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11. 墓碑
爱丽丝走了一路,正是口渴难耐,端起酒杯一口喝下去,冰冰凉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冰线让她舒服的哆嗦一下,呼出一口浊气。
酒保又为她倒了第二杯,中年男人说道:“第二杯收费。”
爱丽丝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摸出几枚硬币,再次端起酒杯,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喝下去。
“这里挺好的。”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酒吧内空空荡荡,十分冷清,也许和刚刚开门营业有关系,总之,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
爱丽丝收回视线,余光瞥见酒架上花花绿绿的酒水,品种多到她分不清楚。
“小姐,听说你在找人?”
先开口的是酒保,爱丽丝只是一开始略微有点惊讶,但一想到自己这几天一直在找人,酒吧这边知道消息也不是什么太难以理解的事情。
她伏在吧台边,手指捏着透明酒杯,点头道:“我确实在找人,暂时还没有找到。”
菲林小姐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液体不像刚才那么冰冷,温温热热,口感极佳,液体留在唇齿间的香气令她十分沉醉。
“你的调酒手法很独特,在移动城市学的?”
“我在二十一岁那年去过莱塔尼亚,调酒师曾经是我赖以生存的工作。”
爱丽丝拿出一张纸币:“给你自己来一杯,另外,点一份午餐。”
“您的意志。”
酒保收了钱,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安排的,很快,一份维多利亚乡间风味的午餐送到爱丽丝的面前。
这时,酒保为爱丽丝倒了第三杯,不同于前两次,他倒的是一杯温水。
“你这里有老四的消息么?”
爱丽丝用叉子轻轻戳着一块肉排,将酱料抹在冒着热气的肉块表面,等它稍微凉一些再食用。
酒保抿着酒水,目光低垂,布满皱纹的眼角颤动几下,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并不知道什么老四,小姐,您先别着急,如果您说的老四和我知道的那位先生是同一个人的话,我会称呼他为四先生。”
叉子尖端刚刚刺入肉块,爱丽丝的动作停了下来,眨眨眼睛,疑惑道:“四先生?”
“是的,四先生,我还要事先声明一点,我没有和四先生见过面,因为在我出生之前,他就已经去世了,距今至少也有五十年。”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酒保嘴角微微上翘,酒杯放在身前,回忆令他的双眸变得深邃,那是一段非常久远的记忆。
“四先生生前住在伊亚四号,他有一位女伴以及一名管家,我只知道女伴的名字叫雨小姐,而管家,叫艾克特·亨利,等到我记事时,四先生和雨小姐都已经去世,只剩下老亨利还活着,再后来,我离开平磐去莱塔尼亚谋生,八年后再回来时,老亨利也去世了,伊亚四号因为拆迁而消失,而记得他们人,所剩无几。”
酒保说到这里时停顿了一下,他的表情柔和下来:“如果小姐您想找的是那位四先生,我想,已经没有机会了,而且我也不知道四先生有没有后代。”
爱丽丝眼神呆滞,她做好了当事人不在人世的准备,但没想到那竟然是半个世纪前的往事,那自己的委托该怎么办?
“先生,你所知道的这些事情,都是听说的吗?”
酒保点头道:“有一些是听当时的老人所讲,还有一些是老亨利喝醉时说的醉话,他说要等到两位主人回来,可是人死怎么能复生,我后来也听说,他到死时都没有等到,怎么可能等到呢,唉。”
……
……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但是我有直觉,也许就在不远处。”
周金儒驾驶着黑玫瑰,身后是絮雨,他们正在一片树荫下行驶,位置在平磐附近的那座山上。
黑玫瑰是一辆性能极其优秀的机车,不但坚固不易损坏,还能维持适应性护盾,开机车上山本来是一件无法想象的事情,但现在变成了真实。
周金儒觉得自己是疯了才答应絮雨的请求,她一开始在城里乱逛,然后又提出了上山的想法。
作为平磐附近的景点,这座山上有一些公共设施,也有一条石砖铺成的路,但是这条路并不算长,更没有横铺在半山腰。
周金儒收回视线,眼前尽是葱葱郁郁的树木和说不上名字的灌木丛,偶尔可见一些小动物,不过都被他的情绪感知驱赶走了。
“阿光,谢谢你能帮我,如果是我一个人的话,很难走这么远的山路,你一定觉得我是个疯癫的人吧?”
“那我就是另外一个,我们俩正好凑一对。”
周金儒笑了一下,絮雨的状态看起来很奇怪,不像他之前猜测的那样,她并没有被梦境困住。
絮雨的声音朦胧,仿佛睡梦间的呓语:“阿光,我好像记得一些话,一个地点,你再开一段路,就快到目的地了。”
黑玫瑰的轮胎碾过几根断枝,穿过密集的树林,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渐渐地,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充沛的水汽扑面而来,哗啦啦的水流从前方的山崖上落下来,形成一道不算大,但很有气派的瀑布。
这还不是重点,因为在瀑布前的一片空地上,立着三座墓碑,两座墓碑挨在一起,另外一座墓碑在十几米之外,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正警惕的盯着来到此处的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
“放轻松点,我们不是坏人。”
周金儒停好车,拉着絮雨走到中年男人面前。
絮雨轻声道:“先生,您知道这是哪里么?”
中年男人目光警惕,后退两步,沉声道:“你问这些做什么?!”
荒郊野外,密林深处,突然出现两个年轻男女,是个人都要提高警惕。
“我只是依稀记得这个地方,但是……”絮雨的视线从三座墓碑上掠过,“我不记得有这些墓碑,请问,它们都属于哪些人?”
……
……
“小姐,您不可能在城市公墓里找到他们的墓,因为他们都葬在附近的山上。”
章12. 雨小姐和四先生
爱丽丝的一顿午餐已经吃了一半,不过酒保所讲述的故事太精彩了,令她忘了动叉子。
“为什么要葬在山上?”
“我听老亨利说过,四先生说山上有一处好地方,如果他死了,就埋在山上最好。”
爱丽丝又问道:“你在说起老亨利时会笑,他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很开心的事情么?”
“小姐,这家酒吧曾经就是老亨利的,我是他收留的孤儿,在几十年前,这座城市里很多孤儿都得到过他的恩惠,他除了脾气比较怪之外,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爱丽丝低头吃东西:“抱歉,这是我的疏忽。”
……
……
“他可以算我们的养父,但是他从来不允许我们这么称呼他。”
中年男人站在那座孤零零的墓碑前,沉思许久,还是说出了心里话。
周金儒与絮雨立在几米之外,看着墓碑上雕刻的字母,它们组成了一个称呼和一个名字。
伊亚四号的管家,艾克特·亨利。
鬼使神差的,他问道:“能跟我说说亨利的故事么?”
中年男人望了一眼周金儒,心想他是哪一位被收养者的后人?这种想法只持续了几秒钟,如果对方不愿意透露,那他也不方便多问。
不过老亨利的事情,他倒是不介意告诉别人。
“我在八岁时住进伊亚四号,那时候洋馆里只剩下老亨利一个人了,他从来不允许我们进更高层的房间,说那些都属于两位主人,当时我们所有人都在想,洋馆的主人早已去世,怎么会再回来呢,那些房间里肯定存放着很多金银财宝,多到花不完的金币和钞票。”
絮雨笑了笑:“那你们就偷偷去房间里看了?”
“是的,我们当中最厉害的家伙,曾经是个帮派里严格的扒手亲自出马,趁着老亨利喝醉的时候,顺利开锁,进入其中一个房间。”
周金儒没有说话,看对方的表情就知道房间里肯定没有所谓的财宝。
“房间里还维持着日常生活时的样子,定期有人打扫,不但没有灰尘,还摆着一些时令水果,就好像有人生活在这里,但是我们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有人住进来了。”
絮雨感慨道:“他是一位忠实的仆人,一位可靠的朋友。”
“你……絮雨医生?”
这时候,中年男人终于记起来面前这位淡蓝色短发小姐的身份,应该说平磐很少有人不知道她。
“你好,我是絮雨,这位是我的同伴,你可以叫他阿光。”
周金儒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在意这些,他刚刚从另外两座墓碑上看到了称谓,一个叫伊亚四号的男主人四先生,另一个叫伊亚四号的女主人雨小姐,此外没有别的,连生卒年都没写。
“他们是一对夫妻?”
中年男人神情有几分古怪:“不,不能这么说,我们一开始都认为四先生和雨小姐是夫妻,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
“哦?”
……
……
“为什么?”
“我也问了老亨利很多次,他始终不肯说,只在一次喝醉之后说了一些奇怪的话。”
酒保看向门口,马库斯代市长从外面走进来,一眼就看见坐在吧台边的爱丽丝,大嗓门喊道:“老家伙,你又在卖弄那些故事?”
酒保笑道:“故事?也许吧,再过一段时间,等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埋进土里,就再也没有人知道过去发生的事情了。”
爱丽丝可等不下去,追问道:“他们之间到底怎么样?”
……
……
“雨小姐和四先生并不是夫妻,甚至都不是爱人,他们之间是一层很难形容的关系,用老亨利的话说,叫伴生关系,超越了友情,爱情,亲情的关系,他们的生命紧紧依靠,无法分离,四先生是主导,而雨小姐就在他身侧,直到有一天,雨小姐离世,四先生打理好一切后,也离世了。”
中年男人盯着亨利的墓碑,语气深沉:“可是后来老亨利总是在说,有一天,两位主人都会回来,用不了多久,他要等到他们回来得到那天,这简直令人难以相信,已经死去的人怎么可能复活呢?”
“确实如此。”
周金儒叹了口气,莫名的,他感到一阵悲伤,转身看向絮雨时,姑娘泪眼婆娑,无声的哭泣。
这里的气氛实在过于沉重,周金儒与那位中年男人道别后,带着絮雨离开。
“阿光,你相信人死后能复活么?”
周金儒顿了顿,他想说人死不能复生,但又想到这片大地实在不能用常理去判断,死去的人还能从梦境突破到现实,也许在哪里就存在永生的办法呢?
“我不知道,但是我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他们从山上下来时,时间已经临近下午,两个人中午都没吃东西,就在城里找了一处餐厅就餐。
“阿光,我看见那边有电影院,海报好像有点意思。”
“没问题。”
周金儒一口答应,夏日下午的时间格外漫长,看一场电影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过平磐的电影院实在过于冷清,除了他们之外就只有寥寥数名观众。
絮雨在电影方面的水平实在优秀,一边看电影,一边担当起解说工作,她的讲述十分生动,以至于后半段,周金儒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而忽略了电影。
“你看过很多电影么?”
“看过,我去过很多地方,电影和小说都是不错的精神载体。”
絮雨小心翼翼的撕下电影票的票根放进小提箱。
无意间,周金儒注意到她的小提箱里有很多票根,证实了她喜欢看电影的事实。
两个半小时过去,他们走出电影院时,天色暗淡下来,现在应该回去了。
……
……
“回来,不回来,回来,不回来,回来……”
祭司少女无聊的坐在桌子边,一张又一张扔着扑克牌,一天时间过去了,那个人竟然没有回来,难道他还打算在外面过夜,神又没有新的旨意,她要留在这里一直等下去么?
就在这时,门口有一男一女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章13. 这不公平
他们还在门口时,说话声就传了过来。
“爱丽丝小姐,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可是这封信来自很久很久之前,真的有人能活这么久吗?”
“你说的这些我不知道,但是这里确实只有一个絮雨。”
爱丽丝压住心底的震惊,走进旅店前厅,身后跟着信使阿布,对方也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你好,”爱丽丝顿住脚步,指了指楼上,“阿光先生回来了么?”
你也是来找他的?
祭司少女打量着对方,容貌绝佳,气质非凡,一看就知道来自文明世界,她只好回答道:“没有,他和那位絮雨医生出去后,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这样啊。”
爱丽丝心里开始打鼓,这两个人难道要在外面过夜?
她不知道的是,周金儒正在面对一个难题,因为一只鸭子挡在他的面前。
“鸭爵先生,我真的不需要你的投资,你如果真的有这份心,我建议你找圣亚拉尔的执政官好好聊一聊,他们一定会热烈欢迎你的到来。”
这只穿着正装的鸭子带着它的保镖挡在周金儒的面前,一边唾沫横飞的介绍它有多少钱,能投资多少项目,一边张开翅膀(也许是手),不许周金儒继续向前走。
出于一个三观正常的人,周金儒没有拉动转盘直接碾过去,他看旁边毛茸茸的乌萨斯保镖虎视眈眈,弄不好还会引发新的问题。
“周先生,你听我说,你的所有想法我都知道,我真的是你天使投资人,你的白衣骑士,我只投资,不做干涉,你的罗德岛制药公司还是你的,这样公平吧?”
周金儒摇头:“不,这样很不公平?”
“什么?”
他掰着手指头一一解释道:“你的投资会让我的公司快速扩大规模,你知道的,我现在正在扩大规模,按照原定计划按部就班地进行,但你的到来会这一过程加速至少20%,这对我来说极大的好消息,但是,这不公平!”
鸭爵扯着嗓子道:“这还有什么不公平的?!”
周金儒比它的嗓门还要大:“这对你不公平,我的朋友,这个世界上不能只有付出没有收获!”
鸭爵愣住了,反问道:“这么说,你打算给我多少股份?”
周金儒举起自己的拳头:“零,什么都没有,我一分股都不会给你,因为我们的合作根本不成立!”
开玩笑,前面有一个天使投资人被干掉了,现在再来一个,他周金儒是黑心商人,为了不给投资人分红就干掉对方?!
绝对不行!
鸭爵也愤怒了,拍打着翅膀,一下子蹦到黑玫瑰车龙头上,嚷嚷道:“嘿,你这个家伙真的不识好歹,我想给你的东西你还能拒绝?!”
“怎么还有你这样强买强卖的,有本事你去找凯尔希,找华法琳,别来纠缠我!”
周金儒抓住鸭爵的翅膀,用力将它抛向不远处的乌萨斯保镖,然后带着絮雨扬长而去。
鸭爵重重落在保镖身上,用力拍打着身边的乌萨斯人:“你为什么不拦着他!”
“老板,你没说啊。”
“……气死我了!”
……
……
周金儒带着絮雨在城市里转了一圈,找到一处僻静的旅店,他没回去,主要是担心鸭爵再去找麻烦,暂且现在外面对付一宿再说。
“抱歉,絮雨小姐,实在让你见笑了。”
絮雨走在他的身边,摇摇头:“没有,阿光先生,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和那位鸭子先生都是这样。”
“你别理它,那是个神经病,这年头还有给别人送钱的?”
周金儒一万个不相信,因为天上只会掉铁饼,弄不好鸭爵还有什么别的企图,它不敢去找凯尔希和华法琳,却揪着自己不放,光这点就非常可疑了。
“所以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周金儒望着不远处的旅店,有些难以开口:“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今晚就先别回去了。”
他说这样的话非常容易让人误会,毕竟孤男寡女深更半夜待在一起,男方站在旅店门口说我们今天住在这里,女方多半会觉得他对自己有想法。
但絮雨并没有拒绝:“我也觉得那位鸭子先生实在太过热情了,我们今晚就不回去了。”
居然没有拒绝?!
周金儒有几分诧异的同时,也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冒失了,絮雨也许是不好意思拒绝。
他回过头,正好看见姑娘那双明亮的眸子,对视只在一瞬间,他下意识错开视线,迈步走向旅店。
这双眼睛太沉静了,在平淡的眼神下,藏着深不见底的潭水。
絮雨肯定懂这些,但她还是接受了,尽管周金儒的本意并非如此,但……
他有点惭愧,是自己拖累了絮雨。
“阿光,你太在意别人的感受了。”
“我在意身边每一个人。”
周金儒拿着两张房卡,絮雨接在手里,两人在各自的房间门口分开时,如此对话道。
絮雨微微低下头:“如果是这样的话,也会伤害很多人的心,保持距离能保护别人,也能伤害别人。”
周金儒听过类似的话,不过他所想的并不是这些,絮雨说这些,多半是在提醒他不要用对客人一样的态度对待身边的人,但……她不觉得两人之间走的太近了么?
诚然,一些维多利亚式的礼仪会让别人觉得也许能增进关系,但那些都是发乎情止乎礼的举止。
“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絮雨小姐,谢谢你的提醒。”
絮雨推开房间门走了进去,周金儒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时,他隐约觉得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过这一天以来的经历着实令人称奇,如果爱丽丝知道,应该就有送信的线索了,谁会想到伊亚四号的线索在几十年前呢?
周金儒将自己扔在床上,左手臂撑着头,右手摸出一样东西在手中把玩着。
那是一块小小的铭牌,俗称狗牌,上面只有几个字母,实际意义为伊芙利特。
“伊芙利特为什么要把这个东西给我?”
章14. 踏寻往昔
首先,成年版伊芙利特来到这个世界是带着某种目的的,她所说出来的是一部分,也就是阻止某些事情的发生,以避免后面的悲惨结局。
在经历过几次梦境世界后,周金儒认为她说得有点道理,并非虚假,尤其是在变身成捍卫者后,更是如此。
那么第一个问题来了,她是如何抵达这个世界的呢?
根据在圣亚拉尔的所见所闻,击穿现实后,罗素付出代价换取女儿凯莎的复活,在那一次短暂的击穿现实过程中,却出现了另外一个人,也就是伊芙利特,事情从她开始,到她结束……
周金儒隐约觉得这一系列的巧合实在是太过明显了,搞不好有人在背后操纵着一切。
伊芙利特出现之后,引着艾雅法拉和几名研究学者过去探寻秘密,至于最终结果是什么,只有维多利亚人自己知道,天火已经给出明确信息,这件事不要过多深入,否则会出大问题。
为了保护艾雅法拉的安全,他也不会同意继续调查。
“现在的伊芙利特做事很有条理,她清楚自己想做什么,想要什么,以及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如果说失去会让一个人成长,那么伊芙利特失去的未免太多了一些。
周金儒回想起她在金融大厦里所用的那些装备,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心说这孩子都经历了什么残酷的事实才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强者,恐怕就连阿米娅都稍稍逊色一些。
“这块铭牌,到底想告诉我什么?”
他闭上双眼,如果说是建立联系,让伊芙利特在这个世界不再是孤单一人,那么从他拿着铭牌时,他们就已经紧紧相连。
几乎所有征兆都向周金儒表明,他必须变得更加强大,必须走的更远,才能逃离那些悲惨的事情。
现在的罗德岛比游戏里强大太多了,盟友也更多,除了乌萨斯外,和大部分国家都有了交流,这是一个好的势头,周金儒要做的是将一切都移交给阿米娅,由医药公司的CEO亲自维持,直到转机到来。
一夜无话。
天亮后,周金儒张开双眼,腕表提示他自己睡了五个小时,可精神头出奇的好。
他低头看着手心里的铭牌,轻轻叹了口气,重新放回口袋,下床走到水池边,捧起冰凉的水拍在脸上。
液体从脸颊滑落,他越发清醒。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再有两天,流浪乐队的演出就会开始,而明天,则是外出的信使们回到城市的日子。
……
……
“絮雨小姐,今天有想去的地方么?”
絮雨的双手握着雨伞和小提箱,点点头:“我还有一个想去的地方,谢谢阿光能继续陪我。”
周金儒并不在意这些,等到信使到来的时间也很难熬,能有一个人陪伴也能消除孤单。
“絮雨的影评很有意思,我听了受益良多。”
两个人离开旅店,趁着清晨的凉风,来到平磐中心的城市花园,这里距离伊亚路很近。
黑色机车停在露天长椅边,周金儒和絮雨坐在一起,看着来来回回晨练的老人,这是一座正在老去的城市,难得看见几个年轻人。
“阿光,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
絮雨收拢裙摆,双腿弯曲,横躺在长椅上,头枕着周金儒的大腿,睁开右眼,望向他的侧脸。
“真像啊。”
这句话虽然说的很轻,但是周金儒还是听见了,低头看着絮雨,问道:“什么真像?”
然而絮雨已经闭上了眼睛,双手交叉放在小腹处,感叹道:“阿光,我做了一个梦,相当漫长的梦,梦见我和一个很像你的人在一起,我们生活了很多年,没有结婚,甚至没有发生关系,一直生活到我去世的那天。”
“那只是一个梦。”
“不。”
淡蓝色头发的姑娘轻启双唇,吐出一个字,她用一种怀念的语气说道:“阿光,如果有一天,我要死了,我也希望你能在我身边,这样看着我离去。”
周金儒笑道:“你在说什么,没有人会死的,我们都会好好地活着,你不是喜欢看电影吗,这片大地那么多电影,看是看不完的。”
他琢磨着絮雨的话,莫非她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隐疾,才会情绪低落的预见到自己的死亡?
“嗯。”
“絮雨,昨天晚上你也听说了,我有一家医药公司,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邀请你入职。”
絮雨睁开眼睛:“罗德岛制药公司?”
“你听说过?”
“很偶然一次听人说起过。”
“怎么样,要不要试试看?”
“好,不过我想睡一会儿,麻烦你了。”
周金儒凝视着絮雨恬静的睡脸,默默在心底叹了口气,她说做了一个梦,梦的真实程度无从考证,但漫长的梦会消耗人的精力。
絮雨的身体太脆弱了,多消耗一些精力都会让她元气大伤,看来只有等回到罗德岛才能弄清楚她到底怎么回事。
在她睡着期间,周金儒一直开着情绪感知,生怕可爱的姑娘就这么一睡不醒。
“我是不是担心太多了?”
冰凉的手指触摸着他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絮雨睁开眼睛,眼神混沌,喃喃道:“你的脸,我终于摸到你的脸了。”
“我一直都在。”
“是啊,你一直都在。”
絮雨眼中恢复清明,睡醒时,她的心情似乎变得释然了,轻轻说道:“阿光,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坐了这么久,周金儒心中早就有所答案,回答道:“伊亚四号的旧址。”
“对,这里就是伊亚四号,我以为它被拆了,再也找不到了。”
“看来你有很多秘密。”
“是啊,我们都有秘密。”
周金儒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天上的云彩多而厚,有它们遮挡阳光,温度不算太热,再加上一点点风,地面变得清爽起来。
“絮雨,我要走了。”
“去哪里?”
“我要回罗德岛,我出来很久了,不能留在平磐。”
“好,我跟你走。”
周金儒失笑道:“我以为你会拒绝,常驻陆行舰,你真的答应吗?”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但是现在……”
她停顿了一下,换了个姿势:“我还想再躺一会儿。”
“好。”
章15. 平磐爱情故事
“他们不会不回来了吧?”
祭司少女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
爱丽丝纠结地看着阿布面前的信封,她也不确定,但还是鼓起勇气道:“他们的行李都在,应该会回来,昨天说不定只是意外。”
可是这样的理由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
就在三个人陷入诡异的沉默时,他们要等的人姗姗来迟,出现在旅店门口。
“你们都在?”
周金儒先走进来,一眼就看见爱丽丝和蜜蜡,还有坐在旁边的阿布。
信使能在这里等自己,相比要送的信已经送到收信人手中了?
“阿光先生。”
阿布站起身,不过他的注意力并不在周金儒身上,视线越过男人的肩膀,落在后面的女士身上。
阿布看见絮雨时,面部表情明显颤动了一下,嗓音干涩道:“这里有一封信,是絮雨小姐的。”
周金儒立即意识到什么,追问道:“你说的是那封很多年都没有人接收的信?”
信使艰难的点头,而旁边的爱丽丝和蜜蜡早已知道,看见絮雨本人时,还是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这是我的信?”
事到如今,絮雨越过周金儒,从阿布手中接过了那封信,盯着信封上陈旧的字迹,还有从信封破洞里看见的另外一封信。
阿布连忙解释道:“这不是我拆开的,因为信纸的年代过于久远,导致损毁,并非人为因素。”
“我知道。”
絮雨没有多说什么,拿着信封,静静的看着上了年岁的字迹。
一边的爱丽丝眼神复杂无比,悄悄捏紧了拳头,又缓慢松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问道:“絮雨小姐,请问你和当初伊亚四号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根据三个人的猜测,絮雨极有可能是他们的后裔,而这封信在漫长的岁月里终于等到了主人。
“我和伊亚四号确实有些关系,你为什么这么问?”
“如果是这样的,”菲林小姐从随身的包里取出一个小纸包,慢慢放在了絮雨面前,“这是四十年前,伊亚四号的一位小女孩寄存的钥匙,她定的时间是今年,我需要将它送到伊亚四号的主人手中。”
絮雨默默的看着小纸包,她看向爱丽丝:“小姐,我没有证据证明自己和伊亚四号的关系,但如果你要找它的主人,除了我之外,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作为梦幻城堡的主人,爱丽丝除了将孩子们寄存的物品在特定的时间送到他们手中外,也要充当调查员,查清在多年以后收取物件的人究竟是不是当初指定的人,但这枚钥匙除外,因为它没有明确的指定人。
“我想我没有更好的选择。”
爱丽丝将小纸包递给絮雨。
姑娘的手指捏着纸包时,慢慢拆开,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这么多年以来保存的相当完好,除了有些难以控制的氧化反应外,质地和手感都很不错。
絮雨坐在桌子边,在她的旁边围坐着几个人,似乎都在等着看拆包。
“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们可以先离开。”
“我可以将信封先拆开。”
絮雨用一把小剪刀,沿着老旧信封的虚线剪开,里面除了一封信外,还有一个深色的小木盒,木盒上挂着一把铜锁。
“这把钥匙……”
爱丽丝一下子注意到铜锁和黄铜钥匙,而絮雨已经尝试用钥匙开锁,黄铜钥匙插进锁芯,轻轻扭动,咔嚓一声,在几个人的目光中,锁开了。
果然,钥匙和信都是絮雨小姐的。
看到这里,爱丽丝心满意足的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尽显曼妙身姿,菲林姑娘打了个哈欠,如释重负道:“我已经将东西送到收件人手中,任务圆满完成,我去休息啦,中午吃饭的时候叫我。”
梦幻城堡主人步调轻盈,长尾巴在身后扫了扫,上楼回房间休息,她的离去也让阿布认识到他也应该离去了。
“爱丽丝小姐说得对,我也要好好休息一下,各位,回见,后天的演唱会记得要参加啊。”
他之后,祭司少女紧张地看向周金儒,指着自己的鼻子:“阿光,我是不是也要回避?”
“是啊,你要回避,还有我,我也得回避。”
尽管絮雨已经答应跟他回罗德岛,但是拆信是她的隐私,自己不能窥探,所以剩下的时间和空间都交给她一个人好了。
周金儒回房间,顺便赶走了蜜蜡,旅店前厅里只剩下絮雨一个人静静的看着信和小木盒。
她的手指伸过去,动作很慢很慢,轻轻翻开木盒盖子,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张黑白照片。
照片上,中长发垂在肩头的姑娘站在一名戴着头盔的男人身边,背景是大瀑布的布景。
絮雨将照片翻过面,背后写着一行字,笔迹清秀:泰拉944年,平磐,西卡照相馆。
当年相机的像素并不高,拍出来的效果比较模糊,照片上的人脸只能看清轮廓。
指尖轻轻触摸着相片上姑娘的脸,絮雨抿着双唇,视线又转向木盒,里面还有好几封信,她拆开其中一封,内容并不是写信的格式,而是生活笔记。
“他是一个奇怪的人,每天绝大部分时间都戴着头盔,很少摘下来,我很好奇,他的样貌究竟是什么样子。”
“啊,他不喜欢吃肉,或者说吃肉吃的很少,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就是不想吃,嗯,肯定有秘密,我肯定!”
这是一个少女写下的小心事,绝大部分都是对一个男人的窥探,从内容来判断,他们认识没多长时间。
絮雨接着往下看。
“我们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很奇怪,比起爱人,他更像一个长辈,也许,我弄错了什么?总之,感觉不坏,我喜欢这样,也许我会爱上他也说不定。”
“今天,我确信一点,他不肯吃肉的原因是他是一名战士,从战场下来,这就可以解释了,很多有战场综合症的士兵都会有应激反应。”
“今天,我看见他的脸了,那是他第一次当着我的面摘下头盔,真可怕,除了五官基本特征外,面部皮肉没有一块是好的,看起来像是被什么融化了,他说这是他自己干的,因为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过于强大的力量。”
“我发现自己爱上他了。”
章16. 旅途终点
“是的,我爱上他了,这不是怜悯也不是爱心泛滥,我确信是这样的,我想学医,希望有一天能将他的脸修复,不用再戴着头盔。”
“他没有告诉我名字,不过我也没有,我们扯平啦。”
“他说自己曾经用过四作为代号,以后就叫四先生了,那我就用雨作为名字,我叫雨小姐。”
挺有趣的,字里行间都是一名少女对爱情的向往,还有对所爱之人的描述。
看着看着,絮雨不禁嘴角微微上翘,她又打开一封信,接着往下看。
“我们的家里多了一个人,嗯,是一个被父母赶出家门的孩子,据说是打碎了一只瓦罐,不过我猜应该是因为人口太多,食物不够,只能这么做……唉,希望糟糕的年代赶紧过去。”
“今天我看见他在教那个孩子看书认字,本来孩子很不情愿,他说只有教育才能改变命运,如果不愿意学,就要赶那个孩子离开,挺严格的人呢,如果我也不识字的话,他会不会赶我走?”
“我们搬家了,不得不搬走,要去一个新地方,叫平磐,有一个新家,换一种心情。”
“四年时间过去,当初的少年长大了,问我们为什么没有什么变化,傻孩子,我们都是怪物啊,如果不是怪物,怎么能走到一起呢?”
絮雨放下信纸,默念道:“怪物啊,我们都是怪物。”
在下一封信中,终于提及了伊亚四号,絮雨看的很仔细,仿佛在阅读另一段人生。
“我们的新家名字叫伊亚四号,从买地皮到建房子再到能住人,用了整整八年时间,在此期间,小亨利已经成年,并且拥有一份职业,照相师,不过四先生的照相技术很烂,他偏偏对此毫无自觉。”
“今天真高兴,我又一次看见他的脸,不过这一次他的样子没有那么可怕,丑陋的伤痕慢慢愈合,长出新的皮肉,说真的,他很酷,我问他为什么会这样,他说他正在适应力量,并且加以控制,慢慢恢复,我想,这种自愈能力,恐怕连一些深海阿戈尔人都未必比得上。”
“不太好,我感觉到了虚弱。”
字迹变得潦草起来,写信的人情绪波动较大,絮雨蹙着眉头,下面还有很长一段。
“他在家里时可以摘下头盔,面部基本愈合,标准的炎国人样貌,黑色短发,眼瞳呈现出灰色,像钢铁一样的色彩,跟我在很多年前见过时有很大差别,或许应该说他本身就该长这样,他不喝酒,不沾烟草,生活自律,可能是军旅生活带来的习惯,他似乎看出了什么,不过没有问,我也没说。”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一整张纸都是重复的词汇,只在最后末端写下一句话:
“我没有时间了。”
絮雨翻到下一页,开头第一句如此写道:
“他知道了,我试图说服他,但效果甚微,家里忽然来了一个女人,他叫她凯尔希,是个医生,不过两个人的关系并不融洽,说话时夹枪带棒,还差点打起来,那个医生看了我几眼后就走了,说什么你自己做决定,他没说话。”
“我的问题我当然清楚,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惋惜时间太短了,我……不甘心啊。”
信纸来到最后一页,笔记的主人只写下一段话便停笔了。
“真是奇怪,我们一起生活那么多年,竟然没有发生什么,现在说这些也来不及了,我告诉他我的名字,絮雨,对,就是这个名字,他竟然相信了,好吧,他也告诉我他的名字,四确实是他的代号,但名字却意外的拗口,我念了很多遍才记住,可是现在记住有什么用,我快死了。”
“我不想死,但无法违背种族特性,我不想再描述一遍,所以将想说的话都写在最后,我不爱他,那不是爱,我们的命运早已紧密相连,我想学医,我不想忘了他,他叫……”
字迹写到这里时,被涂抹成一团黑。
最后一行写道:“我会死去,但絮雨会活着。”
絮雨将信纸折叠起来,一一放回信封内,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又拆开和小木盒分开的那封信,果不其然,是艾克特·亨利写下的。
“泰拉961年,我在五十五岁这一年写下这封信,回想遇见先生与小姐时,已过去了四十八年,先生临走时说小姐会回来,他也会回来,我等了这么多年,可能你们因为太忙,忘了在平磐还有一座洋馆,不过也不要紧,我会一直等下去,这封信我从平磐寄出去,三十五年后会回到这里,如果先生所说无误,小姐会收到,而打开铜锁的钥匙,则交给其他人保管。”
“其实没有钥匙也不要紧,小姐会有办法打开铜锁,我想,我会努力活到那一天,希望还能和先生与小姐相见。”
落款是艾克特·亨利,于泰拉961年。
信和钥匙,已经回到絮雨手中,但洋馆已经不复存在,守着洋馆的那个人,早在多年前就静静躺在那座山上。
收好所有东西,絮雨靠在门边,仰起头望着天空,白白的云层与蓝蓝的天空交织成一幅美丽画卷,直让人感叹时光悠长。
絮雨的眼前浮现出虚幻的画面,一名花白头发的老人坐在书桌前,一笔一划的写下文字,将想说的所有话都藏在信纸上。
她回头看着信与小木盒,漫长的等待在这一刻抵达旅途终点。
“絮雨?”
周金儒站在楼梯口,他在楼上都能感觉到楼下汹涌的悲伤,就像浪潮一般,几乎能将他淹没。
絮雨将东西全部都放进小提箱,微微鞠躬道:“阿光,请你再帮我一个忙。”
“你说?”
“我想去那片瀑布。”
“好。”
黑色机车喷射出一条长长的光带,以惊人的速度冲出平磐,撞进密林,只用了极短的时间便来到山中瀑布前。
此处除了哈啦啦的水声外,再也没有别的动静,絮雨站在单独的那座墓碑边,看着刻在墓碑上的“艾克特·亨利”,视线变得模糊,她的哭声飘散在了风中。
章17. 照片
“对不起,我哭的样子一定很难看吧?”
絮雨与周金儒坐在附近的草地上,她的情绪看起来好多了,兴许是因为刚刚发泄过,整个人从忧郁转向开朗。
周金儒盘腿坐着,手指捻着草茎,摇头道:“没有,哭也是一种自我调节,人都是有极限的,积压的情绪需要宣泄,否则容易精神崩溃。”
“这样啊,谢谢你。”
“你说过很多次了,但是,我接受。”
絮雨笑了笑,她的脸蛋稍稍恢复一些血色,哭泣过后,透着一股虚弱感,此时笑起来竟有几分惊心动魄的美。
“你什么都不想知道?”
周金儒看了她一眼,将草茎扔向远处的水潭:“我不是一个喜欢探听别人秘密的混蛋,或许有一天你可以选择告诉我。”
“会有的,你可以耐心一点。”
“在这方面,我很有耐心。”
姑娘靠在他的肩头,周金儒心里却一点都不高兴,因为絮雨身上绝对有秘密,从她的各种举动看来,似乎和几十年前的伊亚四号有着莫大的关联,说不定还和自己有关联,命运的玄妙没人能看透,他们在平磐的相遇并非偶然,这种事情,他已经经历过几次了。
“阿光,你喜欢拍照么?”
“不太喜欢,我有一个上司,她总是抱怨我拍得很难看,可能我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吧。”
阿米娅不止一次向周金儒抗议,就算再怎么天生丽质的姑娘到了他的镜头里,颜值都会被降低几个档次,换句话说,他的摄影技术烂到家了。
絮雨不以为意道:“我们去找一家照相馆吧。”
“在什么地方?”
“西卡照相馆,位置还不清楚,不过只要有名字,就能找到,毕竟平磐就这么大。”
絮雨的提议得到周金儒的赞同,他们不能一直呆在山上,便借着找照相馆的机会返回平磐。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来到西卡照相馆门前。
“这家照相馆应该有很多年了。”
周金儒盯着展示柜台里留存的相片和时间刻度,最早的一张相片也要追溯到五十多年前。
絮雨拉着他的衣袖往里面走:“好了,别看这些东西,我们快来拍照。”
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钻进昏暗的布景台,絮雨指着其中一张说道:“我想要这个。”
“这个?”
周金儒跟着过去看了一眼:“有问题?”
絮雨选择的背景是一条大瀑布。
“不,没有问题,很少有人会选择这张背景布。”
照相师是一名中年男人,将大瀑布背景布放好后,看向站在拍摄场景里的两人,建议道:“你们可以站的再近一点,不用这么远。”
“合适么?”
絮雨挽住周金儒的手臂,靠在他身边,低声道:“挺好的。”
“看着我,对,就是这样,笑一下,茄子。”
咔嚓。
灯光闪烁,照相师站直身体,笑道:“真不错,一次成功,两位请多等几分钟,冲洗很快就好。”
周金儒抓着头发,跟在絮雨后面,两个人在照相馆前厅等待时,一句话都没说。
这时,一名捧着摄像机的少年从门外走了进来,看见两人,腼腆的笑了笑。
照相师从里面走出来,介绍道:“这是我儿子,他也想学照相。”
“谢谢,”周金儒接过冲洗出来的相片,“这是一份很好的职业。”
“其实我还有一个请求。”
絮雨问道:“什么请求?”
照相师指着一侧的展示墙上,那里挂着一副放大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男一女站在大瀑布背景,由于像素和技术原因,已经很难辨认出女方的样貌,只能看见她当时留着中长发,而男方就更加恶劣了,竟然还戴着头盔。
“这张照片是很多年前的,从我的父亲开始就没有找到能代替它的照片,我想将你们刚刚拍摄的照片放上去,因为实在太合适了。”
絮雨疑惑道:“你的父亲?”
照相师笑道:“西卡照相馆的创始人是艾克特·亨利先生,我的父亲是他收养的孤儿,现在这家照相馆传到我这里,我希望我的儿子以后能继承它。”
突然发现话题说到自己身上,少年低下头,快步走了出去,很快便不见踪影。
“阿光,你觉得怎么样?”
周金儒倒没什么看法,便说道:“只要你同意,我没有想法。”
离开西卡照相馆时,照相师千恩万谢,反倒弄得周金儒不好意思起来。
絮雨捧着刚拍的照片走在前面,她似乎从悲伤中彻底走出来了,步调也变得轻快起来,像个雀跃的小女孩。
……
……
时间临近傍晚,周金儒一个人坐在酒吧里发呆,无聊的转头看向大门口。
每天到了这个时候,来酒吧消遣的人陆续抵达,从冷清到热闹只需要短短几分钟。
从今天晚上开始,一些速度快的信使就会出现在这里,但周金儒坐了两个小时都没等到自己想要的信息。
“一个两个三个,怎么没有人知道罗德岛停留在哪里?”
周金儒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透过淡红色的液体,只见酒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穿着防尘大衣的男人走进来。
“一杯温水,谢谢。”
酒保推了一杯温水给他,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端起来喝了一口,男人似乎意识到什么,转过头,正与周金儒对上视线。
他端着水杯走过来,淡淡道:“介意占个座么?”
“请。”
周金儒仔细打量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肤色偏黑,有着一头浓密的黑发,脑后扎着小辫,穿一身风尘大衣,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背后造型奇特的量角尺。
“阿米娅小姐在找您。”
周金儒双手握着酒杯,感慨道:“我也在等你们。”
“您需要做好准备。”
男人暗金色的双瞳中倒映出周金儒的样子。
“什么?”
“您这样回去,有很大概率会被教训一顿,凯尔希医生不会说什么,但阿米娅小姐的怒气已经饱和了。”
周金儒沉默了两秒:“那我还是不回去了。”
“您不会的,”男人笑了笑,不过他的笑过于机械与生硬,“因为我在这里,您只能跟我回去。”
章18. 夏日焰火
这是威胁吧,这绝对是威胁吧!
周金儒苦笑起来,他完全能想象阿米娅现在是什么心态,不当场给他来一发奇美拉就算涵养高了。
“好了,先别说我的问题,我在这里就是为了等罗德岛的消息,平磐是一座小城镇,你来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
对面的男人跟着叹了一口气:“有一个笨蛋想要一支乐队的亲笔签名CD,我正好又有假期,就……”
“那你们是两个笨蛋。”
“是的,您说的没错。”
“不要用敬词。”
周金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起身离开,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消息,说道:“我就住在伊亚路的旅店,很好找,你先休息,慢慢来。”
根本不用问,酒吧里那个男人就是棘刺,周金儒只见过几面,现在出现在平磐是个意外,要说原因,还是因为那几条咸鱼。
可是乐队演出在后天,棘刺现在可走不了,至少也要等到演出结束。
对周金儒来说可真是意外之喜,没等到文具干员,却等来了棘刺,说什么都要从凯尔希那边把指挥权限薅过来。
……
……
当周金儒将自己的行程告诉几个姑娘时,絮雨当然没有疑问,她绝对会跟着一起走,蜜蜡自然也不会反对,可问题出在爱丽丝身上,她提了一个之前没想过的问题。
“阿光,我们这里有三个人,你有一辆车可以带一个人,如果说你的同事有一辆沙地车再带一个人,那么剩下的那个人该怎么办?”
周金儒嘴角抽搐几下,高兴归高兴,竟然忘了该怎么走……
正巧,棘刺找了过来,周金儒连忙抓着他的手臂问道:“棘刺,你开沙地车来的?”
“不,我是搭车来的。”
这下完了,五个人只有一辆车,难道真要在黑玫瑰后面拖个板车拉着跑?
周金儒丢不起这个人,只好再想别的办法。
棘刺目光在三位姑娘身上扫了一圈,不动声色的将手臂从周金儒的手中挣脱出来,后退两步,消失在夕阳的余晖里:“我去别的地方住。”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第二天,周金儒还没来得及去找车,就被人堵在旅店里。
“周先生,你考虑好了么,我可以提一个你无法拒绝的条件,你说一个数。”
“不,我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意思,谢谢,不需要!”
人能和鸭子唾沫横飞地吵架,不但难得一见,还引来不少信使拍照录像留念。
鸭爵用翅膀卷着一支雪茄淡淡道:“我听说你需要一辆车?”
“对,我需要一辆车,但是我不会用你的车。”
周金儒直接回绝了鸭爵的提议,这只鸭子不管说什么,他都不会同意。
从棘刺那边拿到罗德岛的航线后,周金儒什么都不想了,直接带着人去新汐斯塔就行,途中要横穿大片荒野,需要一辆车,以及能塞满后备箱的物资,所幸的是棘刺带着他的奖金,弥补了经费上的空缺,等回到罗德岛后再给他补发。
那么问题来了,车从哪里来?
“如果你不想用这只鸭子的车,倒不如考虑一下我的方案。”
披着粉色头发长腿妞站在旅店门口,大有一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架势,只是在周金儒看来都不是什么好的选择,所谓前有狼后有虎,莫过于此。
阿雅笑道:“我们有两辆车,平时一辆坐人,一辆放物资,既然你有需求,我们可以借给你一辆。”
原本坐在一边看上司和鸭子吵架的棘刺霍然起身,一双暗金双眸直勾勾的盯着阿雅,手指悄悄按住了量角尺的护手,准确的说,这是他的剑,平时折叠起来像一把量角尺。
“嘿,同乡,放轻松点,我不是你的敌人。”
阿雅后退一步,躲在周金儒身后,甚至还抓着他的衣角。
周金儒扫了一眼鸭爵,对方没有表示,他稍稍松了口气,说道:“别紧张,她做不了什么的,你不是还要她的亲笔签名CD么?”
“不是我,是极境。”
“反正没差,你俩都一样。”
周金儒转身,双手按在阿雅的肩头:“就这么说定了,借用一下你们的车,顺便问一句,我们要去新汐斯塔,你们顺路?”
“新汐斯塔的音乐节,这也是我们的计划路线。”
周金儒心底不祥的预感验证了,无力的捂住额头,棘刺白跑一趟,将假期都用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原本这四条咸鱼就准备去新汐斯塔,早晚会和罗德岛碰面啊……
……
……
乐队演出当晚,看台上,周金儒手里捏着汽水瓶,扭脸看向旁边的絮雨,对方眼瞳中随着舞台光彩变幻,沉浸在日落即逝乐队气势恢宏的歌曲里。
她问道:“你看什么?”
“我在想你说过不喜欢热闹。”
姑娘眨眨眼睛:“人都是会变的。”
“真的吗?”
“看演出啦。”
……
我不喜欢热闹,但也不排斥,就像我不喜欢吃面,真要吃的话,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不记得雨小姐,你不记得四先生,我们都忘了过去。
我还有很多时间。
傻瓜。
……
马库斯醉眼朦胧地扶着护栏,望着下面舞台上的演出,感慨道:“谁说我们平磐没人才,这不是很多么,移动城市又怎么样,没有他们,生活就不能继续了?”
跟在他身边的阿布连连点头,他也只有点头的份。
……
绚烂的烟火在空中炸开,引得地面的人们抬头仰望,在无数道各样情绪的目光中,慢慢擦着吧台的酒保停下手中的动作,为自己调了一杯酒。
“一个人喝酒很无聊的。”
酒吧门口,站着一位金色大波浪长发的女人,她的头顶长着一支独角,信步走进来,端起酒保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酒保望着空空的杯子,叹息道:“第一杯免费。”
“你们捍卫者都这么无聊。”
“我不是,早就不是捍卫者了。”
金发女人耸了耸肩:“算了,反正我也不是来找你的,喝你一杯酒,记你一份人情,再见。”
她离开时静悄悄的,仿佛从未来过。
酒杯还在酒保手中,只是酒水不翼而飞。
(本卷完)
第七卷总结
第七卷写完了。
距离第六卷总结似乎只过了十天。
不要意外,这一卷本来就很短,在周金儒旅途中的故事。
整体内容的基调符合我的预期,这一卷几万字属于游记,我本来以为自己驾驭不了这种风格,但实际情况要好很多。
我们都知道游记是什么,记录旅途过程中所见所闻,但第七卷也不是单纯的游记,从开始到收尾,紧扣一条主线,周金儒在找回去的路,同时,也是整卷的暗线,回家。
回家。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是一个美好的词汇,难的是有家不能回,无家可回。
表面上,从周金儒遇见阿布,进入平磐,再到和絮雨的相遇,梦游仙境,认识蜜蜡,最后碰到棘刺,踏上回家的路。
但内核只有两个字,回家。
阿布从大城市带了信和物件回到平磐,他是回家,信是回家,物件也是回家;
絮雨被模糊的记忆指引,回到平磐,她在寻找家,但是伊亚四号,也就是家,已经没有了,最后,她找到周金儒,回家了。
爱丽丝根据当年的约定送钥匙,她履行一次约定,送一样东西回家。
蜜蜡则相反,她从家里出来,踏上旅途,寻找她的姐姐,停留在旅途的前半段。
最后是棘刺,他是出来度假的,不过对于他来说,度假与工作基本是不分的,在拿到日落即逝乐队的签名CD后,也和周金儒踏上回家的路。
什么是回家呢,一个能让人觉得安定的地方,抵抗一切风暴的港湾。
在剧情展开过程中,周金儒所见事物的描写基本没有,而絮雨、爱丽丝和蜜蜡的视角则多了一些,因为周金儒心里只想回家,他的旅途早已结束,剩下的都是煎熬,而后面三位姑娘的旅途尚未结束,她们还有精力去观察,去欣赏。
最后,是艾克特·亨利,这个角色只活在纸面,所有形象都是通过他人口述,书面描写,以及他留下的痕迹。
在絮雨眼中,他是一个孩子,从小带到大的孩子;在马库斯眼中,他是一个脾性古怪的老头;在被他收养的孩子们眼中,他是一个执拗的老人;在自述的信中,他是一个等待家人回来的留守者。
他没能等到要等的人,但最终,还是等到了所念之人。
所以在写这段时,整个故事的情绪一直在向下行走,絮雨站在墓碑前哭泣时,所有累积的情绪都得到了爆发,但从创作者的角度出发,一个低落的结尾并不适合我们,所以就有了下面那一幕。
亨利所想所念的事物得到传承,一张崭新的照片换下了老旧的照片,他收养的孩子继承了他的事业,并且延续下去,这时候,故事基调开始上扬,絮雨的情绪恢复了,她的笑说明心中的伤痕得到治愈。
旅途在开始之前开始,在结束之前结束。
故事在这里结束,刚好合适。
……
这一卷相对平淡一些,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没有诡谲狡诈的人物,只是一些生活在泰拉大地的人们,也是文明世界的常态。
说实话,我很满意。
然后,我们要开始下一卷。
再来一点轻松愉快的剧情。
……
第八卷,新汐斯塔。
阳光,沙滩,浪潮,度假胜地,还有什么比泳装派对更让人兴奋么?
章1. 前方可是地狱啊
罗德岛陆行舰,医务室,当值医生安赛尔正在写每日记录,门口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
咚、咚、咚。
他抬起头,医务室的门开着,玫兰莎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很不好看。
安赛尔一头雾水,连忙停下手中的笔,问道:“玫兰莎,你哪里不舒服?”
这可不常见,玫兰莎很少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即便在执行任务时都不会如此无法控制情绪。
“安赛尔,我刚刚看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罗德岛是有一些见不得阳光的勾当,但也不至于这样吧,安赛尔琢磨着怎么开导玫兰莎,毕竟对方离开的时间有点久,刚回来难免有些不适应。
玫兰莎沉默了几秒,缓缓开口道:“我看见阿米娅小姐在擦她的戒指。”
擦戒指?
阿米娅在擦戒指?
这很正常啊,哪里不对劲?
一时间,安赛尔被玫兰莎说的话弄的思维混乱,想不明白有什么问题。
玫兰莎又说道:“今天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日子,阿米娅小姐从两天前开始就是这副表情了,很可怕,我们得想想办法。”
提到两天前这个时间点,安赛尔一点就通,脸色狂变,声音沙哑:“你说的,就是今天?!”
“对。”
“大事不妙啊,是要想个办法,阿米娅小姐有没有说什么话?”
“没有。”
安赛尔张大了嘴巴,如果什么都没说,问题就不是一般的严重了。
必须要阻止阿米娅!
可是,紧要关头,他们应该去联合谁呢?
“哟,你们都在啊。”
医务室门口又来了一个人,看见安赛尔正在和玫兰莎说话,随即走了进来。
安赛尔从座椅里站起来:“嘉维尔医生,有什么事么?”
“有,准备一下血浆,除颤仪,还有别的急救物品,速度要快,陆行舰前面的营地集合。”
说完,嘉维尔转身就走,没有半点停留。
安赛尔愣在原地,木然的看着玫兰莎,后者一脸苦笑,无奈的点头。
……
……
“我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一定很想我吧?”
周金儒驾驶着黑玫瑰,一个人跟在几辆越野车后面。
走在最前面的车是棘刺在驾驶,其次是日落即逝乐队,再后面三辆车都是鸭爵的,总之,来自哥伦比亚的投资商人就像一块狗皮膏药,死死粘着他不放。
如果不是这几辆车的速度跟不上,周金儒早就拉满速度冲出去了,连续在荒野里走了一周,人人都精疲力尽,盼着早点抵达目的地。
而今天,他们就可以看见罗德岛陆行舰的轮廓,棘刺已经沟通过了,罗德岛干员在附近搭建了临时营地,他们就在那边休息片刻,然后再去陆行舰做检查,周金儒估计今天一天差不多能忙完。
至于阿米娅的那一点点小威胁,他还没有放在心上,阿米娅那么可爱的小姑娘,怎么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不可能,没有的事,小兔子最可爱了。
周金儒抬头向远方望去,依稀可见陆行舰的轮廓,平时呆在里面没多少概念,在荒野里看见时,才会感叹陆行舰的雄伟。
“已经能看见了,我先过去,你们后面跟上来。”
他跟棘刺说了一声,然后拉着转盘冲出去,身后的风将棘刺说的话都吹散了。
“棘刺先生,你刚刚说什么?”
正在帮爱丽丝梳头的絮雨好奇的问道。
棘刺注视着周金儒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尽头,叹了口气:“唉,没什么,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生命危险?”
“大概吧。”
……
……
当初离开罗德岛时,只有一艘孤零零的陆行舰,但现在回来时,却多了好几艘护卫舰,周金儒一眼看不到边,光是他能看见的就有整整四艘。
这些可都是吃钱大户,也不知道增加的几条生产线能不能填补资金上的空缺,不过其中有一条生产线已经被圣亚拉尔预定了。
“营地在前面。”
周金儒放缓车速,前方搭建了棚屋,附近还有走动的后勤干员,再就是一些平民。
“博士?”
正在引导平民的人是末药,一段时间不见,沃尔珀小姐换了个发型,扎着麻花辫的姑娘穿一身白大褂,两人相见时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末药医生,你今天值班?”
“是、是啊。”
末药看起来有点紧张,眼神飘忽,肢体动作变得多了,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周金儒意外道:“怎么了?”
“博士,你刚刚回来啊,要不要去参观一下护卫舰,再转一圈?”
“哦,暂时不用了,我先去找阿米娅,有点事情要跟她说。”
周金儒正要走,末药快步走上前来,从挎包里摸出一管药水塞进他的手里。
“博士,这支我配的止疼药,有点苦,喝的时候慢一点。”
我刚回来,你给我止疼药是什么意思,难道……
周金儒猛然抬起头,盯着末药的眼睛,后者眼神乱窜,后退几步,逃也似的跑了。
仔细想想,今天的罗德岛未免太过安静了,原本以为会有人来迎接他,现在看来只有一个末药,对方还不是专程在此等候的。
这……
周金儒不禁后退一步,前方可是地狱啊……
“博士?”
冷不丁的,阿米娅的声音陡然出现,吓了周金儒一大跳,他连忙回头,小兔子正站在不远处。
“博士,维多利亚好玩么?”
“挺好的,挺精彩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回来?”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千里迢迢,途中还迷路了,对吧。”
阿米娅眼中失去高光:“只是迷路了,没有别的?”
周围的空气变得阴冷起来,就连夏天的阳光也无法带来温度,彻骨寒意令人的意识也为之冻结。
真可怕,这就是阿米娅的力量?
周金儒倒吸了一口凉气(字面意思),他顾不上许多,冲过去,一把将阿米娅抱了起来,原地转圈,四五圈后才停下。
“阿米娅,我想死你了。”
阿米娅被他突然抱起来,又转几圈,弄的晕头转向,一对竖耳朵低垂,用力用额头撞着他的胸口。
章2. 一日三省
远处,临时搭建的看台上,煌抱着双臂,不满道:“这就结束了,小兔子也太好说话了吧?”
旁边的华法琳低头看文件夹,缓缓摇头道:“阿米娅可没有这么好说话,等着看吧。”
“我们这样真的合适么?”
两人身后传来苏苏洛略显心虚的声音。
煌笃定道:“阿米娅有分寸的,是时候给他一个教训了,放心吧。”
话音刚落,只见远处升腾起一阵尘土,轻微的爆炸声传来,卡特斯身后浮现出暗红色菱形光斑,将男人震飞出去几米远,直接坐在地上。
“哇!阿米娅,你在干什么?”
周金儒吃了一惊,心说阿米娅竟然真的发动攻击了,不过这种程度的法术只是引爆了飞弹,最多将人吹出去,没有伤害。
阿米娅指着他,穿在身上的大衣随风飞舞,居高临下道:“博士真的太过分了,还在问我,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反省?”
“有啊,我每天都反省好几次呢。”
“那你还这样?”
周金儒一脸无辜:“我发现都是别人的错!”
阿米娅:“?!”
有这么反省的?!
我一眼就看出你在糊弄我,竟然还敢张口就来,混淆是非!
阿米娅气不过,戴在右手的五枚戒指轻微颤动,暗红色光球接二连三从她身手中飞出,精准无误的打在周金儒两边的空地上,掀起大片尘土。
煌看了几眼,叹息道:“没意思,看来小兔子还是舍不得,连攻击都可以打空。”
华法琳眨眨眼睛:“你这话最好别被凯尔希听见,否则今天舰桥吊杆上一定少不了你。”
“你平时是被挂多了,所以知晓凯尔希医生的脾气?她今天好像没来。”
煌的话让华法琳微微侧过头,嘀咕道:“她才没那么好说话,我们收敛一点,千万别撞她手里。”
……
……
阿米娅的暗红色光球不论威力还是飞行速度都远不如摄政王打出来的,即便冲着身体来,周金儒也有信心躲过,可是他硬是站在原地没动,左右看了一眼,一阵冷汗。
不能说阿米娅的准头不行,如果他不用主观时缓,仅凭自身的能力走位闪避,多半会被打中,所谓大招封走位,说的就是阿米娅这样。
站着没事,不能走位。
而且,他也不至于和阿米娅置气,暂且让担惊受怕的小兔子发泄一下也好。
一通乱射之后,尘土四起,阿米娅看见一道身影向自己走来,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啪。
一巴掌拍掉这只手,她才不需要这种迟到的关心。
周金儒尴尬的收回手,算了,不接受就不接受吧。
他挥挥手,一阵强风吹过,满天尘埃被卷走,回头看着被阿米娅炸出来的几个深坑,心说这些工作又要工程部干员解决了。
“他那是什么把戏,挥挥手就能吹散尘埃?”
煌皱着眉头,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华法琳将一切看在眼里,给周金儒记了一笔,淡淡道:“没事,到时候体检的时候再说,我们不是有好几个临时入职的干员没有完成体检么?”
说起这件事,煌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身影,这个人一直拒绝体检,甚至拒绝入岛,谁都拿她没有办法。
“我说的不是那个德拉克,博士回来,她自然愿意体检。”
华法琳收起文件夹,转身离开,她无需在此多做停留。
“你说的是伊芙利特?”
成年版伊芙利特什么都不愿意说,罗德岛也拿她没有办法,塞雷娅不是没有出面,可问题无法解决。
很难想象有人比塞雷娅一样强,甚至还要高出一些。
但愿博士回来后,能将疑惑都解开。
苏苏洛先离开,煌跟在华法琳后面,她们还有其他工作要完成。
……
……
“我后面还有一些人,准备几个房间给日落即逝乐队,她们去新汐斯塔,那只鸭子,好吧,看在皇帝陛下的面子上,也带上他们。”
周金儒一边走一边说话,不知不觉间,阿米娅停留在原地,他走出去好远才发现。
“你怎么了?”
阿米娅抖了抖长耳朵:“能不能不说工作的事情?”
“好吧,今天不说工作。”
面对小兔子的不满,他只能举手投降。
阿米娅皱了皱小巧的鼻子,双手插进衣兜里,她的动作和周金儒出奇的一致。
“博士先去体检,沐浴更衣,然后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也等到明天再说。”
说起体检,周金儒心头猛地一跳,他能过阿米娅这关,都是因为小兔子心慈手软,下不去手,但他的体检一直都是凯尔希在负责,现在要怎么过凯尔希这关?
阿米娅冷笑,你现在知道害怕了?
就在两人分别时,阿米娅忽然叫住周金儒:“博士,你刚刚……那一下,是怎么做到的?”
她指的是他一挥手,强风席卷地面,带走因为爆炸而掀起的尘埃。
周金儒用食指压在唇边:“这是秘密哦。”、
说完扭头就走,气的卡特斯少女举着小拳头在空气里打了几下泄愤。
其实很简单,他用拟态技能模拟了阿尔伯特神父的战斗模式,如果有需要,他甚至可以模拟出阿米娅发射出的法术飞弹和暗红色光球。
早在荒野里时,周金儒就尝试凝聚出摄政王用过的文明之理,他成功了,也失败了,成功是他凝聚出了黑色螺纹长剑,失败是这把剑不具有文明之理的重量。
区别在于真货和赝品,不过卖相上的以假乱真倒是可以。
以至于周金儒想给自己改个名字,贴上狙击干员的标签……
问题还要回到拟态技能的描述上,二阶探索者必备技能,模拟出适合的能力,换句话说,探索者要去的地方多而复杂,这个技能是用来适应环境的。
不知不觉间,双腿带着他来到体检室,从门外向里面看,体检室内亮着灯,早已有人在等候。
吱吖。
就在他犹豫之际,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还不进来?”
凯尔希冷淡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时,周金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章3. 但是,还不够!
事已至此,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他岂有后退的道理?
周金儒给自己打打气,踏进体检室,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在医疗器材前忙碌的凯尔希。
大猞猁披着白大褂,见他进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手指向后一指:“上衣脱了躺上去,不用脱鞋。”
“呃,凯尔希医生,忙着呢?”
“二十分钟前我还在做一场源石晶体切除手术,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快一点。”
她督促的语气像极了让阿米娅好好学习时的样子,周金儒头皮一阵发麻,坐在凯尔希指的那张医疗床边,两眼恍惚,他怎么能害怕凯尔希呢,不能够啊。
“凯尔希。”
周金儒站起来。
凯尔希将说不出名字的东西扔在靠着门的纸箱里,转过身,皱眉道:“你想说什么,我现在不太想知道,尤其是你在外面的那些经历,做好你的事情。”
“不是,你看我今天刚回来,风吹日晒,体检也应该等到下午再说,我……”
“不用等到下午,我现在就有时间,下午还有别的病人,如果你只是想逃避体检,我告诉你,不行,没有经过体检的人不能进入陆行舰内部。”
双方的口气都不太友善。
周金儒在外面让了阿米娅,进来还要面对一个冷冰冰的凯尔希,有点情绪抵触。
凯尔希板着张脸,说话时也不客气,似乎有不小的怨气。
“你在外面跑那么久,怎么没想过阿米娅?”
周金儒一头雾水:“我那是自愿的么,我迷路了,还找不到有人的地方,能怪我?”
凯尔希冷笑道:“你是否觉得现在已经能忽视我的建议了?”
“我也只提了一句,不是有临时接待区么,我下午再来,你说体检的事,让亚叶来就行了。”
“亚叶很忙,暂时腾不出手来,再说,你的体检也只能由我负责。”
“那我也不是你的病人啊,凯尔希,你能听一听我的想法么?”
凯尔希眯起双眼:“听你说有多少女干员和你约会?”
周金儒愣住了,没料到凯尔希会将话说的如此直白,没有留半点原地,他也意识到对方可能正是为了某个原因生气。
“凯尔希,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么?”
“难道不是?”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我们要改善关系的么?”
“我改变主意了,现在这样就不错,不用太在乎彼此的距离。”
周金儒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这件事就先这样,我们都不太冷静,我想和你说别的事情,很重要。”
凯尔希看着他,一言不发,等着下文。
“我在伦蒂尼姆见到殿下了,我不太肯定到底是不是她,很像,也许是我的感觉错了。”
当周金儒说起殿下这个称呼时,凯尔希的白大褂瞬间飞舞起来,她的眼神锐利,仿佛一把利剑,能刺穿人的身体。
“博士,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殿下的事情,我一直不太清楚,尤其是在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最好不要再单独当着我的面提起……”
凯尔希探出手,封闭的体检室里,狂风席卷,汹涌的气流将能吹起来的东西吹得乱七八糟,就连医疗床都被推到墙边去了!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着周金儒的身体,将他拖向凯尔希!
周金儒还是第一次看见凯尔希如此盛怒,殿下是一个绝对不能提及的雷区,他原本以为没多大问题,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凯尔希,你不要发疯啊!”
周金儒一手扼住自己的咽喉,让呼吸通畅一些,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再张开时,一柄长刀落在掌心,猛地向地面刺去,长刀扎入地板,但还是无法遏制向凯尔希移动的趋势。
猛然,他身后浮现出人形虚影,凌空一拳打在空气里,仿佛有什么飞了出去,撞在一边的机器上,银白色的外壳凹下去一块。
“博士,你变厉害了,但是这点强度还不够。”
凯尔希飞了起来,不,与其说是飞,倒不如说在低空滑翔。
周金儒大吃一惊,下意识抬起双臂护在身前,不知道什么东西正面打在他的身上,整个人横飞出去,幸亏身后人形虚影接住他,才没有砸在墙上。
“那是什么东西,Mon3tr?”
落地时,周金儒脚步不停,主观时缓提升到极限,五倍加速冲到凯尔希面前,双手化掌,猛推过去,被他裹挟的气流将大猞猁推出去十几米远。
只见凯尔希握紧拳头,一层透明的护盾将她护在中间,后背撞在墙上,凹陷下去,不过人没有受伤。
凯尔希的手指轻轻按在右侧太阳穴:“不错,博士,我收回前言,你现在很强,但是,还不够!”
……
……
“快快快,打起来了,凯尔希医生和博士打起来了!”
罗德岛陆行舰下层的医疗区人声鼎沸,男男女女都凑到这里来,吵吵闹闹,交头接耳,讨论今天最劲爆的新闻。
“散了散了都散了,你们不要命了,敢在这里偷看,小心被凯尔希医生发现,绕着陆行舰甲板罚跑二十圈!”
华法琳的威胁只能赶走一部分人,另一部分人根本不听她的,其中就有刚刚跟着一起的煌。
煌双手按在墙上,感受医疗区深处的动静,惴惴不安道:“博士那小身子板会被凯尔希医生打死吧?”
“打死不至于,被打个半死差不多,我们快点过去,再晚一点就能用得上嘉维尔带来的急救物资了。”
见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华法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部相机,蹑手蹑脚往深处走,打了一阵子,似乎没什么动静了。
煌蹑手蹑脚的跟在华法琳后面,她的后面则跟着嘉维尔,再后面,什么都没有。
华法琳走了几步路,来到体检室外面,只见走廊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已经变成垃圾的东西,还有一根医疗床的床腿被人从墙里面插出来。
她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忽然间,一只玻璃杯飞出门,摔在墙上,碎成玻璃渣。
血族小姐吓了一跳,险些转身就逃。
章4. 被猫挠的
华法琳只觉得后背撞在什么东西上,连忙捂住嘴,不让自己叫出声。
煌一脸尴尬,连忙伸手拉住华法琳,做了几个手势,表示不是故意的。
“你可是血魔啊,拿出平时吓唬小孩子的气势啊,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临阵退缩呢?!”
“那是凯尔希医生,凯尔希医生啊,你不害怕?!”
华法琳一阵慌乱后,觉得自己太过紧张,说不定现在凯尔希医生已经在料理博士的身后事了。
她悄悄探出头,向体检室里看了一眼,这一眼,正好看见肩并肩坐在台阶上的两个人盯着自己,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后退也不是,前进也不是,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看什么看,没见过医疗事故?!”
你们这样子看上去像医疗事故,我好歹也是个医生,不要当我是那种无知少女啊!
华法琳很想反驳,但体检室里面那两个人眼神不善,一脸煞气,她还是赶紧逃跑比较好。
血族小姐连忙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缩头回去,转身就跑,连带着后面的煌和嘉维尔都跟着跑了。
没过多久,走廊里再次变得安静下来。
周金儒满脸是伤痕,看起来像被一只猫挠过,而凯尔希脸上也是青的青,紫的紫。
“妈的,我明明不打女人的。”
周金儒捂着额头,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伤口,疼得呲牙咧嘴。
凯尔希这只大猫下手真狠,要不是自己还有点手段,早就被她打死了。
“回头我给你上点药,这两天就戴头盔,如果你不想丢脸的话。”
“你呢?”
“我有办法。”
周金儒吸了吸鼻子,用肩膀顶了顶凯尔希,问道:“你刚刚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成那样……可怕?”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也有你参与,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再说,我们使用了不属于人类的力量,这就是代价。”
周金儒双手托着下巴,认真道:“我知道这片大地上有神明,挺麻烦的,嗯,对不起,我今天有点奇怪,说了很多没有理智的话。”
凯尔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了好了,我给你认错,咱们就算翻篇?”
“你认错时都这么积极?”
周金儒笑了起来:“我是男人啊,给……你认个错不算啥,谁让我们是老朋友呢,阿米娅那边估计躲不过,她问起来怎么办?”
“就说是Mon3tr不小心误伤了你。”
“就这么简单,你的Mon3tr没意见?”
凯尔希叹息道:“没事,阿米娅不会深究的。”
“那我就说是被猫给挠的。”
大猞猁的瞳孔收缩,手指悄悄捏紧了,周金儒连忙改口:“好好好,Mon3tr就Mon3tr,行了吧,我同意。”
“博士,你的体检安排在下午,还是我给你做,别迟到。”
凯尔希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到体检室时,忍不住伸手扶着墙,伤都是皮肉伤,主要是体力消耗过大。
周金儒一个人坐在那里,脑海里想了很多,他和凯尔希战斗时,绝大部分时候都在防御,攻击手段仅限于气流猛推,而凯尔希脸上和身上的伤,都是在战斗过程中,自行显现出来,换句话说,随着战斗时间的拉长,她的身体会支撑不住。
而且……
Mon3tr和他在情景剧里的伏勒狱高塔上见过的那个怪物好像啊……
就在这时,走廊里忽然传来一串脚步声,很多人快速跑来,第一个出现在周金儒视野里的人是玫兰莎,菲林小姐全副武装,不但穿着作战服,身后还挎着一把长剑,看起来是准备去执行任务。
紧随其后的是芬,小姑娘提着短枪,目光不断在狼藉的体检室里扫视,寻找敌人。
“博士,你感觉怎么样?!”
安赛尔拎着医疗箱跑进来,半跪在他面前,熟练的打开箱子,为他处理伤口。
周金儒呲牙咧嘴道:“我没事,就是被Mon3tr挠了几下,你们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到进重症病房的地步。”
啊?
情况这么严重吗?
玫兰莎和芬对视一眼,两队预备组干员缓缓松了口气,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来晚一步,幸好博士无恙。
“克洛丝,你怎么看?”
眯着双眼的克洛丝后退两步:“我认为我们应该可以换一个地方再说话。”
“嗯,你们先出去,我马上来。”
几名干员退了出去,周金儒站起身体,淡淡道:“记得把东西送到我办公桌上。”
体检室里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声音回应他的话。
……
……
博士在体检室里发生医疗事故的消息不胫而走,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传遍陆行舰内部,至于是不是真的医疗事故,大家心里都有各自的想法。
“真是的,博士也不小心点,万一真的受伤了怎么办?”
安洁莉娜正准备去看望博士,没想到首先找到她的人是可颂,丰蹄人一脸神秘的拉着闺蜜躲到角落里,小声道:“安心院,我得到消息,博士并不是遭遇医疗事故,他和凯尔希医生打了一架,有人看见凯尔希医生离开时是扶着墙出去的!”
不至于吧,博士看起来也不像那么残暴的人,而且面对的还是凯尔希医生,真要是打起来,还能像现在这么太平?
不想还好,仔细一琢磨,安洁莉娜小脸一垮,似乎有点不妙……
和凯尔希医生在体检室里发生了意外,动静很大,凯尔希医生最后扶着墙出去,大事化小,只说是医疗事故……
“不会吧?!”
沃尔珀小姐两眼发黑,这谁想得到呢,所谓的医疗事故,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她一把抓住闺蜜的手:“那现在怎么办?!”
“你只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明白了么?”
“……还是不要吧。”
“那我就没办法啦,我还有点事情,就先走了。”
丰蹄人做势要走,安洁莉娜连忙拉住她,哀求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么,我相信博士啊,他肯定不是那种人。”
“随便你,到时候别找我哭鼻子哦~”
安洁莉娜咬着牙,脸蛋红红的,一跺脚:“好吧,就按你说的办!”
章5. 别惹医疗组
下午,罗德岛内部另外一间体检室。
“坐着别动。”
周金儒坐在一张椅子上,双手放在膝盖位置,目不转睛的盯着凯尔希的背影。
他刚做完体检,结果怎么样凯尔希没说,不过应该没什么问题,否则也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他。
凯尔希小心翼翼的撕开他脸上的纱布,用棉棒点着药液匀称的涂抹在伤口处,目光稍稍向下倾斜,看见男人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看。
“你在看什么?”
周金儒甚至能感觉到温热的气息吹在脸上,他说道:“我在看你。”
凯尔希撕开贴在袖口的纱布,慢慢贴在伤口处,用指肚在边缘轻轻按了按,眸子里闪过一丝无奈:“好了,别在我这里偷懒,快去找阿米娅,她有很多事情想问你。”
这个女人和上午完全是两个人,饶是如此,周金儒也不敢再触她霉头,站起身,将头盔戴好,临走时,又问道:“你晚上有空么?”
“没空,快走吧。”
驱赶式的将他推出门,砰的一声,体检室的大门紧闭。
“好吧,既然这样就算了。”
周金儒双手插进衣兜,一步步往回走,有一段时间不在罗德岛想,干员们进行了一些翻修,尤其是宿舍区,全部都接通城际网络,与附近几艘护卫舰形成互联互通的区域网。
“这下鸟枪换炮了,不知道我的房间怎么样。”
他又走了几步,在路口碰见阿米娅,小兔子正和坚雷说话,后者打了一声招呼后便离开,将空间让给他们。
阿米娅看见周金儒,没好气的双手插着腰,语气也带着几分揶揄:“博士,你干嘛去招惹凯尔希医生?”
一想起大猞猁锋利的爪子,周金儒就一阵脸疼,尴尬道:“我就想试着挑战一下,结果你也看见了,哎,我们罗德岛医生都这么能打?”
阿米娅一脸理所当然:“并不是所有源石病患者都是温和的,万一碰见几个狂暴病人,医生不能打,怎么自保?”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就觉得哪里有问题……
周金儒想起嘉维尔制服幽灵鲨时的画面,自觉终止话题,以后看见那些医生绕着走。
两个人慢慢在走廊里散步,阿米娅没有主动开口,周金儒也没说话,直到他们来到几个分区的交界处,这里干员一下子多了起来。
不远处传来鲁珀人的声音:“博士下午好,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午刚回来。”
德克萨斯叼着百奇走在前面,身边跟着红头发的能天使,小天使枕着双手,当看见周金儒时,立即小跑过来,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的头盔。
“Leader,听说你被凯尔希医生打了?”
咔吧。
德克萨斯直接将百奇咬断了,连忙伸手去拉能天使,只听见头盔里传出一声叹息。
“唉,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么?”
“嗯嗯嗯。”
能天使一只手搭在周金儒肩头,只是159公分的身高实在有点娇小,她努力将手臂抬的很高才够到。
其实……要不是因为阿米娅和德克萨斯就在身边,周金儒现在已经将能天使抱起来了。
“Leader,有相当一部分人,包括我在内,都对你向凯尔希医生发起挑战的行为感到感叹,你实在是太英勇了……”
这不是英不英勇的问题,也不是挑战的事……
周金儒张了张嘴,他想解释,但觉得可能越描越黑,也就默认了能天使的形容。
“即便你被凯尔希医生吊起来打,我们也还是爱你的。”
周金儒:“……”
要不还是解释一下?
算了,不需要解释,误会就误会吧。
告别了德克萨斯和能天使后,周金儒又在休息区看见一名在走廊里玩滑板的黎博利少女。
“啊,是阿米娅小姐和博士,下午好啊。”
少女轻轻踩踏在滑板的边缘,滑板翻腾起来,落在她的手中。
周金儒有点印象,这是圣亚拉尔那边推荐来的一名实习生,除了她之外还有几个人,不过也只有她符合成为干员的条件。
“酸糖小姐,日常训练已经结束了么?”
“是的,临时队伍解散了。”
酸糖刚开始还有几分紧张,交流了几句后,说话越来越流畅,分别时,她踩着滑板,挥挥手:“我还要去陈小姐那里,回见。”
目送酸糖离开的背影,周金儒感慨道:“真是个活力十足的姑娘,陈是怎么找上她的?”
按理说,陈和酸糖之间不应该有交集才对,就算认识,也仅限于打个招呼而已。
在罗德岛,很多干员之间都维持着普通关系,他们并不是相知相熟。
阿米娅的长耳朵抖动几下:“陈警官准备去哥伦比亚,她需要一些了解那个国家的干员,酸糖小姐恰好符合她的需求。”
有这回事?
周金儒记不太清了,打算回头再向陈询问一下,不过按照现在的航线,他们要先去新汐斯塔,之后陈才有机会去哥伦比亚。
……
另外一边,罗德岛陆行舰外面的荒野上,星熊推着她那辆老伙计,抬头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这样的好天气可真是难得一见。
她不是每天都有时间的,但今天是个例外,要陪一位客人在荒野里飙车,尽管这类事情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她还是要小心对待。
“夫人,在没有任何防护设施的荒野里开车,需要多加小心才对。”
走在她前面的那个身影轻轻笑道:“星熊,你怎么和小陈一样,她最近怎么样?”
“阿陈她还好,算是从被休假的抑郁中走出来了,只是……”
星熊不知道该不该说,陈爬出一个泥潭,又不小心陷入另一个泥潭,这次陷的更深,难以自拔。
“你不用说,我能猜到,这样,我先回去,你在后面慢慢来。”
“夫……”
没等星熊说话,前面的骑士翻身上车,随着一阵引擎轰鸣,很快消失在视野尽头。
她站在原地叹息一声,又说道:“夫人已经走远了,你不跟上去?”
从星熊身后传出一个声音淡淡道:“无需如此,夫人自有主张,我等只需回避。”
章6. 我们只是在演戏
“……目前情况就这么多,我们应该会迎头赶上哥伦比亚的西进运动,总之,具体情况要等最新的情报送回来。”
陈仔细在笔记本上写下细节,最终终止这场交谈,因为有一个人在门口按响了门铃。
送走酸糖时,她看见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会出现在自己面前:“夫人?!您什么时候来的?!”
龙门执政官魏彦吾的夫人,文月夫人,竟然就站在门口,若不是确认这里是罗德岛陆行舰,她会认为自己还在龙门。
可是,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人事先通知自己?
文月夫人淡淡笑道:“你别怪星熊,也别怪罗德岛,是我不让他们告诉你的,就想给你一个惊喜,我还带了你最喜欢的礼物哦。”
东国人的抬起手,她拎着的袋子里,装着陈最喜欢的炒河粉,光闻着味道就能猜出大概。
只是,罗德岛陆行舰停在维多利亚的荒郊野外,文月夫人是从哪里弄来如此味道纯正的炒河粉?
陈硬生生压下心底的疑惑,将文月夫人让了进来,舅妈带着礼物来,自己总不能把人堵在门口不让进吧?
文月走进陈的宿舍间,自己的外甥女住的是单间,空间足够,还有窗户,不像龙门市区里的一些火柴盒房间,待遇不错。
房间里除了基本装饰外,陈也没买多少物件,一张接待客人的桌子,一张摆着几本书和一台笔记本电脑,再有就是木制衣柜,一张稍微有些凌乱的床。
“我,还没来得及收拾。”
陈微微红着脸,连忙要去整理,但是被文月拉住了。
文月拉着陈的手:“晖洁,你恨你舅舅么?”
“没有,魏大人做的事情都是为了龙门。”
“那你就是还在怪他,来,先吃东西,炒河粉冷了就不好吃了。”
陈拗不过文月,只好坐在桌子边,打开袋子,饭盒里的炒河粉冒着热气,香气很快填满整个房间。
她真的好久没有品尝过龙门的小吃了,不知道味道正不正,陈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夹了一根粉条放进嘴里,有几分甜,有几分咸,又有几分肉食的香味。
“用的鸡肉丝,香菇蘑菇和木耳,哇,好味,罗德岛有人能做这样的东西?!”
文月面带微笑,摇摇头:“没有哦,人是我从龙门带来的,他手艺还不错,你认识。”
陈一边吃东西一边问道:“谁啊。”
“秦汉武馆那个大师兄,李楠。”
原来是他。
陈低头吃肉,又问道:“他来罗德岛做什么?”
“找那位博士。”
陈没有接着问,她的沉默落在文月眼里,魏夫人难以察觉的摇头。
魏夫人站起身,帮陈整理床上胡乱扔在一边的毯子,把扔在床边的几件衣服放进篮子里,陈来不及制止,只听见她感叹道:“晖洁,你舅舅在家时也这样,有时候我在想,炎国人都说外甥女像舅舅,讲得挺有道理的,不过呢,一个人住,乱一点也有好处,显得家里有生气。”
陈支支吾吾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过就在此时,文月夫人拿起枕头边的相框,她呼的一下站起来,再想阻止时,已经来不及。
嗡。
陈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文月静静的看着相框,这是一张婚纱照,穿着神圣洁白婚纱的姑娘靠在男人身边,挽着心上人的手臂,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她旁边穿着礼服的男人露出阳光帅气的笑容,俨然一对即将踏入婚姻殿堂的新人。
“晖洁,你可一点都没跟我们说啊。”
这句话落在陈的耳中,她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舅妈,不是,你看到的不是真的,都是演戏!”
文月疑惑道:“演戏?”
陈红着脸解释道:“不久之前在伦蒂尼姆有一出情景剧,我表演的角色,当时有拍婚纱的剧情,这是剧照,我看着不错就留下了,所以,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暂时还没这个打算。”
她指了指相框,文月夫人抿着双唇,递给陈,笑了笑:“原来是我想多了,伦蒂尼姆的情景剧我知道,复苏日发生那么大的火灾,只好终止演出了,听说还要请演员对情景剧进行复刻,总之,传的沸沸扬扬。”
陈慌忙接在手中,转身快走几步,拉开书桌抽屉,将相框放进去,这才松了口气。
“好吧,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晖洁,慢慢吃,别着急哦,我走了。”
文月转身离开,临走时将门关好,房间里只留下陈,她神情木然的坐在桌边,手指触碰到筷子时,不自觉的缩回来。
为什么要留下这张照片呢,不,应该说当初为什么要找可颂去弄这张照片呢……
她也不知道,也许是因为女孩子对婚纱的向往?
陈重新拿出相框,静静的注视着满脸洋溢着幸福笑容的自己,慢慢握紧了拳头。
……
周金儒站在自己的房间前,感动的都快流泪了,他总算有一间还算说的过去的房间了,不再是之前改造的杂货间。
除了正常的家具外,还有独立的卫生间。
独立的卫生间!
“阿米娅,我爱你!”
他一下子抱住了身边的小兔子,抱得很紧,直到阿米娅试图将一些情绪塞进他的脑海里,才将小姑娘放了下来。
阿米娅红着脸:“诶,博士,刚刚说的话,我什么都没有听见……”
“那我再说一遍。”
“不要!”
阿米娅伸手捂住耳朵,然后,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有四只耳朵,两只手不够用!
“阿米娅,我爱你!”
“啊!!!”
阿米娅发出一声尖叫,转身就跑,速度很快,跑过拐角就不见了。
周金儒站在门口等了几秒,飞快进门,将门关好,摘下头盔,然后纵身一跃,跳进床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折腾死我了,早晚有一天要把场子找回来,这波丢人丢大了。”
他呼唤道:“明月心。”
房间里响起女性合成声音:“这里是PRTS,为您服务。”
“我在伦蒂尼姆的记录都有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