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就要放手(1)
“没错。”方婉芸微微颔首,“正是因为我从圣地出来,对于圣地有更深的理解,所以才要这么告诉你。人皇血脉……是福也是祸,铜镜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你也不要怪她。”
“她镇守天门城多年,但却从未知晓过后方复杂的情况,所以还以为人皇血脉如同上古年间一般,受人族尊崇。殊不知,世态早就变了。”
方婉芸看向若有所思的宁瑶,突然道,“既然话已经说到这里了,那我先来问问你。为什么时至今日,人皇血脉会沦落到如今这个局面?”
宁瑶觉得,今天不是临走谈心,而是临别考试。
师兄考她,老师也考她。
她思忖片刻后,斟酌道,“因为利益。上古年间,有一人皇,十二真王,以及诸多虚王,但是上古至今,顶尖的人皇强者消失,十二真王也消失,甚至关于上古的诸多文献记载都消失。这便使得顶层秩序紊乱,利益蛋糕重新分配。”
“人皇后裔占据最大的蛋糕,但势单力薄,且又没有镇压一切的强者主持大局,所以就被其余的既得蛋糕者赶下瓜分阶层,甚至会遭受打压。”
“假设,我以人皇后裔的身份再度出现在圣地,代表得绝对不会是人族的希望,而是扰乱利益秩序的人,甚至我还会被有心之人拿来利用。”
“老师,你们说来说去,就是怕我陷进去这些,或者怕我因为人皇血脉而沾沾自喜,从而自恃高人一等。但是我明白,血脉并不代表一切。在没有绝对的实力面前,掺和自己掺和不了的浑水,只会把自己淹死。”
宁瑶的笑容真挚,“此去圣地,让老师和师兄费心了。”
“你啊……”方婉芸摇了摇头,“有时候做事谨慎,有时候做事又大胆甚至狂妄到极致,真不知道该如何说你。”
她叹了一声后,手一翻,掌心出现一枚古韵的令牌,上面刻了一个“方”字。
方婉芸有些复杂地摩挲着令牌,而后道,“我虽然在他们眼里是叛出家族者,他们可以不看我的面子,但这枚令牌的面子……他们总得看一下吧。这枚令牌,你拿走吧,也算在太虚多一道护身符。”
宁瑶不怎么认识这种世家的东西,但却能隐隐感受到令牌的不凡。
她看了看方婉芸,见她神色坚定,这才收下,而后向她深深鞠了一躬,“多谢老师。”
“我是你老师,这本就是我该做的。”方婉芸微微一笑,“还有,方才你师兄所说的,如果在圣地再行拜师,你不必多虑。拜师便是。所谓达者为师,谁说一个人只能有一个师父了?”
“你自幼在南境成长,一路学习,遇到的老师何其多?我也只是其中之一罢了。只要太虚那边的那位不介意,我也不会介意。”
宁瑶简直要感动到落泪了。
她憋了好久,终于憋出一句,“老师,你这是因为爱我,所以才愿意放手的吗?”
方婉芸:“?”
遇故人(2)
宁瑶说得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
方婉芸现在是真觉得自己老了。
连年轻人讲什么话都听不懂了。
夏渊亭见状唇角轻翘,然后开口道,“宁瑶,去圣地加快修炼,除了先前的理由外,其实还有一个。那就是星空古路的开启。”
宁瑶精神一振,“就是前往其他世界的星空古路?”
“不错。但宁瑶你应该也知道,星空古路已经无法通往其它世界了。所谓的星空古路,是指肉身横渡星空,寻找前往其它世界的踪迹。这个名额很稀少,我父亲给了你哥哥一个名额,但是你哥哥又把这个名额给你了。”
宁瑶微微一怔,接着认真道,“我哥想让我去做什么?”
“找回你的父母。”
宁瑶愣住了,眼神有点茫然,“我的父母……真的还活着吗?”
宁涯为什么这么笃定?
夏渊亭也知道宁涯心里有秘密,但他却没有多说,只是道,“所以,等下次参加星空古路时,说不定你面对的就是一群寻我境存在。”
宁瑶深深吸了口气,坚定道,“我明白了。”
还得升级啊。
光藏底牌还不够,还得防止别人等级压制。
宁瑶觉得这事情可真够多的。
她还想说什么,就见夏渊亭眼神望过来。
那眼神里面有直白的嫌弃,就好像在说……你怎么还不走……
……行!
走就走!
宁瑶扬起一个明媚地笑容,而后才转身离去。
等宁瑶离去后,夏渊亭才哼笑一声,“老师,你看她,她心底肯定在说我。”
方婉芸却理所当然道,“你是师兄,你年纪又这么大,让一点你师妹又怎么了?”
夏渊亭感觉心底像是中了一枪。
什么叫做“年纪又这么大”?
老师有了师妹后,是真的变了……
果然,女人,就是喜新厌旧。
天门城内。
宁瑶在行走时,隐约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扭头一看,却发现是一位老相识。
她有些讶异道,“岑溪儿?”
“宁瑶。”岑溪儿从一旁走近,看到宁瑶,有些复杂地感叹道,“没想到一眨眼,我们还在开窍,你就已经突破金丹了啊。”
宁瑶在万界道门中看见过岑溪儿一次,还帮了次忙,只不过岑溪儿现在全忘了。
宁瑶没有过多纠结这个话题,而是笑道,“我记得,集训班的同学只有你一个人来到少年班了吧?”
岑溪儿想了一会,也笑了,“除了你的话,确实只有我一人。”
“我走后,同学们都还好吗?”
岑溪儿似乎在回忆那段时间,“你走后,确实引来了很多人的议论。甚至有人说你受不了训练,所以提前退出。但是我和黄茵茵都认为,你应该是有另外的事情,所以才离开集训营。”
黄茵茵?
宁瑶险些忘了。
这就是那位被岑溪儿捅了一刀,最后反而和岑溪儿做朋友的圆脸少女。
宁瑶听完后只是微微一笑,“不管怎么样,等来到战域后,我才发现,学院生活才是最美好的,最值得怀念的。如今想起来,集训营未尝不是一次美好的回忆啊。”
厚脸皮(3)
岑溪儿也回想了一下。
宁瑶初入集训营,就暴打褚鹤羽和顾林飞,这回忆……美不美好不知道,但一定是“爽”的。
当想到褚鹤羽时,岑溪儿突然想起来,“褚学长还说,这次万界道门他收获很多,可惜没有与你并肩作战的记忆。还有,他已经加入苍羽军,听说你要去圣地,来不及送别了,只能口头上祝你一路顺风。”
听完后,宁瑶不由得喃喃道,“都散了啊……“
是啊……
也该到了分别的节点了。
岑溪儿找了地方,坐在宁瑶身侧,沉默片刻,突然道,“宁瑶,其实原来我也挺羡慕你的。”
“我有什么可以羡慕的?”
“你有很多。比如你的气运,你的天赋,你的人脉,这些都是可以羡慕的……说实话,你可能会笑。在集训营的时候,我还会拿自己跟你比,想要超过你。”
宁瑶静静地听着。
“但其实现在也没有差别。我是开窍,你是金丹,你年纪还比我小,但是我一直没有放弃要超过你。”岑溪儿自嘲地笑了笑,“说起来,你有没有觉得,我这个人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这怎么能叫作没有自知之明?”宁瑶想也不想道,“修士修得长生,欲与天齐。人还妄想与天并肩,难道这要说,古往今来所有修士都没有自知之明吗?再者……”
宁瑶语带笑意地调侃道,“你为什么非得盯着我,这样我压力好大。你找找别人嘛。池修白,纪芝,吴东河甚至褚鹤羽,把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一下,让我喘口气好不好?”
听完后,岑溪儿自己也笑了,她也学着宁瑶的样子,“我这么点小目光,怎么能让人族绝代天骄有压力呀?”
宁瑶笑眯眯地接了句,“何止有压力,简直让我羞红了双颊。”
“……”岑溪儿顿了半晌,轻轻哼了一声,“油腔滑调。”
“只对你油腔滑调。”
岑溪儿不说话了。
她竟然不知道,宁瑶是这样的宁瑶。
这脸皮厚度……
正在这时,一声明亮的女声传来,“宁瑶?”
宁瑶见状站起时,微笑道,“安学姐,谢学长,燕学长。”
安辰欣摆了摆手,“你我都是万夫长,叫我名字就好了。”
宁瑶乖巧点头,“好的,安学姐。”
见状,安辰欣颇有些无奈,她换了个话头,“听说你要去太虚派了,我们来给你送送行。喏,谢添你应该认识,燕南歌你认识,但应该不怎么熟悉。你身边的这位……应该就是岑溪儿吧。”
岑溪儿见安辰欣看过来,尤其是感受到谢添身上的煞气后,有些紧张地点点头。
谢添、安辰欣……
这些都是学院里大名鼎鼎的人物,根本就不是他们这些刚入学的萌新能碰到的。
宁瑶看向谢添和燕南歌,“安学姐入军了,你们两位真不打算去圣地吗?”
燕南歌闷声闷气道,“这次藏流派招生最多,但也只是相对于太虚派的两个名额而言。我没有选上,谢添选上了。”
不喝酒(4)
宁瑶点了点头,“不错。太虚派估计压根就没想招生,所以才拿出两个名额出来。而藏流派、真昧派那边,名额看似多,实际上南境、北川、东离的人分一分就差不多没了,竞争同样激烈。”
“好了,这些话就不多说了,”安辰欣抛出一枚空间装备,“怎么说我也算是你学姐,临走之前,送你些小东西,宁瑶,你可不能拒绝啊。”
话都这么说了,宁瑶自然没办法拒绝了。
她装作一副很勉为其难,但又不得不收下的羞涩样子,然后才慢慢把神识渗入空间装备内。
安辰欣看她这副模样,看得眼角直抽搐。
戏……真多。
她就不信,宁瑶家大业大,还会缺她这么一点东西?
无非就是表面上客气一下罢了。
当燕南歌也拿出空间装备后,谢添却是拿出一本厚厚的黑皮书。
他微咳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这是我的修炼感悟。你也许可以参照着我的修炼历程,少走一部分歪路。”
至于为什么送这东西……
主要还是因为他穷。
谢添发现,自从万界道门出来后,他空间装备里的东西少了九成了。
用剩下的一成去送礼……
送得还是宁瑶这个土财主……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嘛!
所以谢添干脆将私密的修炼感悟分享给宁瑶了。
横竖宁瑶以前都救过他一回,成功阻止他被杀念侵染。
所以这些秘密就算被宁瑶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怎么样的吧?
谢添知道,自己又是在赌。
赌宁瑶不会对他下手。
赌他能趁此与宁瑶的关系更近一步。
在谢添的目光中,宁瑶嘴唇上扬,露出似是极其惊喜的目光,“知我者,谢添兄也!谢添兄怎么知道我正好缺这些修炼心得?”
闻言,谢添眉心的血红色道痕一闪,眸光中泛出淡淡的笑意。
安辰欣似笑非笑地看了眼谢添,而后就拉起宁瑶和岑溪儿,“走,今天趁你走之前,我带你去天门城吃家好吃的!”
宁瑶总觉得,南境的人抒发情感方式很奇怪。
他们都是用食物和酒来抒发的。
继容曦枝、宁涯、瞿天斋后,又多了个安辰欣,用吃来代替离别之情。
不过……
“先说好啊,我不喝酒。”宁瑶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燕南歌诧异道,“这种时候,你不喝酒,不就没那种感觉了吗?”
“燕南歌,你少给老娘放屁!要什么感觉!”安辰欣推了推眼镜,勉强不让自己摆出双手叉腰的泼妇姿态,“宁瑶她才十五岁!你给我当心点!别乱带小孩喝不该喝的东西!”
说实话……
燕南歌还真忘了……
谁还能记得,如今已是金丹六品,能对战金丹三品的天骄只有十五岁?
在清一色二三十岁的年轻天骄中,一位十五岁的天骄却力压他们所有人,站在天骄宝座的最上方。
思即至此,就连燕南歌也不由得有些感叹。
后生可畏啊……
只是感叹还没结束,下一秒,安辰欣的声音又响起。
“燕南歌,拿酒!”
嚎啕大哭(5)
燕南歌忍不住了,“不是说不喝酒吗?!”
“那是宁瑶!老娘不用喝酒吗?”
燕南歌忍了好久,等安辰欣的声音又响起后,他才咣当掏出一瓶酒,嘴里狠狠骂了一句,“艹!”
什么臭女人,就知道天天骂他!
第八日。
“上三宗弟子请到飞舟处集合。每一艘飞舟前,都有各宗掌事带领,请新旧弟子注意区分。”
听着前方的声音,宁瑶不免有些感慨。
这一次,她真的有种独自旅行去远方的感觉了。
她在三艘飞舟前十米处站定,随后扭头看向瞿天斋和宁涯,嘴唇嚅动片刻,最终只能道,“爹,哥,我走了。你们保重。”
瞿天斋看着面前熟悉却又陌生的少女,眼眶在一瞬间微微泛红,但又很快恢复正常。
他上前一步,抱住宁瑶,用力到手臂都微微颤抖,而后才轻声道,“保护好自己。”
宁瑶刚要说些什么,但却突然感受到肩膀上有湿润的痕迹,她身子猛地一僵,有些慌乱道,“我会的。干爹,你别怕,我去圣地会注意的。我虽然得罪了很多人,但我也有靠山啊。再不济,我跑回南境来好了。你说是吧,哥?”
说完,宁瑶就朝宁涯使眼色。
宁涯心里也不好受,但碍于在外面,只能淡淡地嗯了一声,随后解下一枚令牌,放到宁瑶手上,“有问题就去三千峰找三千峰主。”
这令牌上有一大大的“宁”字,观其模样,似乎还是剑尖划出,带着宁涯自身的气息。
想来是一枚表示身份的令牌。
宁瑶一下子拿紧令牌,笑眯了眼,“得令!”
瞿天斋被这么一打岔,情绪稍稍好了一些。
倏地,他感受到手里被塞进一团纸,而后宁瑶的声音响在他的耳侧,“干爹,这是给你的。”
瞿天斋刚要问什么,突然就听到嚎啕大哭声。
“啊,淼淼,哥舍不得你啊!要不这样吧,听哥的,咱不去圣地了!咱们回东离,你想干嘛就干嘛,好不好啊淼淼?”牧焱焱抱着牧淼淼,表面毫无形象的痛哭。
瞿天斋刚刚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现在……他非但没有不好意思,还被那哭声感染得,有一种悲从中来的感觉,恨不得再抱着宁瑶哭三天三夜。
高高在上的尊者都会因为分别而恸哭,他瞿天斋只是多经历了几年血与火,凭什么不能哭了?
宁瑶听到哭声暗道不好,小心地觑了眼瞿天斋后,就看向牧焱焱所在方向。
原本哭得两眼红彤彤的牧淼淼此时也呆住了。
他看着哭得比他还起劲的牧焱焱,表情有点懵。
就好像是说……
为什么他哥,比他还能哭?
这角色是不是反了啊?!
哥,你醒醒啊!!
宁瑶好不容易才憋下笑容,而后向前迈出几步,在瞿天斋目光的注视下,走到了太虚派所在的飞舟前。
在这艘飞舟前,宓秋、宋采薇和妙红尘赫然在其中。
牧淼淼见宁瑶也上去了,心中微急,“哥,我要走了。”
上飞舟(6)
牧焱焱也知道“该走了”这个道理。
可是……他心里是真舍不得。
淼淼自幼在家金尊玉贵地娇养长大,如今一朝去圣地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他是真的怕淼淼会被人欺负啊……
可是看淼淼这副样子,他又是非去不可。
牧焱焱终究叹了口气,“唉,去吧,在圣地别像那个宁瑶一样那么强势。她不是强势吗?你让她强势去,你就躲在后面卖可怜。淼淼,哥不希望你一定要像宁瑶那种杀胚一样,哥只希望你平安无事。所以,低调,小心,这才是咱们应该干的事情。毕竟圣地可不是东离。”
听到牧焱焱的话后,牧淼淼诧异地看了他哥一眼。
牧焱焱自得一笑,“淼淼啊,你还小,很多事情都不明白。有的时候,傻,不一定是真傻。聪明,不一定是真聪明。但是有一点是绝对的,谁能活下来,谁就是聪明的那个。”
牧淼淼是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哥哥。
他点了点头,眼眸波光流转,“我明白了,哥哥。”
当所有人聚在飞舟前后,宁瑶耳边仿佛又传来稚嫩的孩童声。
“瑶、瑶,再、见。”
宁瑶看向城门的正中心,仿佛要看到城门外的那面铜镜,她也默默低语。
“小镜子,再见。”
飞舟内。
钟于蓝见人都到齐了,将飞舟内房间的钥匙都分给众人。
其中房间也分三六九等,像宓秋和宁瑶这类人,住算是飞舟内最好的那批了。
一类是宗门道子,一个虽不是宗门道子,但无论是潜力还是背景都和宗门道子相差无几。
钟于蓝自然不会傻到为了讨好一方,而特意得罪另一方。
“再过十五分钟,飞舟正式起飞。飞舟航行时须知你们都应该知道了。还有,这一次的目的地是圣地,所以会经过道海。”
“在飞到道海附近时,飞舟会化作船体横渡道海。并且,对于南境弟子来说,无论是在道海还是圣地,你们的通讯仪都无法起作用了。”
人群中有人奇怪道,“钟师叔,为什么飞舟不能飞过去,而是要横渡道海呢?”
钟于蓝对于这个问题没有意外,“这个问题曾经有很多弟子都提出来过。据说是因为道海具有威压,所以凌空飞行,会受到威压。”
这就奇了怪了。
道海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有威压?
许多人将这个疑问闷在心里。
宁瑶则是听到通讯仪无法起作用后,脑中灵光突然一闪而过,匆匆掠过人群,然后来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内。
宁瑶看着通讯仪上的名字,沉默了片刻,随后手指略有些颤抖地按下了那个人名。
林静。
【我知道你不会忘了我。但是等你到了离火学院,你的修为会越来越高,会认识越来越多的强者,而我只是一位刚入开窍的初中生。】
【你觉得,等到那时候,我们俩还有共同话语吗?我们之间的对话,甚至可能会鸡同鸭讲,我涉及不到你的层次,而你也不会有与我相似的经历。圈子不同,不能硬融。小瑶,这是现实,不是你一厢情愿就能解决的。】
宁瑶致上(7)
【但是小瑶,你不要为了我,停下你的脚步。我很庆幸能在你人生最开始的部分留下影子,然而这并不意味着我要永远陪你走到最后。浮生如旅,每一个人都只是过客,唯有你自己,能走完全程。】
当初林静的话似乎还萦绕在耳畔。
林静说得是对的。
他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了。
他们的交流还在来到战域前。
但在战域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宁瑶一直没有和林静交流过。
“嘟……”
“喂?”
“打开全息通讯。”
“嗯?”林静有些疑惑地打开全息按钮,然后睡眼朦胧地看向来者,下一刻,她惊喜道,“小瑶?!你怎么来通讯了?”
宁瑶看向林静背后熟悉的卧室装饰,一时间有些恍惚,“阿静,这次我又要走了。”
林静脸上的喜色一点一点淡下来,“你要去哪里?”
“我要去圣地,一个离南境很远的地方。”
林静坐在床上,不自觉将两侧被子攥紧,良久,她露出一个笑容,“既然是告别,轻松点是告别,沉重点也是告别,小瑶,我们没必要把告别做得那么沉重。”
“就像你以前说得,你宁瑶在前进同时,难道我林静就不会奋力追赶了吗?”
宁瑶盯着林静看了许久,然后她眨了眨眼,“阿静,你真好,我会想你的。”
“滚。”林静毫不留情,冷漠道,“别把我说了和死了的一样。”
听到这话,宁瑶笑得很欢畅,“所以嘛,你得快点修炼啊。”
“修炼修炼修练!你以为谁都是你那个修炼疯子啊!”林静看上去气哼哼的,她指着自己的下巴,“你没看到我这下巴都瘦了一圈了吗?”
“这是好事啊。”宁瑶理所当然道,“你又不是猪,养那么多膘干嘛?”
“女孩子的事情,能用膘来形容吗?”林静一枕头砸向视频中的宁瑶,“那叫做体态丰满!”
宁瑶等林静嘻嘻哈哈完,没有那么悲伤后,这才随便扯几件事情和她讲。
对于尚在蜕凡境的林静而言,金丹境的伟力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范围。
尤其是宁瑶每次讲到关于道的东西,她都是似懂非懂,有些时候干脆根本听不懂。
宁瑶讲宁瑶的道,她讲学校里的题目和事情,两人讲得东西不一样,但是却奇怪地合上了拍。
最奇怪的是,两人还有种滔滔不绝的架势。
等十五分钟后,宁瑶才关上了通讯仪。
这一聊后,不知何年才能相遇了。
此刻,飞舟也开始震动起来。
房间墙壁上铭刻的阵纹也微微发亮,灵气在阵纹内部不断涌动。
宁瑶还可以感受到她所在空间不断上升。
她站起身,靠在几乎完全透明的连接外侧墙壁处,而后望向逐渐缩小的天门城。
在那些熙熙攘攘的人影里,她仿佛还能捕捉到当初同生共死过的战友。
她握拳放于肩头处,独自一人,低语道,“愿,人族昌隆,人境永固;愿,人道之火,永燃不熄。”
人境万夫长,宁瑶致上。
风的道痕(1)
下方天门城。
瞿天斋一直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飞舟。
直至飞舟在空中没入成一粒黑点,他才堪堪移开视线,将目光放在手中的纸团,亦或者信封上。
信封上的字看起来都是宁瑶亲笔所写。
【干爹,我想要走了。修炼之初,我的道心为自由。直至来到战域,我又领悟守护道心。我那时候才明白,所谓的自由,便是快乐。而快乐一字便有人字旁在内,这便说明想要快乐,少不了人。】
【我若想要真正求得潇洒无忧,首先就得有守护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人的能力。但很显然,我不是。别人都称我为天骄,而不是大能。所以归根结底,我还是弱小。】
【我想要做得,就是去变强。】
【哥哥还有很多秘密,他没有对我说,但我都能猜出来。这一切只是因为我弱,所以才没有去接触的资格罢了。】
【无论是星空古路,还是血脉的秘密,这些我必须去探索。】
【所以,我走了。】
【干爹,不要太想我啦。我会很好的。】
【老瞿的亲亲宝贝致上】
当见到最后那一行字时,纸面突然颤抖了一下,然后一滴泪珠掉落在上面,将墨迹都晕染开来。
在飞舟内。
宁瑶看着外界的飞快变幻的景色,以及细微的劲风声,内心突然有一种明悟升上心头。
动静是风。
来去是风。
从表面上来看,飞舟穿行间带起的是疾风。
然而事实上,她本人同样也如一阵风,告别了南境,告别了战域,前往圣地。
金主锋锐,杀伐。
那么风主自由,潇洒。
感悟五行道痕,有的时候,感悟的也是五行中的意境。
冥冥之中,宁瑶感受到天地间有一股波动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但这股波动又很快归于平淡。
她的眉心也没有出现风的道痕。
就好像有关“风之道”的痕迹意境被磨灭了一样。
这不由得又让她想起秦宣世界和本世界,秦宣世界存在代表风之道的神明雕像,但是本世界中,却根本没有存在有关风的大道。
这片天地……究竟是什么?
是破碎的?
还是隐藏了许多大道?
还是说有其它的各种解释?
这些宁瑶都不知道。
她望向不远处的胶质物体,然后飞舟在一片牙酸的挤压声中慢慢挪过这片地带,直到飞舟完全裸露于空旷无垠的宇宙中,飞舟外壁才停下了摩擦声。
“咚咚。”
宁瑶听到敲门声,收通讯仪的动作一顿,接着快速收好通讯仪,开口道,“请进。”
“哟,准备修炼呢?”宋采薇大喇喇地来到宁瑶房间内,东张西望了一下,“你虽然有寻我境的哥,但这房间也没比我好哪去啊?”
宁瑶笑眯眯地喝了口茶水,“何必那么着急?我现在连宗门都没进去,如何把你踩在脚底下?”
“要是别人听到你这么说,知道的是说你宋采薇难逢敌手,想要觅得一对手。不知道的只会说,你宋采薇还打不过宓秋,你不去找她麻烦,偏偏来找我麻烦,莫非是有别的心思?”
自己梅开二度去(2)
宋采薇被怼得满脸涨红,许久,她才气呼呼道,“我就不应该跟你来说话!”
说什么都是错的!
“别啊,宋大小姐请说,请说。”宁瑶连忙给宋采薇倒了杯茶,戏谑道,“圣地第一嘴的名号,可不能这么自从我来了后,就堕了名声。”
宋采薇憋了口气,接过茶水,然后就吨吨吨喝下去,接着一抹嘴,气恼道,“宁瑶,你就非得这么针对我?”
“我针对你?”宁瑶先是笑了,接着笑容一收,身上气势勃然散发,眉心妖冶的血痕几乎让宋采薇喘不过起来。
“针对你那么多次,有哪一次是我主动针对你?宋采薇,想要装疯卖傻就请你出去,我没工夫陪你玩那么多。找我合作,那就摆出个合作的态度来。别自以为现在还可以仗着圣地道子的身份,在我这里挑挑拣拣,以此攫取最大的利益。”
宋采薇脸上有怒色一闪而过,但又很快压抑下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道,“宁瑶,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直说了。”
宁瑶默默喝了口茶,没有接茬的想法。
宋采薇又深深吸了口气,“我想和你联手……对付宓秋。”
哦。
宁瑶想起来了。
宋采薇这倒霉蛋在万界道门里面,差点被宓秋给害死。
可惜宋采薇都忘记了。
不然这两人斗得应该更狠。
宁瑶在宋采薇期待的目光中,露出灿烂的笑容,接着冷酷道,“我拒绝。”
“为什么?!”宋采薇满是不解,“我是宗门道子,我可以给你很多的资源。你之前得罪过许多太虚弟子,这次进入太虚派,必然会受到许多刁难,我就是你最可靠的同盟。”
“这话你自己信,我可不信。”宁瑶轻笑一声,“而且和你这样的人做同盟,恐怕我还要承担更多的风险。”
宋采薇听到这句话后快炸了,“你什么意思?!”
她是在说自己傻吗?!
绝对是的吧!
“我是指,别人都在盯着我宁瑶,难道你宋采薇就没人盯着吗?”
宋采薇思索了片刻后,迟疑道,“你是说……宓秋在盯着我?不,怎么可能,明明我……”
“别明明了,明明你什么都暴露了。”宁瑶丝毫不客气道。
万界道门里的时候,宋采薇被宓秋玩得团团转,结果出来以后,她还以为自己故意扮蠢的事情没被发现,想要来个梅开二度。
梅开二度就梅开二度。
宁瑶只是不想让她拉上自己。
让宋采薇自己一边玩去吧。
宋采薇还在满脸不可置信,宁瑶已经凉凉道,“你可以选择回自己房间里去想。”
宋采薇很清晰地接收到了这意思就是……你怎么还不滚?
她瘪了瘪嘴,“走了走嘛。”
凶什么凶?
只是在开门刹那,她眼前映入的就是那张端庄的笑容。
“宓秋?”宋采薇下意识退后一步,接着扬起脑袋,“怎么?你也是来放狠话的吗?哼哼,宓秋,狠话我已经替你放过了,等回了宗门,我再……”
“斗”一“斗”(3)
“蠢货。”
宓秋淡淡地吐出这二字,而后就和宋采薇擦肩而过。
宋采薇差点吐血。
可是吐完血以后,她背后又有细小的冷汗渗出。
听这话的口气……宓秋不会真的知道了她一直在装疯卖傻的事实了吧?
思即至此,宋采薇就觉得头皮都要炸开了。
她砰的打开门,而后就往门外跑去。
宓秋……太阴了。
像她这么天真可爱的小白兔,根本斗不过这黑心眼的女人啊!
宓秋没有理会跑走的宋采薇,而后走到宁瑶面前,熟稔地坐在椅子上,看向宁瑶,略带点感叹道,“其实,我本应该敌视你。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我从万界道门中出来后,这种敌视就淡去了。所以我想,一定是万界道门里发生了什么,这才改变了我的态度。”
宁瑶静静地听着。
宓秋自顾自地泡了杯茶,而后缓缓道,“宁瑶,我无意与你为敌,但是去了圣地以后,我们注定为敌。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件事情,南尊者也和我提过。”宁瑶淡笑道,“太虚派中,又分守成派,革新派和激进派。南尊者,也就是我哥哥,来自于三千峰,而三千峰代表革新。你,宓秋,来自于潜天峰,代表守成。我们两个在进入圣地后,必然会起冲突。”
宓秋听完后,也笑了,“不错,正是如此。然而无论守成还是革新,都是上面的事情。与我们这种金丹境的弱者有什么关系?”
“说到底,我们费尽心思,斗来斗去,最终只是为上面的人耗力而已,根本不是为了自己。我宓秋不是那样舍己为人的好人,难道说……你宁瑶就是那样的好人了?”
宁瑶听完后,没有说话,而是举起杯子。
宓秋唇角翘起,伸出手,杯子之间发出清脆的交碰声。
而后,宁瑶才微笑道,“要不要斗,那是上面说的算。如何斗,怎么斗,那个度……得底下的人来把握。上面的大能居高临下,可以更好把控全局。”
“但是在细微处,却比不过我们这些小人物。所以,我们以自身所见,发挥主观能动性,去优化调整这个斗争,这就是我们可以做到的事情。”
宓秋定定地看向宁瑶,接着才轻笑一声,“宋采薇太傻了,和她斗没意思。和你这么‘斗’一‘斗’,应该会很有意思。”
“这怎么能叫斗呢?”宁瑶一本正经道,“这叫作双方关于圣地未来有无的美好幻想展望下的理解不同。”
这长长的一串听得宓秋脑壳痛。
她将口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后,便干脆道,“你决定去哪个峰了吗?”
“不对,”宓秋有些揶揄地看向宁瑶,“应该说,你只能去革新派那两个峰吧,本来中立派也能容纳你,奈何你在圣地名声不行,所以……”
“宓秋,这你就不懂了吧。”宁瑶一副我可不是被吓大的模样,丝毫不怵道,“我问你,革新派、中立派、守成派,这真是三个门派了吗?”
带刺的花(4)
宓秋被宁瑶这种问题逗笑了,“怎么可能?这个三个派系之所以存在,其前提就是,有统一的太虚派存在。”
“是啊,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太虚派内的规矩最大,你说是不是?”宁瑶笑吟吟地看向宓秋,“只要是规矩,必然存在漏洞。当然啦,也不能说是漏洞。只能说存在一条可以往上爬的路径而已。”
宓秋有点听不懂宁瑶的意思了。
但是宁瑶也没想着让她听懂。
宓秋眯着眼睛,打量着宁瑶。
然而她却只能在宁瑶脸上看到坦然之色。
好像她真的没有丝毫焦虑一样。
宁瑶……是真的有底气,还是又在骗她?
她的前科太多,宓秋也不知道该相信哪一种可能。
“咚咚。”
宁瑶有些无奈。
又是谁啊?
她还真不知道,她在圣地的飞舟上居然也那么受欢迎。
她本以为是牧淼淼,但是出乎她意料的是,门外是一陌生的弟子。
他先是好奇地看了眼宁瑶,接着又向宓秋恭敬道,“宓师叔,飞舟上闹起来了。”
宓秋揉了揉眉心,似是有些无奈道,“又是他?”
宁瑶安静地在一边吃瓜。
这就是新来的好处啊。
吃瓜不会吃到自己身上。
可以安安心心吃。
她从进飞舟以来,就一直呆在房间内,宁瑶就不相信,还有瓜能牵扯到自己身上。
只听得宓秋说完后,那弟子点了点头,然后看了眼宁瑶,有些难以启齿道,“还……还和宁瑶有关。”
宁瑶觉得脸好疼。
怎么回事啊?
人在房中坐,这瓜还能从天上来的吗?
宁瑶此刻看墙壁上绿色的阵纹,看起来都像是绿莹莹的瓜蔓了。
她收拾好茶具,唰得一声打开折扇,折扇摇动间白衣翩然,“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宓秋又是诧异地看了眼宁瑶。
这是哪来的扇子?
看样子还是一把顶尖的宝器。
但是宁瑶先前都没有拿出来过。
看来她手里面的好东西是真不少啊。
太虚派的飞舟分四层。
闹事的地方在二层。
“牧淼淼,你还是规规矩矩一点的好吧。到了这儿呢,你也别想着找你那什么哥哥了,你也别想着再找什么底牌了。你是寻我境的弟弟,我们华师叔是三焱尊者的传人。”
“你有底牌,华师叔也有底牌。而且,你也别想再凭借魅惑之术去魅惑别人了。就你现在这点功力,想要魅惑我们所有人,还早得很呢。”人群打前头就是一小个子男子,他笑得一脸胜券在握。
就在这时,他身后那名绯色长发男子嘴角溢出一丝笑容。
“康安平,回来吧。”
康安平听到那声音,腰部下意识一沉,接着就屁颠屁颠跑回到绯色长发男子附近。
绯色长发男子用欣赏的目光打量着牧淼淼,目光着重停留在他的唇瓣和锁骨附近。
倏地,他意味不明地舔了下唇瓣,“康安平,别这么说。野花不带刺,那又怎么叫野花?”
听到这句话的宁瑶扇子一哆嗦。
她被油腻到了。
我怎么会不认识你?(5)
在绯发男子话说出口的刹那,宁瑶仿佛就看到牧淼淼脸色发绿。
只见牧淼淼拿出一面令牌,声音难得不再娇软,“这是牧家的令牌,也是我大哥的令牌。华清,我虽然是来你们太虚派,但却不是来做**的。”
“方才康安平说了,你是三焱尊者的传人,但我也是尊者的弟弟,这个意思,你不会不明白吧?”
华清拈了拈绯色的发丝,轻轻一笑,“这句话,对,也不对。你是尊者的弟弟,但却是东离尊者的弟弟。我是尊者的传人,是圣地太虚,三焱尊者名正言顺的传人。你说对吗?”
华清的意思,谁都明白。
到了这里,牧淼淼是客,他们是主。
来了这里,是龙,他得盘着;是虎,他得卧着。
牧淼淼潋滟的眉眼间有恼意一闪而过,倏地,他瞥见站在不远处扇风的那个家伙。
牧淼淼灵机一动下,开口道,“那宁瑶呢?宁瑶算什么?”
“宁瑶?”华清听到后放声大笑,“南尊者实力是不弱,他也出自太虚三千峰,可是……他现在不是坐镇战域了吗?而宁瑶此人先前太过嚣张跋扈,恐怕在圣地里的境地啊……比你还不如。啧,牧淼淼,你也别怪我们刁难,事实就是如此。”
他凑到牧淼淼脸颊边,语气暧昧道,“你来师叔这里的七星峰,我保证没有人敢这么对你。”
牧淼淼眼中有厌恶一闪而过,但目光却仍盯着那白袍。
他扭头看向华清,“想要对付宁瑶?你们拿什么对付宁瑶?你们在战域尚且斗不过宁瑶,这次从万界道门中出来后,她实力必然得到增长,你们又要拿什么对付她?可笑。”
华清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扭曲。
他脸色阴沉下去,森然道,“有很多时候,不必我们亲自出手,就可以解决宁瑶。宁瑶年轻气盛,又锋锐莽撞,你且看着吧,她早晚会栽在圣地这一头上。”
面对华清的话,牧淼淼脸上却突然多出了一缕笑意。
“也许吧。”淡淡的女声从华清背后响起。
华清起初还没在意,但是在他身侧,康安平一直疯狂朝他使眼色,华清看不下去,这才扭头往背后一看,嘴里还顺带说着,“什么人……”
“这话该我问你啊。”宁瑶扇子合拢,指向华清,好奇道,“你是什么人?我宁瑶怎么可能对你没印象?”
华清也不知道宁瑶有没有听到刚刚的话。
响起以前有关宁瑶的传闻,他背后已经开始冒冷汗,面上却强撑着道,“圣地的人何其多,你宁瑶不认识的人多了去了。”
“是吗?”宁瑶一脸不解,“可我明明就认识很多啊。印长清,方紫苏,宋采薇,宓秋,桑阳……我都认识,我怎么不认识你呢?”
华清脸色很难看。
宁瑶这摆明了就是说,他不如那些圣地道子,所以根本连被宁瑶知道的资格都没有。
虽然理是这么一个理,但是不要说得那么理所当然啊!
你要干嘛~(6)
“宁瑶!”华清突然吼了一声,“你不要太过分!”
宁瑶好像被吓了一跳,“你才不要太过分,我干什么了我?我就念了几个名字,你怎么就受不了了?男子汉大丈夫,难道连这点打击都不能承受吗?更何况,这是事实,又不是我的构陷,你没必要如此吧!”
华清先是气得颤抖,紧接着慢慢冷静下来,连道三个“好”才道,“宁瑶,你口齿伶俐的本事,我算是见识到了。我只是好笑,你宁瑶看上去聪明无比,实际上也只是被这小白脸当枪使。你做烂好人,这牧淼淼给了你什么好处吗?”
牧淼淼背后一僵。
宓秋若有所思地看向宁瑶。
宁瑶摇了摇扇子,漫不经心道,“我帮人还需要拿好处吗?”
牧淼淼微微松了口气。
但下一刻,他这口气又提起来了。
只听得宁瑶继续道,“我和淼淼关系好着呢。平时他也就帮我捶捶脚,端端茶,我帮他解决一下问题,那也是应该的。对吧,淼淼?”
牧淼淼终于明白,为什么宁瑶能那么友好地来帮他解围了。
合着都在这里等他?
牧淼淼看了看气得狰狞的华清,又看了眼从容淡笑的宁瑶,努力让自己看向宁瑶的目光,变得更加水润无辜。
宁瑶铁石心肠,岿然不动。
良久,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用哀怨地目光撩拨了一下宁瑶,低下头,有些扭捏道,“事情就是这样。”
宁瑶目光停留在他两颊的酡红片刻,感叹了一下牧淼淼的演技后,她又含笑看向华清,“你看,这个好处够不够?”
华清很想再骂出一些话来,但却惊恐地发觉自己被一道气机锁定。
等他追根溯源,发现气机的源头时,却只能捕捉到宁瑶带着笑意的眼眸。
华清额头青筋猛地一凸出,刚欲说话,他身后的康安平就拉住了他的衣袖。
“啪!”华清一下子扫开康安平的手,而后才像是倏地清醒过来一样,大步愤然离去。
康安平咽下上涌的气血,朝宁瑶等人干笑一声,接着又跟在华清后头,小跑上前呼喊,“华师叔,华师叔!等等我!”
等人走后,牧淼淼有些紧张地看向宁瑶。
“咳咳。”钟于蓝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站在飞舟内一角干咳道。
宁瑶笑了笑,“钟师叔放心,我怎么可能会在飞舟内打斗呢?更何况这牧淼淼可是和我一起来圣地的人。”
一边笑着,她一边拎着牧淼淼的后衣领,和宓秋、钟于蓝告别。
怪不得师兄他们都喜欢拎后衣领啊。
宁瑶觉得,当她捏上后衣领的那一刹,有一种执掌他人生死的错觉。
这感觉还真好啊。
“砰!”
当房门关上的刹那,牧淼淼就被扔在地上,他耳尖自两颊被涂抹上了艳丽的桃色脂粉,清凌凌的目光中含着水雾,看起来如同婴儿般纯白干净。
他领口的袍子微微下拉,露出一段精致的锁骨。
牧淼淼有些惊惶地将手放在背后,“你,你要干嘛?”
给我穿上(7)
宁瑶慢条斯理地卷起衣袖,解下手腕上的剑丸,在牧淼淼越来越惊恐的目光中,忽然抿嘴一笑,“我能干嘛?”
“当然是——揍你啊!”
“砰!”宁瑶一拳朝牧淼淼的鼻子正中打去。
牧淼淼措不及防下,被硬生生挨了这一下,痛得眼泪一下子涌出来。
宁瑶倒是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就流了泪。
但是,作为一个强者,是不可能简单地被泪水所动摇!
最重要的是……
宁瑶觉得,欺负这种泪包,也别有一番风味。
“别打了,别打了,好疼啊!啊~嗯~~”
宁瑶嘴角微微一抽,“你要是再叫得大声些,我可能打得更重。”
牧淼淼闭嘴了,他整个人倒伏地上,散乱的长袍下移,露出一截白皙细嫩的胳膊。
他的肌肤瓷白中泛着奶色,在灯光下有一种别样的诱人之感。
“诶。”
牧淼淼听到宁瑶的声音,嘴角露出得逞的微笑。
这些都是觊觎他美色的女人。
这一点,哪怕宁瑶也不例外。
他就不信,宁瑶见到这活色生香的一幕,内心会毫无感觉。
但是下一刻,他又听到那道心如止水,比老尼姑还要清心寡欲的声音。
“你把衣服穿起来。”
牧淼淼狭长的睫羽微合,然后他眸光潋滟地看向宁瑶,轻吐,音色似是夜色般勾人道,“如果我不呢?”
宁瑶捏了捏拳头,面无表情道,“那就再揍。”
牧淼淼沉默片刻,最终选择屈服在这种“物理说服”之下。
穿就穿嘛!
别人想看还不能看!
这个毛没长齐的小丫头片子,现在给她看,她居然都要揍自己!
什么人啊!
牧淼淼站起身,磨磨蹭蹭开始穿好衣服。
身后宁瑶用挑剔的目光扫视牧淼淼。
怎么说呢……
还是她哥好一点……
不过如此嘛……
牧淼淼感觉有点受不了了,“你不是说不看吗?!”
“我只是让你穿衣服。至于看不看……眼睛长在我脸上,看不看是我的事情,这还轮不到你操心吧?”
牧淼淼被说得脾气都没有了,只能有气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无耻……”
说得时候,他还牵动了身上的伤口,这又痛得他倒抽气,泪水差点又掉落下来。
宁瑶笑容满面地收下了这个“赞赏”,接着又捏了捏拳头,“我说,你好像没资格这么说我吧?拿我的名号来狐假虎威的,不应该是你吗?”
牧淼淼脸上有一瞬间的尴尬一闪而过,接着闷闷道,“我向你道歉。”
宁瑶意味不明地轻嗤了一声,“如果道歉有用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无法原谅的事情了。”
牧淼淼羞恼到裸露在外的手腕都变成粉红色,“那你想要怎么样?!”
“我也不能怎么样。”宁瑶笑了笑,“我拿你也没办法,你身后有寻我境,我已经是四面树敌,与其为了注定是敌人的华清而再招惹你,倒不如只是小小警告你一番。”
牧淼淼煞有其事地点头,“这便是人活于世的诸多无奈啊。”
不是水东流,是单身流(8)
事实上,宁瑶很怀疑,这位小公子到底懂不懂无奈这二字怎么写。
但是感叹完后,牧淼淼立刻就精神了,他笑弯了眼,“也就是说,你现在也拿我没办法了咯?”
宁瑶听闻后转过头,若有所思道,“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然后还没等牧淼淼彻底高兴起来,他又听到宁瑶道,“但是打你一顿,还是没有问题的。”
牧淼淼又耷拉下去了。
下一秒,他迎来的不是宁瑶关切的问候,而是她冷漠地发声,“你可以走了。”
牧淼淼:“?”
这个女人,真的铁石心肠到让人胆寒!
临走前,他用复杂而可怜的目光看向宁瑶,“你是不是以前青灯古佛相伴啊?”
说完刹那,他似是怕被挨打,有些踉跄地闪身消失。
然而在他离开后,宁瑶却没有动怒。
她轻轻哼了一声。
“凡人,怎么能懂得单身的魅力?”
我的剑,因为单身而无敌。
这一流派,不是水东流,而是……单身流。
在航行的途中,此次万界道门造成的影响正在慢慢扩散。
正如同石子投入水中。
看似造成的波澜越来越小,但是影响的范围却越来越大。
战域上的万族和人族,包括后方人境的东离、北川以及圣地,都在研究此次万界道门造成的后果。
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后果就是……云藏雪废了。
这位百岁以下,有希望冲击问道的天才寻我境居然就这么废了。
除此之外,从家家主唯一的女儿也死了。
丛家。
一座阴暗的地下水牢里。
往日囚牢内都是重兵看守,但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墨白少爷,您受罪了。都是老奴办事不利,直到现在才找到你。”水牢前,一胖乎乎的老者诚惶诚恐道。
是谁在说话?
丛墨白费力地睁开眼睛,最终只能看到一道模糊的影子。
还能有谁讲话呢?
他嘴边泄露出一丝讥笑。
自从他被关押在这处暗无天日的水牢,恐怕外面的人都把他忘记了吧?
他们都忘记了,曾经有那么一位高高在上的宗门道子。
甚至还有哪些所谓的族人,他们很多都盼着自己去死吧。
只有自己死了,才能给他们空出更多的资源。
胖乎乎的老者见丛墨白不说话,试探着道,“墨白少爷?墨白少爷?”
丛墨白听着这声音在水牢内回响。
这声音是这三年来,他做梦都想听到的。
可是现在一切都迟了。
那块道骨……已经没了啊。
丛墨白突然仰头大笑,笑着笑着,泪水从眼角溢出,将他的脸颊都冲成脏一道白一道。
“我竟不知道,这人死后的世界,是这个样子的。有趣,有趣啊!”
那胖乎乎的老者急了,“少爷,死什么呢?您可没死呐!是那个天杀的丛蓉蓉死了!死得透透了!”
丛墨白的笑声戛然而止。
他看向老者,努力睁开浑浊的眼球,愕然道,“你说什么?”
老者抹了一把汗,耐心地重复道,“少爷,我说,那丛大小姐死了!那天杀的丛家主,现在也麻烦缠身。还是长老们逼问丛苍青,这才找到你的下落。”
“丛蓉蓉那个贱婢……真的死了?!”
丛墨白面部涌上一抹不自然地潮红,接着他猛地扑过来,揪住老者的领子,状若疯兽一般吼道,“那丛苍青呢?那个畜生呢?他为了他的女儿,将我抓到这里,取走我的道骨,足足关押了我三年。他人呢?他为什么还不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