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孔洞,足可见其威力惊人,简直恐怖,穿金裂石不在话下。

    “终于迈入了二品武夫巅峰之境!”

    许子圣并没有露出了突破的喜悦,眉头微皱,他仔细感知自己的状态,心中隐隐有些明悟,自己如今已经卡在了亚圣圆满之境,只差一线就可踏入超品儒圣之境,不是他的境界不够,也不是他的智慧不深,更不是的感悟不足,限制他突破的是气运,他如今只是兵部尚书,这份气运不足以然他在儒道之上更进一步,需要更多的大奉气运。

    “如此看来,我在还有进入内阁,成为当朝大学士,才能获得更多的气运,看来需要进宫一趟了,不知道我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让元景帝同意我进入内阁!”

    许子圣叹了一口气,即使元景帝狮子大张口,他也要进入内阁,大不了等自己进入超频儒圣之境后,翻脸不认识人就是了。

    翌日,皇宫御书房,六部大臣,内阁首辅等人齐聚于此,元景帝坐在案桌之后,面色沉静,威严无比,眸子里透着几分精芒,静静的听着诸位大臣汇报一些政务。

    元景帝耗费了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将所有的事情定下来,脸上也露出了几分不耐烦,挥了挥手,对诸位大臣说道。

    “今日就到这吧,朕有些累了,需要休息!”

    王文贞作为内阁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群臣之首,带头躬身行礼,向外走去。仅次于他的是青衣宦官魏渊,第三位本该是许子圣,之后才轮得到几位内阁成员。

    许子圣虽然未曾进入内阁,但是他背后有着武勋集团,自身又是儒道第一人,地位尊贵,权势滔天,远胜于内阁大学士,在大奉王朝的文武百官中排第三,这还是许子圣未曾暴露真正实力的情况下。

    本该走在第三位的许子圣站在原地不动,引起了王文贞和魏渊的注意,两人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许子圣,目光中满是疑惑和好奇,但是看他不为所动的样子,也没有说什么,再次迈步离开。

    元景帝本想前往灵宝观寻找国师洛玉衡,见到这一幕,眉头微皱,也没有起身,只是静静的等待所有大臣都离开御书房,这才开口,沉声问道。

    “许爱卿,你可是还有事情?”

    元景帝心中也是无比好奇,许子圣从未主动找过他,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陛下,我要进入内阁!”

    许子圣神色平静,声音更是没有一点波动,不像是在毛遂自荐,更像是在向元景帝宣布这件事情。

    元景帝闻言眉头一皱,眸子里闪过一丝沉思,深邃而又凝重,他不知许子圣突然提出这个要求,是要做什么,而且他将自己当成什么了,居然如此无礼。

    “内阁之事,朕自有定论,无需许爱卿操心了!”

    元景帝不喜欢许子圣,也不愿他进入内阁之中,如今的许子圣就已经锋芒太盛了,时不时的就要怼他两句,让他极为难受,如果让许子圣进入了内阁,岂不是要变本加厉,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陛下,我必须要进入内阁,如果你有什么条件,还请直言!”

    许子圣眉头微皱,他就知道进入内阁的事情没有那么容易,他平日里没少得罪元景帝,如今开口,遭到拒绝实在是太正常了,他也不指望元景帝突然糊涂了,准许自己进入内阁,已经做好了付出巨大代价的准备。

    元景帝看着神色坚定的许子圣,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许子圣不是热衷于权势的人,更注重儒道修行,今日为何如此坚持,难不成他要突破了,所以急需气运,才会如此坚定急迫。

    “一品亚圣吗?”

    元景帝心中震惊,眼眸中的瞳孔紧紧收缩,如今大奉只有一位一品术士,就是司天监监正,实力弱于佛门,如果能够再增加一位一品亚圣,形势就会不一样,大奉的实力也将有着巨大的提升。

    “只是此事有利有弊,许子圣的儒道精髓乃是民贵君轻,是把双刃剑,他如果踏入了一品亚圣之境,锋芒只怕是会更锐利!”

    元景帝思索了半天,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那日御花园的场景,老太监的话回荡在心中。

    “如果非要用这把刀,就给它套上一个刀鞘,收敛锋芒!”

    元景帝缓缓吐出了一口气,心中轻松了许多,再次抬头看向了许子圣,眸子里闪烁着精光,神色肃穆,十分严肃的说道。

    “你娶怀庆吧!”

    许子圣闻言一愣,不解的看向了元景帝,不明白元景帝说的事情和自己进入内阁有何关系。

    “陛下此言何意?”

    元景帝脸上露出了笃定的神色,智计在握,十分冷静的分析道。

    “你还年轻,本不该如此急着进入内阁,所以朕有一个猜测!”

    元景帝眼眸紧紧盯着神色微动的许子圣,心中多了几分把握,继续说道。

    “你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儒道天才,不过弱冠之龄,就已经踏入了二品大儒之境,即使是当年的儒圣也不及你资质惊人,所以朕猜测你必定是要突破一品亚圣之境了,需要大量的朝廷气运!”

    “你不是一个热衷权势之人,想要进入内阁,必定是要借助朝廷气运迈入一品亚圣之境!”

    许子圣脸上露出几分动容之色,元景帝不论是否贤明,这份智慧城府确实十分惊人,居然猜到了他需要朝廷气运,突破修为,虽然猜错了他的修为境界,但是这也不怪他,毕竟许子圣什么时候都喜欢留一手,并没有对外透露过自己的境界。

    “陛下果然厉害,没错我是需要朝廷气运,如今我面临突破,气运不足,需要进入内阁,获得更多的气运,支撑我在儒道上更进一步!”

    许子圣没有说谎,只是隐瞒了一些自己的实力,这怨不得他,毕竟也从未有人问过他修为境界。

    元景帝虽然早有猜测,还是忍不住心中震惊,倒吸一口凉气,二十岁多岁的亚圣,这份资质空前绝后,太过惊人了。

    元景帝平复了一下心中的惊讶,目光灼灼,他此时才发现许子圣的巨大的价值,这份价值可以让他抛弃心中对许子圣的厌恶,再次强调道。

    “只要你答应娶怀庆,我就同意你进入内阁,成为当朝大学士,获得更多的朝廷气运,让你突破儒道境界!”

    “这就是陛下的条件吗?”

    许子圣暗暗松了一口气,相比于他之前的猜测,元景帝提出的建议他不难接受,毕竟怀庆长公主是个十足的大美人,才华横溢,在诸位皇子皇女中,独占鳌头,精明强干,不弱须眉男儿。

    “对,这就是朕的条件,你如果娶了怀庆,就是朕的好女婿,我们就是一家人,朕自然会帮你!”

    怀庆长公主就是元景帝为许子圣准备的刀鞘,只有让许子圣成为他的女婿,他才放心许子圣突破一品亚圣,将他拴在自己的战船上,成为自己人,不用担心他锋芒太盛,伤人伤己。

    许子圣眉头微皱,凝神思索了片刻,颔首点头,同意了元景帝的条件。

    “陛下,此事就依你!”

    “君子一言!”

    元景帝脸上露出几分喜色,许子圣同意了,他本来还担心无法掌控着这把锋芒毕露的宝刀,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终于为他套上了刀鞘。

    “驷马难追!”

    “明日召开大朝会,朕会宣布你和怀庆的婚事,并召你进入内阁,成为当朝大学士!”

    “陛下,臣告退!”

    事情已经谈完了,许子圣没有多停留,他和元景帝之间相看两生厌,哪怕将要成为翁婿关系,也不会改变这一点。

    凤栖宫,怀庆长公主带着两名贴身宫女,穿过大院,进入清清冷冷的宫殿。她跨过门槛,进入内厅,发现厅内与院子一样冷清,宫女和嬷嬷的数量维持在最低限度。皇后向来有着贤名,节俭简朴,不喜奢靡。

    素雅简单的内厅,穿着便衣的皇后坐在桌边,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怀庆长公主。

    皇后和怀庆长公主性格很像,平日里都是神色清清冷冷,对谁都不热情,和很少像现在这样露出笑容。

    “见过母后。”

    怀庆长公主恭敬行礼,星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不明白今日皇后为何会如此高兴,似乎是遇到喜事,毕竟自从上次福妃案,国舅被赐死之后,皇后每天都闷闷不乐。

    皇后是个极美的人儿,即使韶华不再,但时间似乎不忍摧毁她的美貌,倾国倾城的容颜没有任何痕迹,反而多了岁月的沉淀。

    “陛下刚来找过我。”

    皇后看着眼前的女儿,容姿绝美,智慧精明,博学多才,只是性情清冷,性格强势,不是容易服软的人。

    “父皇来过?”

    怀庆长公主有些诧异,自从元景帝修道以来,就不沾女色,很少回来后宫妃嫔宫殿之中,使得无数美人独守空房,连争宠都不需要了。

    皇后微微颔首,语气透着几分喜意,说道。

    “怀庆你也到了婚嫁的年纪,陛下是为你婚事而来。”

    怀庆长公主脸色猛的一变,听完皇后的话,她的第一念头是父皇为了平衡朝堂势力,打算利用自己的婚姻,拉拢重臣。

    这不是怀庆长公主的无端猜测,她深知元景帝的性情,心中只有长生和权力,一个女儿幸福不值一提,完全可以当做政治筹码,用来换取利益,平衡势力。

    皇后声音很轻,继续说道。

    “我是你的母后,你的婚姻大事,得由我来操持!”

    “你年龄也不小了,陛下之前对你的婚事并不关心,我也乐得多留你几年。而今陛下有此打算,我也责无旁贷了。”

    怀庆长公主心高气傲,怎么能容忍自己作为政治筹码,进行联姻,他脸色瞬间沉了下去,语气恭敬中透着冷意。

    “母后,儿臣不愿,就不劳你操心了,我会请求父皇收回成命的!”

    皇后绝美的容貌上,闪过一丝诧异,目光古怪的看着怀庆长公主,有些疑惑的问道。

    “你不想嫁?”

    怀庆长公主板着脸,眼眸之中闪烁着怒火,冷冷的说道。

    “我谁都不嫁。”

    皇后点点头,她倒是不强求,无所谓的说道。

    “也罢!既然你不愿意嫁,我明天就回绝了陛下,让陛下另选一位公主赐婚许子圣吧!”

    “许子圣?!”

    怀庆长公主听到这个名字,猛地呆住了,星眸瞪大,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皇后。

    “没错,陛下想要为许子圣赐婚,选择了你,我想着许子圣乃是兵部尚书,永安侯,才华惊人,容貌清俊,是个不可多得的良人,就没有反对,没想到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怀庆长公主芳心乱跳,满脸呆滞的看着皇后,大概有个几秒的石化,这次结结巴巴的说道。

    “母,母后说什么?”

    皇后瞥了一眼怀庆长公主的反应,心中暗笑,面色平静的说道。

    “陛下要为你和许子圣赐婚,你若不愿意,我替你回绝了便是!”

    话没说完,怀庆长公主脸上就浮现了一抹焦急之色,赶紧阻拦道。

    “既,既然父皇都已经决定了,君无戏言,那怀庆就算有千般不愿,也只能从了,此事有劳母后操持了。”

    皇后盯着怀庆长公主看了几眼,秀美容颜上露出少许笑容,打趣道。

    “我的女儿终于长大了,也知道害羞了!”

    “母后!”

    怀庆长公主露出几分娇羞之色,脸颊微微泛红,螓首低垂,素手十指交缠,身体微微蜷缩,女儿家的心事被自己母后瞧破了,让她感到很不自然。

    “女儿告退!”

    怀庆长公主面对皇后的打量的目光,一刻也待不下去,面不改色的行礼,带着两名贴身宫女离开凤栖宫。

    刚跨出凤栖宫大门,怀庆长公主脚一软,险些栽倒。

    “殿下!”

    幸好两位宫女眼疾手快,搀扶住怀庆长公主,连忙担忧的问道。

    “殿下哪里不舒服?奴婢去请御医。”

    左边的宫女急匆匆的跑远了,怀庆长公主软绵绵的靠在另一位宫女身上,怔怔发呆。

    “殿下,殿下你怎么了?”

    见状,宫女大急,她从未见过怀庆长公主如此模样,以为她病得很严重,吓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怀庆长公主听着胸腔里心脏怦怦的狂跳,眼前感觉阵阵发黑,嘴角微微扯动,神色有些恍惚,喃喃自语道。

    “本宫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怀庆长公主回到了自己的宫殿,这才恢复了冷静,星眸闪动,思索着这次赐婚的缘由。

    “父皇给为我和许子圣赐婚,动机怕是不纯,其中定然夹杂着政治需求!”

    “许子圣刚正不阿,屡屡冒犯天威,顶撞父皇,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人,这次父皇赐婚,定是和他都通过气,不然许子圣拒绝,会闹出一个大笑话,有损父皇的威严!”

    “许子圣应该是有所求,需要父皇的同意,所以才会同意这门婚事!”

    “政治的本质便是妥协,做人也得适当妥协。虽然我知道许子圣不是心甘情愿娶我的,但是我终究不愿放弃这个机会!”

    怀庆长公主心思缜密,对事物的看法很是清晰,只是稍稍思索,就将事情猜测的八九不离十,叹了一口气,多了几分自怜自艾。

    “只是不知是何事情,居然可以让许子圣向父皇低头退让。”

第四十九章 不是二品,不敢得罪

    翌日,元景帝再次召开了大朝会,让无数文武大臣感到疑惑,近日并无什么大事发生,按照元景帝的秉性,不应该打坐修道,炼制丹药吗,怎么会突然召开大朝会,让人一头雾水。

    文武分列,元景帝高坐龙椅之上,神色威严,肃穆庄严,俯瞰着下方的文武百官,一股高高在上的绝妙感觉涌上心头,这就是为何人人都想要当皇帝的原因了,众人之上,主宰万千百姓的命运,这种感觉让人沉迷。

    元景帝扫了一眼旁边立着的老太监,点点头,示意他可以开始了!

    老太监迈出一步,手中打开了一道圣旨,声音清朗,透彻洪亮,显然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吐字清晰,朗朗说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擢兵部尚书许子圣入内阁,担任文华殿大学士,并赐婚怀庆长公主钦此!”

    内阁共有六位大学士,其中王文贞是华盖殿大学士,为内阁首辅大臣,掌控朝堂一切事物,魏渊为武英殿大学士,另外还有谨身殿大学士,文华殿大学士,文渊阁大学士,东阁大学士。

    内阁并未满员,如今许子圣进入了内阁,担任文华殿大学士,权势地位更进一步,可以名副其实的是朝堂三大巨头之一了,实力,势力均不弱于王文贞和魏渊。

    “臣领旨!”

    许子圣迈出一步,微微躬身,算是给了元景帝一个面子,毕竟算是他便宜老丈人。

    文武百官神色变幻,一片哗然,议论纷纷,目光都注视在了许子圣的身上,二十多岁的内阁大学士,位极人臣,权势鼎盛,简直让人感到震惊。

    许子圣没有理会形色各异的注视,神色平静无比,圣旨宣读完毕后,许子圣感到一股庞大的气运从天而降,落入了他的头顶,让他体内的浩然正气蠢蠢欲动,再次向着超品儒圣的境界迈出了一小步,他已经可以清晰的感知到自己何时能够踏入儒圣境界了,心中一片澄净,终于看到了儒家至高道果了。

    灵宝观,一只橘猫轻盈的跃上围墙,扫了一眼幽静的小院,从墙头扑了下来。它翘着尾巴,穿过鹅卵石铺设的小径,来到静室门口,抬起爪子,敲了敲门。

    格子门自动敞开,洛玉衡清冷的声线传出,不客气的说道。

    “你又来我灵宝观作甚?”

    “唉!”

    橘猫叹息一声,震荡空气,传出沧桑的声音,有些焦急的说道。

    “师妹,江湖救急,我肉身快不行了。”

    “我觉得你挺喜欢现在的肉身。”

    洛玉衡一脸的揶揄,秋眸如水,动人心魄,打量着门外的那只橘猫。

    “师妹莫要信口雌黄。”

    橘猫有些生气,义正言辞,他也不想俯身在猫的身上,只是无奈之举罢了。

    “我辈人士,行事不拘小节。”

    “废话少说,你来找我什么事?”

    洛玉衡容貌绝美,一颦一笑,动人心魄,充满了魅力,让人难以把持住,美人薄怒,风情万种。

    橘猫脸上露出人性化的笑容,厚着脸皮,恬不知耻的说道。

    “想向师妹讨要两粒血胎丸。”

    洛玉衡叹息一声,声音婉转,充满了自怨自怜的意味,讥讽道。

    “我只是一个蛊惑君王修道,祸乱朝纲的红颜祸水,我的丹药都是民脂民膏。师兄不怕吃了以后,业火灼身,身死道消?”

    金莲道长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永远不要跟女人讲道理,谄媚的说道。

    “师妹此言差矣,元景帝欲修道,与伱何干?换了心术不正之人做国师,那才是真正的祸乱朝纲。师妹这是心系天下苍生,才接了国师之任,亲自盯着元景帝。不然,朝廷早乱了。”

    洛玉衡幽幽叹息,一脸哀怨,格外让人怜惜,充满了成熟的诱惑。

    “要是天下人都如师兄这般看的清,看的明,那该多好!其实你说的对,既然借了朝廷气运修行,遭口诛笔伐也是应该的!”

    “那,那血胎丸?”

    “一枚血胎丸,三十八两黄金。念在同门之情,我便为师兄抹去零头,给个六十两黄金吧。”

    “贫道要是有那么多银子,找你干嘛!!”

    金莲道长猫脸僵硬,沉吟片刻,金莲道长翻过门槛,进入静室,看着盘坐在蒲团的绝色美人,打着商量。

    “我用情报换取血胎丸,如何?”

    洛玉衡没有睁眼,五心朝上,精致的脸蛋如玉雕,红唇轻启,不屑道。

    “师兄情报虽多,可我不感兴趣。”

    橘猫碧瞳幽幽的盯着她,沉吟了片刻,说道。

    “如果是许子圣的情报呢?”

    洛玉衡立刻睁开眸子,眉头微蹙,神色间多了几分凝重之色,樱唇微动,声音悦耳婉转,勾人心弦。

    “你接触过许子圣?”

    “没错,当日我曾将想要将地书碎片交给许子圣,但是他好像是识破了我的身份,只选择了一串菩提珠,并且七十两黄金卖给了怀庆长公主,当时我就知道他们之间必定牵扯甚深,结下了姻缘!”

    洛玉衡听到此事,神色微变,果然多了几分兴趣,态度变化了几分,多了些和善,说道。

    “师兄将你的情报说出来吧,这个交易我答应了!”

    “你也知道,我当年冲击一品陆地神仙之时,遭受气运反噬,才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境地,还将地宗基业丢了!”

    洛玉衡自然知晓此事,微微颔首,神色慵懒,甚至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六年前,地宗道首金莲道人冲关失败,堕入魔道,他的魂魄一分为二,善念持着地书碎片,护着部分弟子逃离,恶念影响了绝大部分门中弟子,分裂成了天地会和地宗。

    如今黑莲道人统领道门地宗,逼得金莲道人只能东躲西藏,金莲道长为了消灭自己的恶念分身黑莲,将八块地书碎片分别赠予了八个不同的人,再加上持有地书九号碎片的金莲道长自己,这九个人就组成了天地会的核心。

    天地会成立的目的是笼络年轻一辈的高手,交换情报,守望互助,等待有朝一日众人成长起来后,携手对抗业已黑化的地宗道首黑莲。

    洛玉衡活动了一下凹凸的娇躯,身体微微后仰,露出了洁白的脖颈,说道。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说来还有什么意思!所以呢?”

    橘猫眼眸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从那毛茸茸的脸上居然可以看出神色变化,似乎是在得意,又似乎是在感叹。

    “我虽然未曾突破成功,迈入一品陆地神仙之境,但是也有所收获,你也知道天地会的八人都是气运鼎盛之人,我在望气术得了几分玄妙,可以看出曾经看不到的一些事情!”

    洛玉衡闻言,神色稍稍凝重了几分,金莲道人曾经告诉他许七安气运有异,身怀大气运,她却看不出一点端倪,对金莲道人的望气术心中也是敬佩,不由直起了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问道。

    “你到底在许子圣身上看到了什么隐秘,居然让你如此谨慎?”

    金莲道长似乎是因为长期俯身猫的缘故,沾染了一些猫的习性,习惯性的伸出了粉嫩小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掌心,缓解了一下自己内心的躁动,这才开口说道。

    “那个时候,我看出了许子圣的儒道境界,并不是外界认为的二品大儒!”

    这话一出,洛玉衡当场愣住,眉头紧皱,瞳孔收缩,眼睛却瞪大了,瞠目结舌,杂念横生,险些压制不住业火,引动了劫数。

    “呼!”

    洛玉衡长舒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体内躁动的气机,无比凝重的说道。

    “你是说”

    “没错,就是师妹你想的那样,当初许子圣就突破了一品亚圣之境,只是一直瞒着,不曾对外透露!”

    金莲道人迈起了猫步,身姿妖娆,缓缓走到了洛玉衡的对面趴下,眼眸里闪烁着异光,凝声道。

    “当年他就已经跨入了一品亚圣之境,如今却又突然要进入内阁,想要获取更多的朝廷气运,难不成他是为了日后突破超品儒圣之境做准备!”

    “元景帝还以为他是想要突破一品亚圣,看来是被他算计了,真是一个可怕的年轻人!”

    “此事看来还需要告诉元景帝一声!”

    洛玉衡脸上露出几分思索,轻声说道。

    “师妹,此事万万不可!”

    橘猫猛地站起身来,连忙阻拦了洛玉衡向元景帝告密的事情。

    “为何?”

    洛玉衡闻言不解,明媚的眼眸瞥了一眼橘猫,娇声问道。

    “儒家的一品亚圣之威,在各大修行体系中,都是独占鳌头,我们何必为了元景帝得罪这么一位天才,属实不明智!”

    金莲道人虽然未曾经见过一品亚圣的神威的,但是对儒道却知之甚深,四百年前佛门何等强横,还不是被儒家赶出了大奉,推动了灭佛行动。

    “在座的都是弟弟,都是垃圾!”

    这句话儒家兴盛之时可是时常挂在嘴边的,其他修炼体系的修行者听到了,屁都不敢放一个,还要陪着笑脸,足可见儒道强横了。

    “你说的也对,我确实没有必要得罪如此强敌!”

    洛玉衡如今处在二品渡劫的境界,需要气运才能冲击一品陆地神仙之境,关键时期,没必要招惹许子圣,也惹不起许子圣。

    一品陆地神仙,能超脱轮回外,不在五行中,能点石成金,搬山移海,逍遥天地间,青春永驻,寿元无穷。对于洛玉衡而言,冲击一品陆地神仙之境才是最重要的,不可节外生枝。

    橘猫蹲了片刻,见洛玉衡愣愣出神,忍不住咳嗽一声,提醒道。

    “不知道这个情报,值不值两粒血胎丸?”

    话音落下,便见洛玉衡袖中飞出两枚瓷瓶,瓷白剔透。橘猫张开嘴,将两枚瓷瓶吞入腹中收好,笑道。

    “多谢师妹。”

    橘猫轻盈迈开脚步,竖着尾巴,摇着猫屁股,欢快的窜进花圃,离开灵宝观。

    洛玉衡宛如一尊雕塑,盘坐了许久,突然,长而翘的睫毛颤了颤,玉美人便活了过来。她抬起胳膊,袖子滑落,白皙玲珑的玉手捻住道簪,轻轻一抽。莲花冠滚落,柔顺的青丝失去束缚,如水般倾泻而下,国色天香。

    “一品亚圣,许子圣,真是让人羡慕啊!”

    内阁,穿绯袍的王贞文伏案批阅折子,他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中途上过几次茅厕,其余时间全部投身在公务。

    内阁相当于皇帝的私人秘书,权力极大,远高于六部。朝廷大大小小的奏章,甚至百姓给皇帝提出的建议,都由通政使司汇总,司礼监呈报皇帝过目,再交到内阁。

    内阁负责草拟处理意见,再由司礼监把意见呈报皇上最后决定如何处理,最后由六部校对下发。到了元景帝这一朝,通政使司直接把奏折转交内阁,内阁草拟处理意见,最后再转交给元景帝。

    中间省略了一道流程。这是因为元景帝认为,中间多出来的流程妨碍到了他修道。恰恰是中间省略的这一道流程,猫腻最多。因为这样一来,元景帝看到的,就只是内阁让他看到的折子。

    当然,元景帝虽然不是一位好皇帝,但他是个擅用权术的皇帝,为了扼制文官权力过大,架空皇权,他想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个办法名字叫魏渊,从大格局来说,各党派与魏渊党势如水火,小格局来说,各党派之间厮杀惨烈。元景帝稳坐钓鱼台,负责维系平衡,安心修道。

    王贞文打开最后一份奏折,看完上面的内容后,他沉吟着,静坐许久。然后取出一张纸条,写下自己的建议,贴在奏折上,做完这一切,恰好黄昏散值。

    次日,元景帝打坐结束,研读经书半个时辰,服用丹药,又闭目养神了一炷香,早课这才算是结束了。

    这个时候,元景帝才会抽出点时间批阅奏折,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因为内阁已经做好票拟,他只需要批红就可以。他打开第一份折子,是新任都察院御史的奏折,内容是弹劾东阁大学士赵庭芳收受贿赂,向云鹿书院学子许新年泄题。

    折子里还举证说,乡试时,许新年诗词属四等,又怎么可能写出《行路难》这样的传世之作。

    看到这里,元景帝本来没在意,诗词不是文章,文章泄题的话,性质非常严重。诗词要轻一些,即使你知道考题,却发现找一位诗才比得到考题还难。但最后,奏折里提到,乃学子有一位堂兄,是打更人衙门的银锣,叫做许七安。

    而众所周知,许七安是大奉诗魁,写下来许多传世之作,诗才无双,甚至教坊司的花魁仰慕他的才华,愿意花钱和他睡觉,传为了美谈。

    看完奏折,元景帝瞳孔锐利了起来,但他没发表意见,随后揭下内阁的票拟,上面写着内阁首辅王文贞的建议。

    “科举为朝廷选士寻贤,自古以来,便是重中之重。科举舞弊不可容忍,望陛下严查。”

    元景帝沉吟片刻,提笔批红,随后又把折子,轻轻丢给老太监,笑着问道。

    “大伴,你给朕说说,这会元许新年,到底有没有舞弊?”

    老太监接过折子,飞快扫了一眼,心中提起了万分小心,回答道。

    “老奴愚钝,不过老奴觉得,此事确实有蹊跷!”

    元景帝盯着老太监看了几秒,看得他心惊胆战,这才吩咐道。

    “责令府衙和刑部处理此案,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等老太监领命退下,元景帝坐在龙椅上,望着御书房外的蓝天,忽然一笑,沉声道。

    “一箭三雕。”

    蟒袍老太监离开御书房,低头疾走,行出百米,他惊心肉跳的拍了拍胸膛,脸色阴沉,暗暗感叹。

    “批红了还问我?!魏渊啊魏渊,不是咱家不帮你,咱家的命最重要。”

    不久后,宫中的谕令分别传到了刑部和府衙,刑部孙尚书似乎早有预料,接到谕令后,立刻遣人捉拿许新年。

    京兆府陈府尹收到宫里传来的谕令,叹息摇头,无奈的叹道。

    “长风破浪会有时,就怕一个大浪打过来,打的你船毁人亡啊!”

    “立刻派人捉拿许新年,带回衙门审问,务必要抢在刑部之前拿住人,同时派人去通知一下许银锣!”

    陈府尹和许七安是老交情了,自然乐得卖一个情面,先捉拿住许新年,对他也是一种保护,免得他被带往了刑部,遭受大刑,承受不住招供了。

    ……

    许府,春日和煦,许新年让人把书桌摆在树荫下,阳光透过枝叶,光影斑驳,手不释卷,专注无比。

    突然一伙官兵冲了进来,把门房老张推到在地,直奔内院而来,为首的一位捕头,手里拿着画像,对照了一下,指着树荫下看书的许新年,喝道。

    “此人便是许新年,拿下!”

    “许某犯了何事?”

    许新年眉头一皱,倒是没有惊慌,经历过几次许七安坐牢的事情,他如今已经能坦然面对刑部的捕头了。

    “我们是奉了刑部的命令,带许会元回衙门问话。”

    许新年没有反抗,任由刑部的人将其带走,毕竟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不敢肆意妄为。

    打更人衙门,一位京兆府的捕头急匆匆走来,在禀报了一声之后,见到了许七安,连忙说道。

    “许大人,府尹让我告诉你,陛下降旨,要查许会元科举舞弊。”

    许七安眉心一跳,那首《行路难》确实是我给的,但这算不算科举舞弊?考题是我押中的,押题这种事,朝廷不支持,但也从未禁止,儒林里常有押题的习俗,严格来说,不算舞弊。不对,问题本身不是舞弊。

第五十章 许子圣:我也不行?!

    许七安嗅到了阴谋的气息,沉声道。

    “是陛下要查?”

    “府尹大人也不知道,许大人还是不要妄加揣测为好!”

    捕头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小声提醒了一句,让许七安知晓是自己失言了。

    “是我失言了!”

    许七安脸上露出几分抱歉,但是心中却对这个问题十分在乎,必须知道究竟是谁的意思,如果真的是元景帝的想法,那对许新年而言就是毁灭性的打击,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如果帝王不收,那许新年的十年寒窗就白白浪费了,日后也没有了前途。

    “多谢捕头提醒,本官急于处理此事,不便留你。”

    “许大人送一送我吧。”

    京兆府的捕头意有所指,提出让许七安相送,许七安闻言知雅意,点点头,两人一同走出了打更人衙门。

    “许大人最好去一趟刑部,人到了刑部手里,就任人拿捏了。迟了恐怕什么都招了,言尽于此。”

    这位捕头在府衙任职多年,类似的案件见过不少,对官场上的猫腻一清二楚。

    送走报信的京兆府捕头,许七安扭头进了浩气楼,就开始向自己的魏爸爸求助。

    许七安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官场上的勾心斗角,门门道道,他缺乏经验,段位也不够,好在有一根大粗腿可以抱。进了浩气楼,茶室里,许七安把事情告之魏渊,求助道。

    “请魏公教我。”

    魏渊握着茶杯,神色如常,这些事情对他而言都是微风细雨,他宦海沉浮,每日都要经历弹劾,沉吟了片刻,开口道。

    “我没有收到宫里来的通知,这意味着陛下不想我知道,至少不想让我即刻知道。”

    许七安脸色一变,阴沉了许多,沉重的压力涌上心头,沉声道。

    “是陛下要搞我?”

    “搞这个字何其粗俗。”

    魏渊满脸的嫌弃,这位大宦官博学多才,对许七安的粗鄙感到无奈,摇摇头说道。

    “你还真的当自己是许子圣了,你们兄弟俩还不够格让陛下亲自下场,应该是遭人弹劾了!”

    “至于目的,首先,按照历届科举舞弊案的例子,既然是舞弊,那必定有考官泄题。本次春闱三名主考官,分别是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右都御史刘洪,以及文渊阁大学士钱青书。其余小杂鱼,暂且无需理会!”

    “三位可能泄题的主考官中,钱青书首先排除在外。”

    许七安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元景帝搞他就好,但是脸上依旧不轻松,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问道。:

    “为何排除钱青书?”

    魏渊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神色沉静,将朝堂的形势告诉了许七安。

    :“弹劾奏章要先过内阁,内阁是王贞文的地盘,而钱青书是王贞文的人,这样说你懂了吗。”

    “懂了,王首辅没有把奏章打回去,那说明此事与钱青书无关!”

    许七安点点头,既然如此那目标就是另外两人了,只是不知道针对的是谁。

    魏渊对许七安这个亲儿子还是很照顾的,继续为他分析这件事情。

    “你堂弟许新年是云鹿书院的人,朝堂虽党派林立,但共同压制云鹿书院的士子,是所有文官心照不宣的默契。这也是本次科举舞弊的主要原因。”

    “云鹿书院怎么没有提醒我?”

    许七安皱眉,有些疑惑,向魏渊询问道。

    “遭遇压制是必然的,但未必会以科举舞弊为由,即使许新年中了状元,依旧可以把他扫到犄角旮旯。官场之上压制排斥一个人的方法太多了,如何防备呢?”

    魏渊摇头,笑了笑,继续说道。

    “当年许子圣只因为是武勋集团出身,哪怕他是国子监的人,也被排斥在朝堂之外,虽然未曾将他打发到偏僻之地,却也受到了压制,堂堂状元郎,居然连翰林院都不曾进入,足可见文官倾轧有多严重了!”

    “如果不是他背景过硬,儒道修为更是高深,哪里能够打破封锁压制,进入内阁,其中凶险远胜你堂弟!”

    魏渊叹了一口气,想了想,将事情的因果利害思索清楚,冷笑道。

    “许新年是你堂弟,你是我的心腹,遇到关乎前程的大事,你会不会向我求助?我若是不应,我们之间必生嫌隙。我若是应了,后续的招就来了。”

    “咱们这个陛下,乐意看到我和文官们争斗,所以宫中的消息没有传出来。”

    许新年牵扯到科举舞弊案,无外乎三种结局:一是证据确凿,流放或斩首。二是证据确凿,但罪责较轻,革除功名,终生不得录用,三是查后无罪,但名声尽毁,前途黯淡。

    许七安深吸一口气,头大如斗,读书人真恶心啊,尽搞这些鬼祟阴毒伎俩。有什么矛盾,如果换成了武夫,无非就是拔刀拼一场,一决雌雄,多干脆利索。

    “魏公,我该怎么做?”

    许七安虚心求教,论破案,他信心十足。论官场争斗,那他就是一个小青铜,如何能够打得过一群最强王者,幸好他身后也有一位王者巅峰级的魏爸爸。

    “我可以下场,但这样一来,许新年就是我的人了,身上的标签这辈子都洗不掉。”

    魏渊喝着茶,目光温润的看着许七安,他要将利害关系说清楚,免得日后许七安埋怨,他一直都知道许七安的打算,自己可以成为阉党,但是他们一家不能多成为阉党,不然如果魏渊倒台了,势必会让许家万劫不复,所以许七安需要分摊风险,避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件事很麻烦,即使魏公出手,帮二郎脱身,恐怕也要伤筋动骨,而且,二郎如果跟我一样成了阉党,那还不如让他背井离乡,离开京城!”

    许七安眉头紧皱,静坐许久,脸上浮现了一抹苦涩之意,低声问道。

    “魏公,此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有!”

    魏渊斩钉截铁的说道,让许七安惊喜莫名,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等待着下文。

    “魏爸爸教我!”

    许七安心中狂喊,他还以为山穷水尽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居然还有其他的办法。

    “其实很简单,你忘了一个人!”

    魏渊看着关心则乱的许七安,微微摇头,还是缺少锻炼,心性浮躁,遇事不够沉稳,日后如何能够接自己的班,执掌打更人,还是需要爱的磨炼。

    “谁!”

    许七安向前跨出了一步,眼睛紧紧盯着魏渊,透着几分迫切之意。

    “许子圣,你难道忘了自己去求他帮助许新年留在京都城的事情了!”

    “从这点上来说,你那堂弟算是许子圣的人,幕后之人完全不知道这点,也打了许子圣的脸面,他性格强势,应该不会容忍,所以你可以向他求助!”

    “哎呀,我怎么把他忘了!”

    许七安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的确,当初许子圣应下了让许新年留京的请求,甚至还和吏部尚书打了招呼,算是在徐新年的身上留下了烙印,如今许新年还未被封官,就被下了大狱,这可不就是打了许子圣的脸面吗?

    “卑职这就去永安侯府,向他求助!”

    许七安来去匆匆,不敢耽搁,许新年如今在刑部大牢,很容易就会被大刑逼供,如果一个坚持不住,屈打成招,那就是找到了许子圣也没有任何作用了。

    永安侯府,一片忙碌的样子,仆人侍卫们脚步匆匆,自从元景帝赐婚,府中就开始准备置办各种大婚所用的物品,整座府中就只有许子圣一人悠闲。

    “侯爷,事情就是这样的,当初确实是我押题,提前写了几首诗,但是这并不涉及科举舞弊,还请侯爷处首先相助!”

    许七安面对许子圣,十分的坦诚,将当初自己押题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明白了,他知道如果想要让许子圣出手,一定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许子圣嘴角微微勾起,他早就知道这点了,《行路难》这首诗他上学的时候可就背过,这个世界除了许七安这位文抄公,谁又能写出来呢。

    “算你小子实诚,没有在我面前耍心眼,不然我定不会出手帮忙!”

    许子圣的话让许七安惊出了一头冷汗,他瞬间就明白了,许子圣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暗暗庆幸,还好没有在这位天选之子面前耍心眼,不然自己的小堂弟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幕后之人想要弹劾的是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当然也有搂草打兔子的想法,想要将魏渊和你都牵扯进来,一箭三雕,只是他不知道许新年也算是我的人,居然敢打我的脸,我倒要看看他有几个脑袋,居然如此头铁!”

    许子圣脸上露出了几分冷意,起身而立,对着陷入震惊的许七安喊了一声。

    “愣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跟上,我们先去刑部,见一见你那堂弟!”

    许七安这才回过神来,心中震撼莫名,没想到此次的事情如此复杂,还涉及到了内阁之争,主要目标居然是东阁大学士赵庭芳。

    刑部衙门,两位守卫站在门前,腰间挎着长刀,手掌虚扶刀柄,左右巡视,眼中精光闪耀,神色彪悍,一看就是武道好手。

    许子圣走在前面,许七安落后一个身位,在刑部衙门前站定,充满了威严之气,沉声道。

    “我要去见见许新年,你们带路吧!”

    许子圣的声音极为平淡,但是却让两名守卫感到莫大的压力,连忙躬身行礼,额头沁出了晶莹的汗水,小声说道。

    “许大人,许新年涉嫌科举舞弊案,尚书大人曾经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准探望,您还是不要为难卑职等人了!”

    许子圣点点头,对此他早有预料,并不感到奇怪,没有为难两位守卫,直接说道。

    “你去通知一声孙尚书,就说我来了!”

    许子圣曾经担任过刑部侍郎,和刑部尚书是老熟人了,只是二人关系一般,并不是一路人。

    其中一位守卫连忙跑进了衙门之中,前去通禀,很快就返回来了,抱拳行礼说道。

    “尚书大人有请!”

    许子圣两人进了衙门,穿过前院、回廊,守卫带着他们进了偏厅,偏厅的主位上,坐着穿绯袍的孙尚书,脸色严肃,面无表情的等待着。

    “见过孙尚书。”

    许子圣只是淡淡说道,就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一点也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孙尚书也不感到意外,许子圣的作风他可是太了解了,这已经是十分客气,如果他不高兴,那可是会打人的。

    孙尚书瞥了一眼许子圣身后的许七安,心中感到了几分惊奇,没想到这个小小的银锣居然可以将许子圣请出来,面子可是够大的。

    “许大人好久未曾回到刑部了,感觉怎么样?”

    孙尚书面对许七安自然可以保持威严肃穆,但是面对实力比他强大的许子圣,却也不得不露出笑脸,寒暄了起来。

    “感觉没啥变化,还是和往常一样!”

    许子圣并没有急着说明来意,孙尚书心知肚明,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了起来,足足过了一刻钟,许子圣才神色一正,说道。

    “孙尚书,明人不说暗话,许新年是我的人,本来我都和吏部尚书打好招呼了,等待他到兵部任职,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要见一见许新年!”

    孙尚书心中一惊,许新年居然是许子圣的人,这是他没有想到的,眉头微皱,露出了为难之色。

    “许大人你也清楚,许新年牵扯到科场舞弊案,此乃重案,按刑部衙门的照规矩来说,是不准任何人探视的!”

    许子圣面色平静,瞥了一眼孙尚书,目光威严,一股无形的压力向他压了过去,冷声道。

    “我也不行?!”

    孙尚书感到呼吸有些困难,肩上好似有着一座大山,脸上僵硬,勉强露出了笑容,话风一转,说道。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许大人自然可以探视!”

    话音一落,孙尚书感到身上一松,压力顿消,不禁吐出一口浊气,擦拭了一下额头的冷汗,暗暗心惊。

    “许子圣果然可怕,那股威严让我都感到难以承受!”

    “此事我还是不要掺和了,坐山观虎斗就行了,没必要得罪许子圣!”

    “如此最好,我就不去见了,让许七安代替我探视一下吧!”

    许子圣回头看了一眼许七安,对方点点头,跟着厅外的守卫向着刑部大牢走去。

    孙尚书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自然不会阻拦许七安探视,只是静静的喝着茶水。

    良久之后,许七安回来,低头小声的在许子圣的耳边说道。

    “刑部动了刑,我堂弟骨头还算硬,没有招供!”

    许子圣点点头,对许新年更欣赏了几分,读书人能够撑得住刑部的刑罚,那可是一身硬骨头,他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看向了孙尚书,沉声道。

    “孙尚书,此事和你无关,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只有一点,还要拜托孙尚书!”

    孙尚书闻言,不敢托大,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脸上露出了虚伪的笑容,说道。

    “许大人这是哪里话,何必如此客气,有事你就直接说!”

    “我只有一个要求,许新年入狱期间,不得动刑,不能屈打成招。”

    “此事容易,许大人放心就是了!”

    “那就多谢孙尚书了!”

    许子圣没有久留,孙尚书将许子圣送出了刑部衙门,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这才回头对守卫吩咐道。

    “告诉里面一声,日后不得对许新年动刑,给他请个大夫,治疗一下身上的伤势,好生照顾,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春闱会元许新年,因涉嫌舞弊,被刑部缉拿,押入大牢,这注定了是要震动整个京城的大案,从府衙和刑部流传了出去,再通过六部,悄然蔓延整个京城官场,再经几日发酵,传播,整个京都城都要要知道了。

    午休时,相熟的官员、吏员们聚在酒楼、茶馆等地方,讨论科举舞弊案。

    “我就知道,云鹿书院的学子取得会元,朝堂诸公们会答应?这不就来了吗。”

    “这你就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那许新年是许七安的堂弟,许七安是大奉诗魁,《行路难》此等佳作,要说没有一点猫腻,我是不信的。”

    “屁话,这世间莫非就一个许七安会作诗?我们读书人就不能灵光一现,妙手偶得?”

    “行了,我们争执这个没有任何的意义,许新年这次栽定了,不管有没有舞弊,前途尽毁。我记得元景十二年,有过一起舞弊案,三名学子牵扯其中,案子查了两年,最后倒是给放了,但名声尽毁,学业荒废。”

    “元景二十年也发生过类似案子,不过那次是证据确凿,涉案的学子和主考官都被陛下给斩了。”

    “此案要是坐实,以许新年云鹿书院学子的身份,我左思右想,毫无转机的可能,你们说魏公会不会出手?”

    “极有可能,那许七安是魏公的心腹,必定求魏公出手。”

    “那魏公要是束手旁观呢?”

    “魏公不出手,那还有谁能救许会元,指望许七安那个武夫吗?破案杀敌,他或许是一把好手。官场上的门道,岂是区区武夫能琢磨透彻的。”

    皇宫,德馨苑,穿着素色宫裙的怀庆坐在桌案后,朝屋内的侍卫长颔首。

    “本宫知道了,你退下吧。”

    待侍卫长离开,怀庆起身,走到窗边,神色清冷,感到了几分意外。

    “没想到他居然会出手,许新年居然是他的人,不知他会如何破局呢?”

    怀庆长公主蹙眉思考许久,摇头叹息,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然后,她突然想到,如果换成是许子圣,他会怎么做呢。

第五十一章 我是你爹,干掉兵部侍郎

    永安侯府,偏厅之中,许子圣坐在上位,许七安坐于右侧下方,两人神色不同,许子圣淡定无比,许七安脸上却露出几分急躁,毕竟自己的堂弟还在刑部大牢之中,更是吃了不少的皮肉之苦,让人担心。

    “这次的事情,从表面上看,是左都御史袁雄和兵部侍郎秦元道联手,最多加上他们的党羽。实际上,还有你之前在桑泊案、平阳郡主案、云州案中得罪的人,势必会抓住机会报复你们兄弟俩,孙尚书就是例子。”

    “不过这些人都是旁枝末节,只要将袁雄和秦元道解决了,此事也就解决了!”

    “秦元道这家伙就交给我了,我早就看他不爽了,在兵部没少给我添乱子,正好趁此机会将其干掉!至于左都御史就你自己解决吧!”

    许子圣眼睛里闪过一丝寒芒,对于兵部侍郎他早就看不惯了,只是懒得理会他,如今居然主动蹦了出来,那就让他知道兵部谁才是老大。

    至于左都御史,许七安可能对付不了,但是他背后有着魏爸爸撑腰,这个青衣宦官可是执掌都察院多年了,有的是办法对付袁雄。

    许七安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并没有多待,直奔浩气楼而去,他充分发挥了有事不决找魏爸爸的原则。

    许子圣眼睛微微眯起,看着许七安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了几分冷意,其实此案还有一人掺和其中,他并没有告诉许七安,那人是曹国公宋善长,此人乃是武勋,和镇北王关系亲密,这是武勋集团内部的事情,许子圣自有办法解决。

    “来人!”

    “侯爷!”

    一位侍卫走了进来,身材魁梧,气势强横,这是一位四品武夫,是永安侯府的侍卫头领,深得许子圣的信任。

    “你亲自跑一趟曹国公府,告诉宋善长一声,许新年是我的人,让他高抬贵手,不要再掺和此事了!”

    “是!”

    侍卫头领没有多言,转头就走,做事干脆,作风利落,对许子圣唯命是从。

    “宋善长应该会卖我这个面子,剩下就是秦元道了,他真以为自己在兵部做的那些事情我不清楚,我只是懒得理会罢了,如今倒是可以好好和他算一算账!”

    经过一天一夜的发酵,传播,以及有心人的推动,科举舞弊案的流言终于爆发了,上至贵族,下至平民,都在议论此事,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

    议论最激烈的当属读书人,有人不相信许会元作弊,但更多的读书人选择相信,并拍案叫好,夸赞朝廷做的漂亮,就应该严惩科举舞弊的之人,给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个交代。

    许新年的名誉急转而下,从被夸赞、佩服的会元,成为了千夫所指的小人,而身在狱中的许新年,对此一无所知,他此刻迎来了刑部和京兆府的第一次审讯。

    “哐!哐!哐!”

    狱卒用棍子敲打栅栏,对着里面的许新年大声呵斥道。

    “许新年,跟我出来,大人们要审问你。”

    审讯室内,刑部侍郎和京兆府少尹坐在桌后,一边喝茶,一边讨论案情。

    “侍郎大人,为何不得用刑?”

    京兆府少尹脸上露出不解之色,提出自己的疑惑。

    “孙尚书的命令!”

    刑部侍郎解释了一句,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分享给了少尹。

    “听说是许子圣拜访了孙尚书,许新年是他的人!”

    京兆府少尹脸上露出了惊色,没想到此案居然还牵扯到了许子圣,心中一沉,多了几分慎重,打定了主意,决定不偏不倚,免得不小心翻船了。

    “那许新年不过是个毛头小子,待会儿本官先给他当头棒喝,让他失了方寸,随后再慢慢审问。到时得劳烦少尹大人扮一扮红脸。”

    刑部侍郎脸上露出几分轻视之色,他自认为可以随意拿捏许新年这位年轻人,只要自己稍稍吓唬两下,就可以让许新年招供。

    京兆府的少尹微微颔首,并没有拒绝,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许新年背后牵扯了许多大人物,自己还是置身事外的好。”

    众官员露出笑容,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审讯官,对付一个年轻学子,信手拈来,随意拿捏。

    狱卒带着许新年离开牢房,来到审讯室,朝着室内的几名官员,躬身行礼,说道。

    “诸位大人,人犯许新年带到。”

    说完,狱卒就识趣的退了出去,只留下了有些狼狈的许新年,他身上的白色囚服已经沾满了干涸的血迹,呈现暗红色。

    许新年站在门口位置,扫了一眼审讯室的景象,主桌后坐着两位绯袍官员,分别是刑部侍郎和京兆府的少尹。

    两侧则有多位陪同审讯的官员,做笔录的吏员,还有一位司天监的白衣术士。

    “啪!”

    刑部侍郎抓起惊堂木狠狠的拍下,发出了巨响,先声夺人,给了许新年一个下马威,沉声道。

    “许新年,有人举报你买通主考官赵庭芳,参与科举舞弊,是否属实?”

    许新年面带不屈之色,极为冷峻地说道。

    “一派胡言!”

    刑部侍郎冷笑一声,不以为意,他见识过太多的硬骨头,但是到了刑部之后,都变成了软骨头,他有的是办法可以拿捏许新年,沉声道。

    “你通过赵庭芳的管家,向其贿赂三百两纹银,以管家为媒介,提前得到了考题。赵庭芳的管家朱右已经招供,这是他的供词,你自己看看。”

    说着,刑部侍郎脸上带着冷色,从袖中取出一份供词,让吏员递交给许新年。

    许新年接过供词,仔细看了一遍,供词写的非常详细,甚至精确到了双方交易细节,时间,地点,谈话内容,从表面上看几乎没有漏洞。

    “不愧是刑部的人,连我这个当事人都看不出破绽。不过我这里也有一份证明,几位大人想不想看?”

    许新年脸上没有任何的动容之色,十分沉稳的说道。

    “什么证明?”

    刑部侍郎好奇的问道,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以为许新年已经准备招供了。

    “拿笔墨纸砚。”

    许二郎十分平静,对着刑部侍郎要求道。

    刑部侍郎点点头,示意了一下,当即吏员就搬来了小桌,摆上笔墨纸砚。

    许新年戴着手铐脚镣,站在桌边,提笔蘸墨,奋笔疾书,只是片刻,纸张上写满了蝇头小楷,许新年拇指蘸了墨,在纸上按了手印,把笔一掷,朗声道。

    “请大人过目。”

    刑部侍郎命人取来,定睛一看,他脸色倏然凝固,变得无比阴沉,呼吸粗重,暴怒的撕毁了纸,右手哆嗦的指着许新年,气急败坏喊道。

    “动刑,给本官动刑。”

    少尹愣了愣,这和刚才所说可不一样,人犯还没失了方寸,侍郎大人先失了方寸。

    在场的官员下意识的看向撕成碎片的纸,猜测许新年究竟写了什么东西,竟让堂堂刑部侍郎如此愤怒,歇斯底里。

    “哦,侍郎大人觉得学生在信口开河?”

    许新年摊了摊手,不屑的嗤笑一声,讥讽的说道。

    “如果写明时间,地点,人物,以及具体过程,再按个手印,就能证明我收买了什么管家。那么,侍郎大人,我和你娘做过的事,都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是不是该开口叫我一声爹?!”

    众官员再次看向碎纸片,脸色透着几分古怪,他们终于知道许新年写了些什么东西,难怪可以让刑部侍郎气急败坏,歇斯底里。

    “用刑!给我用刑!本官要让这狂生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刑部侍郎目眦欲裂,怒不可遏,死死的盯着许新年,心中暗暗发狠。

    “区区一个许新年,竟敢侮辱亡母。区区一个会元,竟敢当众羞辱我这个正四品的侍郎,定要让你付出代价!”

    刑部侍郎血气瞬间涌到脸皮,怒火如沸,拿起令牌,就要丢出。

    “侍郎大人息怒,尚书大人有命,不得动刑。”

    刑部的一位官员急忙上去安抚,附耳低语,劝说他冷静。

    “哼!”

    刑部侍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制怒火,整个人如同一座沉寂的火山,不再要求动刑。

    京兆府的少尹咳嗽一声,接过审讯的担子,对许新年审问道。

    “许新年,你可有舞弊?”

    许新年坚定的摇摇头,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没有,许某行事光明磊落,绝不曾舞弊。”

    少尹闻言,看向司天监的白衣术士,希望可以辨别许新年此话的真假。

    司天监和许新年关系亲密,上到司天监监正,下到褚采薇等监正弟子,都对许七安另眼相看,司天监的白衣术士早就得到嘱托,只要是许新年所说的话,都是真话。他点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

    “没有说谎。”

    少尹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了堂下的许新年,问道。

    “那首《行路难》,可真的是你所作?”

    许新年挺了挺胸膛,面不改色,骄傲的说道。

    “正是学生所作!”

    白衣术士眼眸深处微微闪动,对许新年头顶波动的气运,视而不见,机械似的回答道。

    “没有说谎。”

    少尹看了刑部侍郎一眼,若有所思,司天监明显是在偏袒许新年,沉吟了片刻,商量道。

    “此案盘根错节,颇为复杂,不如择日再审?”

    刑部侍郎也不是傻子,自然看出了端倪,点头赞同。

    “好!”

    两人出了监牢,进入偏厅,喝茶交谈。

    “不出所料,司天监果然在偏帮许新年!”

    刑部侍郎面色阴沉,恨声道。他刚刚被许新年狠狠的刺激到了,一个小小的会元居然敢辱他亡母,想要当他爹,心中恨极了许新年。

    京兆府的少尹笑呵呵的不说话,在此次的科举舞弊案,京兆府采取的是静观其变,随波逐流的态度。

    次日,天蒙蒙亮,文武百官保持缄默,井然有序的穿过午门,参加大朝会。

    许子圣随波逐流,步伐从容,面色沉静,眼眸里偶尔射出一道冷光,瞥向了后面的兵部侍郎秦元道,嘴角微微勾起,透着几分冰冷,让人不寒而栗。

    诸公们进入金銮殿,保持缄默,静等了一刻钟,元景帝姗姗来迟,白发转黑的老皇帝,穿着朴素道袍,双袖飘飘,更像道士,而非是皇帝。

    正常奏对后,刑部孙尚书突然出列,朗声说道。

    “微臣有事起奏。”

    刹那间,一道道目光看向绯袍官服在身的背影,略显死寂的朝廷氛围,在这一刻,像是激荡起汹涌的暗流,一股股旋涡在朝堂诸公之间传递扩散。

    前戏结束,大幕正徐徐拉开,谋划此事的左都御史袁雄,兵部侍郎秦元道,悄然挺直腰杆,展露出强烈的斗志和信心。

    参与此事的大理寺卿等人,纷纷嘴角一挑,既等待好戏开幕,又迫不及待的想要对许七安和魏渊展开打击报复。

    大学士赵庭芳一派,势单力孤,眉头紧锁,换成平时,他倒也不惧党派之间的挑衅,不惧兵部侍郎。只是如今兵部侍郎携大势而来,将这位东阁大学士与云鹿书院学子捆绑在了一起,要想为东阁大学士洗刷冤屈,就相当于为许新年洗刷冤屈,那敌人就太多了。

    殿内殿外,中立的党派都在默契的看热闹,静观其变。

    “爱卿请讲。”

    元景帝高坐龙椅,威严莫名,他是裁判,不需要下场,只要做出裁决就可以了,不论这次的结果如何,他都立于不败之地。

    “臣奉旨调查东阁大学士赵庭芳收受贿赂,向考生许新年泄题一案,而今已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涉案人员有三人,分别是云鹿书院学子许新年;东阁大学士赵庭芳及其作为中间人的管家。另外,根据许新年交代,他是通过其兄许七安,结实的东阁大学士。”

    刑部尚书只是转述着刑部侍郎查出的结果,并没有掺和,他自从许子圣出面之后,就隐于幕后,不再插手此案了。

    孙尚书奏报完毕,退回队列,不再多说什么,相应的供词,刑部早就先一步呈给皇帝过目,但凡是朝会上讨论的事,都是提前一天就递交奏章的。

    左都御史袁雄,侧了侧身,面无表情的看了魏渊一眼,其余官员也随之看向魏渊,等待他的应对和反击,想要强行把魏渊拖下水,不给他袖手旁观的机会。

    “各位,觉得该如何处理此案?”

    元景帝点点头,看向了魏渊和赵庭芳,他在等待两人的反击,看他们是否能够翻盘,将这个案子反转。

    左都御史袁雄踏出一步,躬身行礼,想要将拉魏渊下水,开口说道。

    “陛下,微臣觉得,此案性质极为严重,经多日发酵,京城上下人尽皆知,学子怨念滔天,百姓义愤填膺,不严办,不足以平民愤。”

    袁雄知道许七安是魏渊最看重的人,所以才会要严办,让魏渊不得不出面。

    这时,大理寺卿也走了出来,微微摇头,给许七安上眼药。

    “那许七安代表司天监斗法,新立大功,不可处置。”

    大理寺卿此乃诛心之言,给元景帝树立一个许七安挟功自傲的嚣张形象。

    赵庭芳的党羽纷纷出列反驳,朝堂诸公等待片刻,愕然发现,魏渊居然没有说话,手底下的御史竟也偃旗息鼓。

    最为朝堂之上的搅屎棍,只要有弹劾魏渊的事情,必然会有给事中的身影,吏部的给事中率先站了出来,躬身说道。

    “大理寺卿所言极是,此案一定要严办,决不可姑息,否则朝廷威性全无,陛下威信全无。”

    一时间六科给事中纷纷出列,支持大理寺卿的看法。作为推动者之一,却没有说话的兵部侍郎,扭头看向曹国公。

    现在,文官表态了,贵为一等公爵的曹国公再来添把火,便能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即使是元景帝也需要顾虑几分,不得不处理许七安,那时候就可以将魏渊牵扯进来。

    曹国公面无表情的出列,牵动着周遭大臣和勋贵的目光,开口淡淡的说道。

    “陛下,臣觉得,刑部和府衙处理此案,过于轻率。东阁大学士赵庭芳素来清廉,名声极佳,怎么会收受贿赂?

    “此外,许新年虽然只是一位学子,但云鹿书院多年来未有会元出现,如此轻率定案,书院的大儒们岂会善罢甘休。”

    兵部侍郎不敢置信的看着曹国公的背影,当初他们可不是这样商量的,曹国公居然背叛了他们的同盟,摆了他们一道,这是为什么?

    许子圣嘴角微微勾起,作为武勋集团的代言人,曹国公自然会卖给他面子,调转矛头对准了兵部侍郎等人。

    “这是怎么回事?!”

    殿内诸公难掩愕然之色,曹国公调转阵营了?那他此前推波助澜的意义何在,突然,诸公们悚然一惊,看向了许子圣。

    许子圣无视众人的目光,走出队列,也不行礼,直视着元景帝,开口道。

    “臣有本奏!”

    元景帝颇为意外的看了一眼许子圣,没有想到他会站出来,沉默一下,这才说道。

    “呈上来吧!”

    许子圣从袖子中掏出了奏本,递给了一旁的太监,对方连忙接过,登上了陛阶,递给了元景帝。

    元景帝打开奏折,低头看去,脸色逐渐变化,眼睛里射出骇人的光芒,抬头俯视着众人,冷声道。

    “好大的狗胆!兵部侍郎秦元道何在?”

    兵部侍郎连忙出列,躬身行礼,朗声道。

    “陛下,臣在此!”

    “来人,将其压入刑部大牢,命三司会审!”

    元景帝怒气极盛,眼睛里满是寒意,高声吩咐道。

    顿时,有两位御林军侍卫,一身甲胄,佩戴刀剑,走上大殿,将还在懵圈的兵部侍郎拿下,向外拖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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