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凭什么觉得,死了更痛苦?(4)
“哗啦。“
浪潮之下,水面像是突然砸入了巨石,发出突兀的声响。
宁瑶看着鱼线上模模糊糊的影子,皱起了眉头。
因为这影子……分明就是人的影子。
她一面收回鱼线,一面观察那鱼钩上的人。
倏地,她借着篝火的光看清了那人的面孔。
少年的墨发被海水浸湿,搭在白皙裸露的肩头,锁骨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
看上去就像是海妖一般迷人又危险。
不过这怎么看……都像是付费用户才能看到的内容……
而且最重要的是……
这个人的面孔,无比肖似于姬伶。
甚至宁瑶可以说,他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沉默间,姬伶和宁瑶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碰撞。
宁瑶手上一顿,然后直接将鱼竿一甩,再次把姬伶丢到海里面去。
姬伶被宁瑶的骚操作给弄得有些手忙脚乱。
这个人是怎么回事?
正常人看见他,不应该多多少少说几句话,问一下为什么他已经“死”了,但这个时候又突然活过来了吗?
宁瑶……简直冷静得不像是个正常人。
在水花四溅中,姬伶扑腾了两下,嘴里灌了几口海水,然后就扑腾地朝小岛上游过去。
“姐姐……”幽怨的声音自远而近响起。
宁瑶伸出白玉般的拳头,带着力贯千钧的气势,砸向姬伶。
“砰!”
姬伶看着宁瑶的拳头将身前的光幕都打凹陷,下意识地往后挪了一步,小声道,“你杀不死我的。”
“你是谁?”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姬伶。也是姐姐在海岛求生副本中的队友哦。所以姐姐不能对我下手呢。”
宁瑶眯起眼睛,打量着笑语晏晏的姬伶,突然道,“其实你来的话……也挺好。”
姬伶有点不明白宁瑶的意思。
然而下一秒,他就脸色微变地看宁瑶把鱼竿递给他。
“既然你是队友,那就由你来钓鱼吧。”
说完,宁瑶就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思考“寻我”这一阶段的奥秘。
事实上,这也是她打算进入小世界内的最初意义。
不指望能有什么大的收获,只希望能有充足的时间,来让她找到第一个“我”。
姬伶看了看宁瑶,又看了看鱼竿,心中对比了一下宁瑶和他的实力后,最终还是咬牙拿起鱼竿,坐在小马扎上,准备开始打工人的生活。
他一边钓鱼,一边扭过头看宁瑶闭目的样子。
见宁涯好像真的放心到大喇喇地闭目养神后,姬伶突然道,“你就不怕我动什么手脚?”
“你敢吗?”
宁瑶的语气淡淡的,但姬伶愣是听出一股森然的感觉。
就好像他一旦动什么手脚,宁瑶就会直接上前把他撕碎。
但偏偏是因为这样,姬伶反倒来了兴趣。
“你凭什么觉得,我就一定是个乖乖听话的好人呢?”
宁瑶听到这话,缓缓睁开眼,看向姬伶。
她的笑容有些微妙。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除了死,没有让你更痛苦的做法。”
“我现在不做,只不过是因为,回报和投入不成正比罢了。”
第二座岛屿(5)
听到宁瑶的话,姬伶不由得沉默了。
他认真地看向宁瑶的瞳孔,接着就发觉,宁瑶所说的……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她真的有可能会这么做。
“你到底是谁?”姬伶看向宁瑶,收起身上散漫的气息,眼神认真了些许。
“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自己现在没有能力问出这个问题。”
姬伶又是被宁瑶一呛。
下一秒,宁瑶饶有趣味地看向他,“那你呢?你又是谁?”
“我?”姬伶轻笑一声,“我来自于混沌和规则之中。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神。”
“神?”宁瑶的目光有些诡异,但姬伶偏偏看懂了她的目光。
宁瑶的意思是……有这么弱的神吗?
该死!
姬伶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但是他却不能解释。
他轻轻哼了一声,“凡人是不会理解与神之间的差距的。”
“不对。”
“嗯?”姬伶皱起眉头。
“这世上根本没有神。所谓的神,只不过是在力量体系中,走在最前面的生命个体罢了。”宁瑶的语气很淡,月光的清辉洒在她的白衣上,有一种出尘的淡然感。
“你凭什么知道?”姬伶的笑容中带着点讽刺。
“因为这是我觉得的。”
宁瑶态度理所当然到姬伶都愕然了。
怎么有人可以这么不要脸?
良久,他才深深地看了一眼宁瑶,“你很自信。可以说是心智坚定,不为外物所动。但也可以说成是固执己见,愚昧顽固。”
“就像你在第一个副本做得那样。你把所有的纸人都杀了,然后你又大义凛然地说,他们是恶,你这么做是惩恶扬善,好像这么做,就能让你心安理得一样。”
“你自大到轻易断定别人的善恶,然后去做所谓的审判,审判别人的生死。你觉得,这是心智坚定,还是偏执愚昧?”
宁瑶看着姬伶,笑容有些玩味,“你的意思是,纸人是善,我不该杀死他们?”
“可是……”宁瑶笑眯眯地看向姬伶,说出来的话,却让姬伶的瞳孔猛缩。
“那些纸人,不都是你的傀儡吗?傀儡是没有思想的,我杀了又如何?”
姬伶看着宁瑶,许久都没有言语。
正在这时,姬伶手上的鱼竿开始震动。
这一次他钓到的是一团乳白色的雾气。
这雾气还没拿到宁瑶手上,就自行飘散到小岛的边缘,形成一块略微湿润的土壤。
宁瑶走过去踩了踩,发现土层异常厚实,就好像是小岛本来固有的土壤一样。
只是……
她看着小岛周围的海水,再对应着天上星辰的位置,逐渐发现了一个事实。
那就是,小岛的移动速度好像在加快。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海面上,隐隐出现一座小岛的轮廓。
而那轮廓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放大,并逐渐清晰起来。
“哦。快要相撞了啊。”姬伶懒洋洋地说了一句,“看来你们中间必须有个人要死了。”
“你知道这里的规则?”
“呵呵,不告诉你。”
说着,姬伶转了个身,背对宁瑶。
反正宁瑶也弄不死他,就让他先作一会吧。
本我(6)
宁瑶看着姬伶的背影,没怎么搭理他,而是冷静地看着前方那座小岛屿和她不断加速碰撞。
加速到最后,她甚至可以听到风刮到耳边的呼呼风声。
直至最后,岛屿边界相撞的那一刹,宁瑶清晰地看到对面岛屿上发愣的玩家。
“岛屿吞噬中……”
“评测己方岛屿建设等级:D-”
“评测敌方岛屿建设等级:F-”
“吞噬成功。”
“驱逐敌方岛主中……”
“救命!我不想死!”黑夜中的惊呼声刚传出来不久,取而代之的就是落入水中的声音。
姬伶听着那道声音,突然嗤笑一声,“你说是惩恶扬善,但其实,你也没那么善良嘛。你看,你能保证对面那个人一定是坏人吗?现在他因为你而死,这难道不是罪恶吗?”
宁瑶有些诧异地看向他,“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当个好人了?”
姬伶一脸懵逼地看向宁瑶。
这人怎么这样?
一会说杀坏人的是他,一会说傀儡的也是他?
杀坏人的,不都是好人吗?
姬伶感觉人类的心思真难懂。
女人的心思则是更加难懂。
“巧言善辩……”姬伶嘀咕了一句。
“这不是巧言善辩,而是事实。善良,是建立在能活下去的基础上。圣母,并不是个贬义词,但是我不喜欢。因为圣母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我不喜欢这样,我更喜欢双赢。”
“我选择善良,这是要建立在我自身利益不受损的基础上。”
宁瑶原本不想讲那么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的倾诉欲望尤其强烈。
随着她的讲话,她更是觉得心底的东西愈发明晰起来。
就好像是……她找到了什么东西。
她在借助和姬伶的对话,阐明自己的道,找到自己的……本我。
在战域,她选择与将士共同守卫人境。
不仅是因为受那种袍泽之情的影响,更是因为,守卫人境本就是她的利益所在。
而在圣地,她在斩落异族头颅的同时,对于部分人族寻我境也照杀不误。
那是因为,这些同族妨碍到了她的利益。
她不是好人,但也不是纯粹的恶。
就如同魔主世界的十万年,屠戮苍穹众生的魔主,也曾经是个为母则刚的女子。
她是个母亲。
仅此而已。
姬伶若有所思地看着宁瑶身上气息的变化。
刚刚他好像感受到,宁瑶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澄澈透明起来。
就仿佛久经尘垢,一朝尘尽光生,洗尽铅华一样。
“多谢。”
当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宁瑶说了这样一句话。
“谢我?那你会杀我吗?”
宁瑶沉吟了两秒,“这一关不会。”
这言下之意的就是,那以后就说不定了。
等把情分消磨光了,宁瑶说不定就会下手了。
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敌人,也没有绝对的朋友。
姬伶明白宁瑶的意思了。
“我想吃肉。”他大喇喇地说了一声。
刚刚在他钓鱼的时候,宁瑶一直在那啃鸡腿。
啃得姬伶都有些馋了。
哼。
他倒要看看,这人类的东西,是不是看起来那么好吃。
这是严谨的学术探究!
下海看看(1)
海岛求生第3天。
宁瑶钓到了两团白色雾气,让小岛的面积再度增加。
海岛求生第7天。
宁瑶吞噬了第二座海岛。
与此同时,系统开放榜单功能。
宁瑶代号为003,高居榜单第三名。
海岛求生第25天。
榜单排名缩减至1500以内。
证明海岛求生副本内的参与者只剩下了1500位。
海岛求生第30天。
“您钓到了乳白色雾气团*1,钓鱼等级+1”
“当前已达到钓鱼等级max,获得称号:捕鱼达人。”
“抗水↑max,避水↑max,获得水系亲和↑max。”
当这道声音出现的刹那,宁瑶放下了手中的鱼竿,细细体味身体内奇异的变化。
一旁的姬伶若有所思地看着宁瑶。
他总感觉……
就在刚刚,宁瑶的身体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宁瑶……似乎比他想象得还要神秘。
“你要干嘛?”
姬伶见宁瑶一步一步朝海里走去,挑高了眉头,有些不解道。
宁瑶看了眼属性面板上高达四位数的属性点数,心中多了一丝安稳的感觉。
她面容沉静,“我去海里看一看。”
事实上,这个想法自从宁瑶开始钓鱼后就扎根在她的心底。
这片海域究竟是什么东西?
从钓出来的东西来看,这片海域也不怎么正经。
正经海域能钓出来一个美少年吗?
宁瑶通过时光长河,来到异世界的目的就是为了丰富自己的阅历。
简单点说,那就是作死。
看到这么奇怪的东西,不格物致知一下,那怎么能行呢?
姬伶则是觉得宁瑶指定有点大病。
原本他以为,宁瑶是一个工于心计,老谋深算的人。
但是现在看来,好像又有点不太像。
她居然想在这个副本里,下海看看……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只充满好奇心的傻狍子。
他看了眼宁瑶的背影,须臾,轻嗤了一声,又坐回原地,“死了也好。”
刚好报了之前的仇了。
宁瑶听到了姬伶的话,头也不回,径直向前走去。
回来再揍他。
不远处,姬伶猛然有一种后背发凉的感觉。
一阵海风吹来,让他有种脊背战栗的错觉。
另一边。
当宁瑶的身体没入海底的刹那,她就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是游曳在深海的鱼类一般。
周围的海水非但没有造成阻碍,反而成为她在海底行走的助力。
而原本漆黑一片的海底,此刻如同夜幕垂落下来时,缀满各色星辉与月华,有一种绮丽到梦幻的仙境之感。
一个个闪烁着荧荧光彩的雾团漂浮在海底,并随着洋流不断起伏。
宁瑶靠近雾团,就在伸手想要触摸的一刹那,身侧的一方海流剧烈翻涌起来。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出手砸向那袭来的巨嘴。
“嘭!”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混合着冰凉的海水,缓缓向远方蔓延而去。
甚至还有碎裂的尖牙在周围海水漂浮,混合着兽类的一种腥味。
宁瑶这才发觉,这个所谓的怪物,是一只形状似鳄,但体态又近于龙的生物。
龙鳄?
三千大道(2)
宁瑶倒是没想到,在这个地方,居然还能遇见龙种的生物。
这种生物潜伏在深海里,本来也算得上是一霸。
普通选手要是跳到海里,遇见这龙鳄,估计也就一口吃掉的事情。
可惜……
宁瑶的属性值有亿点点高。
她探出手,将雾气团放到怀中,而后继续向前游去。
岸上。
姬伶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纹丝不动的鱼竿。
那个人……不会真死吧?
虽然理智告诉姬伶,宁瑶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性,已经被海水淹死了,或者被海里的海兽给生吞活剥了。
毕竟姬伶自己就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
但是他还是相信,宁瑶没有死。
都说祸害遗千年。
宁瑶这种祸头子,怎么着也不会死在第二个副本里吧?
正想着,姬伶就感受到鱼竿在颤动。
他漫不心惊地拉起鱼竿。
一次。
两次。
三次。
这次鱼钩上的东西好像有点沉。
但是姬伶没在意。
他手臂轻轻一抬,同时收紧鱼线,就看到宁瑶扒拉着鱼线,跟坐电梯一样,慢悠悠地离开水面,接着施施然地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衣裙,缓步走到沙滩上。
姬伶:“……”
他就知道。
宁瑶这祸害,死不了。
更何况……
姬伶看向宁瑶怀里的一堆雾气团,有种无语凝噎的心情。
他怎么感觉,宁瑶这是下去探宝了呢?
“你怎么做到的?”姬伶实在忍不住,有些好奇道。
宁瑶理所当然道,“这种东西,不都是靠天赋的吗?”
姬伶:……你妹的天赋!
这一听就是在糊弄他。
他看着宁瑶在那拆雾气团,低低地叹了口气,有些忧伤地看向天空。
想要看宁瑶失败,似乎很难达成……
随后的几天,宁瑶一直都没有下海。
她突然发现,在空旷无人的海岛上,她可以抛却多余的想法,沉下心,去重新读档,反思过去的一幕幕,重新找回自己的初心。
都说格物致知,有人格竹,有人格物,而宁瑶却觉得,在寻我这一层次,她要做得,是格己。
格己,格心,格过去,格未来,格……现在。
海岛第九十九天。
排行榜上的名单还在不断缩水,宁瑶却已经彻底佛系了。
因为她已经牢牢占据了排行榜第一的位置。
通过不断下海捞雾气团,小岛此刻已经一小型陆地这么大了。
原本的鱼竿,此刻也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夕阳逐渐下沉。
天际被渲染成罕见的粉红晚霞,沙滩上的砂砾还残留着余热。
当宁瑶再次睁开眼睛时,姬伶却突然笑了。
他的五官有种精致的稠丽感,就好像是用画笔丹青细细勾勒的一样,眼角微红,带着勾人和危险的针扎感受。
“天地有大道,你可知,大道有多少?”
宁瑶倏地扭头,直勾勾的目光看向姬伶。
沉默了片刻,她才缓缓道,“不知。”
“太古时期,大道三千,左道十万八千。”姬伶又道,“那你可知,什么道,最虚无缥缈?”
这一次,宁瑶皱眉沉思良久,方才试探道,“心道?”
死亡祭典(3)
姬伶听到宁瑶的回答,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居然知道。”
“猜的。”
姬伶一噎,接着继续道,“寻我的过程,实际上,也是寻‘心’的过程。你的心,是什么心?”
“又或者换个说法——”
“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宁瑶只觉得有一道天光照射到脑海的迷雾中,整个人有种似懂非懂的感觉。
她想要的,是什么?
曾经的一幕幕,在她脑海中不断倒放。
南境、战域、圣地、西蛮……
随着修行之路的前进,她见到的也太多太多,她想要得也更多更多。
“副本之二——海岛求生,结束。”
“副本完成度——SSS”
“副本奖励——体质+20,精神+20,奖励技能:【一统天下】”
技能【一统天下】:在周围100*100*100的范围内,拥有【君临天下】、【口含天宪】、【霸气侧漏】等效果。
宁瑶只是大略扫了一眼系统屏幕,然后又很快移开目光。
海岛上,宁瑶的身影逐渐虚化,在夕光透过她的身躯,完整地投射在沙滩上。
姬伶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兴味盎然地轻笑了一声。
“天外来客?小世界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这又是谁落下的子……”
姬伶抬起头,眼眸微眯,喃喃道,“天玑,她是你留下的手段吗?”
当他说出“天玑”二字的时候,整个海岛时间都开始震动,隐隐间,深蓝到漆黑的海水凝聚成一只大手,朝姬伶抓来。
姬伶只是冷哼一声,挥袖间将那大手直接吞没,随后袖子一卷,海面顿时恢复风平浪静的模样。
做完这一切,高空中天幕震颤着发出声音,就如同人发声时的喉头一样。
“天权……你确定不留下来吗?”
姬伶撇了撇嘴,“别叫我天权。那都是过去了。”
“天权,你有能力帮我的……”
“有能力并不代表我需要这么做。”姬伶面容有些轻嘲,“更何况,你不是还有后手吗?”
穹宇之上的声音顿了顿,然后有些茫然道,“后手……是谁?”
“那个宁瑶啊。”
“宁……瑶?”
姬伶听着这个语气,觉得有点不对,“你不认识她?”
“我该认识吗?”
沉默。
姬伶不由得也陷入了沉默。
所以……宁瑶究竟是谁?
照例是灰蒙蒙的空间。
宁瑶仍然单独处在空间内,低头沉思着“心之道”的存在问题。
什么才是她的心?
什么是她想要的?
为了守护?
为了自由?
或许曾经是这样的,但是现在,宁瑶总觉,这些还是单薄了点。
时间缓缓流逝。
当倒计时再次结束的时候,耳边出现的提示声才打断了宁瑶的思路。
“欢迎来到副本之三——死亡祭典。”
“副本通关目标——生存一个月时间。”
当宁瑶睁眼的那一刻,她看到的是一些仿古的建筑。
这种建筑和圣地的建筑有相似之处,但是相较于圣地,更有一种野性和质朴的感觉。
就好像是荒野上生存的部落一般。
只不过这个部落,似乎有一点点的破旧。
诸神放牧场(4)
“你们准备好这一年典的祭品了吗?”
粗犷的声音在宁瑶的耳边响起。
“大人……我,我们……能不能通融一下?”
第二道声音显得有点畏缩和虚弱。
宁瑶看向声音的来源方向。
那里站着一浑身上下被甲胄覆盖的高大男人,以及矮小佝偻的老者。
老者身上还是最原始的,没有经历过漂染的麻布衣服,再加上自己身上的麻布短衣,宁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她可能,来到了一个较为原始落后的地方。
“通融?涂三,你这是对神的不敬吗?”那高大甲胄男子眯了眯眼,拉长了语调,“还是说,你对焰荆部落有什么不满?”
涂三呼吸一滞,脸色顿时煞白,“涂三……涂三不敢。”
“既然没有,那就准备好祭品,一起带走!如果少一个,哼……”那高大男子鼻子内轻哼一声,威胁的意思不言而喻。
涂三的唇瓣微微颤抖,但最终还是颓然地低下头,往宁瑶所在方向走去。
“孩子们……”他嚅动了一下嘴唇,眼眶有些泛红,但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话来。
“阿公?”人群中,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不解道,“阿公,你在哭吗?”
旁边的小男孩不满道,“阿公怎么会哭?阿公可是部落的大英雄!”
当小男孩说到大英雄的时候,涂三的眼眶中已经蓄满了浑浊的泪水。
他装作被风沙迷了眼睛一般,揉了揉眼,而后笑着开口道,“这一次去焰荆部落,你们要听话。躲在这个小部落里,是看不到什么精彩的风景的。唯有去大部落……”
“去大部落,然后成为神子,再回来保护部落吗?”
人群中,一个年幼的孩童兴奋道。
涂三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眨了眨眼,一滴温热的泪珠顺着他满是褶皱的脸上滚落。
待在这里的少年和孩子们都被这变故惊到了。
“阿公,你怎么哭了?”
“阿公,你别伤心,我们明年春天的时候就会回来的!”
“是啊,阿公,我们会在大部落好好听话的。”
“阿公没有伤心,”涂三抚摸着幼童们的脑袋,低声道,“阿公只是觉得……有那么一点难过。”
“阿公,你不要难过啦。我们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羊角辫女孩抱着涂三胳膊,笑着道。
“也许……总有一天会回来。只是在这个世界里,我宁愿你们,永远都不要回来。”
去逃离这个世界。
去与这个世界背道而驰。
因为——
这个世界,不属于人。
而属于神与高等人。
除此之外,人也只不过神的放牧场里的猪牛罢了。
宁瑶突然明白了这个世界的含义。
这里是太古时代的缩影。
亦是……诸神放牧场。
而人,就是圈养的家畜。
“阿公,我们走啦!”女童欢快的声音在部落的边缘响起。
孩童和少年之外,是一队沉默的甲胄男子。
他们就像是禁律之下的锁链,又像是囚犯身上的枷锁。
让人有一种沉默而窒息的感觉。
随着离开部落越远,队伍中的气氛就愈加沉凝。
直到——
第二时期(5)
“呜呜,我不想走了,我好累啊。”
人群中传来孩子的哭声。
在这一队人中,除了有像宁瑶一样大的少年、少女以外,更多的都是一群七八岁的孩子。
此时已经持续行走了一个半小时,饶是这群在荒原上长大的孩子,都有点受不了这种前进的速度了。
宁瑶听着那个孩子的哭声,没吭声。
而是看着其中一名甲胄男子走上前,然后掏出手中的鞭子,一把甩在那孩童身上。
“啪!”
预料中的痛苦没有到来,反而是一声清脆的皮肉与鞭子碰撞声。
宁瑶握住手中的鞭子,往旁边一丢,接着蹲下身子,把满头大汗,嘴唇都微微泛白的小女孩背在身后。
那甲胄男子原本还想要说什么,但是不知道为何,在看见宁瑶那双平淡的眸子时,他愣是心里一哆嗦,没敢说什么。
“姐姐,你累不累?”
小女孩娇软的声音怯生生的,像是春日里抽条的柳芽儿似的,钻入宁瑶的耳朵里。
“不累。”
“姐姐,你真的不累吗?”
小女孩有点不敢相信。
宁瑶笑眯眯地轻声道,“我比你大,所以我不觉得累。”
“哇,那我以后长大也能这么厉害吗?”
“嗯……”大概率不会……
后半句宁瑶没说出来,但是小女孩已经兴奋起来了。
宁瑶听着小女孩的碎碎念,中途又换了好几个孩子背在身后,这才在天色将暗之前,找了个落脚点。
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这个地方并不是她想象中的山洞一类的地方,而是一处略有些破败的庙宇。
庙宇刚进门,就能看到神龛所在的方位。
与此同时,随行的甲胄男子中的一人拿出三根香火,在冰冷的盔甲上一划,香火顶端就有青烟袅袅升起。
他带着一群人认真地在神龛面前拜了三拜,身后宁瑶一行人则是有些懵懂地看着这一幕。
“原来部落外是这样的呀。”
“我记起来了,我们部落里,也有这么一个神像!”人群中,原本因为长途跋涉有些发蔫的孩子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宁瑶若有所思地听着周边人的议论声,开始推测这是太古时代的什么时期。
通过万界道门内的神皇塔,宁瑶依据自身的判断,将太古分为四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人类处于在蒙昧中清醒不久的时候,此时人依仗于神,双方处于共存阶段。
第二个时期,人类已经有了初步的文明和智慧。而此时,出现了血祭的手段,通过生人祭祀,以此获得更强大的力量。这是一个混乱的阶段。
第三个时期。人类拥有了力量,内心开始滋长更深的野望。于是猎人和猎物,施舍者和祈求者的位置互换。
第四个时期。也是宁瑶了解最少,最讳莫如深的阶段。因为就连神皇塔中,都罕有对这个阶段的记录。在那个塔里面,幽深而寂静的黑暗,是宁瑶对此的唯一印象。
而很显然,她现在所处的副本是第四个阶段。
一劳永逸的方法(1)
夜晚。
庙宇内的光线逐渐被黑暗吞噬。
最终只剩下荧荧三点烛光,宛若黑夜里踽踽独行的萤火虫一般,沉默而内敛地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
庙宇外,漆黑的荒野上,传来凶兽的嚎叫与奔踏的声音。
甚至有一次宁瑶还看见,残破的庙宇外有一似乎要撑破庙宇的兽蹄踏过。
每一次踏过的刹那,她甚至可以在黑夜中,清晰地看见震起的灰尘。
期间有几个孩童被巨响吵醒,但最终还是在惶恐中,恍恍惚惚地睡去。
宁瑶没有睡。
她在思考,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从表面上来看,最简单的办法,那就是逃离这个所谓的祭品队伍,把这些大部落来的人都杀完,然后带着这群小孩逃走。
然而之后呢?
事情是瞒不住的。
大部落没有等来原本的祭品队伍,必然会去阿公所在的部落。
至于大部落发现祭品丢失,会对阿公等部落族众做什么……
那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哪怕宁瑶抽身回去救下阿公,那么再往后呢?
这就跟传说的主角和反派一样,都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来了老的,又来了老不死的一样。
该如何……找个一劳永逸的方法?
黑夜中,宁瑶屈膝眯起眼睛,手搭在膝盖上,神色间流露出莫名的意味。
神,祭品,神赐……
翌日。
天光熹微。
宁瑶继续缀在队伍的最后头,跟着整支队伍一起前进。
荒野上小部落长大的孩子,就算再怎么天真,也都是亲眼看过长辈与凶兽搏斗的。
他们从骨子里,就透露出来一股野性和坚韧。
就好像是荒野上的杂草一般。
是故哪怕走了一整天,脚底都被粗粝的草鞋磨破,这些孩子们硬是不吭一声。
直到五六岁的孩童已经筋疲力尽之时,大一点的孩子才会交替着背起这些孩童。
宁瑶背着那个羊角辫的小女孩,颠了颠她的屁股,感受到她温热平缓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后脖颈上。
宁瑶记得,就是这个小女孩,在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低语着“阿公”的名字。
正在这时,她的耳尖敏锐地捕捉到风中传来的交谈声。
“姚三,这一批小部落的祭品,看起来倒是不错。”
“嗯。气血旺盛,再加上心性也还行,看来祭灵大人会喜欢这次的祭品的。”
“就是不知道,这次我们部落又会诞生多少神子……”
“呵,就算再怎么诞生,那都是上层人物要考虑的事情。你见过有神子从我们中诞生吗?”队伍中,领头的甲胄男子冷嘲了一声。
“神子之下,是上层的大人物,大人物之下,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而小人物之下,才是这些部落的祭品。等着吧,当祭品用完的时候,大乱就会出现。”
因为到那个时候,大部落中的小人物,会降级成为祭品。
小部落没了,大部落的内乱就会兴起。
宁瑶听着风中飘忽不定的话语声,眉峰微蹙,陷入了沉思。
祭品(2)
在甲胄男子的话里,明明他的话中,没有一个字提到“阶级”,但宁瑶却能深深感受到阶级的森严感。
在这种个人实力依靠神灵给予的时代,当一部分人获得了与神灵对话的途径,那就相当于他们垄断了向上的道路。
弱者永远只是弱者,强者永远成为强者。
该被牺牲的人,永远只能成为祭品。
不知道为何,宁瑶隐隐觉得,这种无力感,她好像也在哪里见过……
时间持续推移。
当达到第四天时,所有人已经可以看到焰荆部落了。
它虽然被成为一座部落,然而事实上,在宁瑶眼里,它就像是一座森严的黑色城池。
城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刹,城门内仿佛有沛然气机冲天而起。
宁瑶感觉脑中被封印的羲和图微微颤了颤,随后又归于平静。
她飞速地抬头看了一眼城墙上矗立的人影,隐隐看到了几个衣着华贵的人。
在周围人都是身着兽皮麻布的情况下,他们身上的服饰都是上好的蚕丝,以及用未知染料染成华丽的颜色。
只不过在宁瑶看来,这种审美简直不敢苟同。
他们带给宁瑶的第一印象,就像是几只耀武扬威的花孔雀。
宁瑶看了一眼后,又飞快地低下头,碎发掩盖了她沉静到不同寻常的黑眸。
就在她跨入城内的那一刹,城墙上的三个人突然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只是无论他们怎么寻找,那种感觉都只是一闪而逝。
快到就好像……刚刚的那种感觉只是错觉一样。
久寻不到后,他们很快把那种感觉抛之脑后,转而交谈起来。
“今年的祭品,看起来倒是质量不错。也许祭灵大人会格外开恩,赐予更多的神力。”三人之中的“青孔雀”含笑道,“荆岩,你觉得如何?”
“无论是多是少,这一次的神子,我为峰顶。”荆岩负手而立,神情淡淡的,自有一番气魄。
剩余的“赤孔雀”轻笑一声,“荆岩,你就这么有自信?还是说,你自信到能揣摩神灵大人的想法?神灵大人,可不会因为你的天赋,而特意赐予你力量。毕竟……”
赤孔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然而剩下的人心里都清楚这未尽之语的意思。
神明不会让人族出现真正的强者。
准确来说,是能够超越神明控制范围的强者。
因为自始至终中,神明只不过是个掠夺者,而非守护者。
另一边。
“都给我好好待在里面!别弄出许多花样来!”
甲胄男子将最后一名孩童丢入到监牢内后,语气冰冷漠然道,“你们要知道,上一个想要逃出去的人,此时他们的尸骨还在被荒野上的鹫鸟啃食。”
看着眼底满是恐惧的小部落孩童,那甲胄男子嘴角轻扯,刚欲说什么,旁边的同伴就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语气漫不经心道,“跟一群死人,还有什么话好说的?”
宁瑶听到这话,眼眸深了深,却没有说话。
等到甲胄男子彻底离开后,安静到几乎要窒息的囚牢里,忽然传出一苍老的声音。
割去腐肉的革新(3)
“嗬嗬,又有人来了啊。想来,你们就是这次的祭品吧。”
“祭品?什么祭品?”
在场的孩童至今还以为,他们是为了在大部落中学得力量,所以才离开自己部落的。
但是如今的祭品……又是什么意思?
较大一点的孩子此刻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联系一路上甲胄男子那种漠然的态度,以及牢房里神秘人的话语,他们突然意识到……事情,可能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小娃娃们,你们可知道,你们要面对的是什么吗?”
在黑暗中,宁瑶看到了在隔壁的黑水牢中,一名长发邋遢的老者依靠在破败的墙壁上。
他的语速慢而从容,一言一行,似乎带着蛊惑的意味。
小部落的稚童不敢言语,稍大一点的少年少女虽然心中震动,但还是不由自主,顺着老者的话沉思起来。
“这个世界从来都是不公平的。权力、欲望、金钱、地位,这四者牢牢交织在一起。这就好比深海与浅海,浅海所在区域,永远都能享受到阳光、海草以及斑斓的鱼类。但是在深海,只有常年冰冷枯寂的海水。”
听着那老者的话,不少人都似懂非懂地蹙起眉头。
甚至还有人直接开口道,“先生,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要说得,是这个时代。”只听得“啪”得一声,那老者手上出现一簇温暖的橘黄色火焰。
“纵览古今,贯穿这个时代的,便是阶级二字。而很不幸,你们就处于阶级的最底层。我想问你们,你们要怎么做?”
怎么做?
一行人皆是懵然。
他们不过是出自小部落的孩子,平时除了远远看大人狩猎以外,思考地最多的,就是如何度过一个冬天,如果躲避水灾,预防旱灾。
然而如今却突然有一个人问他们,你们很惨,你们所处的阶级地位很低,你们想要如何改变的阶级。
这对于部落的孩子们来说……就好像是在问天上的星星一共有几颗一样。
沉默。
在无尽的沉默中,就当那老者想要再次感喟轻叹的刹那,他听到坚定的少女声。
“要用火。腐朽的世界,该用革新之火。”
老者听到便笑了,“火为神物,焉能控制?”
宁瑶丝毫不惧,而是反问道,“革新犹如剜去伤口腐肉,焉能不经历阵痛?”
闻言,那老者朗声大笑,笑完后,他又突然正色道,“你不过半大孩童,妄谈革新,犹如稚子学步。你如何做到?”
宁瑶笑意浅淡,“前辈与我商谈革新,不也同样是纸上谈兵吗?”
“你很聪明。”
“前辈谬赞,但是有时候,光靠聪明是不够的。”
宁瑶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就重新坐在原地。
在她身侧,羊角辫的小女孩睁着乌溜溜大眼睛,看向宁瑶,往日灵动的眼神仿佛蒙上了一层尘埃,她怯生生地开口了,“姐姐,我们会死吗?”
敏锐如她,已经发现这一次的远行可能不如想象中那么美好。
宁瑶从来不惧言语。
这个人……不简单(4)
或者说,她在骗人这方面,有着超乎常人的天赋。
当初在战域是这样,以前在圣地也是这样。
但是在此刻,她看着小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眸,突然有种语塞的感觉。
沉默片刻,宁瑶摸了摸羊角辫小女孩的脑袋,笑容温和,“我会在的。”
她也要去亲眼见证……这个时代,最残酷,最血腥,最不公平的一幕。
三日后。
这接连几日来,一直有小部落的孩童被放入地牢内。
与周围哭泣的孩童相比,宁瑶所在部落的孩童显得要镇定的多。
事实上,在这期间,也有不少孩童因为惶恐、焦虑而哭出声。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们听到宁瑶的声音时,那种惶恐就逐渐淡去。
明明宁瑶也是和他们一样从部落出来的,但是周围所有人偏偏觉得,宁瑶身上的那种从容气度,甚至胜过大部落的天骄。
这种气度羊角辫小姑娘不懂,但是隔壁牢房的老者却隐隐约约有所察觉。
宁瑶之所以还能保持从容和镇静,除了她的心理素质外,更多的……是她对自己实力的自信。
这样一来,他对于宁瑶的存在就更加感兴趣了。
小部落,实力强,气度不凡……
这怎么看怎么矛盾啊。
至于另一边。
宁瑶表示,隔壁老头的目光太诡异,就算她极力忽视,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这个老头,在观察自己。
她知道自己有很多特殊之处,但是,这些早晚都会暴露。
最重要的是,她的底气来自于逃杀游戏,来自于时空长河。
她只是一个过客,她还有后退的路。
但是这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世界,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没有退路可言。
第四日清晨。
当黑黝黝的墙缝里钻出一缕亮光的时候,过道中传来沉闷的脚步声和甲胄的碰撞声。
“都起来!”
甲胄男子的声音传遍整间牢房,不少人都是又饿又困地抬起头来,迷迷糊糊地看着这些一看就来者不善的甲胄男子。
“从现在开始,按照牢房顺序,依次走出来。”一队手持冷兵器的甲胄男子推搡着牢狱里的人前行。
只是宁瑶注意到,这些甲胄男子敢对别人动手,却独独不敢对隔壁牢房的那个老者动手。
就算隔着盔甲,宁瑶也能感受到,在靠近老者的一刹那,他们身上的肌肉都开始紧绷,面色变得无比严峻。
“别来碰我。”那乱糟糟的老头掸了掸袖子,淡淡道。
他话刚一说出口,那周围的甲胄男子像是忽然松了口气般,立刻离开老者一尺之远。
宁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推搡着自己的甲胄男子,眉头微微一皱。
合着待遇还不一样?
当甲胄男子再踢到她身上时,宁瑶后背的肌肉以一种诡异的频率微微颤动。
下一秒,宁瑶背后的甲胄男子突然传来一阵痛呼声。
就在刚刚,当他踢到宁瑶身上的时候,他的感觉就像是踢在一块反震力极强的钢板上。
甚至他还听到了趾骨碎裂的声音。
这个人究竟是谁?
我太低调了啊(1)
宁瑶撇了眼身后的甲胄男子,唇角微不可见地向上一翘。
之前走了那么久的路,她没少被这群人推推搡搡地走,这笔账她早就记上了,如今也算是抒发一下内心的情感。
外界。
在焰荆部落的最中央,是一处高台。
高台上架着一黑色玄石状的石坛以及一口玄母锅鼎。
在锅鼎和石坛的边缘,还有楔形棱石刻画而成的精致浮雕。
浮雕上是荒野内的各种强大生物,以及一些类人生物。
宁瑶在来到广场上的一瞬间,注意力就被这些类人型生物给攫走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些类人生物,应该就是所谓的神祇。
只不过,宁瑶总觉得……这些画面上的神祇,和她脑海里的金裙前辈相比,好像缺了那么一点意思。
宁瑶不由得对脑海中的这位前辈的来历更加好奇。
思绪流转间,愈来愈多的人群汇集在部落的石坛外部。
其中,多是焰荆部落本部的居民在看热闹。
“真可惜,阿爹说我还差几个月,还能接受神赐。不然这次站在台上的就是我了。”
“总有一天,我也要获得神赐,成为像阿巫一样的强者!”
“你们省省吧。”旁边一个少女撇了撇嘴,“不是谁都能接受神赐的。你们以为,神赐就这么容易得到吗?那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听到“代价”二字,周围先是一静。
接着其中一名少年满不在乎道,“那又如何?代价无非就是死一些小部落的贱民。与出现一名守护部落的强者而言,死上个把贱民根本称不上是代价。只是合理地人口数量代谢罢了。”
有人还想要说什么,但是被身边人拉了拉袖子,下巴往远处一扬。
各个周边小部落的祭品正缓缓往这里走来。
在宁瑶隔壁的那个老者,此时却突然停下来他的步伐。
他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周围的甲胄士兵都是一惊,他们纷纷警惕地停留在原地,握紧手中的武器,锋芒直指老者。
只不过这种行为,怎么看,都有一种色厉内荏的感觉在里面。
宁瑶见状转过头,微微眯了眯眼。
老者仰头看向天空,颇有些感慨道,“这样好的阳光,不知道今日之后,能否再看见了。”
说完,他才又低下头,眼神和宁瑶交汇瞬间,随后又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
只不过他的嘴角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
宁瑶见状挑了挑眉。
她发现自己竟然看出了这老者的意思。
他在等……等自己动手。
他也在赌,赌宁瑶一定会动手。
而周围的人群,在老者出来的刹那,议论声顿时低了下去。
宁瑶甚至还观察到,不少人在看到老者时,还心虚地低下脑袋,不敢与他对视。
相比之下,宁瑶除了容貌气质突出了一点,吸引别人的注意力外,好像……也没有其它惹人注意的地方了。
宁瑶悠悠叹了口气。
旁边的羊角辫小姑娘眨了眨眼睛,不解道,“姐姐,你为什么要叹气?”
“因为我觉得,我还是太低调了。”
梦该醒了
“低调?“
羊角辫的小姑娘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觉得无从反驳这一切。
她低头沉思起来,到底哪里不对呢……
随着日头升高,时间慢慢延续,焰荆部落的人数也逐渐到齐。
除了部落的族长外,宁瑶还看见了部落中最神秘的大巫。
焰荆部落的大巫是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皮肤上铭刻有诡异图纹的苍老男子。
他的颈部和手腕、脚踝处都戴有兽牙首饰。
洁白的兽牙,贴身的兽皮短衣,以及黑色暗纹的斗篷。
这一切,都让那名大巫在人群中显得极为突出。
“凶兽,祭——”
部落中,响起呜呜的号角声。
号角声绵远悠长,令周边的气氛陡然多了一种肃穆和庄严的感觉。
但宁瑶却听到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就算粉饰得再好,所谓的祭祀,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博弈和私欲的肮脏交易罢了。”
宁瑶甚至不用转过头,就能感受到,背后那名老者冷嘲的眼神,以及嘴角不屑的弧度。
这语气……虽然含有厌世嫉俗的分清色彩,但也不失真实性。
“嘭——”
当凶兽被摆在祭坛上的刹那,庞大的重量压在石坛上,整个石坛都抖了抖。
接着,又有一群穿着原始暴露,脸部和皮肤涂抹着厚重油彩的焰荆部落众走上祭坛,然后开始……跳舞。
准确来说,在宁瑶看来,这更像是跳大神。
只不过她心底默默吐槽,却不敢小觑这所谓的“跳大神”。
不过稍倾,天际风云涌动,隐隐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宁瑶微微蹙眉,抬头看向高空,目光幽深。
在祭坛的最上方,隐隐有一道灰暗的旋涡自外向内收缩旋转,在那旋涡里,隐隐有一双眼睛注视着焰荆部落的众人。
部落的大巫走上前去,黑袍下的面容隐藏于阴影中,但却如同最虔诚的狂信徒一般,低声祷告起来。
晦涩生硬的祷告不断盘亘在周围,明明只是低语的音量大小,但在此刻像是无形中被放大了一样,形成一阵阵的回响,在周围不断回荡。
当最终的祷告完成后,上方的高空内的那双眼睛隐隐有实质化的趋向。
就好像是从另一维度跨越到了新的维度。
宁瑶看着老者被押解至最高的祭坛处,她耳尖微动,清晰地听到大巫对老者的感叹声,“焰奎……”
“你不配这么叫我。”被称为焰奎的老者语气很生硬,他拧着眉头,用一种几乎是厌恶的语气说道。
“呵呵,也许吧。”大巫粗糙的笑声从斗篷下传出,“焰奎,你已经败了。我已经证明了,你是错的,我是对的。”
“不,还没有结束。”焰奎直勾勾地盯着大巫,“时间会证明,我说得是对的。血祭不会是人族最好的出路,除非……”
“除非……屠神吗?”大巫说到最后那三个字时,语气很轻,就像是怕触怒虚空中不可名状的存在,“焰奎,我最后说一次,醒醒吧。这一切的梦,该在今天结束了。”
强了亿点点(1)
焰奎看着大巫,冷然一笑,“我的梦结束了。但这个时代,才刚刚拉开帷幕。”
下方。
宁瑶被背后的刀剑抵着,不断向前走上祭坛。
由于她的身体强度有些诡异,所以其他甲胄士兵都决定……先把她这个祸害给解决了。
都说祸害遗千年,怕就怕宁瑶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还是趁早解决比较好。
“姐姐……”
羊角辫女孩有些惶然地拉着宁瑶的眸子,轻轻吐出两个字,却不知该如何言语。
宁瑶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和道,“不要怕。”
这一声犹如定心丸一样,瞬间让羊角辫女孩安定下来了。
她撒开揪住宁瑶袍角的手,唇瓣微微张合,“我、等、你。”
宁瑶眉眼一下子柔和了。
当她也走到祭坛上时,此时祭坛上除了宁瑶和焰奎外,还有两名小部落的人,只不过和宁瑶两人的从容到不正常相比起来,他们要显得正常了很多。
正常到恐惧,正常到颤抖。
“斧钺手,祭——”
沙哑的声音从大巫的兜帽中传来。
斧钺手将高扬起手中的武器,下一刻——
扑哧。
刃面在冷光闪烁间,化为一道雪色的满月,而后没入凶兽的致命处。
殷红的鲜血呈弧形泼洒在半空中。
浓郁的血腥气布满整座祭坛,甚至台下的人还能清晰地闻道那股腥燥的味道。
血水慢慢混合在一起。
灰暗的上空不知何时已经落下淅淅沥沥的小雨。
整个世界像是笼罩在一片纱幔雨雾中。
在一片朦胧中,高空的灰暗云层中,蓦地出现一只苍白的大手。
当那大手出现的一刹那,整个部落的围观者都噗通一声齐齐跪下。
那……就是传说中的神明。
高居于云端,俯视着众生百态。
流连于红尘,却又纤尘不染。
正当所有人齐齐跪伏,不敢直视神明真容的时候,两道波动在同一时间,几乎是分毫不差地炸开。
“嘭!”
祭坛上的巨石都被砸得七零八落。
焰奎看着另一边收回拳头的宁瑶,眼中还尚留存着惊喜与不敢置信。
这个家伙……居然这么强?
虽然不想承认,但焰奎还是得说,宁瑶已经比他要强一点点了。
真的只有一点点!
而半空中神力所化的手掌,在受到宁瑶和焰奎攻击的刹那,不可避免地淡了淡。
“焰奎!!”台下,大巫不复平静,响起愤怒的吼声。
焰奎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又不是只有我出手了,有能耐你去找别人啊。”
宁瑶闻言没有说什么,只是看向焰奎的笑容愈发和煦。
果然,这老头一看不像是个好人。
而台下的大巫这才从暴怒的状态反应过来,他眯了眯眼,打量了宁瑶和焰奎一眼,突然冷笑一声,“焰奎,你的确很有耐心,居然能够将实力隐藏到现在。你的运气也不错,居然能够找到像你一样天真可笑的人。可惜……”
“可惜……话越多的人,死得越快。”焰奎淡淡地接了一句话。
宁瑶没空跟他们打嘴炮,而是直接足尖轻点虚空,整个人拔高而上,犹如尖锥一般,破开云层。
此时,一缕天光照破云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