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有牵引绳和小家伙的制止，那几个诊台的桌腿是逃不过一泡金水的。小羊崽更是一点不怕，跟着兄弟挨个怼到人面前，嘴角噙两分笑，两前腿叉开站定就开始神游天外。
“这羊好像有点怪。”
“哪里怪？”
“怪？怪招人的。”
“嘿嘿，确实，我二姨夫家就养了羊，每回我去都不敢往那凑，太脏太臭了。不像这只，白白净净的就。”
“哑娘子养的可不是干净，估计又是当孩子养的。你见哪家还给狗花钱看病的，就哑娘子背上那只，断了腿现今还背背上的呢。还有这只黑狗崽，前几回来都脚不带沾地的，带奶娃娃似的提篮子里的。”
“你说这是咋想的，两个儿子都不够养的？”
“刚没听说呢？哑娘子就喜欢崽子，好些娃子散学都去她摊上，她几乎回回都免费给点吃的。”
“可不是喜欢崽子嘛，哈哈，没听着呢，叽叽嘎嘎的，今日还带了鸡鸭崽呢~”
“这哑娘子兴致真够好的！”
大伙都还算给面子，哪怕不喜欢的也只是远了几步，没有出声来找麻烦的，更多的人都是觉得这么些崽子凑在一起怪稀罕的。
“爷~看，我抓到了小猪崽！”
“傻小子，快放手，这是羊。”
“是猪，就是猪，跟我们家猪崽一样白白的、肥肥的。爷，我想吃烤乳猪了。你说家里的要喂到长大再吃多多的肉，那咱就买这个回去吃吧？晚上就吃，好不好？”
“这……”
不自觉发射着萌系魅力的小羊崽终于被一欣赏不来的熊孩子一把薅住头顶的毛，它还懵懵地歪头向上看了一眼，倒也不挣扎。
倒是带熊孩子的老爷子很不好意思，可是怎么都劝不服自家娃子松手。
“小白是羊，才不是猪。你太坏了，不准你吃小白！”
小豆子冲上去就拍了熊孩子的手背一下，熊孩子吃痛，攥着小羊崽的手松了，小豆子趁机把羊崽抱拖回冯时夏的身边。
众人却提起了一口气，生怕那身板同样不差的熊孩子来个震天吼。可奇了怪了，那孩子本人没哭，只那老爷子脸色有几分沉。
冯时夏是听出个大概，那熊孩子想吃小羊崽，“肚仔”护着的心是好的，但一出手就打人确实是他们不对。
她蹲下来严肃地看着小豆子，很不认同她的行为。按平日处理几个小家伙闹矛盾时的样子，把人又带到了熊孩子面前。
小豆子瘪瘪嘴，但是夏夏不高兴了。他还是认了错：“我，我不该打你，你如果痛的话，那就也打我一下吧？”
说着，颤巍巍地把手伸了出去。
结果，那孩子理都不理面前的手，只固执地指着小羊崽喊着要吃“乳猪”。
“小白不是猪。不能吃的。”于元跟着上前解释。
冯时夏听着跟猪有点类似的发音一头黑线。
不会吧？小羊崽从到这边后，虽然每天不仅大羊的奶水管饱，还有干妈不时的加餐，确实吃得很好，而它胃口又更好，吃再多都没闹过肚子，所以，哪怕来的时间不长也壮实了不少，但怎么都不至于被认成猪吧？
只是略微圆滚滚，有点可爱？
“能吃的，它那么肥，就是猪，只有猪才那么肥，羊一点都不肥。猪就是用来吃的。”熊孩子认死理。
“那你比我们也肥，你也是猪吗？”于元严肃着一张小脸，认真地跟人讲道理。
“噗嗤~”
围观的人实在没忍住，笑了。
老爷子的面色更沉了。
“就是，不是全部肥的都是猪啊，那我家的母鸡也很肥，比小白还肥，难道母鸡也是猪吗？”小豆子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觉得好友说得简直不能再有道理了。
熊孩子一点没被于元问他是不是猪所恼，居然认真想了想，最后算是认同了于元俩人的说法，对小羊崽的觊觎之心淡了下来。
冯时夏很是惊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神经格外粗大的孩子，脾气是真的好，不过，见一旁那老爷子的脸色稍霁，她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真要因为几个懵懂孩子的矛盾上升到大人的针锋相对，那还真挺麻烦的，主要自己开不了口，如果对方是个蛮不讲理的，说些难听话，就是自己这方不吃亏，也很可能让俩娃子难受一阵子。
如此，两方的孩子自己能解决掉这个矛盾最好。
“嘴皮子倒都是不差的！”
随着一声冷哼，布帘掀开，原先到后院的宋黄柏和秦艽簇着秦常山向厅堂中心来。
冯时夏歉然地朝自己的至尊VIP大夫行了一礼，自己又在本该安静的医馆闹了些动静，确实不妥的。
她看宋黄柏跟着老大夫一块出来的，便知人刚刚就是去请这位的，于是抓好小家伙的右手再次递上前去。
“咳，不是说秦医师跟哑娘子没关系？”
“是啊，我这边刚探听回来的消息，刚刚小秦医师自个儿在哑娘子摊位前指天发誓说的就是这句啊。”
“没关系能回回一点小事秦医师就出手？甭说上次掉牙的事了，就现在，这娃子既没发热也没摔着，连血都没见一滴，活蹦乱跳的蔫都不打的，就这样的，也能请动秦医师？”
“嘘，人家是大医师，还不是想看哪个看哪个？你还想不想在万寿医馆看病了？”
“我，我，只是，唉……”
“这有啥的，又不是你一人，大伙不都一样么？我瞧着这哑娘子定是跟秦医师有啥关系的，只是不好言说出来而已。”
“啥关系？”
“我咋知道？”
人群里的窃窃私语完全停不下来。
可秦常山面不改色，权当一句都没听到似的，走上前，却是越过了冯时夏和于元俩人，直接往地上那小黑狗的方向去了。
“嗯？”
“呀！”
“我的天哪！”
“不是吧？”
“世道都这样了么？我连条狗都不如了？秦医师宁愿去治狗都不愿治我？”
冯时夏也是瞪大了眼，她确定老大夫看见了自己带着伸出去的小家伙的手，可真就被无视了。
咋的？
小蠢狗哪不好了？被老大夫一眼瞧出来了？
她心里一紧，已经想着如果小蠢狗没了，自己该怎么安慰这俩孩子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