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要的是太阳、月亮与星星(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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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桑阳突然仰头大笑,他笑容癫狂,笑着笑着,他拿起弯刀,一刀一刀地捅进腹部,鲜血四溅下,他的躯体一面缓慢愈合,一面又被弯刀狠狠撕裂。
笑完后,他又低下头,看向腹部的血洞,接着凝视宁瑶,笑容诡谲而扭曲,“你说错了。我不是影子,总有一天,我会站在她身边。我会让她知道,谁才是能与她并立的存在!”
底下的人都被这变故惊到了。
吴璀趁机看了眼桑阳,略带忌惮道,“疯子……”
他看起来确实是疯子。
宁瑶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容烂漫,“那又如何?就算你站在了她身边,那又如何?有这么多人能站在她身边,难道她就缺你一个?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自己感动自己了。你知道我为什么笑吗?”
桑阳眼神阴鸷地盯着宁瑶。
宁瑶恍若未觉危险,笑意盎然道,“因为你爱她,她不爱你。所以你天然就处于低位,你天然就是卑微的,你是她唾手可得的存在。而那位云师兄高居云端,他天然就是高高在上的,他才是丛蓉蓉的朱砂痣,是她求而不得,夜夜因此辗转反侧的存在。你觉得丛大小姐缺唾手可得的东西吗?”
“她从来不缺。她想要的,是别人给不了的月亮、太阳与星星。而你桑阳,充其量只是地上一朵长得好看些的花罢了。”
桑阳凝视了宁瑶许久,而后突然阴冷一笑,“你的这张嘴,确实如传闻中一样会说。”
宁瑶笑容满面,握着剑丸的手却微微一紧。
桑阳服下丹药,而后身上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痊愈。
接着他轻轻一叹,“但有时候,修士之间,不是靠嘴来取胜的……”
话音刚落,他脸色倏地苍白下去,而后又涌上一抹潮红,整个人的气势瞬间爆发,他全身弓起紧绷,如同暗夜里的猎豹,而后如同强弓之箭一般,猛地向前迅疾而出。
而他身上那件蓝色襕袍却停留在原地,在半空中停滞片刻,而后才如鸿羽一般慢慢飘落至地面。
桑阳襕袍内穿得是一副暗红鳞甲,手腕上的长袖赤红得仿佛从血里打捞出来。
他的笑容张狂,眼中含着猫戏老鼠一般的残忍,他微微咧开嘴,嘴唇嚅动了几下。
宁瑶清晰地看到他的口型:
去死。
她手中剑丸升腾,化为长剑,接着她手握长剑,手腕一翻转,而后剑身犹如彗星相撞般与那弯刀相碰。
金丹境的强横实力传来,让宁瑶猛地向后滑行出去。
接着桑阳的笑容又浓郁几分,弯刀宛若勾魂索一般,直接朝宁瑶的身体竖切而来。
宁瑶剑身一挡,而后脸色突然绽放了一个笑容,故意不闪不避,移开长剑,让那弯刀直接斩落自己腰间的一块血肉。
城门上的铜镜停了几秒,而后又快速闪烁起来。
一道光束直接从桑阳的天灵盖劈落。
这道光束比方才的还要强盛几分,直接将桑阳打落地下,气息悬若游丝,几乎在一瞬间就陷入了重伤的状态。
怒意(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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底下那些人已经满脑袋问号了。
怎么他们刚打起来就出现变故了?
而且又是因为宁瑶!
吴东河抹了把脸上的血痕,有些咋舌道,“他么的,凭什么宁瑶也有护道者?”
吴御的脸色难看起来,他环视四周,语气略带威胁,“道友如果想保宁瑶,不是不可以。只是还请道友不要参与吴家的事情,吴家好歹也是一个世家,不是道友一人之力所能抗衡的。”
一阵风过。
没有任何声响。
吴御脸色沉下来。
宁瑶缓缓落到地面,没有去看奄奄一息的方天画和桑阳二人,她瞥了一眼城墙上的铜镜,而后与安辰欣对视一眼,彼此微微点头。
接着,宁瑶缓步走到季云轻身边,正对吴御。
吴御深深地看了眼宁瑶,阴沉道,“你真要插手吴家的事情?”
宁瑶向前踏出一步,白色袍角在风中飘拂,她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发丝也在身后飘舞,她眉目淡然,“我以为,吴璀的举动就在告诉我,吴家的意思。”
“你以为你背后那未知的存在能作为你的依仗?”吴御倏地摇头笑道,“没有人是傻子。现在大家都看出来了,只要你不受伤,你背后那人就不会出手。你觉得,我会让你得逞?”
季云轻军装染上铁锈一般的血迹,他面容冷硬,“战便是。”
吴御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
正在这时,宁瑶身子微微前倾,散落的发丝让她的眉眼陷入了一片阴影中,重心下沉,而后足尖猛踏于地,留下一个深深的凹凼,整个人由寂蝉般的极静转为脱兔似的极动。
“老狗就会罗里吧嗦一堆!”宁瑶直接高举长剑,朝吴御劈砍而来。
吴御只是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布满鸡皮褐斑的手往外一推,空间中好像出现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拦了宁瑶的去路。
季云轻也欺身上前,直接与吴御近身搏斗。
然而吴御已经衰老如风中摇曳的烛火,根本不敢与季云轻近身作战,他远远地拉开距离,接着这一片地方都化为一片鬼泽,无数双苍白的手从地下伸出,阻拦季云轻的去路。
幽绿的鬼火犹如被汇集的星火,一点一点朝季云轻身上飘去,而后环绕在他周身。
当鬼火触碰到季云轻身上的军装时,鬼火快速燃烧起来,军装如同冰雪遇到烈阳般快速消融。
吴御看着季云轻紧皱的眉头,饶有趣味地笑道,“我的鬼火有穿透肉体之效,其最大的特点就是能够让神魂有撕裂般的痛苦。没想到这种痛苦,季长官也只是皱紧眉头而已。”
语罢,他略带嘲讽道,“呵呵,真不愧是天门军。”
季云轻握着的长剑的手一紧,低喝一声,硬生生忍着神魂上的疼痛,再度向吴御劈来。
宁瑶看到这一幕,听到吴御那意味深长的话,突然觉得的胸腔里有一股怒气在喷薄而出。
她很少生气。
就算在圣地的人针对她时,她更多都是佯装生气以此震慑他人。
因为她心里清楚,虽然她仍然是个十四岁少女,但是经历过两个世界后,纵然她还未被岁月的沧桑感侵蚀,她也不可能如少年人一般血气方刚,暴躁易怒。
但现在,她却感受到了久违的怒意。
没有一个英雄,生来是英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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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地的人可以针对吴东河,可以牵扯她,可以牵扯池修白和纪芝。
他们可以针对南境的学生,甚至叫南境为南夷,也只能说是他们个人的自由。
可是他们不该,不该对镇守前线的将士出手。
季云轻身为天门军的一员,驻扎战域多年,他为人境而战!
而在今日,人境后方的圣地对他兵戎相见。
或许,季云轻是自愿牵扯进这趟浑水的,所以吴御对他出手,也无可厚非。
但宁瑶却看到,他以一种最为残酷,最为轻侮的招式,去攻击一位为人族抛洒热血的将士。
他凭什么这么做?
他怎么敢这么做?!
宁瑶遥遥看了一眼远处缓缓归来的大军,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悲哀。
就算是英雄……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接受的。
因为他们会认为,英雄,就应该拯救世界。
这是他们的职责。
可是他们忘了,这些英雄,在一开始,也只是普普通通,以血肉之躯铸成的人。
没有一个英雄,生来就是英雄。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因为他们有想守护的人。
宁瑶不懂得守护,但此刻,她却想守护眼前这一位英雄。
以开窍二百九十二的实力。
以南境修士的身份。
以人族的名义。
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铜镜,隐约中,她看见了镜面内折射出来的光。
吴御转过头,苍老的手微动,空间之力将宁瑶禁锢在原地。
他笑容带着讥讽,“你以为,我会像他们那么蠢吗?”
宁瑶眉目冷静毫无波动,她的手触碰在空间屏障上。
吴御咧开嘴,露出焦黑几乎要脱落的牙齿,笑容带着畅快,“你是不是修行以来,一直都没有受过这种打击?你是不是以为在离火遇到的那些人,就是圣地的真正实力?你永远也想不到,这只是世家的冰山一角罢了!”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事情是什么吗?”他笑意荡开时,脸上的褶皱如同陈年风干的橘皮,“我最喜欢的,就是看到你们这种绝望而又无力的样子。”
他伸展双臂,做出环抱状,仰脸叹息道,“我已经从你的表情下,闻道了绝望的气息。”
宁瑶淡淡地站在原地看着他,灵力快速侵入空间屏障,感受其中的结构与道韵。
圣地的术法确实高明,宁瑶从术法逆推的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她对于空间术法的感悟正在飞速提升,与此同时,她脑中那门术法也在快速完善。
季云轻身上的鬼火愈燃愈旺,就连他也不由得泄露出一丝痛苦神色。
吴御踏空走来,背负双手,隔着一层透明的空间隔膜,而后将头凑到隔膜前,干枯的嘴唇几乎要贴在空间隔膜上。
空间里的宁瑶甚至可以看清他脸上的斑纹,以及他眼里的疯狂与恶意。
宁瑶发现,圣地这些人,有很多都带着点心理问题。
正如安辰欣所说的那样,有些人做狗做久,心理也变态了。
他们不甘于做狗,所以换了个地方,就想看别人做狗。
“你知道,为什么我们要趁现在动手吗?”吴御浑浊的眼球闪过一缕精光,“你知道,为什么天门军就在远处,我们就在天门城外,我们要这么迫切,非要趁现在动手?”
悟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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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待宁瑶说,吴御就笑道,“因为你太狠了。你们都太狠了。吴东河实力提升得太快,而你实力提升得比他还迅猛无数倍。要是把你放到战域,你的实力一定会发生蜕变。到时候,你就会像在离火一样,把圣地对你下手的人一一清算。你站在吴东河一方,所以一定不会放过小璀。”
“所以,如今军主不在,天门军大多数都不在这里。现在,就是杀了你的最好时候!只是……”他的脸色又带着些许不解,“我只是不解,为什么世家居然没有做出对你的对策?无论是拉拢、扶持还是打压,在这方面,我一点消息都未收到。”
听到这里,宁瑶的眼眸微闪。
看来这个她这个所谓的挡箭牌,只有世家上层知道,而下层却毫无察觉。
否则吴家这些人也不敢杀自己。
这一点也就意味着,宁瑶不仅要面对圣地部分世家的排斥,还要被万族针对追杀。
打得倒是好算盘。
宁瑶心中冷笑。
世家就算到现在为止,也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你宁瑶不是厉害吗?
那底下的人针对你,你应该也没事吧?
如果死了,这只能说明宁瑶还不够天才,没资格做这些宗派道子的挡箭牌。
她体内的灵气快速渗透入空间屏障内,宁瑶半阖着眼,感受着浮上心头的诸多明悟。
就如她当初想的那样,既然要她做挡箭牌,那她就做最耀眼的那个,直至把一切光辉都压过。
她很想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这些人还能稳居钓鱼台吗?
吴璀轻轻一叹,“纵然我们今日犯下大错,可是只要小璀夺下传承,杀了吴东河,杀了你。就算天门军夏军主再怎么罚我们,我们大可以一走了之。一军之主,难道能和世家抗衡吗?”
宁瑶听闻此话,眼皮都未掀一下。
吴璀低头看向她触碰在空间屏障上的手,嗬嗬地笑出声,“我的术法,你感悟的如何?”
他像是见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大笑到眼中都有泪花泛动,“你不会这么天真,认为仅凭着几道空间屏障,就能反推出我的术法吧?”
“换句话说,就算你能反推出,那又如何?这只是空间禁锢之术,难不成你还能……”
倏地,宁瑶收回手,淡漠道,“聒噪。”
紧接着,她的身形倏地模糊起来,衣摆犹如青烟一般飘拂,她脚尖点在半空时,仿佛有一层透明水面与她触碰,在她脚尖圈起阵阵涟漪。
宁瑶食指轻扣于面前的虚空,接着一层水幕般的波纹荡漾开来,周围的景物都在波纹中微微扭曲。
她退后半步,而后以鱼跃入海的姿势,纵跃入水幕中,她的身形就完全没入那层波浪,半空中,只剩下淡淡的一句:
“蠢货。”
吴御瞳孔猛缩,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层逐渐消失的水幕,他不信邪地敲了敲空间屏障,而手下传来的触感却在告诉他,空间屏障是真实的,而宁瑶悟出了有关空间的术法……也是真实的。
再现源境,空间脉络(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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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御猛地反应过来,向后一看,浑浊的眼球转动,寻找宁瑶的踪迹。
在半空中,一层涟漪荡开,只见一白袍黑发少女如鱼跃出水面,从涟漪中穿梭而出,她足尖虚点在半空中,一层层波浪在她足下叠起,紧接着,又是一道类似水幕的涟漪荡漾。
她的面容似仙若真,气息虚幻得如同一抹淡至虚无的青烟,面容在隐没入水幕中时,快速淡去,最终空间又是一荡,她整个人的身影再次消失。
吴御想要找出那抹空间波动,而后将宁瑶禁锢在原位,然而还未他找到宁瑶的具体位置,他就惊恐地发觉,宁瑶对于这门术法的理解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提升。
她起先动作还有些凝涩,但很快熟稔圆融起来。
她遁出空间刹那,身形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她神情轻舒惬意,如同鸿羽飘入水面,再次快速遁入空间内,没有溅起丝毫水花与动静。
在遁入空间涟漪的一刹那,吴御便见到她倏地扭过头,神情平淡地看了他一眼,她的目光毫无波动,如同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瞳孔一缩,快速将头扭向季云轻所在之地,接着四道被特意加固过的空间屏障竖立在季云轻周围。
正在这时,季云轻附近空间一阵波动,而后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波动停止下来。
一道涟漪拉开,宁瑶从空间内部走出。
吴御见状扯出一个笑容,但下一刻,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只见那白袍少女再次跃入涟漪中,这一次,她的身形明灭不定,一如黑夜中的烟火,她的面容都虚幻起来,仿佛和空间契合在一起。
她缓缓阖上眼,再次睁眼时,瞳孔中泛着金芒,在她眼中,世界变成了灰白色,无数线条构造了整个世界,有一部分线条,带着独有的规则与特定的轨迹。
宁瑶伸出手,却在那些线条中一穿而过。
她凝神望向无数指向季云轻所在之处的线条。
她感受到了——空间的脉络。
源境。
源,可解源头,追溯世界的源头。
它可看穿禁制,因为禁制也是一团杂乱的线。
而空间,实际上也是无数杂乱的线构成的。
空间脉络就如同水流,顺空间脉络而行,就如顺流而下,有事半功倍之效。
逆脉络而穿梭,则如逆流而上,身形还未动,就已经受到了阻碍。
倏尔,她足尖一点,遁入涟漪内,顺着目中那缕脉络穿梭前进。
而吴御面带不屑,实则略有些紧张地看向空间波动之处。
他不信!
宁瑶刚刚创造的术法,如何能破解他的禁锢之术!
季云轻已经因为疼痛而意识涣散,他眼前的世界都开始逐渐模糊。
或许今日……他真的要死在人族的手上。
镇守战域上百年,没死在万族手里,却死在了以前从未听闻的圣地世家手里。
何其可笑?
只是纵然这样,季云轻也不悔。
守卫人境,守护秩序,只为他心中的正义而执起手中的剑。
圣地无端出手,这就是不敬规则!
抢夺他人传承,这就是不义于士!
他不悔!
只是,季云轻微微抬起头,用颤抖的声线低声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这是他宿命的结局。
然而……他只是不愿,让自己的这个句号,被同为人族的圣地修士划上。
正在这时,在逐渐溃散的视野中,他看到一阵涟漪波动。
接着,他看见一位淡漠冷静的少女,她的长发在背后飘舞,风采若仙,气度清华。
而后,一只白皙细嫩的手以一种坚定而不容拒绝的姿态,握住了他布满鬼火的手腕。
一瞬间,鬼火顺着那手腾然而起,蔓延而上。
吴御,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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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云轻看见来者的容貌,瞳孔猛缩,下意识地缩回手,但那只手却牢牢抓住他的手腕。
紧接着,季云轻身上的鬼火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而宁瑶整个人已经化为了幽绿的火源。
季云轻只觉得神魂一轻,可下一刻,他就想要伸出手将鬼火重新吸引到自己手上,然而宁瑶甩下一件男子衣袍后就飘然离去。
幽绿的火光中,隐约有一双冷静到极致的眸子凝视着吴御。
“轰——”
一道贯穿虹日的白光从天而降,恢弘若神罚降世。
吴御再也维持不了笑容,他大惊失色地御空飞行逃离,而后甩出一件件宝物,以期能过躲过这白光。
然而白光却如影随形一般,以超越流光的速度追击吴御,途中还撞碎了一件件宝器,且白光还没有丝毫黯淡的迹象,轻松得宛若碾死地面的蝼蚁。
吴御逃窜没多久,那白光就已经将他背后的衣衫融化。
吴御扭过头,眼中满是惊惶与绝望,他用嘶哑如锯子拉朽木般的声音凄厉道:
“小贼,误我!”
“砰!”
白光落下,吴御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接着快速从高空坠落,气息正在快速衰落。
一品金丹……
五品金丹……
九品金丹……
开窍……
蜕凡……
他的脸上出现类似于尸斑一样的痕迹,发丝快速变成焦黄色,如同抽走了所有的生机。
就在这时,一阵锐利的破空声响起,银芒骤然杀至,剑光一掠削首。
深红到发黑的鲜血喷射而出。
一颗头颅滚滚落地。
头颅上那张苍老的面容还停留在惊骇与悔恨的表情。
不远处那团幽绿火焰化为火星,一点点向外散去,犹如夜空中星星点点的灯笼,一时间诡秘与绚烂交织。
白袍少女从火光中一步步踏来。
那飞剑在半空之中倏忽一转,就往来处归返,接着绕着少女的身侧转动,宛若一道银白的环绕流星。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今日第一个人死了。
但谁也没想到,死的人是最强的吴御。
而他却死在了一个十四岁少女的算计中。
这场算计中,吴御算计了很多,却唯独算错了宁瑶的悟性。
宁瑶环视四周,缓缓绽放一个柔和的笑容,轻声曼语道,“诸位,继续啊。”
圣地的人面露忌惮地看向宁瑶,一时间不敢有分毫动作。
吴璀捏紧手中的刀,掩去内心的惊骇与惶恐,冷声道,“宁瑶,你要太得意,你只不过仗着你身后那位强者罢了,离了那强者,你什么都不是!”
宁瑶扭头看向他,笑容灿烂无比,而后无数飞剑倾轧而至。
“巽至,八方之风,来。”
“离至,三昧真火,燃。”
“坎至,六阴真水,封。”
她语速轻缓,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轻视感。
吴璀手中刀身几乎化为残影,但在如同疾风骤雨般的剑光下,不过三个呼吸,就被飞剑刺入腹部,而后他惨叫一声,从半空中倒飞而去。
接着,剑光一闪,又是一颗人头滚落。
宁瑶歪了歪头,看向那颗人头,轻笑道,“可是,杀你足够了啊。”
不服你打我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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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了。
这个人疯了。
杀了吴御还不够,居然还把吴璀给杀了!
这是真的要和世家作对吗?
宁瑶环视四周,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笑容愈发灿烂。
怕什么?
世家上层不是想让底下人的人试自己吗?
不就是想坐观山虎斗吗?
那就斗呗。
别到时候既想看人斗,又不想有人死。
这样就玩不起了。
要是这样,那她就不当挡箭牌了,你们自己找别人玩去吧!
更何况,真正的宗派道子都在后头的圣地呢。
吴璀能现在就放到战域,这只能说明他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世家会因为他,而与自己这个保护宗派道子的人翻脸吗?
又或者说,除了宁瑶,他们还能找到一个如此完美的棋子吗?
在利益面前,什么都可以舍弃。
因为宁瑶能带来利益,所以吴璀与吴御就会被抛弃。
环绕在宁瑶周身的飞剑再度变为剑丸,她颠了颠剑丸,笑眯眯道,“诸位,不要怕,我很弱的。我只是一个开窍,在场这么多金丹,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淹死我了。你看,我都杀了两个人了,你们还不来针对我一下吗?”
无人敢出声。
将芍与将离看着宁瑶的背影,眼中异彩连连。
宁瑶或许真的是能够帮他们的最好人选。
宁瑶背后的那人实在太神秘莫测了,居然连金丹一品都不能杀了她。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位护道者似乎有自己的准则,只要不对宁瑶造成伤害,他就不会出手。
否则在场圣地这么多人,都会被他屠完。
但那护道者不会打死人,可宁瑶这个疯子会补刀啊。
这个疯子杀起来完全是六亲不认。
上次借丛蓉蓉的手杀世家的人,这次直接自己动手。
此时,另一边的桑阳和方天画伤势正在慢慢恢复。
在他们身侧,分别有两道涟漪出现。
桑阳身侧出现的是一黑衣蒙面男子,方天画身侧则是出现一壮硕如蛮牛的男子。
宁瑶微微眯眼,打量他们二人。
这两人……气息波动和吴御相同。
说明他们都是一品金丹。
只是心理变态男的护道者是一品金丹,这宁瑶能理解。
可另一个应该姓方的废物怎么会有一品金丹的护道者?
那壮硕男子声音低沉,说话时如闷雷打响,“小辈,适可而止吧。你已经杀了两个人了。其余人与你并没有冲突,你何必下杀手?”
宁瑶看了他一会,而后转过身,伸出手指,在圣地的金丹境上一一点过去,“这个,这个,这个,还有另外的人,你觉得他们没和我起冲突?”
她的笑容和煦,言语却比刀枪还要锐利,“他们为什么对南境修士,战域将士出手?因为私怨吗?如果你是这么觉得的,那你这个人还真好笑。如果吴家的人,和眼前这个两个人是主犯,那其他人都是从犯!”
听到从犯二字,有一金丹境冷声道,“大胆!”
“我就是大胆!”宁瑶笑容满面,挑衅道,“不服你就打我啊。”
那人一噎,不敢再说话。
壮硕男子微微皱眉,而桑阳身边的蒙面男子则是一脸漠不关心,仿佛圣地与战域将士的冲突与他无关。
交买命钱(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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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瑶看向壮硕男子,笑道,“他们这些人阻拦战域将士,阻拦离火学生,不就是为了杀吴东河,为了杀我吗?说得难听点,这就叫作为虎作伥。换句话说,难道只有正面下杀手的人才有罪责,而侧面推波助澜的人一点罪恶都没有?”
“独木不能成林。一片丛林,不止有高大的树木,还有地上的苔藓、灌木和花朵。前辈难道要说,这些苔藓、灌木和花朵不是丛林的一部分吗?”
壮硕男子望了眼即将到来的军队,压下眉眼间的焦急,沉声道,“那你想怎么办?”
宁瑶也注意到他的动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而后低下头故作沉思。
她要让这个人急起来,谈判的过程中,最忌讳心急,当你不能保持平静后,你就直接陷入被动的境地。
沉默良久后,壮硕男子心中的急切越来越浓,就在他想要出口询问时,宁瑶慢悠悠地开口道,“私了此事也不是不可以。杀人偿命这个规则,前辈想来也很清楚吧?”
壮硕男子险些骂出口。
要是真给你偿命,他就不会跳出来了。
宁瑶瞥了他一眼,笑容烂漫,“但我也不是这么不讲究分寸的人。这样吧,大家给点资源意思意思就行。稍微说的难听一点,诸位也可以当作交买命钱。”
一听到是要资源,壮硕男子眉头一松,“你要多少资源?”
“一千斤月华阴水。”
才这么点。
壮硕男子心情轻松起来,同时不由得对宁瑶产生一丝鄙夷。
果然是小地方出来的,眼皮子还是这么浅。
宁瑶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一下子就看出他内心的想法,笑呵呵道,“前辈可不要搞错了,这一千斤月华阴水,是一人一千斤。”
她话刚落下,就有人惊呼道,“你疯了吧?月华阴水是四级资源,你以为这是路边野草随处可见吗?”
宁瑶双手环抱在胸口,笑容不变,“现在是你们求我,所以你没有质疑的资格。我说如何,就如何。”
她定眼看向那人,似笑非笑道,“你要是不想交,那也无所谓。只是打斗之间,我可不敢保证手下能收住力。”
壮硕男子脸上表情阴晴不定,他又看了一眼军队的方位,终于一咬牙,“好!”
世家的有些人沉不住气,想要开口反驳,但皆是被身边的护道者拦住了。
世家公子小姐还年轻,但这些护道者皆是金丹境,基本的审时度势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们看得很清楚,吴家二人死了后,这次的冲突就没有必要了。
主动权也跑到宁瑶一方人手里去了。
但他们低估了宁瑶的脸皮厚度。
只见她一扭头,朝刚刚出力的南境将士和离火学员使了个眼色。
吴东河、池修白和纪芝与宁瑶相处最多,几乎瞬间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他们那马上心领会神地开始报菜单,一项项资源从他们口中报出。
这下壮硕男子真的有些忍耐不住了,低喝道,“宁瑶,你不要太过分了!”
宁瑶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了扇子,优哉游哉地扇着扇子,笑眯眯道,“你就说给不给吧。别扯那么多的废话。”
壮硕男子额头青筋都因为恼怒而凸起,良久,才从牙缝里蹦出一个字,“给!”
她来战域了!(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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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宁瑶一边欣赏那些圣地弟子屈辱的神色,一边收资源。
而后,她幽幽望向天。
战域果然是个福地啊。
她第一天就收获了上万斤的月华阴水,这可比学院里苦巴巴攒资源要快多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
敲诈别人也差不多。
吴东河更是笑意盈盈。
本来他都以为这次会悬,没想到居然还能反过来敲诈一波。
安辰欣看了看手中的资源,而后不动声色地塞入空间装备中。
她得淡定。
一旁的燕南歌已经有点懵了。
还能这么搞?
实际上不止燕南歌懵了,参与战斗的战域将士以及季云轻都有点懵。
圣地平时都是一副看不起人的架势,他们居然也能低头?
壮硕男子见状冷哼一声,“你满意了吧?”
宁瑶微微一笑,“本来就是我该得的,我为什么要满意?”
臭不要脸。
壮硕男子五指一收,而后一个阵盘硬生生被他拔起,接着周围的景物清晰起来,宁瑶一眼就看到包围在阵法外的将士。
他们一看到季云轻等人,纷纷舒了口气,接着喊道,“季长官,你没事吧?”
季云轻将宁瑶给她的长袍穿上后,微微摇头。
紧接着,他们才看到地面上两颗头颅。
这是……吴璀和吴御的头颅!
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季长官……刚刚?”有黑甲士兵皱眉询问道。
季云轻轻轻摇了摇头,“待会再说。”
接着他看向远方,“天门军要归来了。”
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黑色的浪潮以一种肃穆的气势缓缓压来。
桑阳身侧的蒙面男子身子一淡,再次隐去身形。
在场之人皆是舒了口气,只觉得心头那块大石已经移开。
只要宁瑶不利用她背后的那位护道者下杀手就行。
怕就怕她不依不饶,非要过来砍你,而自己还不能动手,生怕砍到她,然后又被那道白光劈个半死,接着直接被宁瑶砍头。
至于今日之事会在天门军前暴露……
他们并没有过分担忧。
因为——他们的背后是世家!
他们虽然比不上世家宗派道子,但好歹也算家族里的一等天骄,家族不会就这么抛弃他们的。
不远处,羽翎盔青年健步走来,他扫视城门口的众人,在看到地上两颗头颅时目光一顿,皱眉冷声道,“怎么回事?”
季云轻上前一步,缓缓叙述起刚刚发生的一切。
就在他们叙述的过程中,黑压压的大军中一名面容朝气的小青年突然激动道,“齐叔,你看到了吗?那个姓吴的死了!”
中年男子握着枪身的手一紧,手臂上青色的筋脉凸出,黑甲内的身子都在颤抖,他的眼中隐有泪光浮动,“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老马他们……可以安心了!”
说完,他紧抿着唇,眼眶泛红,只觉得眼睛酸涩难忍,而后,一滴浊泪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将脸上的血迹都冲出一条痕迹,露出略黑粗糙的肌肤。
小青年见他这样,有些急了,“齐叔,你别哭啊!”
中年男子狠狠地抹了一把脸,“老子才没哭!”
他们慢慢听季云轻叙述,等听到宁瑶悟出术法,吸走鬼火,借力杀死吴御这个金丹一品时,齐姓中年男子呼吸都有些急促。
小青年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猛地睁大眼睛,“齐叔,是那个宁瑶!你还记不记得,上次那个讲道的视频里的人就是她!她来战域了!”
夏渊亭归来(5)
不少天门军都认出城门口那位白袍少女。
许寒秋听着季云轻的叙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而是眼眸溢出一丝笑意。
果然和他想得那样。
宁瑶刚来战域就开始搅风搅雨了。
天门军因为上次的事情,都对吴璀的感官很不好,但谁也没能杀了他。
没想到宁瑶刚来战域,就又斩落两颗世家人头,斩得还恰好是吴家的人头。
只是……
许寒秋不免为她有些担心。
圣地世家……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据他最近了解到的信息,许多世家都是人王后裔,而且都经历了无数年的沉淀,其中底蕴根本就是别人难以想象的。
宁瑶对上世家……不会出事吧?
等前方季云轻听完起因结果后,他一身冷煞之气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缓缓抬起手臂,长枪对准世家众人。
世家众人脸色微变,接着坐在地上疗伤的方天画怒声道,“徐副军主,这是我们世家内部的事情,还轮不到天门军来插手吧?”
人群中的蒋丞安眼眸微动,而后小小地退后半步。
他现在无比庆幸是安辰欣缠住了他。
否则现在躺在地上的就是他自己了。
那壮硕男子一听到这话,恨铁不成钢地瞪了方天画一眼,接着上前一步,用魁梧的身躯挡在方天画身前,沉声道,“徐副军主,我们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世家也付出了代价。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徐陵游踏出一步,明光铠折射出寒光,玄色长枪的枪尖还带着一点血迹。
“我只知道,天门军有天门军的规则。”
方天画听到这话,噌地站起身,指着宁瑶,不满道,“那他们呢?徐副军主,你要弄明白事实!现在是我们圣地的人死了,不是你们南境的人!难道她就不要受到惩罚吗?”
徐陵游顺着他手指得方向看去,在宁瑶身上微微一顿,目光波动片刻后,用一种略显古怪的态度道,“她会由军主处理。”
只是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他上面,故而也没有发现这丝古怪。
宁瑶则是微微眯眼,观察着这位副军主的每一丝细微表情。
她觉得,自从来到战域,她就发现了好几件奇怪的事情。
会闪烁的铜镜。
身上有两种呓语交织的变态男。
以及现在态度有些古怪的副军主。
什么鬼?
她是来砍万族的,不是来解谜的。
只是他特意提到军主……
宁瑶眼神微微闪烁。
人群中一名护道者缓缓道,“徐副军主,各退一步吧,别把事情弄得不好看了。”
徐陵游冷笑一声,接着身形化作一道银色的模糊身影,长枪如幻影一般点出。
壮硕男子,也就是方弘毅也以泛着金属光芒的铁拳硬撼长枪,两者相交间发出“乒乓”的清鸣,火星从接触面向外溅开,不消多时,他们已交手上百回合。
方弘毅与徐陵游各退后三米,两者皆神情凝重,眼中有一抹化不去的忌惮。
一声嘶哑苍老的笑声传来,“徐副军主,你现在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吗?你杀不死我们的。就算军主回来,他也杀不了我们。”
徐陵游眼神一厉,身上气势凭空拔高了三分。
正在这时,天,突然黑了。
紧接着一道剧烈的光芒闪现在天际,霸道到将穹宇之上的烈阳都吞没,而后一道刀芒如同天光破晓,将整片天地都从中劈裂成刺目的白昼,轰然气浪迸发如海面上的飓风狂浪,让所有人都微微眯眼。
红褐色的荒原如同被一种神伟巨力斩出一条深深的沟壑。
刀芒转瞬间劈至说话那名护道者上。
自他眉心开始有一道血线,自上而下将他全身都劈开。
接着就听到一声脆响,那护道者的身子分为两半,各自向左右倒下。
在他倒落的瞬间,被刀芒震起的尘浪也缓缓落下。
所有人都下意识抬头看向天际。
只见有一冷峻男子持刀而立,他眉心有一道血红色竖痕,背后墨色大氅翻飞,在天穹间晕染开来,如同一滴浓墨滴入山水画上。
此刻,他的发丝都被煞气浸透,发尾微微带着血色,血红的烟雾氤氲在他周围,如同暗夜里的烟火般飘拂,平添了几分妖异之感。
人头滚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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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瑶抬头看向半空那男子的一刹那,心底就浮现了一个名字。
夏渊亭。
天门军军主。
天门军的将士在看到夏渊亭的那一刻,皆是精神振奋,昂首挺胸。
就连徐陵游也是为之一振,而后收回长枪,抱拳道,“军主,属下统御天门城不力,还请军主责罚。”
夏渊亭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自行领罚。”
徐陵游肃容道,“是!”
吴东河和纪芝则是看着夏渊亭的那把刀,眼眸亮晶晶的。
这才叫刀!
与夏渊亭的刀比起来,他们都只是小儿科罢了。
与南境众人不同,圣地世家皆有一种惶惶然的感觉,一时间噤若寒蝉。
就算是方天画也识趣地低下头,没有发出声响。
方弘毅见状,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一拱手,“夏军主,对于先前的冒犯我们很抱歉。只是这些矛盾我们都已经私下里解决了。如果军主还有什么不满意,我们可以付出一定的资源作为赔偿,毕竟我们出自世家,这一点底蕴还是有的。”
人群中的宁瑶一挑眉。
这人表面上是服软,实际上绵中带刺,强调了自己圣地的身份。
但这个做法也不算蠢,但也是无奈之举了。
没办法,再不抬出世家的名头,可能真的会被夏渊亭劈死。
夏渊亭面容冷峻,眉心的血色竖痕微微发亮,而后又是一道亮如白昼的刀芒斩出。
一阵乱响后,犹如果实落地一般,又是四五个人头滚落。
而这些人头全部是方才对战中出力的护道者。
世家弟子已经脸色惨白了。
没有护道者,他们很可能在战域上会遇到危险。
他们不像南境的学生,都是从杀伐中走出来的。
杀戮对于他们来说很新奇,但也很残酷。
方弘毅见人头滚落后,才有一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此时再回过神来,他却惊觉背后的衣衫都被打湿了。
方天画更是瞳孔猛缩,他就算再怎么粗神经,此刻也察觉到有些不对了。
桑阳则是慢慢从地上站起,他略带痴迷地看着地面上流淌的鲜血,唇角高高翘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刀锋。
他与一脸凝重的世家弟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让宁瑶更肯定他心理变态的事实。
感觉丛蓉蓉被这种人盯上也有点惨的。
说不定哪天就被掳走关小黑屋去了。
然后……
夏渊亭似是不经意一瞥,看到宁瑶的面容,她表面一脸和煦,实际上……
好像在发呆?
夏渊亭皱了皱眉头,再次看过去,却见宁瑶目光炯炯地与他在半空中对视。
“……”
夏渊亭看了她一眼,而后若无其事地移开眼,冷声道,“你们的矛盾与我无关。违逆规则,接受惩罚。就这么简单。”
宁瑶在底下暗戳戳地观察这位军主,见夏渊亭没反应,稍微大胆一点地打量他。
夏渊亭感受到那道炽热的目光后,垂落在两侧的手慢慢收紧,紧接着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有些无奈地松开。
宁瑶看到他这副样子,笑容愈发灿烂。
遵守规矩的良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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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夏渊亭的霸道,世家的人都悉数噤声。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言语都是苍白的。
世家叫嚣得这么欢,背景这么大,可碰上夏渊亭这个软硬不吃的狠人,照样没辙。
宁瑶要是再强点,强到足以自己杀死吴御,又何须借助那位未知存在的力量?
不过她并没有过多沮丧或者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一口气吃不成一个胖子。
她要稳住自己的步伐,在保证根基稳固的基础上,寻找让自己快速蜕变的方法。
而战域就是给她提供这样机遇的地方。
人群中的方天画咽了口唾沫,心底的不甘心终究还是压过了理智,他抱拳上前,“敢问夏军主,那宁瑶又该如何处置?”
夏渊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方天画顿时浑身紧绷,连大气都不敢透,良久,他才听到一道冷冽的声音。
“我会处置她的。”
宁瑶摸了摸下巴,看向方天画,玩味一笑。
这人蠢是真的,和老师有纠纷也是真的。
她想揍他……也是真的。
她走上前一步,看向方天画,脸色有种风雨欲来的沉凝感,冷声道,“你叫方天画,你和我老师来自同一家族?”
方天画轻嗤一声,“她只是叛逃出家族的罪人,如何与我相提并论?”
半空中夏渊亭的眸子深了深。
只见宁瑶的脸上有隐忍的怒气与压抑的羞辱,她握紧手中的剑丸,身躯因为愤怒微微颤抖起来,倏尔,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似是燃着不屈的熊熊怒火,“你凭什么这么说老师?老师也曾镇守人族前线,为守卫人境而战!只因为老师离开了家族,所以她就要被叫作罪人,就要否定她对人族的功劳吗?”
她因为激动而泪光泛动,宁瑶用手背一抹眼角的泪花,因为愤怒而死死咬着牙道,“你没有资格!你方天画才刚来战域,你如何能与老师相提并论!我问你,你说老师叛出家族,那老师有拿走家族的什么东西吗?”
人群中,池修白等人面面相觑,皆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一丝疑惑。
宁瑶这次是真生气了,还是在演戏?
要是真是演戏,那演技也太好点吧。
方天画听闻冷笑一声,“她表面上当然是什么都没拿走,可谁知道她究竟偷走了多少东西!否则你那么多把宝器是怎么来的?”
宁瑶颤声怒道,“你有证据吗?”
方弘毅见势不妙,想要阻止方天画,然而方天画已经先一步开口了,他傲然道,“我的眼睛,便是证据!”
“好!”宁瑶冷笑道,“那离火学院的学生,便是我的证据!这些飞剑都是我亲自在学院内炼制而出!”
闻此,离火学员皆上前一步站出,甚至有部分圣地修士,包括将离和将芍也站出来纷纷证明宁瑶所言的真实性。
方天画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他大声道,“那又如何?这种女人自私自利,过去她能因此叛出家族,今时今日她难道会把所有的好东西给你吗?要我说,这种人……”
半空中,一道声势浩大的刀芒再度斩来。
刚刚才使用无数天材地宝治愈好伤势的方天画……又重伤了。
宁瑶脸上还维持着被羞辱后的愤慨神色,实则心底已经开始笑了。
夏军主在这,她可不能破坏规矩。
但是,夏军主本人可以出手啊。
我要成为军主你这样的强者!(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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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弘毅终于维持不住沉稳的面容,愤怒之下,他忘记了恐惧,眉眼带着愠色,“夏军主这是何意?”
夏渊亭手腕一转,刀光一晃,而后便听到一声铿的归鞘之声。
他瞥了眼宁瑶,淡淡道,“你跟我来。”
徐陵游收回长枪,看向方弘毅,淡淡道,“军主做事,从不需向你等解释。”
另一边,宁瑶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挪步走近天门城内。
走到城门口时,她脚步一顿,用微不可闻地声音道,“谢谢。”
城门上的铜镜兴奋地光华一绽,而后急急忙忙地收敛起亮光,接着又恢复到古朴平静的模样。
宁瑶笑了笑,而后继续往城里走去。
夏渊亭就在她面前走着,宁瑶收敛起演技,专心在后面走路。
等走到一座周围全是寂寂树林的小院后,夏渊亭推开院门,军靴踏在青砖上的凹凼时,有水花溅起。
宁瑶往四周一扫,便将小院的景色收入眼底。
说实话,这里和她心目中军主所住的地方不太一样。
这里很普通,也不恢弘,只是有些清幽偏僻。
夏渊亭手指按在门口的锁上,而后门缓缓打开,随着他的进入,屋内的灯依次亮起。
他脱下大氅,露出里面的军装,给自己泡了杯茶后,他缓缓坐下,眼眸锐利而深邃地盯着宁瑶,沉默片刻后,他沉声道,“今日之事,你有什么感想?”
宁瑶沉思片刻,直视他的目光,开口道,“实力。想要从当前的局中杀出,唯有依靠实力。并且这实力的提升速度还得快到别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夏渊亭微微点头,不置可否道,“你的名额没了。”
没头没脑一句话,宁瑶却在瞬间听懂了这意思。
她袖袍中的手微微收紧,面容还是平静的模样,“我知道了。”
夏渊亭见她如此,微微挑眉,“你好像早就知道了?”
“只是略有猜想罢了,先前只是抱有最后一线希望,现在这丝希望没了,反倒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夏渊亭端起茶盏,吹走上面的浮沫,垂眸似是漫不经心道,“当初虽说是渔临子与你做交易,但实际上也有我的意思。我们利用你和圣地对上,却没能帮你保住名额,你就没什么想法?”
宁瑶看了他一会,而后笑道,“说没有点不满,那肯定是假的。但是如果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当初军主你们与我做约定,实际上就是以资源做报酬。至此,交易两清。军主你们并没有义务要帮我保住名额,我也没必要用情理要挟你们。既然让我去,我便去。”
“星野峡谷也是一个机缘,我自然要去获得。只是自己去,和被别人逼着去,这总是不同的。这些,我都记着。”
夏渊亭定定地看着她,发现真的没有从宁瑶眼里看到怨怼后,他缓缓笑了,“我也不会因你的怨怼而愤怒。因为这从情上来讲,你应该这么做。可是倘若以理的角度来看,我也许还是会产生一丝不满。这就是人性的复杂。但很高兴,你是理智的,这让我无论从理还是情的角度,都可以认可你。”
“但就算如此,我还是要和你道声歉。这件事情,我们也有责任。”
宁瑶微微一揖,肃容认真道,“军主守卫人境千年,您就是我心中的高峰上的背影,就算我如何努力攀爬,待登上山巅,望尽皑皑白雪,我依然只能仰望您的背影。您就是云端烈阳,山巅苍雪。在见您之前,我不知何为强者,但今日一见,我心中却突然升起万丈豪情。”
“从那一刻开始,我便发下宏愿,我也要成为军主这样的强者!”
师兄好啊(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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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渊亭轻咳了一声,端起茶杯掩去略有些古怪的神情。
过了啊。
这马屁拍的快到天上去了。
不过……好像还有点舒服。
这种感觉很新奇。
夏渊亭在外的形象都是威严冷锐的,军中大部分人对他的态度是崇拜尊敬,所以他们和夏渊亭之间天然有距离感。
但宁瑶不同。
这个人脸皮厚,胆子大,再加上……她还有那么一层身份。
夏渊亭突然有点佩服她。
这个人是怎么做到用最严肃认真的语气,说出最油滑的马屁?
天骄不应该都是有傲气的吗?
夏渊亭很疑惑。
他放下茶盏,有些无奈地轻叹一口气,“好了,消停点吧。我现在跟你说下星野峡谷的情况。”
宁瑶听到这个,顿时住嘴,用一种尊敬而孺慕的眼神望向夏渊亭。
夏渊亭见她这样,嘴角一抽,微微移开眼,“星野平原明日就要开,你也算来得巧。之前我不在,就是因为参与星落争夺名额的各族在那里汇合,各族会拿出鸿蒙金榜碎片,金榜由诸多碎片融合后会拥有原物的部分威能。比如说,它可以记录每个人收获的星落,又能识别所有人的身份,从而以各族天骄的表现进行排名。最后只有前二百人才能获得名额。”
宁瑶听得认真,但听到陌生词汇后,她疑问道,“军主,鸿蒙金榜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万族都有碎片?”
夏渊亭沉吟片刻后,开口道,“鸿蒙金榜是上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宝物,本是人族至宝,结果后来人皇、人王以及诸族的王都消失了,当时爆发了不少混战,许多宝物都在那时候遗失。而这鸿蒙金榜也被各族合力撕碎,人族最后也只留下了几块碎片,其中一块便在天门军的手里。”
“关于星落我在书上看过了一点,但具体情况还不怎么清楚,军主能不能帮我解释一下?”
“星落……实际上只是表面的称呼罢了。”夏渊亭手指摩挲着杯壁,“事实上,星落是指战域上方的星辰投影降落,而后在地上会出现一座星光基台,当你站在基台上后就能感应到星辰。据参与者说,登上基台后,意志海中会出现星辰虚影,这些星辰虚影中都包含了一种道。”
“当感悟到这种道后,这道星辰虚影就会融入意志海中,强大神魂。而不能感悟到道的人,在星落结束后,意志海中的星辰虚影就会溃散。”
宁瑶琢磨着他的话语,接着再次提出几个问题,“军主,这些星辰虚影中的道是完整的吗?感悟这些道,有些人感悟得深,有些人感悟得浅,最后能获得的好处是一样的吗?”
夏渊亭觉得宁瑶这个人,就跟老师和他说的一样。
问题特别多!
而且她个个问题都还能问在点子上。
他认真地思考片刻后,开口道,“星辰虚影的道当然不是完整的,不然就算是问道都会动心。甚至弱小星辰内的道悟透后还不足以产生道痕。至于感悟深浅的问题,现在具体也个说法。但有一个传闻,当完全感悟到星辰内的道后,获得的东西就会产生异变。”
“但这个说法至今还没有确切证明。或者说,是没有人站出来确切说明。”
宁瑶把这些东西一一记下后,又问道,“师兄,那个窥运瞳好用吗?”
“还没炼制完成,现在……”
夏渊亭话语突然顿住,目光如炬地看向宁瑶。
宁瑶见他看来,扬起唇角,笑容灿烂。
天才的思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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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渊亭凝视着宁瑶,久久没有说话。
宁瑶也不怵他,笑容满面地招了招手,“师兄好啊~”
夏渊亭突然有种懊恼的心情。
他被新来的小师妹阴了!
宁瑶看向夏渊亭,甜甜一笑,手一招,而后地面上便多出一堆宝物。
“师兄,初次见没,师妹这里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师兄不嫌弃的话就拿走吧。要是实在不想要,就帮我捐给天门军,这里这么多人,应该挺缺资源的。”
这话说得让夏渊亭根本无法拒绝。
而且就他看来,这些东西也不算垃圾,甚至里面还有少量的四级资源。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宁瑶,而后把所有东西收入空间装置中。
接着宁瑶就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我给你东西了,回礼呢?
夏渊亭看她那样子,就知道她打得是什么主意了。
他眉眼间有些无奈,沉吟片刻,而后拿出一片清透如翡翠的叶子,叶片表面有荧荧光芒,其上一股盎然生机蓬勃溢出,他看了眼叶子,而后风轻云淡地抛到宁瑶怀里。
宁瑶捏着叶片,还未仔细打量,叶片就融入她的手心,化作一片小小的叶子。
她好奇道,“师兄,这是什么?”
“这是碧玺树的一片叶子,”夏渊亭解释道,“其实也没有其它的作用,只是能在你接受致命一击的时候,爆发生机,救你一命。”
宁瑶眼睛一下子亮了。
这就是第二条命啊。
这次去星野平原又多了一层底牌。
她的笑容灿烂道,“谢谢师兄!”
夏渊亭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你方才说要快速提升实力,你有什么想法吗?”
宁瑶思忖片刻,觉得没必要隐瞒,故而直接开口道,“师兄,我有两个想法,一个就是让元气和灵气融合,以此提升实力。”
夏渊亭微微点头,“你应该知道融合需要找到本我特质吧?”
“这个我知道了,可是我不知道什么是本我特质。”宁瑶用一种不求甚解的眼神望向夏渊亭。
夏渊亭默默移开目光,沉声道,“本我特质,其实就是每个人区别于其它人的存在,你为何为你?正是因为你有特殊之处,所以才把你,从万万生灵中区分开来。这就是本我特质。”
宁瑶有些明白了,“师兄,这其实和本我的核心是差不多的,对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
宁瑶想到眉心的本我,突然有一丝想法了。
“师兄,我还有一种想法,这是我很久以前的猜想。师兄,窍**能不能放东西啊?”
夏渊亭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向宁瑶,“你怎么会这么想?”
“想着想着就想成这样了啊。”宁瑶理所当然道,接着她又有点兴奋,“师兄,我一直都很疑惑,人体窍穴到底是什么东西,隔膜内的窍穴究竟是什么,为什么看上去总是黑魆魆的一片?而且对战时全力以赴的时候,常常有灵气在窍**鼓荡,这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这是不是意味着,窍穴实际上有放大战力的作用?”
夏渊亭只想长叹一声。
也许……自古以来,天才的想法都是这么怪诞不经,但在无数岁月以来,这些天才的想法又会诡异地融合到一起。
普通人只知道开窍,于是用灵气撞开窍穴隔膜。
而天才不同,他们有充沛的好奇心去追根溯源,去探求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做会怎么样。
这就是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