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天下风流棋待诏,寂寂无名轩辕子
“陆地神仙!”
徐凤年瞪大了双眼,惊诧的看着许宗甲,他不明白许宗甲为何对陈芝豹如此看好。
许宗甲翻了个白眼,不屑徐凤年的大惊小怪,再次扯出了一段隐秘。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如今的陈芝豹已经是天象境高手,足以和武评榜单上的十大高手相争了,甚至足以排进前五!”
陈芝豹虽然隐藏了自己的实力,不曾显露自己的境界,但是许宗甲何等人,怎么可以逃过他的法眼。
“陈芝豹居然已经是天象境高手了,你会不会看走了眼?”
徐凤年想起这些年有关陈芝豹实力的猜测,有些不敢相信,如果说陈芝豹的军事才能和才学,徐凤年的确是自愧不如,但是这不代表他认可陈芝豹已经足以和武评榜上的十大高手相争,毕竟陈芝豹此时和那些人相比实在是资历尚浅。
许宗甲撇了撇嘴,不屑的看着徐凤年,嘴里吐出了讽刺之言,怼着徐凤年。
“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放荡世子懂个球的武道,要不是儒门圣人张扶摇独占了儒家八成气运,镇守人间八百年,导致儒家弟子气运不足,难以成就儒圣,此时的陈芝豹、曹官子和某一个正在读书的窝囊废早就早就晋入陆地神仙之境了。”
“曹官子和窝囊废,是谁?”
徐凤年看许宗甲一脸的认真,不由的好奇另外可以和陈芝豹相提并论的人杰,好奇的的问道。
“身为北凉世子,你真的是很不称职,居然如此孤陋寡闻,消息闭塞。”
许宗甲死死的盯着徐凤年的脸仔细打量了一番,摇头叹息,徐凤年可谓是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身后资源雄厚,不知道轩辕敬城算不上奇怪,毕竟如今的轩辕敬城只是一个人人可欺的窝囊废,但是他居然连曹长卿都不认识,真的是有些孤陋寡闻了。
“官子无敌曹长卿可是近些年来威震离阳的高手,武评榜中可排进前三之列!”
“他出身西楚,原本是宫中棋待诏,西楚独占天下八斗风流,而曹长卿独占西楚风流中的八成,可谓占尽天下风流六斗四分,为西楚最风流之人,曾经三次杀入太安城,最近一次距离离阳皇帝仅仅只有五十步,可谓是让整个离阳皇室都寝食难安的存在。”
“这曹长卿居然如此厉害,果然是高手风范,令人敬仰!”
徐凤年想象着自己成为曹长卿,凭借一己之力杀入太安城中,吓得皇帝老儿屁滚尿流,兴奋的眉飞色舞,对曹长卿极为崇拜。
“你小子不用高兴的太早,这曹长卿如果知道你家将西楚公主当做了丫鬟使唤,怕下次孤身杀入的就不是太安城了,而是北凉王府,不知道到那时,你小子是否还能够如此钦佩他!”
许宗甲瞧不得徐凤年高兴,立刻败兴的讥讽道。
“太平公主?”
徐凤年转头看向了一旁泪眼模糊的姜泥,不由的心中打了个寒颤,想象着自己被曹长卿追杀的场景,立刻就有些感到心中压了一块巨石,总算理解了离阳皇帝为何会寝食难安了,如果自己被一个绝世高手惦记着,自然是昼夜担忧。
“棋诏叔叔。”
姜泥想起了小时候一直温润如玉的那位风流才子,对自己百般宠溺的曹长卿,泪眼模糊,姜泥从小生活在仇人府中,从未流过泪,今日听到故国旧人的消息,再难以压抑心中的苦楚和悲痛。
徐凤年愣愣的看着流泪的姜泥,他曾经一直以为姜泥只有气鼓鼓时的风情最是动人,但是见到此时的楚楚可怜的姜泥却心中复杂,动了心,想要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珠,让她一生不再流泪。
许宗甲看着眼前的痴男怨女,不由得摇头,看向了身后的一处角落,一角蟒袍露了出来,正是徐骁这位大柱国,此时正在角落中听着许宗甲的评语。
“至于窝囊废吗,是一个痴情人,也是一个慈父,但是却获得太过窝囊了,他本是天生的练武奇才,却非要读书,抱着修身治国平天下理想,一头扎进了书山文海之中,直到他娶了一位江湖女子。”
许宗甲叹了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评价轩辕敬城这个人,骂他过于理想,行事窝囊,还是说他痴情不改,此生只爱一人,还是赞他惊才绝艳,不世之材。
“后来怎样了,是不是他弃文从武了?”
徐凤年赶紧将心中对姜泥的异样感情藏了起来,对着许宗甲追问着轩辕敬城的后续,他十分感兴趣这个被许宗甲称为窝囊废的男人究竟会怎么做。
“恰恰相反,他因为娶了这位妻子,反而遭受了一生中最大的耻辱,忍辱负重,不动声色,整日里沉浸在经史子集中,却从书中悟出了道理,如今仅差一步就可成就儒圣境界,再有五年时间,就可以成就陆地神仙之境,只是可惜他时运不济,怕是等不到那时候了!”
许宗甲想了想轩辕青锋的年纪,轩辕大磐怕是最多忍耐一年的时间,绝对不会放过轩辕青锋这位人间绝色的。
“他是谁?”
徐凤年没有想到世上居然有着如此惊艳的人,只靠读书就可以证得陆地神仙,十分好奇对方的身份。
“不可说,不能说,如今他不过是方寂寂无名之辈,说了就坏了此人的多年的隐忍谋划,毕竟那漫天的风雪还需要他亲自扫净!”
许宗甲摇摇头,没有将轩辕敬城的身份解开,毕竟轩辕敬城如今还在积累期,不是轩辕大磐那老不羞的对手,此时说出他的身份,有害无利。
“嘁,你这样可不地道,哪有人讲故事,只讲一半的,你这样可是讨不到赏钱,注定了会饿死的。”
徐凤年想起了自己当年在江湖中游历的经历,也曾经为了生活和肚皮,和乡下的村妇村夫说过书,不讲其他,就说些北凉世子的风流事和荒唐举,为的就是讨要几个红薯和土豆喂饱自己和老黄的肚皮,你还别说,这些人还真的对放荡世子的生活极为感兴趣,让徐凤年和老黄靠着说书度过了多次饿肚皮的危机。
第二十三章 人屠多谋划,暮虎尚存威
“我又不需要像某人一样,坑蒙拐骗,靠着说书讨生活,我现在可是北凉王府的座上宾,怎么也不可能饿死在此。”
许宗甲一点都不给徐凤年面子,完全没有一点断章的惭愧之感,只是摇头否决了徐凤年刨根问底,眼睛盯着蟒袍所在的角落。
“哈哈哈,许先生说的是,在北凉怎么也不至于饿着贵客,咱们北凉虽说比不上京都繁华,但是徐某还是有些财货的,总不至于怠慢了先生!”
徐骁见许宗甲一直盯着自己所在的角落,不得不从阴暗处走来出来,刻意逢迎着许宗甲的话。
“大柱国谦虚了,谁不知道,大柱国踏灭了六国,富可敌国!”
许宗甲摇头笑道,他可是知道徐骁的底细,六国的皇宫都被徐骁攻破,要说徐骁没有搜刮财富,谁也不信,不然他怎么养得起三十万北凉铁骑,要知道骑兵可是极度耗费钱粮,三十万的铁骑,即使是离阳朝养活他们都颇感困难,徐骁居然紧靠着北凉就可以供养大军,可见他的口袋里早就富得流油了。
“先生这是哪里话,来日我打开府中的府库,先生随意可以进去看看,喜欢啥随意挑选!”
徐骁为人大气,轻财重人,知道钱财不过是外物,哪里有许宗甲重要。
“算了,我对这些没有兴趣!”
场中四人,一位王爷,一位世子,一位亡国公主,只有许宗甲是军中老卒之后,牧童儿出身,身份最低微,但是也只有他坐在雕螭画凤的座椅之上,其他三人都站在场中,却无人觉得不妥,让人惊奇。
“也是,一些俗物,的确入不得先生的法眼,这样吧,我回头在收集一些名贵孤本典籍,送入听潮阁,给先生你解解闷!”
徐骁丝毫不在意许宗甲的不识趣之举,而是继续提议道。
姜泥好奇的打量着许宗甲,之前她只见过徐骁如此低姿态的对徐凤年一人,没想到今日竟然见到了第二人,让她对许宗甲起了几分好奇心。
“如此就多谢大柱国了!”
许宗甲不爱金银,可以弃之如履,但是对书籍却极为珍惜,所以拱手接受了徐骁的好意。
徐骁也不再纠缠许宗甲,而是和徐凤年谈起了今日之事的处理。
“那鱼幼薇不过是颗棋子,倒也无关紧要,但是宁峨眉以下犯上,还是趁此机会杀了吧!”
徐骁为了儿子也是操碎了心,他本来想要将鱼幼薇一起处理了,但是想到儿子怜香惜玉的性子,加上刚刚许宗甲突然谈起了曹长卿,徐骁可不认为这是讲给徐凤年增加见识的,而是提醒自己不要做的过分了,西楚虽然已经亡了,但是不是没有人在身后撑腰,如果自己真做的过分了,那个霸道的儒生真有可能会杀入北凉城,虽然不一定奈何得了自己,但是离阳王朝怕是要高兴坏了,两个心腹之患掐架,还不使劲的拱火,总归是弊大于利。
“这事我不答应,宁峨眉虽然以下犯上,但是仗义执言,于法理之上,并无不妥,你还是找个借口放了吧!”
徐凤年和徐骁到底是有些不同之处,没有徐骁的果敢和狠辣,心软了些,而且对宁峨眉的风骨很欣赏,不愿意损失这个人才。
徐骁皱着眉头,他想的不是宁峨眉是不是该死,想得是怎样为徐凤年立威,震慑军中人心,至于宁峨眉是不是冤屈,关他何事。
徐骁看了一眼姜泥,挥手示意她下去,不想在她面前谈论接下来的事情,所以让她回避。
姜泥看了一眼在场的三人,也不施礼,转身就离了此地,将空间让给了三人。
徐骁也不避讳许宗甲,这既是因为许宗甲是自己人,也是一种拉拢手段,表示对许宗甲的信任。
许宗甲虽然明白徐骁的手段心思,但依然不曾离去,只是无聊的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看着父子俩交流。
“你应该知道我此举是为了帮你树立威严,只有杀鸡儆猴,才可以让人不敢小觑你!”
徐骁苦口婆心的劝说着徐凤年,希望可以改变徐凤年的决定。
“我不需要用这种手段,如果连一个宁峨眉我都压不住,谈何执掌北凉,所以你还是找个借口将他放了吧!”
徐凤年不能苟同徐骁的做法,将自己的打算说了出来,他不屑用无辜忠臣的血染红自己的前程,他有自己的坚持和原则。
“宁在直中取,莫在曲中求!你今天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许宗甲突然开口对徐凤年的做法表示了赞赏,徐骁看了一眼许宗甲,无奈的摇头,放弃了继续劝说,既然许宗甲都出声了,自己不得不给这个面子,不过是一个宁峨眉而已,量他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放了也就放了吧。
“这事就按你说的办吧,只是妇人之仁终究要不得,只有手中的刀才最可靠,什么仁义都是狗屁!”
徐骁骂骂咧咧的迈着蹒跚的脚步向着外面走去,将自己这么多年最大的体会教给了自己的儿子。
徐凤年如何不知徐骁对自己的爱护和谋划,都是为了自己可以顺利执掌北凉,看着远去的父亲,幽幽开口问道。
“我做错了吗?”
“哪里有什么对错,强者说的一切都是对的,所以只是你不够强而已!”
“原来是我不够强,需要我变强吗?”
徐凤年低头喃喃自语,神情变幻莫测,不知在想些什么。
徐骁走到一处假山前,停下了脚步,他思索起了许宗甲对陈芝豹的评价,仔细考量着利弊。
“禄球儿是个好孩子,日后必是凤年的助力!”
“可是陈芝豹,居然如此惊艳,如果不是许先生提醒,我真不知道他已经是天象境界的高手了,如此韬光养晦,他想做什么?”
徐骁神情复杂,晦涩难懂,让人捉摸不透。
“丑,你说,陈芝豹可会臣服世子?”
空无一人处,没有丝毫的迟疑,传来了一句回答。
“回禀主公,陈芝豹绝对不会!”
“哦,你可是陈芝豹在洛阳城公主坟一战中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你居然不替他辩解一句,真是让我意外。”
徐骁此时头发已经灰白相间,腰背也微微驼起,在加上腿脚微瘸,看起来和寻常老者并无区别,是个身子埋了半截土老头。
暗中之人并无出声,徐骁虽然已经老了,但是他依然畏惧暮虎徐骁,不敢为陈芝豹辩解一句,北凉是徐骁的北凉,北凉铁骑只认徐字大旗,也只认徐骁的虎符,自己救不了陈芝豹,多言一句,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添头,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第二十四章 世子起念观器,南宫报恩借刀
这位权倾朝野的唯一一位大柱国戎马生涯四十年,才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徐骁问心无愧,不惧天地,不怕鬼神。
此时的他独自走在小路上,看似单身,实则一路暗哨无数,不说军伍中精心挑选出来的悍卒,便离大宗师境界只差两线的从一品高手,就有三位贴身保护着。徐晓很珍惜自己的项上人头,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他死,毕竟春秋时期,徐骁一人就灭了六国,有多少的遗老遗少们对他恨之入骨,其中不乏一些高手,当然徐骁也并非是单纯的怕死,而是因为他这一身的荣华富贵都是用人命拼出来的,一人之身系着千万人的前程和富贵,太早去了阴曹地府,对不住那些个为他葬身大江南北各地的兄弟们,尤其是这些人大多都有家室家族,总得有他照应着才放心,树大招大风,树倒风更大,世家豪族与王朝无异,打和守都不易,徐骁见多了因殚精竭虑而英年早逝的家主。
大柱国身边有着十二名精锐死士,以十二地支作为代号,都是徐骁千挑万选出来的,花费了大价钱培养,可以说是徐骁能够到如今依然安然无恙的最大功臣之一,在徐凤年出生之后,徐骁就开始着手为徐凤年准备独属于徐凤年的死士,,以天干命名,可惜迄今为止,也才调教出四名,在徐凤年三年游历中,其中两人为了徐凤年已经死在了江湖中,不然你真的以为徐凤年只是受些磨难就能平安归来,要知道当年的徐骁的得罪了多少仇家,这些人拿徐骁毫无办法,就只能找徐凤年的麻烦了。
只是如今看来凑足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人遥遥无期。所幸天干死士之外的还有两位特殊棋子,让大柱国十分满意,这些最大不过二十五岁的孩子,最小更是才年华十二,这些花费大量财力物力栽培的暗桩,兴许武功暂时不如从一品高手,可说到杀人手法,却丝毫不差,能杀人才能救人,徐骁比谁都确信这一点。
而刚刚出言的丑就是徐骁身边的死士,正是十分了解徐骁的手段,才会如此沉默,忠孝义,自己如今只是躲在幕后的死士,如果搞错了这三者的顺序,也就没有了存在的价值,没有价值的死士是什么结果,不言而喻。
徐骁心思难测,神色变幻,低头自言自语道:“呵,小人屠!”
“怎么了,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就将你打击到了不成,一言不发,原来世子殿下如此脆弱,连那闺房中的女人都不如!”
许宗甲看着情绪低落的徐凤年,不由得出言讽刺了一句,为的是刺激一下徐凤年,避免他真的没了豪情壮志。
“放屁,我徐凤年可是北凉世子爷,怎么会如此脆弱,不是我吹牛,我可是在这三年的江湖游历中,历经了千难万险,也不曾喊过一句软话的硬汉!”
“哦,那我是不是该为你鼓掌,表示一下钦佩!”
许宗甲似笑非笑的盯着徐凤年,开玩笑的说道,他可是知道徐凤年这三年里有多狼狈,没少被人追杀,犹如丧家之犬,哪里有他说的那么伟光正。
“额,那倒也不必了,本世子要保持低调,扮猪吃老虎!”
徐凤年再厚的脸皮也禁不住许宗甲能够看透人心的目光,心虚的干咳了声,掩饰道。
这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难得的许宗甲和南宫仆射都从听潮阁中走来出来,放松了一下久读之后的疲惫。
徐凤年自从当日被许宗甲点了几句后,对武道有了些兴趣,但是他却没有见过几次高手出手,唯一的一次还是南宫仆射出手,只是对手实在是拉跨,南宫仆射并无显示几分真本事,所以对武道诚心动力不足,不知武道究竟能够做到何等地步。
按理说,徐凤年出身北凉王府,府中有着不少的高手,应该耳濡目染之下,对高手的实力很了解才对。
徐凤年5岁就开始了握刀,只是后来因为韬光养晦,避免成为离阳王朝的驸马,答应了徐骁十年不得练刀,所以徐凤年就将武艺落了下来,在没有拾起来,而且府中的高手也因此很少在徐凤年面前显露真本事,到头来就导致,徐凤年对高手的实力全凭想象,完全没有实际的概念。
徐凤年刚刚回府时,曾经见过一次南宫仆射练刀,双刀卷起千堆雪,极为壮观,让徐凤年深受震撼,第一觉得武道的精彩,只是徐凤年毕竟吃不得苦,所以很快就熄灭了心中燃起的火苗,再次陷在了温柔乡中。
徐凤年见到了多日未曾交流的南宫仆射,凑到了她的身前,觍着脸,一指南宫仆射腰间的双刀,颇为感兴趣的问道。
“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腰间的双刀都是刀中圣品,不知可否给我耍耍?”
南宫仆射也不小气,她拜徐凤年所赐,得以进入到了听潮阁中博览众长,修行武道,如今不过月旬修为就已经更进一步,达到了金刚之境,可谓是进步斐然,让南宫仆射颇为感激,所以将腰间的春雷解了下来,递给了一旁静候的徐凤年,让他随意把玩此刀。
“这把春雷可以暂借你用,等到我武艺有成之时再还给我即可!”
“你真舍得?”
徐凤年大喜过望,他可是眼馋南宫仆射腰间的双刀已久,如今居然可以得到春雷,哪怕只是暂时的,也足以让他喜出望外了。
“你不喜欢,那就还我!”
南宫仆射伸手佯装夺回春雷,徐凤年抓着刀连忙后撤,一把将春雷抱在了怀中,连连阻止道。
“喜欢喜欢!”
“不过你可会用刀?春**利,你可不要伤了自己!”
南宫仆射突然想起了这点,提醒了一句,毕竟春雷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刀,徐凤年如果把玩时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可就麻烦了。
“放心,我练刀十余年,也算是刀法小成,绝对不会伤了自己的。”
徐凤年吹起牛来,自己都骗,见南宫仆射脸上挂着一丝质疑之色,连忙耍了一招军中粗陋刀法把式,横扫千军,没想到一个没握住,春雷还没出鞘就已经飞了出去,让南宫仆射的脸色瞬间黑了下来,后悔自己宝刀赠错了对象,使得宝物蒙尘。
徐凤年见南宫仆射脸色不佳,连忙小跑将丢在了地上的春雷捡了起来,用手不断的擦拭着刀鞘,借机表示自己对宝刀的爱惜,让南宫仆射稍感安慰。
第二十五章 世子荒唐纵老魁
“你还是学些刀法,再用此刀吧,我怕你不小心死于此刀之下!”
南宫仆射看着耍宝的徐凤年,要没有小气的收回此刀,只是还是不放心的提醒了一句,她实在是不想自己的好心导致徐凤年英年早逝,那就和她的初衷相违背了。
“放心吧,我晓得了!”
徐凤年宝贝的抚摸着怀中的宝刀,恋恋不舍的抬起头向着南宫仆射回了一句。
徐凤年将春雷小心的抽了出来,仔细的打量着宝刀,只见刀身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刀刃锃亮,带着锋芒,让人心寒,徐凤年小心的摸了一把刀身,顿时打了一个寒颤,摇了摇头。
“此刀乃是利刃,刀气锋锐,你这不同武艺之人,小心被刀气所伤!”
许宗甲本来正在像往日的徐凤年一般,坐在湖边垂钓,见徐凤年不知死活的碰触此刀,点了一句。
“刀气?一把刀哪能这么邪门?”
徐凤年根本不信,以为许宗甲是在胡诌,恐吓自己。
“他说的没错,利刃之上残留着我的刀气,一般人很难承受,所以我才让你习练一下刀法,免得被刀气所伤。”
南宫仆射出声证实了许宗甲的话,让徐凤年顿时止住了想要再次抚摸刀身的动作,左手放在刀身前,;脸上挂着几分害怕,极为可笑。
徐凤年讪讪的收回了手掌,看着眼前的湖面,突然心中起了一个荒唐的念头,看向了南宫仆射,连忙问道。
“春雷可能斩断寒铁锁链?”
“春雷乃是刀中圣品,自然可以斩断寒铁,只是你无修为在身,气力又小,怕是要费上些功夫!”
南宫仆射虽然不知徐凤年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依然毫不隐瞒的回答了徐凤年想要知道一切。
许宗甲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着徐凤年,知道这小子闲不住,想要找些乐子了,只是不知道北凉王府多少的亭榭楼台要被拆了,真是一个败家子。
“这倒是没有关系,只要能斩断就好!”
徐凤年毫不在意,抱着春雷,来到了湖边,找了一艘小船,向着湖中心划去。
许宗甲看着作死的徐凤年也不阻拦,等着看徐凤年出丑吃瘪,言笑晏晏的看着徐凤年的作为。
南宫仆射似有所觉,看着幸灾乐祸的许宗甲,虽不知要发生何事,但她知道徐凤年必是要倒霉了,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南宫仆射对许宗甲有了些了解,知道许宗甲性子促狭,爱看徐凤年倒霉出丑,每次许宗甲漏出这种微笑时,徐凤年必然倒霉吃瘪,从无例外。
徐凤年怀中的春雷直接扔进了湖中心,紧紧的盯着平静的湖面,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南宫仆射看到徐凤年如此古怪的举动,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当日第一次来此地时,徐凤年曾经将烧鸡扔进湖中,当时她不知为何,如今看来,着湖中怕是有人被困在了底部,徐凤年此举分明是要将这被困之人放出,所以才会将春雷扔进了湖中。
徐凤年盯得眼睛酸涩,不由的揉了揉眼睛,缓解了一下视疲劳,等的有些急了,难道湖底的老魁不知自己如此的做的含义,所以不曾用春雷斩断寒铁锁链,徐凤年也许是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船中间,右手托着腮,无聊极了。
就在徐凤年等的不耐烦想要跳下船,进入湖中的时候,平静的湖面突然像是煮开了一般,咕嘟咕嘟的冒起了水泡,像是一点点,倏尔之间,就像是沸腾了一样,掀起了浪花,向着四面八方荡去。
船身猛地摇晃起来,徐凤年一个不备,直接趴在了船上,脑袋狠狠的磕在了船檐上,疼的徐凤年眼中都冒出了泪花,但是依然不敢用手揉揉痛处,毕竟此时的船还在疯狂的摇动,湖水像是大雨一般淋在了徐凤年的身上,彻底成了一个落汤鸡。
即使如此狼狈,徐凤年依然兴致勃勃,丝毫不恼,看着出场动静如此大的湖底老魁,徐凤年极为激动,这在湖底的活了几十年的老魁果然是高手,今天总算是可以开开眼界,见识一下真正的高手风范了。
至于湖底老魁出来后,徐凤年自身的安全问题,徐凤年一点都不担忧,毕竟自他小时候溺水落入湖中第一次见到这老魁时,对方就曾使用神通将他送回来岸上,对他不曾伤害分毫,后来他也就时不时的向湖中投烧鸡烤肉,没少和老魁打交道,他相信,老魁再不济,也不会伤害他。
甚至,徐凤年心中还怀着一丝奢望,毕竟平日里滴水之恩,都要让对方涌泉相报的主,怎么会做亏本的买卖,他放出老魁,一是为了见识一下高手的实力,而是为了看看能不能招揽到这位在湖中靠着胎息活了几十年的绝世高手,再不济,学上两手,也可以在外面耍耍,让世子殿下威风威风。
就在徐凤年想着好事之时,湖中突然有着两根乌黑锁链,破水而出,如蛟龙出海,气势十足。
锁链尽头牵引着两把无柄刀,一把刀锋清亮如雪,一把鲜红如血,用世子殿下的话说那就是极有卖相,杠杠的,一看就是高手派头气焰,徐凤年也就是手头没大摞银票,否则定要高喊一声“该赏!”
“放肆!”
一道身影自听潮阁中跃出,弹入湖面后,蜻蜓点水,飘逸前冲身上穿着灰色的广袖道袍,须发皆白,样貌清癯古朴,一卷道袍的宽大的袖子,两道水柱直接向着湖中激射而去。
这老道就是三楼守阁人,本名魏叔阳,是一位道门高人,三大道统之一九斗米道的一位祖师爷,据师父李义山说精通奇门遁甲,货真价实的从二品通玄实力,只是为了听潮阁里一卷孤本《参同契》才甘心入阁为奴为仆,徐凤年小时候爬楼梯嫌累,没少让老人背着。
徐凤年趴在船上,随着船身摇摆,抬着头看着场中的对决,不由得咂舌。
“没想到,魏爷爷如此彪悍,早知道当初游历江湖时,就带着他了,哪里还会被劫匪草寇追的到处跑,怕不是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屁股尿流!”
第二十六章 老仆滑稽显神威
锁链在空中饶了一个圈子,双刀在天空中划了一个圆弧,径直将水龙劈散,水花从天而降,将徐凤年彻底浇了个透心凉。
然后双刀也不停留,向着魏叔阳劈下,魏叔阳不敌湖中老魁,直接被击落,跌入湖中,生死不知。
“我的个乖乖,魏爷爷如此彪悍,都不是这老魁的一招之敌,这湖中的老魁怕不是天下无敌了!
徐凤年双手死死的扒着船身,仰头看着双方的交手,活像一个乌龟,徐凤年吧嗒了一下嘴巴,看着大发神威的湖中老魁,不由的感慨着。
许宗甲看着狼狈的徐凤年,再也止不住内心的冲动,伸手指着徐凤年,哈哈大笑,让徐凤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不无敌,不无敌,还差得远呢!”
突然一道滑稽的蜀中腔调在岸边响起,徐凤年听着这熟悉的腔调,不由的将目光投向了岸边。
老黄手中抱着一个长匣,脸上挂着奸猾的笑容,嘴张开,露出了少了两颗门牙的一口黄牙,格外好笑。
“老黄,你凑什么热闹?”
徐凤年不想这位陪着自己游历了三年的马夫老仆受伤,大声呵斥着对方,希望他可以退的远远地,毕竟他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马夫,在游历之时,遇见劫匪草寇,这老仆可是比自己还怕死,每次都比自己溜得还快,将自己这个世子丢在了后面独自逃命,要不是这老黄还会一些偷鸡摸狗,上树掏鸟蛋下河摸鱼的本领,徐凤年实在不知自己带着他游历江湖,究竟是谁伺候谁了。
“少爷,俺来自然是为了将老魁奴打回水底去!”
老黄此时没有像往常一样风紧扯呼,而是将怀中的长匣往地上一杵,匣身上方弹开,漏出了4把宝剑。呈扇形摆放,极有高手风范。
徐凤年怔怔的看着岸边如此陌生而又熟悉的老仆,不由的朗声问道。
“老黄,难道你真是高手不成?”
老黄漏出一丝羞涩的笑容,伸手再次比划出了和徐凤年差不多高的动作,这是当初徐凤年第一次问这个问题时,他的回答,还记得当时的徐凤年极为激动,认为老爹果然没有骗自己,找了个高手随行保护,自己游历应该很安全,就像是郊游散心一般,,只是没有想到,当日就遇见了劫匪草寇,本想看这老仆大发神威,没想到一回头就看到了老黄骑上了那瘸腿的枣红马,风紧扯呼了,让徐凤年独自在风中凌乱。
“黄老九,你终于出来了,这才我们一决胜负,输了的就进入湖中再待十年!”
老魁看着眼前滑稽的老仆,并无嘲笑之色,当年他可就是被眼前的老黄打入湖底,镇压了几十年,如今脱困,自然要找回场子。
“黄老九和楚狂奴,这两个人打起来,不知道又要拆掉多少的楼台?”
李义山这个常年不见天日,埋头在听潮阁八楼抄书的怪人,也难得的走到了窗前,似乎是阳光过于耀眼,双手遮在额头上,眺望着湖中的二人,为那精美的建筑担起了心。
山巅不远处,有着一座白鹤楼,是徐骁经常消遣时光的地方,此时徐骁听着山腰传来的声响,坐在椅子上,提起红泥茶壶,里面呈盛放的是绿蚁酒,将茶杯倒满,向着身旁站着的的义子好奇的问道。
“左熊,你能够接上几招?”
袁左宗挑着丹凤眼,他本是战场之上,白马银枪冲阵斩旗,如入无人之境的猛将,闻言跃跃欲试。
“义父,左熊想要一试!”
大柱国本来因为陈芝豹隐瞒了真实实力,而想要试探一下自己这位中直刚硬的第三位义子,但又想到他的为人,最是刚直不阿,遵守礼法的,所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连这个义子都不能相信,他徐骁也活得实在是太失败了。
徐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这上好的绿蚁酒,叹了一口气:“算了,自然有人出手镇压他!”
袁左宗面色稍显遗憾,还是恭顺的答道、
“是,义父!”
岸边,老黄露出了一个谄媚的笑脸,看着湖中的徐凤年,嘴中带着蜀腔,说出的话,格外的好笑。
“少爷,打完架,能不能喝碗黄酒?”
老黄最爱黄酒,不知是因为爱喝黄酒才被人叫做老黄,还是因为姓黄所以才爱黄酒,反正老黄见到了黄酒,就像是见到了老婆一样,脚下总是走不动,实在是没出息的很。
徐凤年可能也是在湖中央待得有些不舒服,厌烦了,所以朗声高喝。
“瞧你这德行,还有点高手风范没有,不就是黄酒吗,我那还有几十坛龙岩沉缸黄酒,等你打完了,都给你存着,随你喝!”
徐凤年被老黄气的笑道,对着老黄酒是一阵臭骂,可是其中的主仆情分即使是湖中的老魁也能够看得见。
老魁立于湖面,白发向后乱舞,肩上琵琶骨上的锁链也不断的发出异响,这老魁也是个狠人,花了大价钱,让人将自己的双刀和锁链嵌在了琵琶骨上,都只听说过人刀合一,即使是许宗甲也是第一次见如此人刀合一的。也算是个人才,只是脑子好像不太好。
许宗甲暗暗在心中对湖中老魁楚狂奴做出了评价,正常人谁会没事找事,将锁链镶嵌在自己的肩上,真的是病的不清,难怪连剑九黄都打不过,活该被镇压在湖底几十年。
“谢少爷赏!”
老黄喊得极为大声,老脸上笑得极为开心,那一脸的褶子都笑成了一团,让人感到滑稽。
“剑一,龙蛇!”
一柄宝剑,自剑匣之中飞出,向着湖中的老魁刺去。
随即,老黄也不停歇,再次喊道。
“剑二,并蒂莲!”
有飞出了一把利剑,紧随其后。
“剑三,三斤!”
空中的飞剑,并无多大的变化,只是一把变为了两把,两把变成了三把,成品字型向着楚狂奴不断的攒射。
老魁也是苦苦防守,将锁链和双刀舞的飞快,只是场面和徐凤年想的不同,老黄剑匣中的宝剑并没有在飞出,也只是出了三把剑,就将老魁打的节节败退,很快就结束了这场大战,一点不像是高手过招,打的昏天黑地,连战三天三宿的桥段,让徐凤年大失所望。
“不打了,不打了!老子饿了!”
楚狂奴停下了手中的双刀,一点也不担心空中的飞剑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一个跨步就来到了亭中,做了下来,完全不理会徐凤年幽怨的眼神。
第二十七章 老黄意难平,欲行武帝城
老魁也不挑地方坐下,直接盘膝坐在了亭中,将双刀直接插在地上,面色红润,须发皆白,精神的很,一点都不像是在湖底待了几十年,气血充足,壮似猛虎。
徐凤年这才划着小船回到了岸上,也不去换身衣服,头发上还滴着水珠,直接坐到了老魁的身边,眼珠滴溜溜的转着,打着一些鬼主意。
楚狂奴看着粗狂,但实际上心思缜密,不然也修不成一品高手的境界。
“小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当年黄老九联合李元婴、徐骁使诈将我镇压湖底,所以我才一出来就和黄老九打了一架,至于你们北凉王府看在你小子这几十年来时不时的送些肉食给老子,老子也就不再拆你家的房子,给足了你面子,至于你小子打着鬼主意想让老子为你卖命,这种非分之想,还是趁早打消的好!”
徐凤年也不着恼,嘿嘿的笑着。
“您老不是饿了吗,这北凉王府内有得是酒肉和高手,您喜欢打架吗,我可以让人将高手请回府中,和您比试。”
徐凤年想起了武当山上的骑牛的小道士,想要狠狠教训他一顿,逼他下山,只是因为武当山上的高手众多,徐凤年身边又没有得力的助手,所以一直没有办成此事。如今见到了楚狂奴这位高手,怎会不想办法拉拢他。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身边还存在着老黄这个可以镇压楚狂奴的高手,自己又何必费这功夫,直接让老黄出手不就可以了吗。
虽然如此想,但是徐凤年依然吩咐管家准备了丰富的伙食,甚至还弄来了一头烤乳猪,放在了超大的食盒里,端了上来,当然管家也没忘了帮徐凤年准备一些翠绿的黄瓜,让徐凤年啃着消遣,这是徐凤年在游历期间培养的喜好,用徐凤年的话说,鲜嫩的很!
老魁楚狂奴倒也不矫情,一把撕下了一条猪腿,抱着就啃了起来,吃的满嘴都是油星,看来吃了几十年的湖中鲜鲤的楚狂奴,对这做法考究的烤乳猪很是中意。
剑九黄一脸幽怨的盯着徐凤年,然后抬眼看看大吃大喝的楚狂奴,让徐凤年不仅心中暗骂,这老黄真是上不得台面,不就是自己答应了他龙岩沉缸黄酒吗,自己还能赖账不成,他的高手的风范呢,不过不知怎的,如此小气的老黄,却让徐凤年感到了亲切,远比刚才大发神威时瞅着要顺眼得多。
“北凉早就名声臭了,能请到什么高手,等我破去了剑九黄的剑九之后,就去武帝城找那王老怪比试一番,等爷爷我打败了他这个天下第二,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天下第一,到时候小小的一座王府,又怎么能入得了爷爷的眼!”
楚狂奴对着徐凤年的话嗤之以鼻,十分不屑,张狂的说道。
老黄后背靠着亭阁的柱子,屁股下坐着赫然是刚刚大发神威的紫檀剑匣,学着往日的徐凤年揪了一根草,含在嘴里,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
徐凤年无奈,他从未和楚狂奴这种只会打打杀杀的英雄草莽打过交道,不知如何是好,郁闷的他只好拿起一根黄瓜,猛地嚼了两口,鲜得很!
徐凤年将黄瓜啃了半截之后,这才对着楚狂奴小声的请求道,“既然老爷爷如此厉害,能不能帮我教训一个小牛鼻子,是一位武当山上的小师叔祖,绝对的高手!”
楚狂奴见徐凤年吃黄瓜极为可口,连忙将徐凤年手中的半根黄瓜抢在了手中,啃了一口,直接一口吐了出来。
“呸,这淡出鸟的玩意,啥味没有,你也喜欢吃?”
徐凤年擦了擦被楚狂奴溅了一脸的口水,这才小心翼翼的用期盼的眼神盯着楚狂奴,希望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楚狂奴再次抓起了一块猪肉,大口的啃着,还是这些熟食更合他的胃口,有着油水,吃起来才过瘾。
看着眼中期盼的徐凤年,楚狂奴停下了口中的咀嚼,低头想了想,这才开口。
“这些年爷爷承你的人情,多少尝了一些熟物,你要是提其他的要求,我一定揍你一顿,但是谁让打打杀杀的事,爷爷喜欢呢,等到爷爷打败了黄老九,立刻就动身帮你这个忙!”
剑九黄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角,吐出了口中的小草,用充满了讥讽的眼神看着楚狂奴。
楚狂奴将手中的吃食一扔,勃然大怒的站起身来,“黄老九,你不服气是吧,我吃饱了,我们再来大战三百回合,看老子不把你的隔夜饭都打出来!”
老黄理都不理他,转了个身,背对着老魁,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
徐凤年被这响亮的声音震的捂住了耳朵,要不是眼前的老魁答应帮他教训那个牛鼻子小道士,自己一定要让老黄将这粗鲁不识趣的老魁再次打入湖底,并且禁止任何人进入湖中,让这老王八这辈子都不要想着见到活人,在这湖底老死一人。
当然,老魁也知道自己如今绝对不是剑九黄的对手,只是血性上头,不能忍老黄对自己的轻视而已,如今见老黄避而不答,也没有继续逞能,顺着台阶就下了。
“小娃娃,准备一个舒适的房间,爷爷我今日累了,要好好休息一番,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老黄转过身来看着魁梧的老魁问道,“不打了?”
楚狂奴斜眼看了一眼猥琐的老黄,骂声道,“你急个鸟,回头有的是时间!”
老黄提起屁股下的剑匣背在了身上,平淡的看着对方。
“既然不打了,那我就要到武帝城去取回黄庐了。”
楚狂奴看着平静如水的老黄,惊愕道,“当真?”
楚狂奴钦佩浮现,喟然长叹,摇头苦笑道,“不打了,浪费老子的气力!”
徐凤年不明所以,听得一头雾水。
徐凤年看着就要离开的老黄,连忙拦了下来,问道,“老黄,咋回事,你要去哪?”
剑九黄看着一旁的老魁,淡淡的说道。
“这些年我的任务就是看着打入湖底的老魁,如今他被少爷好心放了出来,也就没有老黄的事了。”
剑九黄深深的看了一眼徐凤年,好似要将他牢牢记在脑海里。
“当年老黄我在武帝城和王仙芝比武,输了,留下了一柄黄庐剑,这些年一直放不下,总想着讨回来。”
徐凤年苦笑着,看着眼前一脸认真的老黄,低声问道。
“就是那十大名剑中排名第四的巨剑黄庐?”
“对!”
老黄嘿嘿一笑,点头,徐凤年神色更苦了几分。
第二十八章 主仆情深难分舍,剑九名曰六千里
武帝城位于东海崖边,东临碣石建城以观沧海,城主王仙芝年近一百,却成名足足八十年,是当之无愧百年一遇的武学天才,年轻出道便不以携带任何兵器著称,与人交锋,从来只是单手。
二十五岁便晋升绝世高手行列,四十岁挑战那一辈的剑神李淳罡,硬生生以双指折去削铁如泥的“木牛马”,一时间名动四海,风头无二。
王仙芝明明具备天下第一傲视群雄的资格,却以天下第二自居,这使得武林江湖上脍炙人口的十大高手排到了第十一,榜首第一的宝座空悬二十年矣。
近五十年,出了两个用剑的绝顶高手,新剑神邓太阿,拎一桃花枝,求败却不败,与王仙芝交手三次,不胜也不输,位列超一流高手第三。
另外一个却神龙见首不见尾,只知是西蜀人,无名小卒的剑匠出身,铸剑三十年后自悟剑道,单枪匹马行走江湖,收集天下名剑入剑匣,为世人所知的只是与人打了一场,便蜚声海内,虽输了,并且被留下了一柄剑插在城头,可却没有让怀疑这神秘剑士的实力不足,他虽败犹荣,因为他输给了老而弥坚的武帝城城主王仙芝。
谁能想象如此一剑光寒十六州的剑客,却在北凉王府做了名马夫,终日与马匹说话聊天,至多就是跟世子殿下讨要一壶黄酒解解馋。
所以老魁一听说黄老九重返武帝城挑战王仙芝,便知十几年前打不过王仙芝的黄老九,如今也难是对手。
手里拿着半根黄瓜的徐凤年苦笑道:“老黄,你给我说说,这剑匣里有几把剑?真是将我的好奇心都勾了出来!”
徐凤年在游历江湖时就对这紫檀剑匣中的东西很是好奇,曾经偷偷的摸了一次这剑匣,感到一阵冰冷,当晚,徐凤年就发烧病倒了,还是靠着老黄坑蒙拐骗得来了几个铜板,抓了服药材,才挺了过来。徐凤年至今仍然记得当时老黄的背着他夜间赶路的情景,那时候老黄的背真的是很温暖,让徐凤年极为留恋不舍。
其实从当初徐凤年差点身死,就可以看出这剑匣之中剑气有多么凝结精纯,让徐凤年这个精壮的小伙子都差点没扛住。
老黄挠挠头道:“剑匣三层六格,原先有天下十大名剑里的六把,这会儿才五把。”
徐凤年无言以对,他没有想到北凉王府最没有出息的老黄居然是如此高手,敢不敢再高一点?
老黄憨憨道:“若少爷喜欢,想要耍剑,俺留下三四把便是。”
徐凤年连连摆手,阻止了老黄的举动。
“我巴不得你多带些宝剑,在王仙芝身上捅十个八个的窟窿才好呢,到时候,我也可以吹嘘一下,和老黄你一起游历江湖的经历,倍有面子,说不定还能骗几个女侠回府当小妾呢!”
老黄裂开嘴大笑,露出缺了门户的一口老黄牙,让徐凤年越发的不舍。
徐凤年命人准备了一壶龙岩沉缸黄酒,又在身上掏出来一把小额的银票和几颗碎银子,足足有五六百两,塞进了老黄的手里,为的是让他在路上可以买些黄酒解解馋,不至于身上没有银钱,连口好酒都喝不上。
徐凤年还准备了一匹劣马,不是舍不得,他知道老黄不会真的骑着马赶往武帝城,即使给他准备汗血宝马也没啥用,反而容易被人当成肥羊,不符合低调做人的道理,这马是给他在路上做个伴,他寂寞时,至少可以对着这马说说话,解解闷。
徐凤年唠唠叨叨的就像是一位老妈子,不断地叮嘱着剑九黄,一路送着老黄出了王府。
北凉城外,徐凤年看着牵着劣马的老黄,心中酸楚,不舍的告着别。
“我就送到这了,老黄,和我这种不学无术的浪荡纨绔一起相处,是不是很无趣?”
老黄咧嘴一笑,漏出了缺了两颗的黄牙,用他那带着蜀腔的口音说道,“有趣的很呢,少爷你也知道,俺老黄不说假话,更不会拍马屁,你还夸过俺说话实诚呢。”
徐凤年闻言一笑,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满是不舍,他宁愿自己这位老仆只是一个普通马夫,不通武艺,那样也就不想着去武帝城夺回那把破剑了。
老黄自怀中掏出了一块绢布,上面用木炭作画,绘着剑招,每一幅画上字也不多,就寥寥几个,还歪七扭八的,像是蚯蚓爬的一般,实在是拿不出手。
“少爷你收着,日后见到了有灵气的娃娃,帮俺收个徒弟,也能让少爷你抢闺女时方便些!”
老黄搓了搓自己的粗糙的老手,不好意思的再次开口。
“少爷你也知道,俺老黄没上过什么学,识不得几个字,不会取名字,我只取了个剑一到剑九,后来有些好事的江湖客,分别给剑一到剑八起了名字,我听着也不得劲,只是已经叫响了名头,如今也改不了了,只剩下了剑九,还未取名字,不如,少爷你给起个敞亮的名字!”
“我们一起游历江湖三年,行了有六千里路,如果你不嫌弃这名字不文雅,没气势,不如就叫六千里。”
“剑九,六千里,有气势,听着就舒服,到了武帝城,俺将这名字一报,王仙芝那老头,也要羡慕俺哩!”
老黄伸出了大拇指,对徐凤年取得这个名字极为赞叹,咧着大嘴在那笑开了花。
老黄终究是牵着劣马,背着剑匣离开了,徐凤年看着远去的身影,忍不住喊道。
“老黄,若半路上想喝黄酒了,花光了银两买不起,回来就是,我还给你留着几十坛龙岩沉缸黄酒呢,等着你回来一起喝哩!”
徐凤年闷闷不乐的回到了清凉山上,径直走向了还在那里垂钓的许宗甲,一屁股坐在了许宗甲的身旁的凳子上,老魁也还在亭中待着,只有南宫仆射不见了,应该是又进了听潮阁中看书去了。
楚狂奴看着一脸惆怅的徐凤年,闷声问道。
“黄老九,真去武帝城和王仙芝拼命了?”
徐凤年神情落寞的坐在凳子上,不发一言,只是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剑九成绝响,黄酒何人饮
“你小子倒是个念旧重情的主,这倒是比你老子徐骁厚道多了,这老屠夫诡计多端不说,还道貌岸然,口蜜腹剑,共患难可以,若想同富贵,就是他娘的扯淡了。嘿,小娃娃,生气了?就凭你三脚猫功夫,还想跟我打架不成?没了黄老九,除非北凉王府把剩余几位躲躲藏藏的高手都喊出来,才能与爷爷一战。”
楚狂奴须发皆立,气焰惊人,身材魁梧,声势震天的叫嚣着。
“闭嘴,你吵到我钓鱼了!”
许宗甲忍了一天了,这老魁实在烦人的紧,一开始许宗甲因为楚狂奴被困湖底几十年,念他年事已高,怜他初脱困,让他几分,没想到这老魁蹬鼻子上脸,一直吵吵个没完,让许宗甲今日垂钓,一点的收获的都没有,实在是扫兴的很。
“嗡嗡嗡!”
楚狂奴脑袋里犹如大钟乱撞,眼冒金星,踉踉跄跄,贪杯醉酒的酒蒙子,一头栽倒在了亭中的石桌之上,将其撞倒在地,食盒和碗盘洒落一地,摔得粉碎,溅了楚狂奴一身的饭食,满脸的油渍。
徐凤年看眼前的这一幕,惊得眼睛都瞪圆了,一句话就将这绝世高手的楚狂奴击败,这简直就是仙家手段,实在是个技术活,用徐凤年的话说,就是该赏,当然徐凤年不敢将这话当着许宗甲的面说出口。
“你、你也是、是个高手?”
徐凤年伸出了手指,颤颤巍巍的食指好像是中了风一般,不停地的哆嗦着,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了。
“怎么不像吗,连剑九黄那种长相都是天下闻名的剑客,我这样貌不更符合少侠的气质吗,难道你有容貌歧视?”
许宗甲嘴角带着笑意,开着玩笑,一点都在乎自己的这个笑话有多无聊。
徐凤年看着嬉皮笑脸的许宗甲,心中不禁暗暗吐槽,“头一次听说容貌歧视,是歧视帅哥的,不过别说,这小子长得是真俊啊,让自己都有些冲动。”
许宗甲看着徐凤年不断的转动的眼珠,神色逐渐变得有些危险,他虽然没有直接用心神感知徐凤年的想法,但是隐隐察觉到了徐凤年在想一些不好的事情。
徐凤年见许宗甲眼神如此骇人,连忙斩断了心中的杂念,这小子可是一句话就将湖中老魁击败的绝世高手,自己还是小心点为好,不要惹恼了他,虽然不至于杀了自己,但让自己遭些罪应该是不难的。
时光从不因为任何一人停驻脚步,不因世事而变,也绝不会因人而该。
年中时节,北凉世子徐凤年举行了冠礼,大柱国择了个良辰吉日,在宗庙给儿子行及冠礼。不合常理的是,堂堂北凉王长子冠礼,办得还不如一般富贵家族隆重,不仅邀请的宾客相当稀少,就连世子殿下的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未到场,一身清爽的徐凤年被徐晓领进太庙后,祭高天地先祖,加冠三次,分别是黑麻缁布冠,白鹿皮弁和红黑素冠,徐凤年头顶的小小三冠,牵扯了太多视野和关注,第一冠,是离阳王朝所有庙堂大员都在意的,因为这代表世子殿下可以入朝当政,第二冠寓意更为实际和流长,因为北凉三十万铁骑都在拭目以待,至于第三冠,则只有一些象征意义,对比之下不为人重视。
徐骁走在一处寂寥无人的小道之上,看着满天的星辰,心里松了一口气,儿子终于行了冠礼,代表着北凉世子可以承担起他的责任了,这让独自支撑许多年的徐骁感到了一丝的轻松,到了他这种尊荣地位,虽然身处高位,但也是如履薄冰,高处不胜寒,有着万千的眼睛盯着自己,行差踏错一步,就可能会导致万劫不复,身后的一大批追随者家族也会跟着倒霉,身死族灭,再无翻身之日。
所以承担着如此重担的徐骁怎敢放松片刻,但是今晚他却可以放纵一下,难得的为自己放了一会假,让身心都放松一下。
“寅,将那封密信交给世子吧,他已经成人了,终究该承担起他自己的责任了!”
“是,主公!”
一道如金石交击的声响在徐骁的左右响起,但却不见一个身影,这份隐藏的功夫,不愧是徐骁精心培养的死士,果然有着常人所不具备的本领,都是万里挑一的高手。
梧桐苑内,青鸟手中拿着一个信封,来到了徐凤年的身边,轻轻的弄出了一点声响。
“青鸟,什么事?”
徐凤年转身看向身后的婢女,行完冠礼从母亲吴素墓前回来的徐凤年有些伤感,也知晓如果不是发生了重要的事情,此时应该无人胆敢叨扰自己。
“世子,房内桌上多了一封信。”
青鸟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微微担心的看着徐凤年。
“可曾知道是谁所放?”
青鸟摇摇头,自从她死士的身份暴露后,她已经接触不到北凉王府原先的密探系统,只是徐凤年身边的丫鬟,这是徐凤年为她争取到的自由,只是在此时却有些不便,少了很多府里的消息来源。
“给我吧!”
徐凤年接过信封,轻轻拆开,这样的事情不常见,梧桐苑不是谁都可以进的,信封外写了个小篆,寅。
对此徐凤年不惊奇,老爹身边有地支十死士是路人皆知的公开秘密,个个如同见不得阳光的魑魅精怪,善奇门遁甲,走旁门左道,杀人于无形。
这封信是一个类似行程介绍的东西,文字直白,都是记载老黄的东海行,事无巨细,一一记录。
一开始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徐凤年也看得津津有味,好久不见这位老仆,徐凤年心中着实想他了,顺着信往下看去,终于翻开末篇。
“剑九黄背匣掠上墙头,距王仙芝二十丈立定,匣中五剑尽出,八剑式尽出。王仙芝单手应对。共计六十八招。末,剑九出。王仙芝右手动。剑九,如一挂银河倾泻千里,毁尽王仙芝右臂袖袍。王仙芝倾力而战,剑九黄单手单剑破去四十九招,直至身亡。
剑九黄经脉俱断,盘坐于城头,头望北,死而不倒,剑九黄死前似曾有遗言,唯有王仙芝听闻。
徐凤年低着头看着眼前的信纸,并无任何的异样,沉默良久,才开口,“青鸟,将我存的黄酒煮上一壶,我想喝了!”
第三十章 月下忆往昔,对影有几人
青鸟闻言一愣,如今可不是喝黄酒的好时节,湖中的青蟹和鲈鱼都还未肥美,黄酒少了几分风味,黯然失色不少。
“世子,这会就喝吗?”
徐凤年低着头,低语道。
“想喝了,就开我存的那批龙岩沉缸黄酒,那喝着才有滋味!”
青鸟也是玲珑心窍,闻言顿时一愣,那批龙岩沉缸黄酒是徐凤年为老黄存着的,如今徐凤年想要喝这批黄酒,联想到那封密信,青鸟知道老黄怕是已经走了,如此才会引得世子殿下消极低沉。
青鸟不再多言,来到了梧桐苑那藏宝无数的地窖拎了一壶龙岩沉缸黄酒,在红泥小炉之上温着。
徐凤年又要了两只酒杯,挥手示意所有的下人和婢女休息,独留下自己在院中坐着,只有明月相伴,眼睛盯着红泥小炉上的火苗,渐渐出了神。
“大少爷,这是村边菜园子偷来的黄瓜,能生吃。”
“呸呸呸,这玩意能吃?”
灰头土面的世子殿下坐在小土包上,将啃了一口的黄瓜丢出去老远,熬了一柱香时间,世子殿下有气无力朝蹲边上狂啃黄瓜的老黄招手:“唉,老黄,帮我把那根黄瓜捡回来,实在没力气起身了。”
“大少爷,这是玉米棒子,烤熟了的,比生吃黄瓜总要好些。”
“甭废话,吃!”
————“老黄,你这从地里刨出来的是啥东西。”
“地瓜。”
“能生吃?”
“能!”
“真他娘的脆甜。”
“大少爷,俺能说句话吗?”
“说!”
“其实烤熟了更香。”
“你娘咧!不早说?!”
虽说偷了一只土鸡差点连小命都搭上了,但是值!一点不比那鹿肉差,贼香。
“老黄,刚进村子的时候,你咋老瞅那骚婆娘的屁股,上次你还猛看给孩子喂奶的一个村姑,咋的,能被你看着看着就给你看出个娃来?不敢摸,只敢瞧。瞧你那出息!”
“老黄,没讨过媳妇?”
“没哩,年轻时候只懂做一件苦力活计,成天打铁,可存不下铜板。后来年纪大了,哪有姑娘瞧得上俺。”
“那人生多无趣多遗憾。”
“还好还好,就像俺老黄这辈子没尝过燕窝熊掌,俺就不会念想它们的滋味,最多逮着机会看个几眼过过瘾,大少爷,是不是这个理?”
“瞧不出老黄你还懂些道理啊。”
“嘿,瞎琢磨呗。”
徐凤年想着往事,脸上任何的变化,看不出喜怒哀乐,瞧不出欢喜悲恸,静坐良久。
“嗒嗒嗒!”
一阵轻松悠闲的脚步声响起,这是何人胆敢如此大胆,在徐凤年清场之后,还敢靠近此时的世子殿下,难道不怕被责罚吗。
“哟,这是咋了,玩深沉,装稳重?”
徐凤年刚刚在回忆中回过神来,还没有看向对方,就听见了一道轻佻的声音传到了耳边,虽然声音悦耳动听,但是话却格外的让人火大。
徐凤年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整个王府中只有眼前这人一点不把自己世子的身份放在眼里,最喜欢的就是看自己吃瘪生气,让徐凤年十分气恼却又倍觉亲近,这是徐凤年这么多年以来遇见的第一个知道了他的身份,还和他平等相处的同龄人,他早就已经将其当成了自己的挚友,只是嘴上却从未承认过,每次一见面少不得要斗嘴几句。
只是随着上次许宗甲出声将楚狂奴震晕之后,徐凤年对许宗甲有了几分钦佩之情,整日里旁敲侧击的向许宗甲打听他的实力和境界,希望可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实在是烦的许宗甲忍无可忍,不得已在听潮阁中待了接近一个月,今晚才第一次回梧桐苑,没想到就见到徐凤年独自一人在院中静坐。
许宗甲看着桌上的两只酒杯,毫不客气的拿起了一只,将红泥小炉上的黄酒倒了一杯,仰头饮尽,长长的哈了一口酒气。
“舒服,你这是知道了我要回来,特意为我准备的?”
许宗甲自作多情的盯着徐凤年,心里有些汗颜,没想到自己如此对待徐凤年,他还设酒等着自己回来,真是够朋友,自己以后对他是不是该好一些,至少不能每次见到这位世子都打击他,多少给他留些面子。
徐凤年只是抬眼看了下许宗甲,呆默不语,,低着头,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黄酒,自己也不喝,双手端着,恭敬的倒在了地上。
酒水渐渐的渗入到了黄土中,让徐凤年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的笑容。
许宗甲是何等的精明人,霎时间就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看徐凤年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一定是受了打击,动了真情,伤了心了,没想到第一个让北凉放荡世子伤心的人居然不是什么绝色佳人,千金小姐,只是北凉王府的马夫,一个缺了两颗门牙,一口蜀腔,唱着奇怪小调的猥琐老仆,只是这老仆实在是可爱,让人难忘。
“老黄走了?”
许宗甲也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和调侃,坐在了徐凤年的对面,低声问道,离别总是让人唏嘘,心情烦躁低落。
“你早就猜到他会死了?”
徐凤年看着一脸平静的许宗甲,根本没有露出一丝的惊讶,只有笃定。
“你不也应该早就预料到了吗?”
许宗甲虽然知道徐凤年正伤心,心情不好,但是依然不客气的怼道,完全将自己刚刚思量对徐凤年好一点的打算扔在了无人知晓的犄角旮旯处。
“是啊,我早就该料到的!”
徐凤年自责后悔道,再次倒了一杯酒,这次直接一口饮尽。
“我应该拦着他的,让他老老实实的给我养一辈子的马,我供他一辈子的黄酒!”
徐凤年捂着脸,只是不知为何双手渐渐的湿润了,难道是着夜深后,水汽重了些。
“那你为何不拦他?”
“拦不住的,那是他想去的地方,我拦不住,也不能拦!”
徐凤年抹了一把脸,抬起头,眼眶中还残留着血丝,见许宗甲盯着自己的脸,又故作轻松的转头看向了侧面,不愿将自己的脆弱展示在他人面前。
“他是武夫,武夫一往无前,宁死不悔,他总算是没看错你这个少爷,你给他留了脸面!”
许宗甲站起身来,看着空中的银月,怅然的说道。他是见惯了生死的人,但依然会因为生命的凋零而感到惋惜,何况是老黄这么有趣的人。
第三十一章 宗甲有意讨酒,世子无心偿愿
“脸面就那么重要吗?我后悔了!”
徐凤年此时格外的不冷静,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做错,只是悔恨依然死死的缠着他,让他难以呼吸,歇斯底里的喊道。
“重要,人要是没了脸面,生不如死!”
许宗甲眼眸澄澈,注视着徐凤年,让他顿时止住了失态之举,默默的住了嘴。
徐凤年有些迷茫和不甘,望向了老黄当日离开的方向,呆立在原地。
徐凤年不明白平日没皮没脸的老黄怎么就突然要起了脸面,连性命都不要了,甚至徐凤年在心里想过是不是徐骁这个死瘸子逼着老黄去了武帝城,但是终究无法去找这个死瘸子证实这个猜想,毕竟不论这个猜想是不是真的,徐瘸子都是为了他才会这么做的,所以他又能做些什么呢,为了老黄和死瘸子拼命不成。
徐凤年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痛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徐凤年目光逐渐坚定了一些,他唯一可以想到的就是为老黄将剑匣和黄庐自武帝城取回,可是这却需要习武,而且要成为足以匹敌王仙芝的高手,但是此前的徐凤年已经浪费了十几年,哪还有可能成为如此高手。
徐凤年看了一言自己挂在腰间的春雷,左手握了一下刀柄,可惜了宝物蒙尘,在自己的腰间只能做一个华丽的装饰品。
许宗甲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动声色。
“这就是你为老黄留的那些龙岩沉缸黄酒?”
许宗甲伸手指向桌上的酒壶,明知故问。
“是,可惜他喝不着了,真是穷命,这上好的黄酒也没口福多喝上几口,就走了!”
徐凤年嘴里骂骂咧咧,只是动作却极为轻柔,端起酒杯再次斟满,倒在了地上,好像是在敬那老仆一杯,又像是在缅怀那难以忘怀的回忆。
“既然老黄喝不了了,正好我馋酒了,将这批黄酒给我吧!”
许宗甲蛮不讲理,一点都不体恤徐凤年的心情。
徐凤年本有心不想给,留着这酒做个纪念,但又想到老黄人都走了,自己还留着这酒有何意义,算了,还是给他吧。
“随你吧,想喝就去地窖自己取,别让我看见就好了!”
徐凤年心中对着许宗甲有了些不满,但是依然没表现出来,他也知道,老黄和许宗甲根本不熟,所以很难对此时的自己感同身受,自己又何必和这人纠缠这些呢,只求他能够让自己安静一会,讨个清净。
“爽快,豪气,果然不愧是北凉世子,做事就是大气!”
许宗甲端起酒壶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绿玉雕刻的酒杯,盛黄橙橙的酒水,看着格外的诱人,酒香四溢,许宗甲低头小饮了一口。
“世子是个爽快人,我牧童儿也不是小气鬼,今日就回赠你一件礼物,也算是礼尚往来!”
许宗甲将酒杯抬起,放到了眼前,观赏银辉洒在酒杯中,为这酒水带来的几分清冽。
“不用了,你自己留着吧!”
徐凤年对许宗甲的回礼不感兴趣,头也不抬的喝着闷酒,肆意发泄着心中的悔恨。
“这可是你说的,等我拿来,你可不要后悔?”
许宗甲嘴角噙着一丝笑意,起身迈步走到院中,回头看了一眼徐凤年,喝道。
“看仔细了,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武夫究竟能够做到何等地步吗?今日就让你开开眼界,给你添一点习武的动力,省得你这怂包,只会胆小的握着刀柄,不敢抽出腰间的春雷。”
徐凤年猛地抬头,他自从知道了许宗甲也是高手之后,一直就好奇许宗甲的实力,也好奇武夫究竟能做到何等的地步,师父李义山一直说武道不过是百人敌,徐瘸子也不过是二品小宗师,一样踏平了离阳境内的江湖。
但是,许宗甲却在听到自己说这些话时表现的很不屑,将徐凤年的好奇心一下子就勾了起来,只是询问许宗甲,他却故意卖着关子,一直不曾满足徐凤年的好奇心。
穿着一身麻衫,脚踏千层底布鞋的许宗甲虽然衣着朴素,但是形象极佳,犹如月下仙人,衣袂飘动,飘飘欲仙,让人忘俗。
许宗甲看着武帝城的方向,朗声开口。
“无名小卒,还请王城主赐教一二!”
徐凤年看着自言自语的许宗甲,满头雾水,不知道许宗甲发什么疯,就要开口询问。
正在此时,一道魁梧苍老身影出现在了梧桐苑内,制止了徐凤年。
“不要捣乱,仔细看着,这可是当今江湖最顶尖的一战,足以让你日后受益匪浅!”
来人正是楚狂奴,他本就住在梧桐苑的附近,听到了许宗甲邀战之声,立刻前来观战,不想错过这场精彩的对决。
楚狂奴自从当日被许宗甲教训了一顿,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一般,整日里躲着许宗甲,即使见到了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而是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许先生,更别提找回场子了,足见楚狂奴是一个识时务的人。
“一战,和谁,难道是王仙芝,可是武帝城距此足有千里之遥!”
徐凤年惊诧的瞪大了双眼,他的眼睛从未像现在睁得这般大,激动的用手抓住了楚狂奴的袖子,想要证实一下自己内心这个大胆的猜测。
“没错,对许先生这种神仙人物而言,千里之距不过一步之遥而已。”
楚狂奴对许宗甲极为崇敬,他是一个输得起的人,技不如人,绝不埋怨他人,心生怨艾。
武帝城东临碣石,可观沧海,此时本是夜深人静之时,突然一声高喝响彻全城。
王仙芝瞬间就出现在了城墙之上,抬头看向了北凉的方向,神色激动,长发向后乱舞,难以压制心中的战意。
在武帝城内观战剑九黄和王仙芝比试的高明剑客和成名高手,此时还未离开此地,瞬间也被惊醒了,不约而同的跃上了房顶,看向了王仙芝,其中有着越王剑池的当家人,吴家剑冢的两位高手,以及名震天下的曹官子,均在此列。
“这是何方神圣,居然传音千里,好高明的手段!”
曹长卿思量了一番,遍数天下高手,无一人符合,不知是从哪里又冒出来的这么一个高手,看来江湖中的这摊浑水深得很啊,自己的谋划看来还需从长计议。
第三十二章 应是天仙狂醉, 乱把白云揉碎
王仙芝没有传音千里的手段,但是依然感知到了对方的心神强大,可以说早就可以飞升天门了,不知为何天门居然毫无反应,甚至对此人视而不见,难道又是一个隐藏起来的老不死的。
“请!”
王仙芝虽然不知对方的身份,也不知对方究竟为何要和自己做上一场,但是他是纯粹的无人,有如此高手邀战简直是人生幸事,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问题,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前神,示意对方先出手,这是王仙芝与人交战的惯例,单手对敌,且让出先手,因为这江湖上很难有人可以逼得王仙芝抢先手,即使是邓太阿也是一样。
许宗甲丝毫没有高手的风度,面对王仙芝的礼让,毫不客气,站在院内,右手握拳,向着前方就砸了了下来。
王仙芝看着头顶一只足有丈长的铁拳,向着自己镇压而来,强大的压强让王仙芝的衣物紧紧贴在身上,显现出了王仙芝近百年的身形,肌肉棱角分明,丝毫不像是一位百岁老人的身体,比壮年人还要健硕。
王仙芝连眼睛都不眨,挥舞着拳头,向着天空砸下的铁拳轰击而去,强大的冲击波直接在空中清除出了一道真空通道,一大一小两个拳头相差如此之大,却直接撞击到了一起,强大的冲击力,让屋顶观战的江湖豪客纷纷后退,不敢靠近,即使是强如曹长卿,也要伸手将到了眼前的冲击波集散,才能继续呆在原地观战,所有人由于实力的不同距离城墙又近又远,由此就可以得出观战之人的实力如何。
王仙芝脚下的城砖尽数化为了齑粉,随着拳风荡起,洋洋洒洒的飘向了远处。
王仙芝眼中精光大作,身上的长袍随风飘荡,不再单手对敌,而是再次将左手握拳,向着空中的巨拳轰去,铁拳受此重击终于破碎,消散在空中。
许宗甲微微一笑,毫不在意第一招的失利,将右手伸向天空,微微一抓。
徐凤年实力低下,根本无法清楚许宗甲如此作为的意义何在,因为他更本感知不到气机变化,和远方的交战,看着许宗甲右手一会虚握,一会向空中抓去,就像是草原的祭祀跳大神一般,满头的雾水。迷茫的看向了旁边满脸激动的楚狂奴。
楚狂奴作为一品高手,虽然实力入不得天下前十之列,但也是江湖中最顶尖的一小撮,感受着许宗甲气机的变化,和远方交战传来的恐怖气势,如痴如醉,好似老饕遇见了美食,酒鬼闻见了佳酿,激动的不能自已,浑身都在颤抖。
“你没有练过武,不能感受到这场巅峰之战的精彩之处!”
楚狂奴感受到了徐凤年的注视,抽空瞥了一眼,随口解释道。
“奶奶个嘴的,这小牧童儿如此妖孽,居然真的在和王仙芝交手!”
徐凤年这才相信了许宗甲能够远隔千里和王仙芝交手,这种手段早就已经超出了徐凤年的想象,本来老黄的身手就已经让他感到惊艳了,没想到真正的大佬居然是这位故人之后,简直非人哉。
“不懂就不要乱说话,这可是陆地神仙境界的高手交锋,千载难逢,怎么到了你小子嘴里就如此的粗鄙?”
楚狂奴不屑的看着徐凤年,鄙视的小眼神让徐凤年心中感到憋屈,自己之前还鄙视楚狂奴是个粗人,没想到风水轮流转,如今反倒被这粗人鄙视了,简直是岂有此理,但是徐凤年也知道自己对武艺一窍不通,根本没有资格反驳,只能委屈的接受了楚狂奴的训斥。
武帝城外,一道直塞天地的云柱骤现,像是一根撑天之柱一般向着王仙芝砸下,犹如天倾。
王仙芝不敢让此云柱落在武帝城内,毕竟这可是自己的老巢,即使打赢了,也会留下一地破碎,王仙芝一步迈出,倏尔出现在了平静的东海之上。
观战的高手纷纷跟着跃出,向着海边纵去,一刻也不愿落下,这种级别的交战对所有的高手而言都是一场机缘,足以让他们更进一步,即使是曹长卿这位只有复仇之心的亡国之人都满心的激动,全力的向着王仙芝的方向赶去,甚至跑在了最前端,将身后之人落得老远。
云柱刮过一道弧线,改变了方向,向着东海之上砸去。
王仙芝终于摆脱了心中最后的顾忌,开始动用全力,他已经记不得自己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动用全部的实力,近些年来,最激烈的一战也不过是和邓太阿交手,也只用了八九分的实力,有所收敛,为的就是等待邓太阿成长起来,成为自己可堪一站的对手。
如今,王仙芝总算是遇到了可以让自己放手一搏的对手了,撸起双袖,漏出了强壮的双臂,肌肉耸起,青筋突起,双手深入海中,向上一拔,一道参天水柱随之而起,王仙芝双臂一抱,圈住了水柱,全力扭转的腰身,挥舞着参天水柱向着云柱硬碰硬的砸去。
“轰!”
云柱破碎,水柱洒落,就像是海天相撞,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伸手不见五指。
岸边的高手都惊呆了,这还是人吗,这交战的两人真的是修炼的武道吗,怎么差距这般大。
“天塌海陷!”
“叹为观止!”
“如神似魔!”
“在世仙佛!”
所有的人都议论纷纷,将嘴巴长的大大的,眼睛瞪眼了,让人一见就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目瞪口呆。
“蔚为大观!”
曹长卿也是一位极为高傲的主,从未佩服过任何人,如今也不禁赞道,心中也暗暗估算,自己和这二人交手,有几分胜算,但是不管如何计算谋划,都无半分胜算,让布局无敌的棋待诏只能弃子认输,不敢争锋。
王仙芝因为全力出手,也无余力护住自身,受到了这惊天撞击的余波冲击,整个人在海面上不断向后翻滚,在平静的海面上划出一道百丈长的沟壑,这才停住了脚步。
也不知是那海水阴寒,还是云柱中水汽冰冷,漫天的水汽渐渐的化为了雪花,在月光的照耀下缓缓洒落,融入了海水之中,海面上结出了薄薄的一层冰,面积逐渐扩大,一直来到了王仙芝的脚下才止住。
“应是天仙狂醉,乱把白云揉碎!”
曹长卿看着眼前的七月飞雪,不由的吟出了一句诗词,最是应景,这句诗赢得了在场的所有人的点头附和。
第三十三章 小胜一筹夺剑匣,独留黄庐待世子
徐凤年虽然经常做些荒唐事,比如花银钱买诗词骗得花魁青睐的无耻勾当就没少干,但是这不意味着真的不学无术,毕竟他可以不要脸面,但是作为李义山的弟子,还是需要为老师留几分颜面,不能让恩师的英明尽丧,所以徐凤年精通风月,下得围棋,聊得女红,听得操琴,看得舞曲,熟读经典,稍涉书法,也可以得个博而不精的美名。
雪花纷飞,弥漫整个梧桐苑,白色的雪花甚至遮住了地上的阶级,纷纷扬扬的雪花犹如炉烟蒸腾,满庭院的花草纷纷挂上了一层白霜,泛着玉质的光泽。
“高卷帘栊看佳瑞,皓色远迷庭砌。盛气光引炉烟,素草寒生玉佩。”
徐凤年当年读诗词时,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对这句诗词所描写的景色深有体会,震撼的看着这夏日的飞雪奇景,啧啧称奇,不由得将当初学到的诗句吟唱了出来,倒是有了几分书生气。
许宗甲在云柱散掉之后,就不在动手,双手附在身后,悠闲的迈步来到了石桌之前,端起了红泥小炉上的酒壶,再次斟满了碧玉酒杯,黄橙橙的酒水冒着白腾腾的热气,许宗甲仰头一口饮尽。
“舒服!”
在这漫天的飞雪之中,许宗甲惬意的喝着小酒,不胜欣喜,既有棋逢对手的酣畅,也有展露锋芒的肆意。
“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许宗甲将空着的酒杯口朝向了徐凤年,发出了共饮的邀请。
徐凤年虽然不知结果如何,但也不焦急,迈步来到了桌前,倒了一杯黄酒,一饮而尽,刚刚的“尽日感事伤怀,愁眉似锁难开”的愁绪也随着这一杯酒水的咽下了肚肠。
“真他奶奶的舒服,可惜了老黄这个家伙没有口福!”
徐凤年笑着骂道,再次倒了一杯酒,就要饮下。
许宗甲一把拦住了徐凤年的手,摇头,然后再次转头看向了东海方向,朗声开口道。
“此番交手是我小胜一筹,按照武帝城的规矩,败者需要留下一物,作为代价!”
海面上薄冰根本承受不住任何的重量,王仙芝却踏上了冰面,真正的做到了如履薄冰,如行大道。
王仙芝放下了衣袖,拍了拍身上的湿润的衣服,随着不断的拍动,衣服渐渐干燥,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应干燥如新,滴水不存。
王仙芝抬头看向空中,止住了自己的动作,他无敌天下一甲子,如今失了一手,初识失败滋味,却丝毫不显失落,真正做到了胜不骄败不馁,心静如那亘古不变的星空。
“的确应该如此,不知阁下想让老夫留下何物?”
王仙芝双眸淡漠无波,丝毫不在意许宗甲会提出过分的要求,哪怕是要他的项上人头,他也绝对不会犹豫,这就是王仙芝的骄傲和风骨,无惧生死,荣辱不惊。
“剑九黄的紫檀剑匣我要带走!”
一道天音传来,让所有的人都惊讶不已,没有想到这位神秘的绝世高手,居然和剑九黄大有关联,难道是为了替剑九黄出头才出世的。
“悉听尊便!”
王仙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也没有想到这位对手居然会和剑九黄有关系,前些日子剑九黄的剑九着实惊艳,让他都赞叹不已,剑九一式出,如一挂银河倾泻千里,剑意浩然,天下再无高明剑招,毁了王仙芝右臂袖袍,让王仙芝倾力而战,剑九黄单手单剑破去他四十九招,力竭身亡,令人动容。
一方剑匣自武帝城破空而去,飞向了远方,让人来不及反应,就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没了踪影,所有人也只知道,这剑匣飞向了北方,至于去了何处,无人知晓。
“剑九黄还有一柄黄庐剑在城头之上,阁下还不曾带走!”
王仙芝眼力惊人,一眼就看到了插在城墙之上已有多年的黄庐剑还留在城头,不曾被许宗甲带走,所以问了一声。
“不必了,黄庐还是插在武帝城上吧,权当鞭策某人了,日后这人会向你讨回此物的!”
许宗甲的声音袅袅传来,再无声响,所有人都知道,这位一战就震惊天下的神秘高手已经离开了此地。
“吾道不孤,希望那一日早日到来!”
王仙芝在海面上踏着轻松的步伐,享受着空中降下的雪花传来的微凉之气,悠闲的回到了武帝城。
观战之人都静静的看着这位年近百岁的老人,一个江湖不败的传说落下了,一个新的神话升起了,但是所有人依然敬畏的看着王仙芝,所有人都明白,王仙芝虽败非败,两人只是克制的交了几手,王仙芝小负一手,对方稍胜一筹,但如若两者生死相交,胜负未知。
当然那人实力至少不弱于王仙芝,已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公认的事实。
“礼物已到,如此你地窖中的龙岩沉缸黄酒就都是我的了,不可擅自饮用。你今年也只能喝得着这半壶龙岩沉缸黄酒了!”
许宗甲伸手将空中飞来的紫檀剑匣放到石桌之上,伸手一指红泥小炉上的酒壶,挤兑着徐凤年。
徐凤年怔怔的看着石桌上的剑匣,神色讷讷,轻轻的抚摸着剑匣。
“多谢!”
“先用不着谢我,黄庐巨剑还在武帝城的墙头上插着呢,只是不知日后是否有人去将其带回,不然天下人都会看老黄的笑话呢!”
“我会去的!”
徐凤年咬牙切齿的发誓道,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青筋暴起,可见有多用力。
“希望你能说到做到,不只是会说一句大话而已!”
许宗甲拿起酒壶再次向着酒杯斟去。
徐凤年连忙阻止了许宗甲,一把夺过了酒壶,护在了怀中。
“我就这半壶的龙岩沉缸黄酒了,你要喝,就喝自己的去,这些都不够我一人喝的!”
徐凤年小气得很,像极了护食的幼虎。
“德行!”
许宗甲翻了个无语的白眼,将杯中半杯黄酒一饮而尽。
也许是天降飞雪,酒壶中的黄酒凉的很快,徐凤年也不用酒杯,仰头将壶中的剩余一口气饮了下去,随手将价值连城的酒壶摔在了地面上。
第三十四章 矢志练刀方为道 杀人赏雪始见血
“舒服,我要学武!”
“你教我!”
徐凤年看着从刚才对决结束就一言不发的楚狂奴,向楚狂奴低下了自己世子的头颅。
“爷爷为什么教你?”
楚狂奴没有丝毫的荣幸之感,而是跳脚拒绝了徐凤年。
“你教他,今晚的事一笔勾销!”
许宗甲突然站起身来,向着自己的厢房走去,却留下了一句话。
“好!”
楚狂奴今晚有幸站在许宗甲的身边观战,所获匪浅,自然欠了许宗甲一个人情,应声答道。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蒙蒙亮,徐凤年就已经起了,直接来到了楚狂奴院子,提着春雷,站在了老魁的身前。
“你小子可真的想好了,练刀可是苦的很,也没有拿群耍剑的有名气,三十万的北凉铁骑还不够你威风的的吗,何必吃这个苦,遭这个罪!”
“那些人的刀枪终究是他人的刀枪,刀还是握在自己的手里才踏实!用着顺手!”
徐凤年抽出腰间的春雷,看着刀刃上的冷光,淡淡的回答。
徐凤年捡起了自己以往最不齿的武艺,而且没有学枪剑,学的是刀,既没有剑的飘逸,也没有枪的霸气。
楚狂奴撇撇嘴,不置可否,也不曾教导徐凤年刀法,只是让他单臂提刀站上半个时辰,刀不能斜,手不能抖,如果完不成,即使是许宗甲也没有理由继续为难楚狂奴教导徐凤年。
徐凤年没有异议,提着手中的春雷,就来到了院中站着,像根木桩,既不动,也不叫苦,坚持了一个时辰,直接昏厥倒地,楚狂奴一把抱住了倒下的徐凤年。
楚狂奴啧啧称奇,呆呆的望着徐凤年,没想到这个纨绔子弟居然如此坚韧,吃得下这苦头,伸手捏了捏徐凤年僵硬的手臂,感叹捡到宝了。
自此之后,徐凤年每日佛晓就来到楚狂奴这里练刀,直到深夜才拖着疲惫的身体离开,楚狂奴也不教什么高明的刀法,只是让徐凤年重复直刺,斜撩,竖劈和回掠四个枯燥的动作,前两个动作每日三千次,后两个动作每日四千次,本来楚狂奴还以为徐凤年会忍受不了这么枯燥的训练,质问自己呢,没有想到,徐凤年一言不发,如实照做,一点怨言都没有。
老魁心中有些纳闷,同时又产生了好奇,徐凤年表现出来的不仅是意志,还有相当扎实的握刀功底,莫不是这世子殿下先前被军中武将悉心调教过?学过军伍刀法以作防身?
这段时间楚狂奴刻意刁难,让徐凤年练习乏味的握刀,一半是让这个浪荡世子知难而退,天底下的刀法,没有半步终南捷径可走,另一半则是真心,练刀首要握刀,连刀都拿捏不住,那就不是用刀,而是被刀拖着走,即便拿到手一大摞的绝世刀谱,也只是耍些看似花团锦簇的花哨招式,一旦对敌,只有死路一条。
就这样,一直由立秋练到了霜降之日,才从三千增加到六千。
徐骁终日里光着膀子练刀,好不容易养成的白嫩肌肤也都化为了古铜色,除了身上差了一些伤疤,几乎和军中的悍卒并无区别。
徐凤年总算是开口向老魁询问了第一个问题。
“刀法均是走大开大合的路子,最重气势,为啥回掠这种收刀之法反而要多练习呢?”
楚狂奴嗤笑了一声,将嘴里的肉食喷的到处都是,这才斜眼打量了一眼徐凤年,开口解释了一句。
“天下不怕死的刀客实在是太多了,但这种人也最容易死,没有任何的刀法可以败尽天下人的,所以回掠这种收刀之法才重要,只有活到最后的人才能成为顶尖的刀客,这是爷爷在阎王殿前饶了一圈才得出的经验,多学着点吧!!”
徐凤年闻言,眼中若有所思,这就和他在江湖中游历时一样,打不过要抓紧风紧扯呼,这样才能保住小命。
从此徐凤年放着武库之中堆积如山的高明刀法不看一眼,终日里和楚狂奴待在一起,再未踏入到武学圣地的听潮阁一步,让楚狂奴很是欣慰。
渐渐时间来到了寒冬腊月,湖面上已经结了厚厚的冰层,楚狂奴带着徐凤年来到了湖中练刀,刀法虽然还没有入流,倒是精通了水性。
刀法一途最重视水滴石穿的苦练,比不得许宗甲走的三教同修的道路,需要的是开悟和智慧,直至刀法小成之后,才能有所改善,可以修炼适合自己的心法,这些事情就不必楚狂奴操心了,毕竟听潮阁中有的是神功宝典,再加上徐骁这人歪门邪道多得是,不会让徐凤年没有功法修炼的,只是不知徐凤年是否能够坚持到那一步。
渐渐的徐凤年的刀法有了几分模样,楚狂奴和徐骁安排了一股劫匪给徐凤年练手,当做徐凤年练刀的人桩,给徐凤年的刀法增些戾气,这些劫匪都是北凉城军中的死犯,徐骁放到了城外,这事徐凤年心知肚明,毕竟北凉城外虽有些盗匪,但大半都是安分守己,不敢放肆,毕竟北凉铁骑的威名不可小觑。
这些个临时充当劫匪山贼的军犯,没传承过正统武学,但一身本事都是战场上靠拼命滚打出来的,力大凶残,有着北凉铁骑特有的悍不畏死,最适合给徐凤年锻炼直来直往的杀人悍刀术。
楚狂奴亲眼看着徐凤年杀绝三拨,之后就不再暗中跟随,只是给出地址,就让徐凤年单骑单刀前往。
第一拨过后徐凤年身中六刀,五轻一重,砍中后背那一刀,也不致命,趴在血泊中,刀仍不离手,最后由楚狂奴背回王府。
此后几批徐凤年都是带伤而战,楚狂奴绝不给他一丝一毫偷懒叫苦的机会,换作其他王府的供奉,绝不敢如此糟践世子殿下。与悍匪搏命练悍刀,其中艰险,不足为外人道。
徐凤年脸上带着一个狰狞的面具,腰间挎着刀鞘,坐在尸体之上,看着眼前的雪和血,不紧不慢的擦拭着春雷的锋刃,此时的徐凤年已经和过去判若两人,多了几分男儿血性。他如今总算是晓了几分刀道,经过了苦心磨砺,杀人赏雪,总算了明确了自己日后的路该怎么走,怕是少不了这一地的红艳之色。
第三十五章 老魁问因由,世子探根底
徐凤年回到王府后,将自己此次行动中的所用的招式毫无保留的向楚狂奴一一讲述。
如果徐凤年出刀不够果决,刀速过于求快而余力不足,或者应对不当浪费了气力,都要被老魁拿刀背狠狠一阵敲打教训,少不得要骂上几句蠢笨,最后才附带几句简明扼要点评。
老魁终究是用刀用到极致的高手,哪怕没有身临其境,由徐凤年说来,与亲眼所见并无两样。
楚狂奴终究是问出了自己埋在自己心中多日的疑惑。
“小娃儿,你要上武帝城取回黄庐剑,就必须找王仙芝比武,如何不找许先生和他学武,而是找了我学刀呢?”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许宗甲的确是惊世之才,我自愧不如,怕是难以走他的道路,而我五岁握刀,对刀很有很有感觉,对刀还算是有着几分的天分!”
徐凤年想起了那晚的飞雪,千里传音,隔空交手,改天换地,逆转时节,简直是可怖,让徐凤年不得不佩服。
“你小子的确是对刀有悟性,但是毕竟和许先生没法比,他的天资和实力惊人,即使是吕祖重生怕也不过如此罢了!”
楚狂奴比徐凤年更了解许宗甲的实力和境界,当日许宗甲和王仙芝隔空交手,居然小胜一筹,但是不要忘了,许宗甲是远隔千里之遥和王仙芝交手还小胜一筹,这种能力和境界简直可怖,虽然此战已经在江湖中传开了,大都认为这位神秘高手足以和王仙芝抗衡,但是所有都没有楚狂奴了解详情,他本人认为许宗甲已经超越了王仙芝,足以称得上真正的天下第一,所以才会尊称许宗甲为先生,敬仰的很。
徐凤年虽然自认为比不上许宗甲,但是没有想到楚狂奴这位天天嚷着要去挑战王仙芝的狂徒,居然会对许宗甲如此的推崇,这让他起了兴致,坐直了身体,向楚狂奴打探着。
“当晚我也是一头雾水,对详情不太了解,所以还请您老帮着解惑?”
徐凤年脸上露出了谄媚的笑容,充满了痞性,原来的徐凤年还对自己的身份有些矜持,自从练了刀后,彻底的不要脸了,明白了脸面根本就不值钱的道理。
“许小子究竟是什么境界,和王仙芝究竟谁强谁弱?”
楚狂奴看了一眼充满好奇的徐凤年,有些卖弄一下自己的见识,所以也不拒绝,端起了酒坛就灌了一口,这才用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
“也不知许先生究竟是怎么修炼的,居然在弱冠之年,就可以王老怪交手抗衡,甚至还小胜一筹,爷爷这辈子算是白活了,此生无望成为天下第一了!”
楚狂奴再次举起酒坛狠狠的灌了一口,徐凤年从未见过如此灰心丧气的老魁,看来许宗甲的所作所为对楚狂奴打击颇大。
“姥姥的,真有这么邪乎?”
徐凤年咽了咽口水,口舌有些发干,越是了解许宗甲,他就越觉得许宗甲的深不可测,天才程度简直超出了常人的想象。
“远比你想象的还要邪乎,可怖!”
楚狂奴仰头看着天,许宗甲就像是这天人降世,生来就是让人惭愧的。
“他的实力真比王仙芝那老怪物还要强不成?”
徐凤年再次追问了一次,显然他对这个答案有着十分的执念,如果许宗甲的实力真的比王仙芝还要强,那么是不是代表着自己只要达到许宗甲的实力,就可以到武帝城为老黄讨回黄庐剑了。
“许先生的实力和王仙芝的实力谁强谁弱,我也拿不准,毕竟他们只是试探性的交手,真正的生死相争不是此次交战可以下定论的!”
楚狂奴叹了一口气,他越发的感到自己天下第一的梦想遥遥无期了,不论是许宗甲还是王仙芝都不是他此生能够企及的。只能将希望寄托到下一辈的身上,可惜的是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传人,虽然教导了徐凤年一些练刀的方法,但是毕竟没有师徒名分。而且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此时实力还是不入流的徐凤年日后可以击败王仙芝,毕竟徐凤年如今已经是弱冠之年了,刀法不过入流,身上无一丝的修为,不曾真正的修行心法,怎么看此生都难以晋入一品高手的境界。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确定,许先生的境界必然已经臻至通玄,成就陆地神仙之境,甚至更高一层,达到了天人大长生之境也未可知,境界比王仙芝还要高上一些,而且日后一定会成为天下第一,毕竟年龄优势在那里呢!”
楚狂奴脸上露出了神往之色,陆地神仙之境啊,多少江湖中人都趋之若鹜的境界。
徐凤年为之一怔,天下第一啊,许宗甲这个和他同龄之人,已经走到了如此高的位置,这下子武当山上的那个骑牛的小道士怕不是更难以成为天下第一了,日后都无法下山了,那自己在江南的大姐岂不是一声都要等待,这可不行。
徐凤年暗暗思量,找个时间一定要去一趟武当山,让楚狂奴出手将牛鼻子小道士绑下山来,不能让自己的大姐一生空等。
“你的刀法已经入了门,如今可以谋划修习心法了,这点我就不献丑了,毕竟听潮阁中可是有着神功宝典无数,相信徐骁那个老小子一定早就为谋划好了。”
楚狂奴神色落寞的喝着闷酒,摆手示意徐凤年滚蛋,谁让徐凤年哪壶不开提哪壶呢,让自己重新忆起了梦想破灭的绝望。
徐凤年麻溜的站起身来,拿起春雷挂在了腰上,一溜烟的跑出来院子,向着听潮阁走去。
“哟,这不是面具刀客徐大世子吗,好久不见,怎么今日没有练刀,有暇来听潮阁了?”
许宗甲坐在亭中,温了一壶上好的佳酿,不是那龙岩沉缸黄酒,但也是黄酒,一样是从徐凤年地窖中寻来的,是上好的徽稽山老黄酒,此时喝黄酒正能暖身子,桌子上还有一个小炉子,上边坐着一个小铜锅,炖着上好的盐碱滩羊,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咕嘟咕嘟翻滚着,香而不膻,肉质滑嫩,实在是无上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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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宗甲传功吐纳
“你倒是会享受,比我这个世子殿下更适应这些富贵生活,奶奶的,老子这段时间简直过的是猪狗不如!”
徐凤年骂骂咧咧的挎着刀,坐到了许宗甲的对面,伸手就在铜锅中捞了一块滚烫的羊肉,也不嫌弃烫嘴,直接就往嘴里放,不停地伸舌哈气的咽了下去。
“你小子自找的,如果不愿意,你一样可以继续过回你世子的富贵生活!”
许宗甲举起酒杯饮了一口黄酒,虽然他早就已经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胃里还是感到了暖暖的,舒服惬意极了,不禁眯了眯眼睛。
徐凤年见状,嘴里馋了,连忙拿起许宗甲刚刚用过的酒杯,给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再次捞了一块羊肉,大口的嚼了起来,吃到尽兴,抬脚蹲在了椅子上,没有一点的世家子弟的风范,和街边市井之人毫无区别。
“你小子至于吗?”
许宗甲看了一眼被徐凤年用过的酒杯,嫌弃的翻了一个白眼,伸手招了招手,角落里出现了一个府中的仆人,躬身行礼,等待着许宗甲的吩咐。
“再去为我取一只酒杯!”
“许先生,您稍等,小的这就去取!”
徐凤年瞥了一眼比自己还想主人的许宗甲,也不在意,趁着这机会多饮了几杯,一点都不等许宗甲。
“你好歹给我留点啊!”
许宗甲连忙抢过了酒壶,拦下了徐凤年如此不讲武德的举动。
“谁让你小子生性爱洁,瞎讲究!”
徐凤年和许宗甲相处久了,也对许宗甲的性子有了几分了解,放荡不羁,不拘小节,但极为爱净,不愿和人共用餐具,所以徐凤年才会如此说。
“再者说了,这徽稽山老黄酒可是我地窖里拿的,我自己还喝不得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徐凤年也是不服气,直接一把在许宗甲的手里将酒壶抢了回来,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故意喝得很慢,一点点的品尝,甚至故意发出了一丝声响。
“好了,你究竟想怎么样吧,你小子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往日里也没见你往这听潮阁中跑!”
许宗甲一眼就看穿了徐凤年的打的什么主意,直接摊牌了。
徐凤年这才将酒杯放下,嘿嘿傻笑着,硬是从脸上挤出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弓着身子,谄媚的说道。
“就知道瞒不过许先生的法眼!”
“停,停,停!你别这么叫,有话直接说,我心里瘆得慌!”
许宗甲听着这腻人称呼,不由的摆手阻止了徐凤年,自许宗甲来到北凉王府上,徐凤年从来都是直呼他的姓名或者称他为牧童儿、许小子,从未如今日这般恭敬客套,礼下于人,必有所求,许宗甲如何不心慌。
“许先生既然如此说了,我也不客气了,这不是我刀法入了门,需要挑选一门吐纳法,内外兼修。知道您老博学多才,境界深远,超凡脱俗,所以想您讨个建议,少走些弯路!”
徐凤年真的是舍得下脸皮,丝毫不觉得丢人,一位的恭维着许宗甲,将他架得高高的,让许宗甲无法拒绝徐凤年的请求。
许宗甲打量了一眼徐凤年,不由的思量了一番,其实不论徐凤年修行什么功法,都不能弥补徐凤年短缺的十几二十年的修行时间,一跃成为顶尖高手,毕竟这个世界的规则就是如此,苦修之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的走过来的,哪里有什么一步登天,即使是日后的洪洗象直接成为了天下第一,那也是有着三世积累,终日在武当山上参悟天道而成,不是凭空起楼阁。
不过许宗甲也清楚,徐骁早就为徐凤年规划好了,武当掌门王重楼的一身精纯的大黄庭关就是为徐凤年准备的,得了这王重楼一生的修为,徐凤年不仅不落于同龄人,甚至还有所超出,可以说武道之路从此开始一片坦途。
“你如今刀法已经入门,的确需要挑选一门功法作为内修之法,只是着听潮阁中的万千功法对你而言,很难让你多时间内修出名堂,你的资质悟性虽然不错,但是根骨确是比不上你的弟弟,在加上你学武晚了一些,所以需要另辟蹊径!”
徐凤年其实哪里不知道这个事实,只是他也知道这些不需要他来操心,自然会有人为他解决这些问题的,毕竟北凉王府的权势和富贵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
“大柱国深谋远虑,当年居然要求你十年不得握刀,导致你如今才刚习武,我相信在那个时候,就为你已经谋划好了弥补之法,虽然我也能可猜到几分,但是我也就不多嘴泄漏了,你还是问他本人吧!”
徐凤年低头思量着许宗甲的话,觉得这是徐骁一贯的风格,顿时心中少了几分焦急,变得平和了几分。
许宗甲终于等待了新的酒杯,徐凤年前倨后恭,帮着斟满了一杯,许宗甲饮着,如今倒是他开始不紧不慢的,反而把徐凤年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但又不敢催促,许宗甲这是在报复他刚刚的举动,只能忍着心急,谄媚的笑着。
“我这里倒是有一门自己所创造的吐纳法,不是什么神功宝典,亦不能让你一跃成为高手,只是强化根骨,改善资质,增强底蕴,但这都不是我传你这门吐纳法的原因,最主要的是这门功法对大柱国为你寻得的弥补之法有奇效,修不修行在你,,其他的我也不再多说!”
许宗甲将酒杯放下,回到了听潮阁,徐凤年连忙再次捞了一块羊肉扔进嘴里,烫的自己嘴角抽搐,也不舍得的吐出,起身跟在了身后一同进到了听潮阁中。
许宗甲抄起书桌上的毛笔,沾足了墨汁,就开始在上好的澄心堂纸上挥笔疾书。
澄心堂纸是徽州所产宣纸,薄如卵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五十尺为一幅,从头到尾,匀薄如一。离阳皇帝最喜欢这纸张,在宫中大量存贮,批改奏折都是用的此纸,当然东西好,价格也贵,寻常人间是用不起此等贵重纸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