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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红     万界天尊txt下载     万界天尊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琴音(1)

    朱桀口沫四溅、满面通红,只顾自己骂得痛快,无意中早已得罪了一大群人。

    足足有两百余书院弟子负责迎宾之事,这些弟子有一半出身寒微,有一半则是来自于三州的大家族。朱桀破口大骂,涉及了这些迎宾弟子的爹娘、亲眷,无疑将好些大家豪族一并骂了进去。

    只是,大家都知道朱桀的脾性,没人跳出来和他理论。

    楚天冉冉站起身来,突然一脚踏在了面前的条案上,右手扶在了腰间刀柄上,皮笑肉不笑的向朱桀扯了扯脸皮:“朱太守骂得痛快,痛快!是,我是腌臜市井男女,下贱之人!不知道,朱太守可听说过岷州‘猪扒皮’的名号?”

    一言既出,满堂死寂。

    朱桀一张面皮变得赤红无比,好似涂了一层厚厚的生猪血。

    梅雪精神楼一楼的各家代表脸色变得无比精彩,一个个又惊又喜又是骇然的看着楚天!

    朱桀生性残暴,动辄给人入罪判刑;他又性喜奢华,最是喜欢金银珠宝诸般财物;他又是岷州太守,掌岷州一切军、民大政,握有岷州最至高无上的权柄。

    所以朱桀经常给人扣了罪名丢进大牢,严刑拷打让你生不如死,再栽赃陷害牵连家属,将你亲眷好友一个又一个‘顺藤摸瓜’般‘请’进大牢里‘配合调查’。

    如此这般,你不破损一半以上的家当,不厚厚的给朱桀一份重礼,你、还有你的亲朋好友,休想离开岷州那犹如妖魔巢穴的廷尉府大牢。

    ‘猪扒皮’这个外号,是多年来深受朱桀荼毒的岷州百姓背后送给朱桀的,但是从没有人敢在朱桀面前提起半句。甚至连‘猪’和‘皮’这两个字,都没人敢在朱桀面前说起。

    楚天今天就这么堂而皇之、施施然的说出了口,风轻云淡就好似早起出门,向邻居打招呼‘你吃了么’一样的平淡!

    朱桀的额头上一根根青筋凸起来老高,他龇牙咧嘴的看着楚天,头顶有一缕清晰的血气冲了出来,冉冉冲起一丈多高。血气扩散开来,在血气中一条硕大的黑蟒头生尖角,龇牙咧嘴的向楚天喷着一团团血气。

    一楼大殿内的温度直线下降,已经入席的来宾面前条案上,书院侍女奉上的香茶迅速结冰,好些细瓷茶盏都被冻得‘咔咔’裂开。

    “小子!辱骂朝廷命官,这可是死罪!”朱桀阴恻恻的看着楚天冷笑:“本太守现在怀疑,你和十万莽荒中的那些野人勾勾搭搭、图谋不轨,来人啊,将这厮拿下,送入岷州大牢,仔细看管着。”

    大殿外,十几名跟着朱桀进入乢山书院的护卫一声应诺,大踏步的闯入大殿,张开手就要生擒楚天。

    楚天‘嘎嘎’一声怪笑,昂着头抖动着那条踩在条案上的大腿,厉声喝道:“这里是乢州的地盘,轮得到你岷州太守来这里抖威风?嚇,大晋律上怎么说的?但凡大晋官僚越境办案,罪如谋反、罪加一等!”

    一旁司马追风重重的咳嗽了一声,猛地一跺脚震得地面都微微晃悠了一下。

    “放肆!朱桀,这里是我乢州领土,轮不到你岷州太守在这里显摆威风!来人啊,将这群目无法纪的东西赶出去!吾倒是要看,谁敢在吾乢州的地面上,抓捕吾乢州的良善子民!”

    楚天‘嘿嘿’一笑,向司马追风挤了挤眼皮。

    好嘛,朱桀说楚天勾结十万莽荒大山中的莽荒遗民图谋不轨,司马追风立刻就给楚天定性为乢州的良善子民。楚天很想知道,如果司马追风知晓是自己干掉了李啸鲮和赵黑虎,司马追风会怎么做!

    三十几名司马追风府上的护卫闯入了大殿,呼喝连连的挡在了朱桀的护卫面前。

    ‘铿锵’声不绝,双方同时拔出了半截兵器,刀剑锋芒散发出森森寒光,大殿内顿时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

    “司马追风,你非要和我作对不成?”朱桀脸色已经红得近乎发紫!

    “呵呵,朱桀,你这猪扒皮的名声在我乢州都为市井小民所知,当年我说你残虐不仁、残民以自肥,可是有错?”司马追风轻轻摸了一把下颌上的胡须,慢悠悠的说道:“和你这种害民官作对,吾司马追风何惧之有?”

    僵持,气氛冰冷的僵持。

    司马追风和朱桀都不肯让步,两边的护卫也紧张的对峙着。

    在场的两州大家族代表一个个紧紧闭嘴,没一个吭声的。他们目光炽烈的看着司马追风和朱桀,巴不得两位太守赶紧大打出手,最好连脑浆子都打出来!

    对周流云的支持者而言,司马追风和朱桀一旦动手,无论谁对谁错,司马追风都坏了名气,周流云想要上位就更加容易了。

    岷州的某些大家族代表更是目光诡谲的看着朱桀,这些年他们可也深受朱桀之苦,每年都要被他勒索多少金银钱物?打啊,赶紧出手打啊,把脑浆子都打出来,呵,最好同归于尽,那是最完美不过了。

    若是朱桀真个和司马追风在这里火并,不要说打死,就算只是一个重伤,这些岷州的大家族都敢发誓,朱桀绝对没命回返岷州,半路上就会被他们联手干掉!

    实在是,司马追风是多好的黑锅人选啊?

    感受到大殿中骤然变得诡秘万分的气氛,司马追风和朱桀的脸逐渐变得铁青一片。能坐到太守这个封疆大吏的宝座上,就算是一头猪,也熬炼出了足够的阅历和经验。

    他们突然发现,感情这一楼大殿里,没一个好人!

    除了他们自己,这一楼大殿里全都是一伙混账王八蛋、全都该九族抄斩的混账玩意儿!

    朱桀头顶的血气冉冉下降,他在拼命的收敛自己的火气。

    司马追风缓缓深呼吸着,他同样在冷静心绪。

    两人属下的护卫不断的看向自家的太守大人,他们是该动手呢,还是这么傻不拉几的僵持下去?

    ‘嘿嘿’怪笑声远远传来,气喘吁吁、手持藤杖的邙州太守墨语在两个侍女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走进了一楼大殿:“两位大人,有话好好说,千万别伤了和气!朱大人,你也真是的,这里可是乢州的地盘,你怎敢不给司马大人一点面子,就和他对上了?”

    墨语的手掌轻轻在侍女身上揉搓了一下,阴损异常的说道:“你就不怕,你走不出乢州地界?”

第四十三章 琴音(2)

    一楼大殿内的众多大家族代表精神骤然一振,墨语笑声传来的时候,好些人已经循声望去,见到是墨语来了,他们还以为来了一个打圆场的。

    结果才发现,墨语哪里是打圆场?他是来挑拨是非的!

    朱桀立刻接口怪笑道:“哎唷,我好怕啊,我真怕司马太守一声令下,就把我给留在乢州地面上!”

    墨语气喘吁吁的,一边揉搓身边侍女娇嫩的身躯,一边叹息着说道:“是啊,老夫也怕,所以呢,要不,朱大人,咱们就不掺合这个龙门宴,带着自家的人赶紧离开如何?”

    朱桀的笑容骤然一僵,岷州、邙州的各大家族的代表也是恼怒万分的看着墨语。

    这老家伙打的是这般注意?他想搅合了龙门宴?没听说他和周流云有矛盾啊?

    但是很快,就要聪明人想清了其中的道理。这老家伙不是和周流云有矛盾,而是不想让周流云主持的那个大计划进行下去。他是害怕,周流云不仅仅会取代司马追风的乢州太守之位,更会威胁到他邙州太守的位置。

    墨语老了,他只想尽情享受荣华富贵,不想再为了权利争来争去。

    所以,在墨语的立场上,大家都太太平平的、安分守己的,不要瞎折腾各种事情,这就是最好了!

    楚天则是在一旁轻轻的咳嗽了一声,很小声小气的问朱桀:“朱太守,你还要抓我定罪么?”

    朱桀铁青的面皮骤然变得紫红一片,几乎是七窍生烟的盯着楚天。

    司马追风‘哈哈’一声大笑,背起双手、微微挺着胸膛傲然笑道:“楚档头放心,有本太守在,谁也不能贪赃枉法,随意定你的罪名!”

    墨语在一旁看了看朱桀,再看看楚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本太守到来之前,这里发生了蛮多事情?嘿,这衣不遮体的狼狈小子,是什么来路啊?”

    楚天笑着向墨语抱拳行了一礼。

    墨语呆住了,楚天居然是向他抱拳行了一礼。这是市井中人、江湖道上的朋友们见面,相互打招呼的礼节,和大晋贵族阶层的礼节完全是两码事啊!

    “你!”从楚天的抱拳礼就能看出,这小子出身卑贱哪!

    他怎能出现在乢山书院,出现在梅雪精神楼?

    墨语老了,不想惹麻烦,只想太太平平的尽情享受。但正因为他老了,所以他很保守、很顽固,作为大晋的封疆大吏,楚天这等下贱之人居然出现在梅雪精神楼,他感觉这是对他的侮辱!

    脸皮迅速变红,墨语指着楚天恶狠狠的喝问道:“兀那厮,你是何等来历?”

    “太守大人,小民乃白蟒江鱼市的档头!”楚天不卑不亢的笑看着墨语:“直白说,市井当中卖鱼的头子!”

    墨语的嗓子眼里一甜,他差点没气得喷血!

    他堂堂太守之尊,领地数万里,治下民众数以亿计的大晋重臣,乢山书院居然弄了一个打鱼的和他平起平坐?

    这是对他墨语的极大侮辱!

    但是眨眼间,墨语的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笑容!哈哈,乢山书院如此不尊敬他,正是多好的借口啊!

    猛地挺起腰身,墨语转过身朝着一众神色阴郁的邙州大家族代表,正要开口说话,突然‘叮咚’几声悦耳至极,很简单的几声拨弦就带着奇异频率,宛如天籁仙音让人神思遐飞的琴声传来。

    这拨动琴弦的人,琴艺几乎到了登峰造极的宗师境界。简简单单的拨动了几下琴弦,就好像大夏天的当头一缸冰水泼了下来,让在场所有人浑身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浑身汗毛竖起,心中的诸般杂念、思绪骤然被扫荡一空。

    “这琴,妙极!”墨语、朱桀同时转过身,看向了琴音传来的方向。

    司马追风已经是满脸堆笑,深深的向那个方向作揖行了一礼:“如此无双琴艺,果然是绿姑来了。”

    大殿深处,通往梅雪精神楼二楼的楼梯口,一条宛如风中弱柳一般纤细,聘聘婷婷弱不禁风的身影抱着一架古琴,宛如行云流水般慢悠悠的顺着楼梯走了下来。

    清流小筑的绿姑,以琴艺名扬乢州的大家,在场许多人早就听闻她的名字,但是真个能够有幸见到她,倾听她一曲琴音的,在场的人当中,十人也就两三人罢了。

    好些人低声惊叹:“这就是清流小筑的绿姑?奈何,上次吾奉上赤金三百两,也无缘一见。”

    “嚇,休得用那阿堵物污了绿姑的名气。”

    “然也,绿姑大家待客,向来随缘、随性,能面见绿姑、倾听一曲天籁,那得看你自身造化足够不!”

    众人窃窃私语,带着一顶小小斗笠,斗笠边缘垂下了一层青色的轻纱,遮挡住了自己面容的绿姑抱着古琴慢慢走到了大殿一侧的琴台上。

    绿姑也不说话,只是坐在了琴台后,将古琴放得端正,微微凝神聚气之后,纤纤十指拉动琴弦,一曲悠扬悦耳的琴声飘飘扬扬,引得大殿内所有人不由得微微闭上双眼,陷入了某种难以自拔的情绪之中。

    分明是阳光灿烂正午时光,所有人却觉得天空好似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雪珠子,轻轻的寒风吹着,四周有腊梅逐次盛开,似乎还能闻到腊梅淡淡的香味就在鼻头盘旋。

    荀钰、周流云,还有十几位乢山书院的学士、博士身穿长袍,头戴高冠,神色肃然的从二楼楼梯上鱼贯走下。他们步伐轻松,走路无声,带着淡淡的笑容来到了司马追风、朱桀、墨语三人面前。

    绿姑一曲奏罢,她悄然无声的静坐在琴台后,犹如一尊雕像纹丝不动。

    周流云带着一丝自得,轻轻笑道:“三位大人什么时候到的?方才流云在后方沐浴更衣、熏香洁体,没能出门迎接,实在失礼。还请三位大人见谅!”

    司马追风、朱桀、墨语三人同时笑了起来,热情洋溢的和周流云寒暄起来。

    无论他们心里怀着何等念头,此刻他们都不会在周流云面前失礼。周流云不算什么,但是站在他身后的那些人,可没有人愿意招惹。

    一番寒暄之后,周流云看向了楚天:“楚档头,今日盛宴,想不到楚档头居然来了。正好,正好,稍后,还有事情向楚档头请教!”

    周流云向楚天笑了笑。

    楚天向周流云笑了笑。

    几个周流云的门人突然快步的冲了进来,微微气喘的笑道:“周师,各家的管事到了,咱们的船队,恰恰今日到了。”

    周流云脸色微变,然后骤然狂喜大笑。

第四十四章 收徒(1)

    龙门宴的宾客已经到了九成以上,众目睽睽之下,周流云大笑声中,百多名衣饰华贵,袍服样式和三州之人颇有不同,更显雍容大气,举手投足之间气度不凡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

    “周师!”来自大晋三十二家豪族的上百名管事,一如周流云门下的弟子,万分恭谨的向周流云深深作揖行礼,忙不迭口称周师。

    “诸位毋庸多礼,一路辛苦了!”周流云兴奋的看着及时赶到的各家管事,只觉浑身一股热流奔涌,体内好似凭空多了无穷力气。

    目光逐个扫过各家管事,当周流云看到李正等六姓的管事时,他的面皮微微一抽,脸色不由得有点尴尬。但是李正等六姓管事神色坚毅的看着周流云,无声的再次向他深深作揖行礼。

    周流云顿时放下心来。

    李谦、赵廓他们出事了,但是并没有影响到六姓和他的合作。用不了多久,当有新的六姓子弟从大晋京城不远万里而来,投入他周流云门下。

    想来也是,虽然李谦他们都是各自家族花费了天大力气培养的精英人才,但是和周流云负责的这个计划相比,区区六个家族子弟的伤亡算得了什么?和事成之后大家得到的回报相比,不要说六个子弟,死伤再重十倍也值当!

    周流云心神大定,他肃然挺起胸膛,沉声道:“承蒙诸位盛情,远道跋涉而来,参加今日之龙门宴。若有招待不周、礼数不全之处,还请诸位谅解一二。”

    说了一番场面话,在迎宾弟子的带领下,一众贵宾纷纷落座。

    楚天端端正正的跪坐在条案后,正端着书院侍女重新奉上的茶盏仔细端详,他身边的两个坐席上,同时有人坐了下来。

    “楚档头?某,秦州李氏管事,李正!”坐在楚天右手侧的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的向他扯了扯嘴角。

    “蜀州赵氏,赵行。”坐在楚天左手侧,蓄了一缕山羊胡的男子目光冰冷的盯着楚天。

    “幸会,幸会!”楚天就好像生平第一次听说秦州李氏和蜀州赵氏的名号一样,满脸是笑的向两人举起了茶盏,分别敬了一下。

    李正和赵行冷笑一声,端起侍女送上的茶盏,目光不离楚天的面孔,大口大口的将茶水喝得涓滴不剩。他们从码头一路赶到乢州城,又赶来乢山书院,这一路上也的确是口渴了。

    楚天端着茶盏,笑着将茶盏凑到嘴边。他的瞳孔突然一凝,手指将茶盏旋了旋,借着天光瞥了一眼绿莹莹的茶水,笑了笑,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小口。

    茶水入口,香甜轻滑,的确是好茶。

    楚天眯着眼睛,用舌尖将那一小口茶水在口腔里仔细的琢磨着,茶水依旧是香甜馥郁。他笑了笑,用牙尖咬破了一小块皮肉,一缕鲜血流了出来,混入了茶水中。

    原本香甜的茶水,就突然多了一丝奇异的香味。

    很淡,却很隽永,很轻,却很绵长,好似陈年的酒酿,慢悠悠的沁入了每一个味蕾,顺着舌头上最细小的血管,慢慢的扩大它侵入的范围。

    楚天‘啊呸’一声,将喝进嘴里的茶水吐在了茶盏中,他重重的放下茶盏,轻蔑的冷笑着:“乢山书院好大的名声,原来这般小气!这么寡淡的茶水,也好意思用来待客!还没有乢州城二麻子摊子上的大碗茶来得浓烈,都什么破玩意!”

    正死死盯着楚天的李正、赵行脸一抽,被楚天的一番话憋得说不出话来。

    乢州城街头上的大碗茶,几十个铜钱就能买一斤的粗叶子茶,能和这等动辄上百两银子一两的上品香茶相比么?

    卑贱下人,真正不知道好歹。

    李正咬了咬牙,同样重重的放下茶盏,阴恻恻的说道:“楚档头?我们家公子去杀你,为何你没死呢?”

    赵行在一旁冷声道:“大家都是明白人,敞开门户说罢,我们家赵廓公子何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今天你进了乢山书院,想出去可就没这么容易了!”

    楚天笑了笑,向李正摇了摇头:“两位说的什么?怎么我听不懂?你们家的公子不见了,或者是迷路了,或者是被老虎叼走了,或者是跑去哪家青楼流连忘返,这都有可能,为何来找我?”

    李正、赵行沉默了一会儿,李正淡淡的说道:“今天,是周师的大日子,咱们暂且不和你计较。只不过,你手下叫做阿狗的那蠢货,如今在我手上。”

    楚天的脸色一僵,瞳孔缩到了针尖大小,微微侧头看着李正。

    李正看到楚天的表情变化,他顿时笑了:“那厮是条汉子,为了掩护自己手下逃走,他一人挡住了我家十个百人队。你的手下全都逃走了,只有这厮一人被生擒活捉。”

    楚天手一抖,茶盏打翻,茶水洒了一案都是。

    书院的侍女急忙赶了过来,用抹布将茶水擦干净,又给楚天换了一盏茶。

    楚天不去动茶盏,双手放在膝盖上正襟危坐,语气淡然的说道:“若是阿狗有任何三长两短,你们李氏,就等着我的报复罢!”

    李正饶有兴致的看着楚天,他慢悠悠的说道:“噢?楚档头好大的口气。成,待会我就让人打断他的四肢,先从他身上片几片肉下来喂狗。我们李氏,等着楚档头的报复!”

    一旁的赵行笑得整个脸都抽成了一团:“楚档头,你准备如何报复李氏?难不成,不把白蟒江的金鳞大鲤鱼卖给李氏么?嘻,李正,以后你们李氏可吃不上白蟒江的金鳞大鲤鱼了!”

    楚天不吭声,只是深深的低下头,若有所思的凝视着面前的茶盏,还有茶盏中绿莹莹的茶水。

    李正、赵行看到楚天这等模样,两人笑得越发的灿烂,眸子里冰冷的杀气却是越来越浓烈。

    自家公子不见了,总要找个替罪羊的。

    看楚天这态度,就算不是他干的,用他来顶缸,也是极好的。

    顺带着还能帮周流云报了杀父之仇,让自家和周流云的‘感情’更加深厚一些,正是一举两得。

第四十四章 收徒(2)

    ‘啪’的一声戒尺拍击声响起,一身紫衣的紫箫生得意洋洋的迈着四方步,笑呵呵的走到了大殿中。

    他兴致蛮高的向四面八方的宾客行了一礼,大声笑道:“诸位大人,今日所为何来,咱就不呱噪了。良时已至,龙门宴正式开始。我是今日龙门宴司仪紫箫生,还请大家多多指教!”

    一番不伦不类的讲话后,在紫箫生的主持下,专门为周流云而设的龙门宴开始了。

    最初的一步仪式,就是荀钰老夫子带着几个书院的老学士、老博士出列,手持经卷,带着乢山书院所有的弟子大声吟唱前朝古秦时代流传下来的《学规》。

    梅雪精神楼的正门外,已经布下了一个坐席,条案上摆着名册、朱墨、毛笔等等诸般器物。

    在高亢入云的《学规》声中,周流云在二十六名从大晋京城一路追随而来的门徒簇拥下,缓步走出梅雪精神楼,端端正正的坐在了那张坐席上。

    一名又一名白衣如雪的书院弟子从四面八方走来,齐聚周流云面前。

    这些书院弟子,其中或有出身贫寒之人,那都是书院最顶级的人物,满腹锦绣、饱读诗书;其中大半都是乢州、岷州、邙州各大家族精挑细选的读书种子,每个人身后都杵着一个实力不弱的家门。

    一眼望去,站在周流云面前的白衣书生,居然超过三百之数。

    面孔微微泛红的凌岳,正站在所有书生的最前面,故作矜持的摆出了一副儒雅恭谨的做派。

    那些出身豪门大族的书生,一个个都和凌岳一般,矜持而骄傲,面孔泛红,鼻息粗重。他们的心情一如今天龙门宴的名字,一旦拜入周流云门下,他们就是鲤鱼跳龙门,从此人生大不同了!

    进入乢山书院读书,他们只是算是乢山书院的普通弟子。他们随时可以离开乢山书院,撇清和乢山书院的一切关系。

    但是正儿八经举办拜师典礼,在众目睽睽之下,尤其是在三州太守、众多豪门大族头面人物的见证下,认真的拜周流云为师,这个性质就不一样了。

    从此他们和周流云一荣共荣、一损共损,他们身后的家族,也会有极大一部分利益和周流云捆绑在一起,形成一个庞大的利益-共同体。

    周流云若是能够大功告成,大家就正儿八经的化鲤为龙,从此直冲九霄。

    在隆隆《学规》声中,大殿内的三位太守、各家各户的代表纷纷起身,神色肃然的走出大殿认真观礼。

    就连李正、赵行也带着同伴走出了大殿,肃立在周流云身侧。

    楚天跪坐在条案后,看着大殿外的众人,淡淡的笑了笑。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同样坐在琴台后纹丝不动的绿姑面前,笑着向绿姑抱拳行了一礼:“绿姑,好久不见哪!”

    绿姑微微抬头看了楚天一眼,隔着斗笠边缘垂下的淡青色纱帘,谁也看不清她的表情变化。她右手食指搭在古琴上轻轻一弹,‘叮’的一声轻音高高跳出,悠扬的琴音证明她心情很是不错。

    楚天双手搭在琴台上,凑到了绿姑面前,用细若蚊蚁的声音轻声道:“事发突然,还没来得及给绿姑你说。李氏、赵氏等六家的公子去鱼庄杀我,被我拿去喂鱼了。”

    绿姑的身体纹丝不动,隔着薄薄的纱帘,楚天能感受到绿姑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那六个家伙的护卫在庄子外接应,被我引去了楚氏的矿场旁宰了。”

    “所以现在司马太守、周流云、楚氏,他们三方是互相怀疑、互不信任,绿姑你看看,能否找点机会,做点什么?”

    “闲话少说,那紫箫生来历莫测,周流云的龙门宴居然是他一手操持,此人行迹鬼祟,实力高深莫测,绿姑一定要小心又小心。”

    “再者,若是绿姑今日喝了这里的茶水,切记三日之内,不能食用鲤鱼、蟒蛇、大龟等带有蛟龙血脉的肉食。这茶水,有古怪!”

    绿姑的手指搭在了最粗的那根琴弦上,她手指轻按,古琴发出一声闷响,显然她的心情骤然变得滞闷起来。她狠狠的盯了楚天一眼,一缕极其轻柔动听的声音宛如潺潺溪水,轻轻飘进楚天耳朵里。

    “紫箫生有古怪,我已经注意到了。”

    “那六人敢找我们的麻烦,杀了就杀了。他们背后的家族若是敢胡作非为,自然有大狱寺为咱们撑腰,一群暴发户而已,屠掉他们九族也易如反掌,不用搭理他们!”

    “周流云若是再生是非,引他出来,我亲手灭杀了他,省得他在这里兴风作浪,坏了我们的事情。”

    “我好奇的是,这茶水里有什么古怪?臭小子,我都没察觉出来任何异常,你怎么知道茶水有鬼?”

    楚天‘咯咯’一笑,他有点犯愁怎么回答绿姑的最后一个问题,但是脚步声响,今日龙门宴的司仪紫箫生拎着一根戒尺,走一步用戒尺拍一下掌心,慢悠悠的走了过来。

    紫箫生恰好为楚天解围,他对绿姑的问题避而不谈,笑着向紫箫生招了招手:“唷,紫兄!”

    紫箫生‘嘿嘿’一笑,神色诡秘的在绿姑和楚天之间来回看了一阵子,笑呵呵的说道:“两位,老相好?”

    绿姑的斗笠微微晃了晃,她转过头来,狠狠的盯了紫箫生一眼!

    楚天大惊小怪的连连摆手:“紫兄,饭可以乱吃,话不能胡说啊!我和绿姑之间,可是清白的,我和绿姑的关系,那是纯白似雪啊!嘻,满乢州城的人都知道,我喜欢找红姑喝茶嘛!”

    紫箫生很是猥琐的向楚天眨巴了一下眼睛:“喝茶?只是喝茶么?”

    楚天挺起了胸膛,正气凛然的说道:“你看我像是那种人么?当然,喝茶,只是喝茶!紫兄,红姑可是端庄贤淑的良家女子,你可万万不能污了她的清名!”

    楚天笑得很怪异,紫箫生也笑得格外古怪。

    唯有绿姑微微低下头,双手按在琴弦上轻轻拨动,发出一连串若有若无的轻鸣。

    皮笑肉不笑的紫箫生,同样皮笑肉不笑的楚天,两人站在琴台旁说着毫无营养的废话。

    大殿外的收徒大典气氛已经达到了高-潮,周流云从大晋京城带来的二十六位门徒,正儿八经的和一众新入门的师弟站在一起,向周流云大礼参拜。

    无数人齐声欢笑,纷纷向周流云连连道贺。

    周流云满脸是笑的向四周深深作揖还礼,偌大的广场上欢声笑语,端的是一派和气。

    ‘咚’的一声响,书院大门被人用极大的力量强行推开,大群重甲护卫犹如潮水一样冲进了书院。

    楚颉披散着长发,披着一件宽松的懒人袍,手上拎着一根纯金铸成的链子,拉着一头斑斓大豹子一步一摇晃的走进了书院。

    “哪?怎么的,这就完事了?周学士,咱还没来得及给你道贺呢,你这怎么就完事了呢?”

    “这可不行啊,你这是不给我楚颉面子啊,得了,赶紧的,重新来过一遍,听清楚了啊!”

第四十五章 闹事的热闹(1)

    衣冠不整,手持腥臊,携暴徒直闯书院门户,更出言不逊至极。

    不管怎么看,楚颉都是来闹事的,而不是来庆祝周流云收徒的!

    乢州境内,一应大小官员、大小家族的代表纷纷失声,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向后退了几步,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和楚颉打照面的!

    岷州、邙州境内的那些豪门大家的代表,只是远远的向楚颉微笑致意,更没有一个人出面对楚颉的行径有任何的异议。

    毕竟,三州地界上,唯有楚氏能独占半州风流。

    论财力、论势力、对盘根错节的潜在力量,三州境内,楚氏依然是最可怕的那头庞然巨兽。楚氏‘十代单传’的少主要闹事,谁没事会出面得罪他?

    满脸堆笑的凌岳从一众师兄弟中挤了出来,笑容可掬的向楚颉连连作揖行礼:“表……”

    “表什么?你敢叫我一声表兄,我就让人割了你的口条子喂狗!”楚颉‘咯咯’一笑,一耳光狠狠闷在了凌岳脸上,打得凌岳凌空飞起三尺高,打了一个旋儿,摔倒在地半天没回过神来!

    “啊呸!别以为你亲姑姑做了我凌氏的妾,你就草鸡变凤凰了!”无数人惊呼声中,楚颉飞起一脚向凌岳的心口踢了过去:“区区一妾的侄儿,也敢说自己是楚氏的表少爷?你也配?”

    当面一窝心腿踹得结实,凌岳脸色惨白的向后翻了七八个滚儿,刚刚狼狈的抬起头来,一口老血‘哇’的一下喷出了老远。

    观礼的人群当即骚动,一名身穿绛紫色长袍,头戴高冠,面团团颇有富贵之气的中年男子浑身哆嗦着从人群中抢了出来,一把扶住了嘴角鲜血不断滑落的凌岳,气急败坏的抬头向楚颉呵斥:“少主,阿岳就算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

    “你再呱噪一句,以后乢州再无凌氏!”楚颉手上牵着的斑斓大豹子一声咆哮,楚颉挥出一条小小的鞭子,狠狠抽在了圆脸中年的脸上:“凌卢,你们凌氏有种嘛,咱们楚氏的矿场管事你们都敢收买?啊?”

    楚铁屠‘咯咯’冷笑着,带着几尊楚氏家将从楚颉身后走了出来,将手上血淋滴答的兽皮包裹一丢,十几个血淋淋死不瞑目的人头就从包裹中滚了出来。

    人群喧哗、失声惊呼,周流云、荀钰气得脸色发紫。

    这是周流云的收徒大典,是乢山书院的大好日子,楚颉弄了这么多死人脑壳上门,这是故意触他们霉头啊!这满地血淋淋倒有几分披红挂彩的意思,可谁家办好事的时候是这样披红挂彩的?

    “楚……”凌卢、凌岳看着地上的人头同时惊呼。

    楚颉‘嘿嘿’一乐,朝着人群中的司马追风拱了拱手:“太守大人哪,咱也向您报个案!好惨哪,我楚氏的一名矿山管事楚椫,他,他,他,他带着全家老小出城游玩,居然被镇三州的巨寇给杀了全家呀!”

    ‘呜呜’干嚎了几声,楚颉长叹道:“可怜楚椫一辈子为我楚氏‘忠心耿耿’的卖命,临死连个全尸都没有!除了这十几个脑壳,他们全家都被野狗吃得差不多了呵!”

    观礼的众人心头骤然一寒,一个个看着楚颉犹如疯子一般!

    大户人家对于家仆的忠诚度看得很重,有敢于背叛主家的,无不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

    但是像楚颉这样做得这么狠、这么毒、这么杀人全家还让人死无全尸的,真是生平仅见!

    司马追风苦笑,他看着楚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镇三州巨寇的名头,真的是越来越用得泛滥了!

    这样不好,知道么?楚少主,这样不好,你这么做,给官府太大的压力了啊!

    “楚颉!楚椫是我姑姑的人,她怎么也是你二娘!”凌岳看着那满地乱滚的人头,有点歇斯底里的尖叫着:“你简直丧心病狂!你这……”

    “啊呸!”楚颉双手叉腰,一口吐沫隔着一丈多远喷在了凌岳脸上:“凌婵儿只是一妾,记住了,她只是妾!我心情好,叫她一声姨娘,心情不好,她就是一玩物、一摆设!”

    “妾,就要懂得分寸,知道进退!在夫家大肆收买人心,挖夫家的墙角,让下面管事的人瞒着自家主子给她通风报信,作出各种有损夫家利益的事情。”楚颉狠狠指了指地上的人头,厉声喝道:“就算是那些杀人放火的贼寇也看不下去,这些人被镇三州的贼寇杀死,这是活该该死呵!”

    楚颉的话太难听了,他的动作太侮辱人了,凌卢、凌岳脸色惨白,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被楚颉当众如此折辱,凌氏的脸面毁于一旦,今日若是不能挽回一些颜面,凌氏就算完了。

    两人同时回过头去,眼巴巴的看着周流云。

    周流云恼羞成怒的看着地上的人头,他知道楚颉在报复昨日的事情。

    昨日凌岳赶在楚颉之前,收到了李氏、赵氏的护卫死在楚氏矿场边的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了周流云。

    周流云带着大队人马赶去矿场,楚颉直到跟着周流云到了现场,才收到了确切的情报。楚椫就是那个矿场的总管,他只将消息传给了凌岳的姑姑凌婵儿,却没有向楚颉通告。

    昨天才发生的事情,今天楚椫全家就‘被镇三州的巨寇灭了满门’!

    这是楚颉最疯狂、最直接的报复,是有意打压凌氏,更有意折损周流云的面子!

    今天、此时、这里,周流云收徒大典,三州名门汇聚于此,三州的头面人物尽在乢山书院。若是周流云对此不做任何应对,他刚刚通过收录门徒而聚集起来的庞大声望、庞大势力,定然会受到沉重打击,那些刚刚入门的门徒,还有他们身后的家族,很有可能生出异心!

    但是周流云不能亲自上阵!

    这就如同两军对垒,作为统帅的人,怎可能轻易出动?

    周流云毫无疑问是他这边的统帅,而楚颉么,最多能算是楚氏的先锋大将,真正能当家做主的人还没出面呢。

    所以,周流云向站在一旁的,来自大晋各大豪族的管事们使了一个眼色。

第四十五章 闹事的热闹(2)

    几个呼吸的沉默之后,李正抖了抖宽大的袍袖,端正了表情,向前走了一步,肃然作揖及地,向楚颉行了一礼。李正行的是前朝古秦礼法,在大晋朝,这是极其严肃、极其正式的礼仪。

    楚颉眯了眯眼,看了看衣饰风格和乢州、岷州、邙州颇有不同的李正。

    他眼尖,一眼看出李正身上的玉佩、玉钩、玉带之类的饰物极其精美华丽,上面的花纹是富贵而繁复的各种花枝花鬘纹路,和三州之地多用大山大江、飞禽猛兽的风格迥异。

    “你,不是本地人!”楚颉冷淡的说道。

    “某,秦州李氏管事李正,见过楚少主!”李正直起身体,很严肃的报出了自家的身份来历。

    “不是本地人,就别插嘴!乢州,容不得外地人在这里呱噪!”楚颉也很严肃的告诫李正:“白蟒江没有盖子,白蟒江水也很深,可以沉下去很多人。”

    李正不愿意纠缠于‘本地人’、‘外地人’的概念,他很严肃的质问楚颉:“楚少主,是有意和天下书院作对么?强闯书院,破坏书院学士收徒大典,楚少主,意欲和天下读书人作对?”

    “天~下~读~书~人!”楚颉一个字一个字重复了李正说的话,他眯着眼,突然‘咯咯’笑了一声。

    荀钰和十几个乢山书院的学士、博士阴沉着脸看着楚颉,若是楚颉在这个问题上有任何的口误,那就是自己作死了。

    “怎么敢呢?”楚颉突然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份纯金的请帖,笑容可掬的递给了身边一名白衣的书院弟子:“我可是受邀来参加龙门宴的!可不是来捣乱的!”

    宽大的袍袖一挥,楚颉指着地上的人头大惊小怪的叫道:“楚铁屠,怎么搞的?让你们送去太守府报案的证据,你们怎么弄丢到地上了?办事这么不小心,养着你们有什么用啊?回去扣你们三天的工钱,自己记着向管家报账啊!”

    ‘呵呵’笑了几声,楚颉身后涌出一大群人,三两下就把地上的人头、鲜血收拾得干干净净,连带着将楚颉手上的斑斓大豹子也弄出了书院。

    十几名气息凛冽的花容侍女走了上来,楚颉当众脱掉了那件松松垮垮的懒人袍,换上了一件天青色的正式袍服,侍女帮他扎了发髻,带上一顶白玉高冠,他收敛了脸上狂傲不逊的煞气,俨然一副俗世富贵公子笑吟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诸位,入席啊,开宴啊!多好的日子,阳光明媚、和风习习,又是周学士收录门徒的好日子,大家怎么都在这里傻站着?来来,开宴,开宴,把价值一万五千两赤金和四百二十一条人命的金鳞大鲤鱼做好了送上来!”

    楚颉笑呵呵的大声叫嚣着,刻意说出了凌氏为了龙门宴准备的那些金鳞大鲤鱼的‘代价’。

    一万五千两赤金,那是凌氏向楚天购买金鳞大鲤鱼付出的金钱。

    四百二十一条人命,是凌福带人去截杀楚天,却莫名和一众州兵精锐同归于尽在虎牙口。

    为了这十条金鳞大鲤鱼,凌氏付出的代价极高,楚颉这是当众打脸,故意挑破凌氏伤疤。

    凌卢、凌岳浑身颤抖的看着楚颉,他们生平第一次才发现,楚颉完全就是一魔鬼一般的存在,他们以往居然一直没能认清楚颉的真正面目!

    这厮,太疯狂,太放肆,太肆无忌惮,他做事、说话,完全就是一疯子!

    楚颉闯进乢山书院的时候,紫箫生已经屁颠屁颠的跑出了梅雪精神楼大殿,他兴奋至极、差点就‘嗷嗷’叫了起来。热闹来了,乐子来了,楚颉开始闹事了!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啊,紫箫生恨不得仰天长啸,让楚颉把事情闹得越大越好啊!

    但是李正一出面,说了一句威胁性的话语,楚颉就突然‘软’了下去,这让紫箫生恨得直咬牙!他站在人群中,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正,间或看看楚颉,他们怎么就没有厮打起来呢?

    若是楚颉就像打凌岳一样,给李正一个窝心脚,那才叫精彩呢!

    李正等三十二家豪门的私军已经上岸,正在乢州城外安营扎寨,若是楚颉和李正撕破了脸,三十二家外地来的过江猛龙,不知道能不能干赢楚氏的私军,压下这条地头蛇?

    “行了,绿姑,我先到处去逛逛!”紫箫生一走,一楼大殿内空无一人,楚天立刻压低了声音向绿姑说道:“这厮诡异得紧,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么,连我这个卖鱼的都硬生生塞了张请帖。不过,他现在跑去看楚颉的热闹了,我趁机到处逛逛。”

    “有什么不对劲么?”绿姑手指轻按琴弦,语气清幽的问他。

    “有点不对劲,心里有点慌!”楚天皱了皱眉,沉声道:“那李氏的管事李正说,他们抓了阿狗,绿姑赶紧让人查证一下。若是阿狗真被抓了,呵呵!”

    怪笑一声,楚天转身就走,几个箭步就窜出了大殿。

    绿姑轻喝了一声‘不许轻举妄动’,结果话刚出口,楚天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她手指轻按琴弦,一名书院侍女捧着一壶茶悄步走了上来,为她琴台上的茶盏重新加了一杯热茶。绿姑微微低下头,轻轻呵斥道:“出动城内所有人手,查清阿狗现在的下落。有机会,带他出来;没机会,抓捕秦州李氏足够份量的人质,准备交换阿狗!”

    书院侍女小心的为绿姑加了热茶,微微向绿姑欠身一礼,步伐轻快犹如行云流水般走出了一楼大殿。

    “心里有点慌?”绿姑微微抬起头,轻轻说道:“臭小子不说不知道,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点不对劲。周流云的援兵来了,他准备用强的?白鹭书院的名声放在那里,他自己的名声摆在那里,用强的,不至于。”

    “那么,哪里不对劲呢?”绿姑端起茶盏,隔着薄薄的纱帘看着绿莹莹的茶水。

    四下无人,绿姑指尖上一颗亮白色、黄豆大小的宝珠突然出现,她将宝珠飞快的在茶水中沾了沾,茶水依旧是绿莹莹的,宝珠依旧光泽澄透,色泽没有任何变化。

    “无毒?臭小子说茶水有鬼,可茶水中并无毒性!”绿姑收起宝珠,放下茶盏,手指在茶盏上一点,茶水‘嘶’的一下沸腾起来,眨眼间就只剩下了小半盏残茶。

    楚天离开梅雪精神楼,一路向书院的后院慢慢的走了过去。

    乢山书院的地图早就被他记在了心里,没多久他就到了书院的膳房,这里正有大群男女忙活着。

    一名身穿淡水红色长裙,眉目间极见精明、精神的少妇被几个丫鬟簇拥着,正站在一株老梅树下,指手画脚的呵斥着,将上千名杂役、侍女指挥得团团转。

第四十六章 赏鲤(1)

    “好精明能干的女人!”

    站在墙角,探出半只眼打量着那身穿红裙的少妇,看她将上千人指挥得团团转,但是一切都有条不紊的架势,楚天不由得开口赞叹。

    这女人名叫商雁儿,是荀钰来到乢州后,从人牙子手上买下的侍女。因为极擅长讨人欢喜,伺候得荀钰极其舒服,一个月后荀钰就正式收她做妾,成了荀钰在乢州最亲近的贴身之人。

    荀钰和乢山书院的那些学士、博士,个个都是清贵之人,每日里吟风弄月、饮酒诗词,间或去清流小筑听听琴,去几间青楼拜访几位相熟的姑娘,十指从来不沾阳春水。

    所以短短一年多时间,商雁儿就掌握了乢山书院内外一应大小事务,从书院每天的吃喝用度,到各种采办购买,乃至每日里的清洁打扫,甚至是聘用人清理茅房之类的事情,全都是她亲力亲为,俨然是独揽大权的乢山书院总管。

    商雁儿极擅长做人,更能做事,荀钰以下,书院有身份、有地位、有名气的那些学士、博士被打理得舒舒服服,一切闲事都不用他们操心,故而所有人都心安理得的享受商雁儿带给他们的惬意生活,所有人都默认了商雁儿在乢山书院的特殊地位。

    今日龙门宴,是周流云收录门徒、整合三州势力的大日子,对乢山书院、以及乢山书院身后的那些势力而言,也都是极其重要的好日子。

    商雁儿自然是亲自统筹全局,款待客人的茶水、点心,以及稍后宴席所需的各色菜肴、各种新鲜瓜果之类,全都是她亲自在后院打理。

    三州之地广大,府县数以百计,每一个府县都有数家或者数十家被下了请帖的家族。今日参加龙门宴的宾客数以千计,加上书院的学生弟子,总人数上万。

    为这么多人准备宴席,不说其他,单单需要的柴薪就是一个极大的数字。

    就看到乢山书院的后门敞开,好些皮肤黧黑、满面风霜之色、浑身筋骨虬结的大汉挑着一捆一捆的柴火不断的走了进来,将柴火送入了膳房一侧的柴房中。

    乢州城垄断了日用柴火这个行当的柴火档头马老四笑容满面的站在商雁儿身前,点头哈腰的向商雁儿笑道:“夫人放心,绝对误不了书院的好事。咱手下数千兄弟,今天就专门个给书院提供柴火了。尽是劈砍得整整齐齐的木柴,可不是那些破烂树枝树叶儿。”

    商雁儿向孔武有力的马老四挥了挥手,淡淡的说道:“罢了,你盯着就是,若是误了今日的好事,小心咱扒了你的皮。多召集些人,先把柴房给装满,多出来的柴火,放在那边的空地上备用。”

    “哟,蓝档头,你这是怎么说呢?”商雁儿又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乢州城的肉档头蓝档头。

    楚天眯了眯眼,蓝档头和他还是有点交情的,当年楚天还给蓝档头解决过一个大麻烦,前两天傍晚,楚天带着一万五千两赤金出城的时候,满大街的闲人,唯有蓝档头一个人开口劝阻他。

    生得膘肥体壮的蓝档头‘嘿嘿’笑着,连连向商雁儿叉手行礼:“夫人放心,商姑奶奶你就放心吧,咱怎么敢耽搁今天的好事?五百口顶好的黑毛小香猪,三百口盘角山羊,一百口青斑大鹿,还有麂子、狍子、兔子,更有蟒筋、熊心、豹子胆,各色珍稀山珍,全都备得妥妥的。”

    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蓝档头干笑道:“幸好这些东西,平日里咱家的庄子里都备着呢,不然您一开口,要这么多的珍稀食材,咱们哪里拿得出来!”

    笑了几声,蓝档头又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只是,这山珍有了,这水里面的!”

    商雁儿轻轻一笑,手指轻轻一点蓝档头:“有了那十条大鲤鱼,比什么水鲜不好?”

    笑了笑,商雁儿又向站在蓝档头身边数尺外,身穿绫罗袍子,比蓝档头、马老四都要富贵许多,显然身份层次大有不同的中年男子笑了笑:“麻掌柜的,你这里呢?”

    楚天眯了眯眼,马老四、蓝档头,一个垄断了乢州城的柴火供应,一个是乢州城所有肉铺档头的行首,这两个家伙身份和他这个白蟒江的鱼行档头相当,平日里都是打惯了交道的。

    但是这个麻掌柜么,他在乢州城的地位可比楚天他们高出了一大截。

    这家伙是商户,而且做的也是乢州独一份的买卖,专门从大晋东边那些靠海的富庶州府,贩卖各种咸鱼、干鲍、瑶柱、海带之类的物件往乢州来。

    乢州位于大晋极西之地,从极东之地运来的海里面的各种干货,到了乢州起码有二十倍以上的利润。

    所以麻掌柜家也是乢州有头有脸的大商家,他家的主人今日也被邀请着参加了龙门宴,麻掌柜却在后院和商雁儿做买卖。

    “商夫人放心,您折子上所需的一应货物,咱都精挑细选,拿了最好的存货过来。尤其是那八百对单重五斤以上的干鲍,还有那三百对大海翅,以及那一千斤鲸鱼筋,样样都是精品。”

    自得的笑了笑,麻掌柜眯着眼说道:“在东边,这些东西不算什么,但是在这乢州嘛,咱敢说,这是独一份儿,除了楚氏的库房,嘿嘿,怕是没办法找出第二份来。”

    楚天认真的观察着商雁儿一行人的脸色。

    当麻掌柜说道‘楚氏’一词的时候,商雁儿和她身边的几个娇俏侍女,还有蓝档头、马老四,乃至麻掌柜,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极其怪异的笑容。

    楚天心里顿时‘咯噔’一声,这不对啊,这几个人似乎不仅仅是在做买卖,他们似乎是非常熟稔的人!

    他们在这里对账,更多的,或许只是在演给某些人看而已!

    或者说,他们只是在完成一种必须要履行的程序,不让人生出怀疑心!

    楚天急忙向远处看了过去。

    马老四下属的一条条精壮汉子,正不断的将一挑一挑柴火送进乢山书院。

    这些汉子个个孔武有力,步伐更是稳重如山。

    远处的空地上,蓝档头麾下的精壮屠夫,正带着一群同样筋骨虬结的汉子在屠猪宰羊,加上一群烧开水、刮毛、清洗内脏的打杂小厮,数量也有上千之众。

    楚天目光一凝,今天蓝档头带来的这些屠夫,怎么他一个都不认识呢?

第四十六章 赏鲤(2)

    梅雪精神楼一楼大殿,荀钰、周流云一左一右,平坐在大殿主位。

    无论楚颉,乃至三州太守,还是三州各大家族的代表,看到荀钰和周流云所坐位次,眼角都狠狠一跳。

    荀钰乃乢山书院的创办者,是书院山主。

    周流云只是书院的监察学士,换言之就是教导主任的角色,书院地位远不如荀钰。

    大晋以左为贵,周流云坐在荀钰左手位,两人固然平坐,身份已经分出了高下。很显然,周流云的地位,高过了年纪是他两倍有余,声望、资历也远在他之上的荀钰。

    刚刚拜入周流云门下的书院学生固然是人人雀跃鼓舞,他们背后的家族代表也是满脸笑容,一个个热情无比的看着周流云。

    朱桀‘呵呵’轻笑不断,不时不怀好意的向司马追风瞥一眼。周流云的地位越高,取代司马追风的可能就越大。朱桀用他祖先的牌位发誓,如果司马追风真的被赶下了台,他一定要亲手打断司马追风所有肋骨,让他一路哭喊着趴着回去大晋京城。

    司马追风脸色阴郁,不时和墨语两人交换眼色。

    楚颉大马金刀的坐在三位太守下方,不时阴狠的向周流云扫一眼,偶尔他更气势汹汹的,向乢州的那些大家族代表投以凶狠的目光。

    除了凌卢、凌岳父子两在楚颉的目光下不时打一个哆嗦,楚颉无奈的发现,曾经对他恭恭敬敬的那些乢州豪门大族的头面人物,居然敢直视他的目光,甚至隐隐带上了一丝挑衅之意!

    曾经,这些人在他面前,都和他楚氏的家奴差不多,今日他们的狗胆怎么壮了许多!

    恼怒的楚颉又狠狠的向李正、赵行等大晋豪门的管事望了过去,这些豪门大族的管事们一个个目光不屑,隐隐带着轻蔑之意看着楚颉!

    对这些大晋的豪门大族而言,楚颉只是一个乡下土财主的代表!哪怕这个土财主的财富实在是太惊人了一些,土财主的本质绝不会变!

    楚颉头顶隐隐有一层热气腾起。

    看着这些大晋豪族的管事,他真想拔剑而起,将这些人砍一个落花流水!

    但是他谨记着荀钰的警告,他绝对不敢真个在龙门宴上撕破脸。一如荀钰所言,如果楚颉今天真的敢破坏龙门宴,他就是大晋所有读书人的死敌!

    放在数百年前,大晋还是门阀世家主宰一切的时候,读书人就是一个屁!

    但是到了现在,以各大书院为代表的读书人已经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恢弘势力,这些读书人虽然自己内部也打出脑浆子来,可是如果有人胆敢挑衅他们,这些书院会立刻联合起来,将那个人碾成粉碎!

    这些年,大晋好些世家、豪门一夜之间颠覆,就和这些崛起的书院势力脱不开关系!

    楚氏不怕单单一个白鹭书院,但是一如荀钰所说,他招惹不起大晋的读书人。

    所以楚颉平日里再桀骜不驯,他也只能用楚椫一家的脑袋威慑一下凌氏,恶心一下周流云,真个让他大打出手破坏龙门宴,楚颉还下不了这个狠心!

    更不要说,三十二个大晋豪门的联合舰队就在白蟒江商货码头上,他们的私军已经登陆,已经在乢州城周边扎下了营寨。

    楚颉恶狠狠的打量着大殿中的诸多贵宾,他无奈的发现,乢州本地的那些大户人家突然心中有了底气,已经不再畏惧他。岷州的那些大户人家,只要是有子弟拜入周流云门下的,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都充满了挑衅意味。

    稍微有点犹豫不决的,还是邙州的那些大户人家的代表。

    邙州太守墨语的态度暧昧,他似乎并不支持周流云的计划,所以邙州的大户人家就表现得犹犹豫豫,并没有真正死心塌地的和周流云绑在一起。

    冷笑了一声,楚颉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他突然听到他身边的赵行正在对李正问话:“那厮呢?难不成逃走了?”

    李正冷笑连连,咬着牙说道:“四面八方都有我们的眼线,他能跑去哪里?除非,他不要他那兄弟的命了!总而言之,今天楚天必须死!”

    楚颉眯了眯眼,楚天,他记起了这个名字。

    龙门宴也好,这两天的风波也好,不都是凌岳为了算计这个楚天弄出来的麻烦?

    楚颉目光闪烁,在司马追风和凌岳之间看了几眼,他突然一把抓碎了手中的茶盏,该死的,杀了宫白露的那个天品高手究竟是谁?

    难不成,是这些来自大晋京城的豪门下手了?

    楚颉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若有所思的向李正、赵行看了过去。

    在楚颉看来,李正、赵行他们,非常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啊。简直是一举数得的事情,削弱了司马追风,给他难看;打击了凌氏,削弱了他在周流云心中的地位,不至于让凌岳取代自家公子在周流云心中的位置;更是直接抽了他们楚氏耳光,给他们楚氏一个下马威!

    “没错了,就是你们!”楚颉眸子里一缕凶光迸出。

    他认定了,前天夜里,击杀了近千州兵精锐,干掉了四百凌氏私兵,更击杀了他楚氏供奉宫白露的,肯定是这些大晋豪门派出的天品高手!

    如果是他们,一切都好解释了!

    腰间有剑,是楚颉日常把玩的那柄赤红色的古铜剑。楚颉咬着牙,手掌下意识的按在了剑柄上,目光凶恶的盯着李正和赵行。

    突然间,紫箫生拎着戒尺,笑着从周流云身边走了出来。

    “诸位贵宾,欢迎大家参加周流云、周学士、周大人、周兄的收徒盛典。”

    “为了回报诸位贵宾的热情,周兄今日特意备下了几条天地生成的灵物。”

    “来人啊,将那十条金鳞大鲤鱼请出来,让大家好好赏鉴一二!毫不夸口,就是大晋的天子,都是没有这般口福的。嘿,这般天地灵物,大家今日有幸尝到,都是托了周兄的福气,可比大晋天子还有福得多啊!”

    紫箫生张口一通胡说八道,周流云、荀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难看。

    大殿中众多宾客的脸色也变得极其怪异!

    比大晋天子还有福得多?

    这位兄台,你哪里来的胆子说这种话?

    你都说出了这种话,今天谁还能理直气壮的吃下这金鳞大鲤鱼?

    琴台后,被乢山书院盛情邀请来的绿姑拨动琴弦,一缕仙音冉冉而出。

    潺潺水声中,一名乢山书院的学士,精通水云秘术的老先生手托一团白云,托着十条活蹦乱跳的金鳞大鲤鱼走进了大殿。

第四十七章 祥瑞乱人心(1)

    水云秘术化为数十条灵动的云气,裹着十条摇头摆尾、鳞片不断开合的金鳞大鲤鱼飞进大殿。大鲤鱼嘴巴开合,不断突出一丝丝水汽,双眸光芒熠熠,颇有灵性。

    水雾升腾之中,这些大鲤鱼身体扭动,隐隐有飞龙腾空之相。

    大殿内,大晋三十二家豪族的管事都不由得站起身来,目露奇光看着水云中这十条妙物。

    这般长的大鲤鱼,得生长多少年才有如此气象?

    鲤鱼乃吉物,这般大的大鲤鱼,更是大大的祥瑞之兆。当今大晋天子走火入魔一般求长生,对各种祥瑞、稀奇之物的追索已经陷入疯魔状态。如果能将这十条大鲤鱼献给当今天子,得有多少好处?

    很快的,李正、赵行等人看了一眼周流云,同时微微摇头。

    这是龙门宴,这些鲤鱼,是凌岳花重金献给周流云的瑞物,是为了庆贺周流云收录了这么多亲传门人,庆贺大家绑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

    这些鲤鱼只能用在龙门宴,只能用在今日、今时、此刻、此地。

    “如此祥瑞之物,大善!”李正突然鼓掌大笑:“好一个龙门宴,鲤鱼跳龙门,化去凡体,腾云驾雾于九天之上,成就蛟龙之躯,好吉兆,好祥瑞。学士大计,定然能马到成功!”

    李正一番话说得周流云连连点头微笑,赵行等人也急忙纷纷开口,一连串的吉祥话不住口的说出。周流云也好,荀钰也好,乢山书院的众多学士、博士,众多门徒,还有在场的各大家族的代表,无不喜笑颜开,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凌岳更是昂首挺胸,看着十条金鳞大鲤鱼得意洋洋的笑着。

    这十条大鲤鱼,可是他凌岳花费了巨大的代价弄来的。那些金子也就罢了,伤不了凌家的筋骨。但是凌福和四百精锐私兵的战死,实在是让他父亲凌卢都心痛不已。

    可是一切代价,和今日的收获相比,算得了什么?

    能够用这十条金鳞大鲤鱼,让周流云在三州之地这么多的头面人物面前好好的长长脸,在周流云周师心中,他凌岳的身份地位、他凌家的身份地位,定然是和其他同门有了天差地远的差距。

    凌岳笑看了一眼身边那些大晋豪族出身的同门师兄,不由得微笑点头。

    迟早,他凌家也要从乢州区区一土豪家族,成长为真正的大晋豪门,他凌岳,也要有名动天下的一天,更是要手掌大权、尽情享受荣华富贵。

    不由得,凌岳向楚颉深深的看了一眼。

    他想起了刚才楚颉对自己的呵斥,对自家的侮辱。楚氏少主,嘿嘿!

    楚颉把玩着酒杯,神色阴郁的看着大殿中雀跃欢呼的这些人。三州之地的大家豪族,因为自家子弟拜入周流云门下,他们已经初步形成了一个利益团体。

    十条金鳞大鲤鱼,十条如此巨大神骏的金鳞大鲤鱼,无形中就成为了一种‘图腾’,一种‘信仰’,借着龙门宴的由头,将所有人心头的野心进行了纯净和升华。

    他们本来只是一个松散的团体,他们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共同意识。

    因为这十条该死的鲤鱼,他们很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变得‘同心’且‘协力’,凝聚成一股坚实而强大,让楚氏都无法、也不能、更不敢正面对抗的可怕力量。

    “该死的东西!”楚颉手掌一紧,酒杯无声的化为粉碎,点点碎屑不断从他指缝中漏出。

    司马追风阴沉着脸看着这十条金鳞大鲤鱼,和楚颉一样,他同样感受到了这十条大鲤鱼带来的威胁。

    周流云摆明车马是来抢他乢州太守之位的,周流云通过收录门徒,将三州绝大多数的大家豪族一网打尽,将他们凝成了一股绳。

    这股力量,已经足以威胁司马追风的太守宝座。

    今天周流云突然拿出这么大的十条金鳞大鲤鱼开办龙门宴,在这些神异非凡的大鲤鱼隐带的某些祥瑞、吉兆之类的光环刺激下,保不准勾结周流云的那些大家族,会有某些人作出某些过激的事情。

    朱桀、墨语看着大殿中满面红光、兴奋异常的众人,两人一个笑着连连点头,一个阴沉着脸不断摇头。

    朱桀欣然笑道:“闹吧,闹啊!这么大的十条金鳞大鲤鱼,嘿,周丽云的确是天命所归?嘻,闹,闹,闹,赶紧闹,最好有个胆肥的,今夜就去刺杀了司马追风!”

    笑了几声,朱桀眯着眼低声喃喃:“周流云和这些豪族联手,是要再开新州,这笔买卖,做得啊!有这些豪族在前面冲锋陷阵,咱在里面掺和一股,怎么也要分一块肥肉!”

    墨语则是阴沉着脸暗自咒骂:“敲锣打鼓,一天一天敲锣打鼓,没得个消停!再开新州,这是要死人的!这是要引起大乱子的!十万莽荒的那些遗民,那些蛮子,好招惹么?好招惹么?混账东西哪,太太平平过日子不成么?”

    梅雪精神楼一层大殿四周的门户、窗户全部拆去,敞亮亮的四面见光。十条金鳞大鲤鱼悬浮在大殿半空,大殿四周广场上的那些书院弟子,还有三州之地那些中小家族的头面人物无不凑了过来,一个个张大了嘴呆呆的看着这般大的十条金鳞大鲤鱼。

    “周师果然是有气运的,这般大的金鳞大鲤鱼,寻常人怎可能到手?”

    “跟着周学士,定然是不错的了,如此祥瑞之物,今日能得一见,可见周学士的确是福运有德之人。嚇,周学士回来乢州才几日功夫,居然就能到手这般大的十条大金鲤子!”

    “好福气,好气运,周师果然非凡。嘻嘻,看看司马太守脸色好生难看!”

    “这‘木马太守’嘛,他来乢州任职也有好几年了,看看这几年,他又做了什么?整日里吟诗作对、饮酒赏花,真个是京城来的纨绔废物,百无一用的东西。”

    “让他滚蛋呗,让周师做我们乢州太守。”

    “让周师做我们乢州太守,在乢州之外再开新州!嘿,到时候新开的州府,那些矿脉、山林、良田等等,咱们可都有机会下手哩!”

    “是极,是极,到时候,说不得我们当中,也有一个‘楚氏’出现!”

第四十七章 祥瑞乱人心(2)

    人群中无数人神态狂热的低声交谈着,嘈杂的声浪几乎将梅雪精神楼给掀了起来。

    一如周流云所想,一如凌岳所猜测,一如楚颉和司马追风所担心的那样,这十条笼罩着祥瑞光环的金鳞大鲤鱼一出现,乢山书院中无数人的人心就动了!

    司马追风的太守宝座岌岌可危。

    平日里不敢对楚氏多看一眼的那些乢州中小家族的首脑们,他们居然已经敢挺起胸膛,歪着脑袋,恶狠狠的,目光犹如一柄小刀的狠狠挖楚颉一眼。

    千夫所指,千夫所视,楚颉只觉浑身气血滞闷,好似有无数根细针从四面八方狠狠的扎在他身上,让他难受得想要吐血。

    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右手紧握腰间赤铜古剑的剑柄,一股极其锋利、极其森寒的剑意从他手掌之间喷薄而出,震得他左右十几张条案上的酒壶、酒杯、茶壶、茶盏之类‘嗡嗡’震鸣、不断轻啸。

    端端正正跪坐在正中条案后,老脸上满是笑容的荀钰脸色一变,他挺直了上身,双手揣在袖子里,目光森严的向楚颉看了过来。

    “楚少主,意欲何为?”荀钰手掌藏在了宽大的袍袖中,一股恢弘浩大、堂堂正正,宛如天地之威的气息在他袍袖中缓缓荡漾开,犹如一座大山向楚颉锋利无匹的剑意碾压过来。

    被四周无数人恶意目光刺激得血气奔涌的楚颉受此挑衅,他当即回头,目光如电狠狠的瞪了荀钰一眼。

    虚空中,两人庞大的精气神化为无形无迹的力量,狠狠的对撞在一起。

    一声轰鸣,一声脆响,同时在两人脑海中响起。

    荀钰长发、胡须同时一动,楚颉身体一晃,刚刚站起来的他好似被一座大山压了一下,狼狈的一屁股坐在了软席上。

    这一次无形的交手,荀钰以白鹭书院秘术,强势异常的镇压了楚颉,让他不大不小的吃了一点亏,丢了一点小脸面。

    “老家伙!”楚颉恼羞成怒的看着荀钰,他刚刚站起来,只是受到刺激后的本能所为,并没想真个在龙门宴上大打出手。

    荀钰却趁着楚颉心血澎湃、心情不稳的由头,狠狠的给了他一记暗算。

    他袖中不知道藏了什么秘宝,借助秘宝之力,打了楚颉一个仓促不及。心思全放在四周那些家族首脑身上的楚颉仓促迎战,受此重击,不但全身气血倒流、筋络麻痹,差点一口血喷出来,精神更受到震荡,眼前一阵阵发黑,半天没喘过气来。

    “滔滔大势,逆我者死!”荀钰看着脸色青红不定的楚颉,得意的笑着,说出了白鹭书院开山祖师这句无比霸道的话来。

    就坐在荀钰身边的周流云发现了荀钰和楚颉的暗自交手,他微微一笑,向荀钰颔首道:“荀师老而弥坚,刚刚好一招‘万雷峰’!”

    荀钰矜持一笑,轻瞥了一眼楚颉,目光放在了在人群中乱窜的紫萧生身上。

    “此子所言果然有理,快刀斩乱麻,以堂堂正正之大势,横推而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才符合我白鹭书院一贯的宗旨。”荀钰轻叹道:“此子大才,若是能收入书院为我所用,当可独当一面。”

    周流云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也看了紫萧生一眼,低声说道:“紫萧生的确大才,在京城时,无论诗词歌赋、丹青水墨,吾和几位同门师兄联手,居然比不过他一人。”

    “除了性格喜欢胡闹一些,他的才学,是吾生平仅见。”沉吟片刻,周流云冷然道:“只是他来路莫测,一直没弄清他究竟出身何处。是否招揽进书院,还得从长计议。”

    荀钰缓缓点头,双手依旧揣在袖子里,目光森森看着勉强翻身坐起的楚颉。

    龙门宴,不仅仅是拜师宴,更是周流云在乢州大开山门、招收附庸势力的大典,用绿林道的黑话来说,龙门宴就代表着周流云在乢州插杆子、竖旗子、正儿八经的招兵买马准备干一番大事业了!

    这不仅仅是周流云的大事,更是白鹭书院的盛事,更干系着好些豪门大族的利益。

    谁敢破坏龙门宴,就是荀钰他们的死对头。

    哪怕是楚氏的少主又如何?

    刚刚荀钰一记‘万雷峰’打得楚颉眼前金星乱冒,他荀钰可不忌惮对楚颉再下狠手。

    楚颉站起身来,他神色阴郁的看了荀钰一眼,手指轻弹腰间佩剑,面色阴冷的一言不发。一股淡淡的寒气从楚颉身上扩散开来,坐在他身边的几个乢州大家族的代表下意识的向远处挪了挪身体。

    紫萧生在人群中乱窜,他到这边嬉笑着向人介绍几句这些大鲤鱼的好处,到那边去吹嘘几句这些大鲤鱼的珍稀。他宽大的袖子胡乱甩动,一缕缕淡淡的香氛不断从他袖子里扩散开来,逐渐波及了在场小半的人。

    原本众人的情绪就已经和干柴烈火无异,紫萧生散发出的这些香氛,就好像在干柴烈火上浇了一大桶火油,火势‘呼’的一下冲起来了老高。

    人群中,一名自家儿子刚刚拜入周流云门下,家中颇有一些田土,土地面积在乢州的大地主中排名前五的肥胖男子突然跳着脚叫了起来:“周师文采风流、才华无双,更品行高洁、自律严谨,周师当为乢州太守!”

    肥胖男子的话当即在人群中引发了一场海啸般的骚动。

    无数人齐声呐喊起来。

    “木马太守滚蛋,周师当为太守!”

    “木马太守无能,周师取而代之!”

    “司马追风,你上任数载,对乢州可有一尺一寸之功?无能似你,当退位让贤,还请周师登临太守之位,为我乢州百姓谋福!”

    “周师,太守!”

    “周师当为太守,吾等当联名向朝廷荐之!”

    “联名,联名,不仅向朝廷荐贤,更要弹劾司马追风之无能!”

    “无能的木马太守,滚蛋,滚蛋!”

    群情激愤,一下子就变得不可收拾。

    周流云面孔酡红看着众人,他真个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程度。

    都是这十条金鳞大鲤鱼带来的好运气,周流云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但是他还不得不约束笑容,尽量保持严肃的面孔。

    司马追风气得脸色发黑,更是心头惶恐。

    他惊怒交集的看着大声呼喝的众人,怨毒无比的看一眼周流云,再意味深长的向墨语看了一记,一言不发的站起身来,抖了一下袖子大步走出。

    龙门宴还没正式开始,司马追风就气得离席了。

    乢山书院和太守府,算是正儿八经的撕破了脸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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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风雨袭乢州(1)

    面色惨淡、浑身战栗的司马追风哆哆嗦嗦的走出了乢山书院,等他坐上来时的马车,下令回太守府的时候,他的心境已经平复下来,脸色平静如常,丝毫看不出他在书院内刚刚被万人所指、万人呵斥过。

    “木马太守!”司马追风四平八稳的坐在马车里,端着一个小小茶盏轻声冷笑,清澈的眸子里一缕厉芒闪烁,周身都被一层淡淡的红光笼罩。

    高温的红光好似一层琉璃,紧紧贴在司马追风的身体表面,没有丝毫温度外泄。

    足以熔金销铁的红光,司马追风能如此精巧细致的掌控它,可见他的修为何等惊人。乢山书院那些齐声呵斥他、驱逐他的大家豪族的代表,若是见到他此刻的表现,还真不知道能有几个人有勇气开口。

    “木马太守!”车驾粼粼驶离乢山书院,司马追风回头看了一眼书院大门,手中茶盏连带茶水、茶叶同时化为一缕轻烟。

    “真将我看成了木雕泥胎的废物?我司马追风,岂能辱了我司马氏的威名?”司马追风‘咯咯’轻笑了几声,突然闭上了眼,轻声喝道:“老乌头,拿我名帖,去风雨九重关,面见‘大开棺’厉将军,让他调兵进城。”

    车驾外,骑在一头青骢马背上,身穿黑衣、身形瘦削的司马追风贴身总管老乌头微微颔首,身体一晃,迎面一道清风吹来,他就好像一只大风筝冉冉飞起,在离地十几丈的空中身形骤然模糊,眨眼间不见了踪影。

    乢州乃百多年前新立之州,乢州的每一寸土地,都是乢州先民从莽荒遗族手中抢来,每一寸土壤都浸透了鲜血。

    十万莽荒无边无际,山中遗族性情彪悍、行迹诡异、极其难缠,时常有成群结队的遗族部落蛮子袭扰乢州府县,乢州建州之初,隔三差五总有新开辟的府县被遗族蛮子破城、血洗。

    经乢州先代太守奏请,大晋朝廷在乢州通往十万莽荒的要害之地,设下了九座连绵一气、遥相守望的关卡防范莽荒蛮子侵扰,九座关卡各有都尉领兵镇守,由一位杂号将军统辖被乢州子民称之为‘风雨九重关’的九座关卡。

    风雨九重关也是大晋朝廷在乢州最强大的军事存在,无论士卒数量、精锐程度、装备质量,都远超司马追风麾下的州兵。

    士兵精良、战力强大,风雨九重关的驻军更直属大晋太尉府统辖,和乢州官府并无统属关系,一应粮草、军饷、辎重等等,都由太尉府直接调拨,每年直接在乢州城的商税、粮税和诸般杂税中抵扣。

    司马追风无权对风雨九重关的驻军指手画脚,但是他敢让贴身总管老乌头拿着他的名帖,而不是他的太守公文去风雨九重关调兵,可见他对风雨九重关的影响力,超过了所有人的想象。

    “木马太守!”司马追风眯着眼看着车窗外的街景,笑得极其冷峭:“既然是一头木马,走不走,可就由不得你们说!你们用鞭打,用刀砍,咱一头木马,可不听你们的使唤!”

    笑了几声,司马追风手一翻,从车厢的暗格里抓出一瓶大晋甘州出产的葡萄酿,从自己腰带中取出了一颗呈现金石色泽的拇指大小‘五石丹’丢进酒瓶,用力的将酒瓶摇晃了几下。

    司马追风掌心一股热浪冲出,裹着酒瓶熏烤,加上他的用力摇晃,五石丹在葡萄酿中快速溶解,一股刺鼻的浓香化为滚滚白气从瓶口喷出,他急忙一张口,将白气整个吞了下去。

    司马追风白皙的面皮骤然变得赤红一片,他憋着一口气,将融入了五石丹的葡萄酿大口喝光,脸皮就红得快要滴出血来。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司马追风腹中鸣叫如雷,五脏六腑都被五石丹的药力冲击着,很快他浑身大汗淋漓,逼得他将车驾的窗帘掀起。

    车驾高速奔走,凉风闯入了车厢,吹得司马追风头发、衣衫乱舞。他脱掉了身上的大袍子,扯开衣衫露出了光溜溜的胸膛,凉风吹在汗水不断滴落的胸膛上,司马追风依旧感到浑身燥热难当!

    “嘶!好霸道的药力,比以往的五石散药力更强了三倍有余!天子新招的这批丹药方士,果然有几分本领!”司马追风微微摇晃着脑袋,眼前景物开始摇晃、模糊,他莫名的‘嘿嘿’怪笑了起来。

    当今大晋天子奢求长生,丢下朝政不理,整天炼丹、服药,引得整个大晋的王公贵族、世家豪门的头面人物纷纷效仿。司马追风出身司马氏族,虽然远在乢州,但是大晋京城内最流行的各色丹药,他总能及时的弄到一份。

    “不愧是天子耗费重金炼制的丹药,妙啊!”司马追风神色迷离的笑着,他只觉腹中滚烫如火,浑身好似火烧,武元在体内急速流动,比他日常修炼时速度快了起码一倍。

    “得赶紧发散药力,发散,发散!”司马追风突然从车窗探出头去,朝赶车的车夫喝道:“加速,快,快,快,赶紧回府!”

    五石丹的药力霸道绝伦,想要发散药力,要么是寒冬腊月赤身在雪地里奔走,要么就只能阴阳调和,用那阴阳妙理调和体内霸道至极的纯阳之气。

    车驾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司马追风将脑袋露在车窗外,有几分呆萌的傻笑着,看着路边的风景。

    离开通往乢山书院的大道,拐了几个弯儿,司马追风的太守仪仗就拐到了乢州城的主干道上。司马追风脑袋探出车窗,呆呆的看着街景,他突然皱起了眉头。

    今日不知道怎的,乢州的大街上多了好些碍眼的人。

    成群结队光着膀子,手里拎着各色撬棒、绳索的大汉懒洋洋的坐在街边屋檐下,嘻嘻哈哈的说着乡野村夫特有的下流笑话。

    街边的小巷子里,好些城狐社鼠探头探脑的,一个个脸上都带着一丝阴狠奸诈的冷笑。

    更有好几支队伍拥挤在街道上,大量的货车杂乱的拥挤在一起,堵得大道水泄不通。

    急着返回太守府‘发散’的司马追风被堵死在了大道上,他顿时气急败坏的叫嚷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把路都给堵上了?让他们都给本太守滚开!”

第四十八章 风雨袭乢州(2)

    太守府的护卫头领急匆匆的带着人赶上前去,一通交涉、谩骂之后,前面挤死的货车稍微动了几下,然后又停了下来。人太多太杂、车太多太乱,偌大的街道被堵得水泄不通,一时半会哪里疏通得了?

    更有屋檐下的大群闲汉鼓噪喧哗,一个个抚掌大笑,他们混在街上,更平添了几分拥堵。

    司马追风气急败坏的咆哮着,可是这时候他太守的威风也没什么大用。他总不至于让他的护卫在大街上把刀杀人,再说了,就算杀掉这些堵路的人,那些货车、货物你也挪不开啊!

    前面大街上堵死的货车什么的还没处理好,一大群皮肤泛黑,用黑色头巾裹着额头,鬓角插着各色羽毛的汉子又扛着各色的包裹、背着大大小小的背篓涌了上来,将司马追风后撤的道路也堵死了。

    司马追风原本还想下令绕道而行,这下他想要绕路返回太守府都没辙了。

    他恼怒的看着那些皮肤泛黑,满口俚语难懂的汉子,皱着眉头,却拿他们没什么太好的办法。

    这些人,是乢州归化的土人,他们的先祖是十万莽荒的遗族,开辟乢州的时候,他们的部落被大晋征服,他们就留在了乢州的土地上繁衍生息,自成一体。

    这些归化的土人自己建立了聚居的村镇,和外来的乢州大晋子民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和十万莽荒中的遗族联系紧密,他们能够安全的出入十万莽荒深山,采集各种珍稀的药草。

    经常有归化的土人成群结队的来乢州城,贩卖自己采集到的各种药草,采购各种生活物资。就连楚氏号称垄断了乢州的生药买卖,但是楚氏的好些珍稀货色,也是向这些归化的土人重金购买。

    这些土人性格彪悍、凶猛,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而且他们极其抱团,一旦招惹他们一个人,就会引得他们整个村镇联手发难;一旦招惹他们一个村镇,他们就会十里八乡的纠集十几个村镇的人手鼓噪闹事。

    司马追风在乢州,第一让他头痛的就是地头蛇楚氏,第二个让他头疼的,就是这个隔三差五就会闹事的土人。他在乢州任职数年,这些土人闹出的人命案子都有近百起之多,他这几年干脆就是在为这些土人擦屁股了!

    眼看着成群结队的土人扛着各色乱七八糟的山货堵住了后退的道路,浑身火热的司马追风气得直翻白眼。

    他厉声喝道:“今天又不逢朔日,不是赶集的日子,这些……乡巴佬进城做什么?啊?他们来这么多人,想要干什么呢?”

    跑到前面去开道,却无功而返的太守府护卫统领眼巴巴的跑了回来,无奈的向司马追风苦笑:“大人,都是那些外来船队惹出来的是非。”

    大晋三十二家豪族的联合舰队靠岸了,他们的大队人马正不断涌向乢州城,通往乢州城商用码头的道路,已经被他们彻底占住了。

    这些豪族行事作风极其霸道,他们占用了官道,根本不需其他人行走。有几支乢州城内的小商队想要出城去码头,结果刚刚出了城门口,就被李氏的私军打得跑了回来。

    好些乢州当地的商队就被堵在了城内出城不得,他们拥挤在大街上,自然就把路给堵死了。

    商队出不得城,乢州城力行的那些力夫、杂役就散了鸭子,他们嘻嘻哈哈的聚集在大街两侧的屋檐下闲话,司马追风看到的那些光着膀子的壮汉,都是力行的力夫、杂役。

    而这些土人么,他们是听说‘有一支极大的外来商队’来到了乢州,他们立刻兴致勃勃的招呼了十里八乡的乡亲们,带着平日里囤积下来的、舍不得出售的珍品山货来到了乢州城。

    这些土人也不蠢啊,因为楚氏垄断了乢州生药买卖的关系,他们的好些珍稀药草都卖不出高价。但是外来的商队不是楚氏这样的地头蛇,他们将这些山货送去商队里,起码能赚回数倍的利润。

    但这些土人们也没弄清所谓‘商队’的真实身份,兴致勃勃的到了乢州,一时半会找不到城外那支庞大队伍的管事的,李正、赵行等人正在乢山书院参加龙门宴呢。

    找不到出货渠道的土人一不做二不休,大队人马就涌入了乢州城。

    总而言之,今天的乢州城很热闹,各色各样的闲杂人等纷纷抛头露面,将整个乢州城挤得水泄不通,乢州城的日常彻底的乱成了一团。

    “简直是!”司马追风气得眼珠发绿,他想起了自己刚刚在乢山书院受到的侮辱,他对外来的三十二家豪门,还有勾结这些豪门来到乢州的周流云已经恨到了骨子里。

    前方一条小巷口突然一片骚动,就听一声凄厉的惨嚎传来,一条身高八尺的魁伟大汉浑身是血的从巷子里冲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一根铁杆乱打乱敲,声嘶力竭的咆哮着:“报官,报官!有人要造反,造反!”

    这大汉刚刚冲出巷子,一道寒光从他身后追来,将他从顶门到胯下一击劈成了两片!

    这寒光狠辣如斯,大汉被劈成两片后,身体还踉跄着向前跑出了十几步远,直跑到了大街正中,撞在了一架货车上,这才‘哗’的一下左右分开。

    司马追风愕然,当街杀人?

    当着他这位乢州太守杀人?

    而且,杀人的手段如此狠戾凶残,那般高大魁梧的一条汉子,居然一剑就被劈成了两片?

    还有,那大汉吼的是什么?

    ‘报官’?

    ‘造反’?

    一股寒气从司马追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站了起来,大步走出车厢站在了车辕上:“那厮,是谁?”

    太守府的护卫统领拔出佩剑,看着前面一片骚乱的街道厉声道:“乢州力行的档头,铁胳膊孙铁汉!这厮天赋异禀,虽不修武道,双臂有数万斤神力,属下一直想招揽他为太守效力的!”

    “哈,当街杀人!”司马追风听了自家下属的话,他猛地放声大笑起来:“还有人想要造反?嗯?都是谁?给本太守站出来!”

    面皮通红,敞露胸怀的司马追风摊开双手,死死盯着孙铁汉冲出来的那个巷子口。

    大街上突然一片死寂,一种莫名的怪异气氛笼罩了整条大街。

    大街两侧的好些力夫缓缓站起身,神色冷肃的看着司马追风。

    那些扛着山货包裹的土人纷纷放下手中包裹,从硕大的包裹中拔出了一柄又一柄精钢锻造的六尺八面剑。

    ‘呼哈’一声大吼,那些土人一脚将那些山货包裹踢飞,悍然在司马追风的车驾后方结成了军阵。他们双手紧握剑柄,脚步、身形气度严谨,俨然一支训练有素的精锐军队!

    ‘嗤嗤’声响中,一名身披重甲,身高超过九尺的壮汉扛着一柄八尺长的特制八面剑,慢悠悠的从刚刚那巷子口走了出来。

    “木马太守?久闻大名!”重甲壮汉‘咯咯’冷笑起来。

第四十九章 莽荒余孽(1)

    “吾,乢州太守司马追风!来者何人?报上名来,休要学那不成器的市井小人,徒逞口舌上的功夫!”

    司马追风神色肃然看着那重甲大汉,浑身燥热早就不知去向,满身的热汗早就化为了冷汗。

    重甲大汉身上的甲胄通体漆黑,线条古朴厚重,左右肩膀是两个蛟龙吞口,胸前是一头狰狞的黑蛟浮雕。无论蛟龙吞口还是黑蛟浮雕,工艺都精妙至极,鳞甲龙须纤毫可辨。

    阳光照在大汉身上,厚重的甲胄上隐隐有一层蛤蜊壳内层一般的润泽光芒闪现,宝光中可见大量的水汽云纹翻滚,这是一件罕见的、珍贵至极的秘符宝甲。

    一件秘符宝甲不值什么,出身司马世家,司马追风见过多少好东西?

    要命的是这件秘符宝甲上的黑蛟图腾,还有甲胄上的几处水云暗记,都代表了这套甲胄的来历。

    司马追风看着这套甲胄,不敢想象身穿这套甲胄的人出现在乢州城意味着什么。他们怎能出现在这里?他们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某,大秦军侯,嬴风。”重甲大汉举起了扛在肩膀上的八尺重剑,双手扶剑直立面前,向司马追风行了一礼:“还请木马太守束手就擒,不要徒增伤亡尔!”

    司马追风的心缓缓的向下沉去,他看着重甲大汉冷声笑道:“大秦?前朝古秦,已经是万年前的故事,世间只有大晋,再无大秦。尔等不愿归顺本朝,自愿在那十万莽荒中自生自灭,那由得你们欢喜!”

    深吸一口气,司马追风厉声道:“但你等焉敢侵我大晋州城?你们想身死族灭不成?”

    嬴风笑着摇了摇头,淡然道:“罢了,言语说不动你,那就,刀剑上见分晓吧!可惜了这厮,多壮实一汉子,怎么就不肯乖乖的听话呢?”

    “某可没有坏心,只是想要招揽他投靠我大秦,统辖乢州所有的力行汉子,一起博一个出身。可惜,他却非要去出首报官,白废了某一番好心。”

    带着几分可惜的向惨死的孙铁汉望了一眼,嬴风突然大吼了一声:“儿郎们,杀!”

    一声长啸,司马追风所在的这条大街,骤然就乱了。

    屋檐下的力夫、杂役当中,那些站起身来,神色肃然、目光冷厉看向司马追风的壮汉们突然从腰间抽出黑色的布条,用力的绑在了手臂上。

    随后他们用力一扯手中的撬棍,‘铿锵’声中拔出一柄柄寒光四射的重剑。

    这些力夫、杂役只占了大街上所有力夫、杂役三成左右,他们拔出重剑后,立刻向身边震惊得好似呆头鹅一样、呆愣愣毫无反应的力夫、杂役厉声咆哮。

    “兄弟们,咱们力行的苦哈哈们苦啊,整日里扛大包、赶重车,哪家能有余粮?”

    “随我们一起干吧,干!拿起家伙,干!”

    “打破太守府,洗劫乢州城,金银珠宝、白米白面、绫罗绸缎,由得大家享受哩!”

    “有大胆的兄弟,跟着咱们一起干!一起干,博一个荣华富贵哪!”

    “不愿一起干的,还把我们当兄弟的,不要碍事,趴下,趴下,不从者死!”

    “孙档头不愿意兄弟们发财,已经被嬴风军侯斩杀!兄弟们要么跟着咱们一起干,要么就趴在地上不要碍手碍脚。刀剑无眼,不要怪兄弟们不顾往年的情面!”

    挤在屋檐下的力夫、杂役们呆愣愣的看着突然变了脸的同伴们,这些平日里一起喝酒、一起做苦力的同伴,今日怎么突然变得如此的陌生?

    乢州力行档头孙铁汉的尸体血淋淋的躺在地上,那等惨烈的死法好生吓人!

    大半力夫、杂役下意识的抱着脑袋趴在了地上,这是绿林道的规矩,只要他们这些力夫、杂役不乱动,不坏事,再穷凶极恶的盗匪也不会轻易伤害他们。

    更有小半的力夫、杂役,平日里就是不安分的,他们纷纷嘶吼着,被一股莫名的冲动裹挟着,傻乎乎的跟着那些胳膊上缠着黑色布条的同伴冲了出去。

    他们一动,那些手持重剑的力夫就不断掏出一根根黑色布条递给他们,让他们紧紧缠在了胳膊上。

    剑光闪烁,伴随着大声的嘶吼谩骂声,首当其冲倒霉的,就是堵在路上的几支商队的管事,以及这些商队的主人家聘用的护卫。

    无数惊呼声中,如狼似虎的力夫、杂役冲进了商队,剑光闪过,沉重的八面剑砍瓜切菜般剁下了一颗颗人头。那些商队的管事、护卫不可置信的看着这些平日里任凭他们呼来喝去的苦哈哈,还没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惨死在这些卑贱之人的剑下。

    “散财!”嬴风双手握着重剑,一步一步向司马追风的车驾逼近。

    随着嬴风一声大吼,那些杀进商队里的力夫、杂役手中重剑乱劈乱砍,大量金银铜钱、绫罗绸缎诸般珍贵之物洒了一地都是。力夫、杂役们‘哈哈’大小,随手抓起大把大把的钱财向路边撒去。

    “兄弟们,难不成真心想做一辈子扛大包的苦哈哈?”

    “起来,起来,站起来呵,杀,杀,杀,杀一个大碗吃肉、大碗喝酒!”

    “兄弟们,博一下,打下乢州城,小娘子随便兄弟们挑,宽大的瓦房随便兄弟们住!”

    路边趴在地上的力夫、杂役呆住了,大把大把的金银铜钱砸在他们头上,砸得他们生痛,却也把他们给砸醒了。

    看着地上惨死的孙档头。

    看着满地乱滚的人脑壳。

    看着黄灿灿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叮当响的铜钱。

    突然有力夫、杂役‘嗷’的一声窜了起来,拎着撬棒就向身边狼狈逃窜的商队护卫砸去。

    这些力夫整日里做粗重活计,一身蛮力极强,他们的撬棍坚固无比,打在人脑袋上,当即有十几个护卫被打得脑浆迸裂而亡。

    乱了,越发的乱了,无数的力夫、杂役纷纷跳了起来,‘嗷嗷’嚎叫着跟在了那些手持重剑的‘同伴’身后,犹如疯狂的野兽一样胡乱的冲杀起来。

    嬴风‘哈哈’大笑着,一步一步走过混乱的大街,向司马追风不断迫近。

    一道黑色水汽从嬴风脚下升起,化为一个黑色漩涡将他腰身以下包裹在内。黑色寒风凛冽,嬴风头顶一道黑气冲起来十几丈高,黑气中隐隐可见一头黑色恶蛟翻滚咆哮。

第四十九章 莽荒余孽(2)

    司马追风周身红光大盛,可怕的热力迅速将他的车驾引燃,一团火光熊熊,逼得他身边的护卫急忙向四周散开。

    堵在司马追风车驾后面的土人们齐声呐喊,他们身上有黑色煞气冲出,在他们头顶迅速凝成一片黑色云霭,里面有一头黑色玄蛟摇头摆尾。

    前朝,古秦,禁军杀阵‘黑龙杀阵’。

    首当其冲的十几名土人汉子齐声大吼,手中六尺长、沉重异常的八面剑齐齐向前一挥。偌大的军阵上黑色玄蛟长啸一声,一片黑色煞气涌入他们身体,八面剑铿锵轰鸣,十几道形如黑龙的剑气喷薄而出,瞬间笼罩了前方数十丈长的街道。

    司马追风的护卫尽是精锐,个个都能以一当十。

    但是他们并没有布下战阵,面对上千土人的聚力一击,他们只能仓促的举起兵器,大声嘶吼着冲向当面袭来的剑光。

    ‘噗嗤’声不绝于耳,守护在司马追风车驾后的百多名护卫被黑色剑气撕得粉身碎骨,只有一名护卫副统领嘶声惨号着从黑色剑光中冲出,他双臂的血肉被剑气撕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两条白惨惨的手骨。

    组成杀阵的土人同时向前大步逼近,他们的气息连为一体,犹如一座大山向背对着他们的司马追风碾压了过去。

    司马追风周身红光骤然一滞,他身后的红光剧烈的震荡了起来。

    嬴风浑身缠绕着逼人的寒气,他大笑着向司马追风一步一步的逼近,厉声笑道:“木马太守不要怪某,今日之事特殊,某就不和你一对一的较量了!如此背腹受敌,木马太守当如何是好呢?”

    狂笑声中,众人所在的这条大街左右的街巷中,突然有数十道浓烟冲天而起。

    烈火熊熊,迅速覆盖了数十栋宅邸,震天的哭喊声远远传来,更有砖墙崩塌声、木门破碎声不断响起。

    嬴风更是放声大笑:“不仅仅是背腹受敌,更是兵荒马乱!嚇,整个乢州的城狐社鼠都被某说服了,乢州城那些市井懒汉组成的五大帮派,今日一并发难,打家劫舍、劫掠民女,嘿嘿,痛快痛快!”

    司马追风不顾身后迫近的土人军阵,他看着嬴风厉声喝道:“吾乢州,尚有精锐州兵两万!”

    嬴风昂起头来,看着司马追风笑道:“太守只管发警讯,且看那两万精锐州兵,能有几个出营弹压?不妨坦白个说,乢州城内的两万州兵精锐,此刻能爬起来行走的,百不足一哩!”

    司马追风的一颗心沉了下去,深深的沉了下去。

    乢州力行,那些扛大包、搬重物、平日专门做那些最粗笨活计的力夫、杂役起码有万余人;乢州城的城狐社鼠,那些结成了帮派的市井闲人数以千计。

    若个没有州兵弹压,这万多人暴起发难,整个乢州都可能毁于一旦!

    看看四周熊熊的火头,冲天的浓烟,震耳的哭喊声,司马追风的一颗心顿时犹如油烹。

    “你们,究竟想要做什么?”司马追风看着步步逼近的嬴风,语调突然放低了几个调门,语气也变得虚弱了许多:“你们,对州兵大营做了什么?”

    他现在,只能寄希望于风雨九重关的驻军,希望大开棺厉将军能够统兵及时赶到。

    “干什么?今天我们要干的事情,可就多了。”嬴风笑得很灿烂,他向司马追风笑道:“这,还得多谢乢山书院的周流云周学士,他给了我们一个多好的,能够将三州高层一网打尽的机会!”

    司马追风的脸色变得犹如死人一般:“乢山书院中,也有你们的人?”

    嬴风已经逼近到司马追风面前不足五丈,他缓缓举起重剑,肃然说道:“是,乢山书院中,有一位值得我们所有人尊敬的人。”

    烟火四起,乢州城的四方城门附近也是喊杀声震天。

    成群结队的粗壮汉子,成群结队的土人,手持明晃晃的刀剑,更有人拿着强弓硬弩,呼啸着顺着阶梯冲上了城墙,冲着措手不及的守城州兵大砍大杀。

    ‘隆隆’声中,乢州城的四方城门几乎是同时合拢,沉重的万斤闸也用最快的速度放下。

    乢山书院内,梅雪精神楼的顶楼,荀钰和周流云前几日赏鉴苍龙脱壳图的静室中,一名黑衣少女静静的站在苍龙脱壳图前,泪流满面。

    几名书院侍女无声的跪在少女身后,额头紧贴着地面,她们和少女一般满脸是泪。

    “阿爹,阿娘。我大秦圣物,终究要回归我族。当年背信弃义,害死你们的那些人,他们今日一个都逃不掉。”少女看着苍龙脱壳图轻声说道:“今日他们自投罗网,女儿要让他们一个个都死在这里。”

    少女生得极其的清丽,高挑娇弱、不着一丝烟火气的她就好像深夜在山林中悄然盛开的一朵昙花,娇柔无力却又脱俗出尘。

    她看着苍龙脱壳图,轻声笑道:“一丈多长的金鳞大鲤鱼,真个是天地生成的灵物,寻常人怎能吃得到呢?只是,这等灵物,那些人能否有足够的福气,承受得住呢?”

    梅雪精神楼一楼大殿中,司马追风气急败坏的离席后,无数人欢声雷动中,已经有商雁儿请来的顶级厨子,将一条金鳞大鲤鱼现场片开,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鲤鱼肉平摊在直径三尺的白瓷鱼盆中,笑容娇美的书院侍女们捧着鱼盆,悄步将这美轮美奂的鱼脍奉到了众多贵宾面前。

    周流云笑容满面向在场所有人举起了酒杯:“诸位,还请共饮!”

    欢笑声中,无数宾客纷纷举起就被和周流云对饮,随后就有迫不及待的老饕抓起筷子,飞快的加起几乎透明的鱼片,沾了沾新鲜榨出来的橘汁,微微感慨着,将鱼片塞进了嘴里。

    楚天在乢山书院内转了一圈,发现了好些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这些不对劲的地方,他却无法向任何人说起。他思忖了一阵,又溜回了梅雪精神楼。

    李正、赵行眼看着楚天回到了坐席上,两人顿时精神大振、胃口大开,他们一边看着楚天冷笑连连,一边夹起鱼盆中的鱼片,用力的塞进嘴里大口咀嚼,就好像在咀嚼楚天的血肉一般。

    楚天看着奉到自己面前的金鳞大鲤鱼的鱼片,轻轻的感慨了一声,向四周望了过去。

    除了他和绿姑,在场的宾客无论身份地位高低,全都在大快朵颐,尽情享受这妙不可言的妙物!

    坐在上首位的岷州太守朱桀狂吃了大半盘的鱼脍,突然指着楚天大笑了起来:

    “诸位,看这呆鸟,他怕是没吃过这等珍贵的美味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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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界天尊介绍:
天为何物?
高高在上,威严莫测,是法则,是戒律,是无情,是冷酷。
天意,何也?
俯瞰众生,操持风云,褫夺赏罚,随性而为。故,天意不可测,苍天不可近。顺之应之,未必得其利;逆之叛之,福祸却难定。
天,禁锢万物如深井,红尘众生如烂泥。
有这么一只很单纯、很坚定的井底之蛙,谨慎守护着心头那一点小小的微弱的光,带着一定要咬一块天鹅肉的微薄信念,一步步从红尘烂泥中挣扎而出,一步步走出深不见底的污秽深井。
他张开大嘴向心中的天鹅咬上去的时候,不小心将这一方苍天也一口吞下!
楚天说,欠钱的,要还钱;欠命的,要偿命。
这就是楚天认定的最简单、最坚定的道理。
这道理,比天大!万界天尊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界天尊,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界天尊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