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二十七章江湖处处是麻烦,旧的才去新的来(2)
风,冷风。刀冷如风。
三柄雪亮冰冷的刀在三个人手中,他们的手紧握刀,他们的眼紧盯前面的女子。
女子轻抬手,她抬手的速度很慢。
三个人已有两个出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两柄雪亮,森寒的刀斜斜劈下。好快的刀,好刺眼的光芒。
女子抬手的动作依旧很慢。两者间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一个快到极致,一个慢到极致。
青玄天已不能在低着头喝酒,这样的决斗,难得一见,他舍不得错过。
雷笑笑没有看决斗,她在看着青玄天。
“你好像很感兴趣?”她问。
青玄天答:“没有,我随便看看。”
她问:“你想学武,想成为强者吗?”
青玄天摇头:“不想。”
雷笑笑道:“你说谎。”
青玄天不理她,双眼直勾勾看着几人的比斗。
落下的刀很快,他们说话间已落到女子左右肩头,女子抬起的手却在半空,不管是和刀还是握刀的手,亦或是刀的主人离得都很远。
她不管如何,好似都已不能改变被两柄森寒刀斜斜劈开的下场。
雷笑笑一点也不紧张,她好似认为女子不会死一般。
“好刀。”声音清脆动听。那快落到肩头的刀,不知何时已落在那女子手中。
两个握刀的虬髯汉子仿若未知,好似还不知刀已被夺。
青玄天已够仔细去看,仍没看清女子用的何种手段夺的刀。
好快的出手,青玄天心中赞叹。
他自问也没那样快的出手,若他的剑刺向那女子,那女子是否也能夺走他的剑?
剑?我还能有什么剑?
青玄天低低苦笑一声,满嘴苦涩,竟忍不住抬头凄凉大笑。
笑声凄凉如夜鬼哭嚎。
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凄凉笑声吸引,就连动手的几人都投过目光来看他。
雷笑笑更是满脸惊愕的看着青玄天问道:“你在笑什么?”
青玄天不答,又大笑一声。笑罢,拿起桌上半坛酒一口饮尽。
雷笑笑道:“你怎么了?”
青玄天回过神来,苦笑:“没事。”
雷笑笑问:“你确定没事?”
青玄天道:“没事。”
他不说,雷笑笑就没再问,只对那女子说道:“姐姐,把他们赶出去吧!”
一个虬髯汉子急忙道:“姑娘,不用赶,不用赶,我们这就出去。”
他们的速度真快,只两个眨眼间就到门外。他们走的时候,那两柄被夺走的刀都没带走。
命重要还是刀重要?
于他们而言,当然是命重要。刀没有可以再铸,命没有可就不能再生了。
女子看眼被夺到手里的刀,轻轻撇嘴,手臂轻轻挥动,两柄刀齐齐飞出,落到外面。
女子道:“今日我家小姐心情大好,不杀你们。识趣的速速退去,若不退,那便死路一条。”
他们当然是识趣的,他们当然知道不是眼前女子的对手。
所以,他们带着他们的刀,他们的人快速远走。
青玄天凄凉道:“老板,上酒。”
老板战兢兢抱着坛酒放到桌上,青玄天伸手揽过酒坛,拆封便喝。
一口一坛。
“再来……”
老板再抱一坛酒。青玄天再喝,喝罢从怀中掏出百两银子放在桌上道:“所有的酒都拿过来。”
酒馆老板看一眼雷笑笑,仿佛在问能不能拿桌上银子。
雷笑笑道:“还不快把银子拿走,把酒抱来。”
老板闻言忙拿走银子,小心翼翼揣在怀里,又忙去抱酒。
酒馆不大,酒却不少。
酒共有一百三十八坛。
青玄天四周堆满酒坛,一半是空坛。
青玄天已喝下六十九坛酒。雷笑笑呆然的看着他。
她第一次见如此能喝,肚子如此能装的人。
她以前看到那些能喝海量的人与青玄天对比起来,那简直小巫见大巫,没法可比。
最让她吃惊,惊讶的是青玄天竟没有醉。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为何要拼命的喝酒?他的笑声凄凉,神色憔悴惆怅,是不是有什么伤心的事?
雷笑笑心里胡乱的想着。
青玄天依旧在喝酒。酒馆老板站在柜台后面,他早已看呆。
怪物,简直是怪物。酒馆老板心里暗叹。
他开酒馆已有些年头,每天来酒馆喝酒的人不在少数,可如青玄天这般,一次喝六十九坛不醉的人,他是第一次见到。
他简直不相信世上竟有这种人。
“你有什么苦恼,有什么麻烦?为何不说出来?说出来会好受一点的。”雷笑笑诚恳的说。
青玄天手提酒坛,摇头苦笑:“那些能说出来的苦恼,烦恼,又何尝是烦恼?”
——有些苦是你无法说出来,只能默默承受的。
雷笑笑道:“你总该说出来,你不说出来怎知没办法解决?”
青玄天摇头道:“不能说。”
雷笑笑不再问,有些东西是问不出来的。别人想告诉你的,早晚都会告诉你。别人不想告诉你的,早晚你都不会知道。
青玄天继续喝酒。
他只想喝醉,用酒麻痹自己。只想短暂忘记那些痛苦,难忘的痛苦。
可他发现,他竟喝不醉。不管喝多少都不醉。
他拼命的喝依旧如此。
他苦笑。他竟连喝醉都不能。
雷笑笑看着,凄凉,悲伤,无助,痛苦的他,鼻间一酸,竟忍不住流出几滴眼泪。
所有的酒都已喝光,青玄天却没有醉。
他依旧清醒。他苦笑着走入风中。
秋风萧瑟人愁苦,清醒清醒,竟不能醉!
雷笑笑看着他的背影在风中消失,心中问自己:“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那被她称作“姐姐”的女子仿佛知道她心里想法,轻轻说道:“笑笑,你若想跟上去看看,那就跟上去看看吧!”
雷笑笑终于下定决心道:“姐姐,我们就去看看他。”
那女子道:“我也正想看看他,他真是个奇怪的人。”
雷笑笑神经兮兮的道:“姐姐,你可别和我抢,我还要让他做我的玩伴呢!”
那女子道:“笑笑,姐姐不和你抢。”
雷笑笑道:“姐姐,我们走吧!”
那女子问:“骑马?”
雷笑笑道:“从小到大,我没走过远路,我想试试走远路究竟是什么滋味。”
那女子道:“希望你不会后悔。”
雷笑笑摇头道:“我才不会后悔。”
“走吧,走吧!再不走他可就走远了。”
那女子轻笑:“好,走吧!”
两人快步走出酒馆,雷笑笑兴冲冲走在前面。他们渐渐消失在远方。
酒馆老板小心翼翼的把一百两银子藏好,就开始收拾空酒坛。
他抱起一个空酒坛。那明明已没酒的酒坛却有半坛酒。
他又抱起一个酒坛,依旧如此。
他连续抱起三十多个酒坛,那本应该空空如也的酒坛里竟有酒。
他很快就发现,酒坛里的不是酒,是水。
水怎会到空酒坛里?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干脆不去想。他开始想着那百两银子该如何花销。
“姐姐,他真能喝。”雷笑笑道。
“确实能喝。”那被称“姐姐”的人回答。
雷笑笑道:“那些酒好像有一百三十八坛吧?”
那女子回答:“是。”
雷笑笑道:“我就算喝三坛水都不一定能喝下,他竟能喝下一百多坛酒,他的肚子真能装!”
那女子道:“不是他的肚子能装,是他的手段厉害。”
雷笑笑问:“手段?”
那女子道:“你知不知道酿酒的过程?”
雷笑笑回答:“我听说过。”那女子道:“酿酒用的东西是什么?”
雷笑笑道:“当然是粮食。”
女子问:“还有呢?”
雷笑笑想了想,摇头道:“没有了吧!”
女子道:“还有水。”
雷笑笑问道:“这和他能喝有关系?”
女子道:“他把整坛酒喝下去,又运转内功把掺在酒里的水逼入空酒坛里。”
“一坛酒里真正能算酒的只有一杯左右,剩下的都是水。”
“我们与其说他喝下一百三十八坛,不如说他喝下一百三十八杯更为贴切。”
雷笑笑问道:“姐姐,你说他用内功把掺杂在酒里的水逼入空酒坛?”
女子回答:“是啊。”
雷笑笑又问:“他竟有内功?”
女子道:“你不知?”
雷笑笑道:“好啊,他真是把我骗得好惨,我还傻傻相信他不会内功。”
女子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雷笑笑气势汹汹往前追去,仿佛要追上青玄天问个清楚。
女子看着雷笑笑背影,脸上露出一抹担忧,很快恢复正常,随即跟上雷笑笑。
两人有说有笑,说笑声渐渐消失在远方,她们的人也消失在远方。
第一千二百二十八章江湖处处是麻烦,旧的才去新的来(3)
鸳鸯双飞人独行。
青玄天一人走着,那是条孤零零,没有行人的大道。
他就在那大道上走着。他的脸上满是苦笑,悲伤,痛苦。
所有不好的情绪,痛苦的表情,神情都已在他脸上出现。
他的脸就像涂有各种色彩的画。那是一副忧伤,让人看一眼就会流泪的画。
雷笑笑的速度很快,她虽很少走路,可她却走得很好。
一个很少出闺阁,很少走路的人,本不应该能走那般快,那般久。
“你等等……”雷笑笑远远看着青玄天喊。
青玄天没有等她,他继续往前走。
雷笑笑快步追上去和他并行。她扭头去看青玄天,看到青玄天脸上神情的时候,她的心再次被深深触动。那是被青玄天的忧伤触动的,绝不是青玄天的人触动到的。
“你能告诉我,你的故事吗?”她依旧再问。青玄天却没有回答。
她转变问题道:“你是不是武者?”
青玄天依旧不说。他仿佛已听不见。
谁也没经历过他的痛苦,谁也不会体会到他内心的无助和悲伤。
雷笑笑声音温柔:“我不怪你骗我,我只想听听你的故事。”
青玄天忽停住脚步,看着她道:“你要听故事,随便找个茶楼茶馆,花钱找个说书人,你想听什么故事就让他给你讲什么故事。”
他接着补充一句:“我不是讲故事的人。”
雷笑笑愣了愣,她的心里仿佛有气。她不知道是不是有气。她记得从未有人如此对她,如此与她说话。
那些和青玄天一般和她说话的人早已不是人,已变成鬼。
她想生气,想动手,可她却不知为何,总下不得手。
他已经够悲惨,我怎能再去欺负他!
雷笑笑心里想着,那丝丝涌起的气也消失了。
那被称为“姐姐”,还不知名姓的女子远远跟着,看着他们。
酒旗飞扬,又一家酒馆。
青玄天走进去,一百两银子被他放在桌上,他只说两个字:“酒来。”
酒很快就送上来,青玄天很快就喝上了。
他喝酒的方法依旧如以前一般,雷笑笑亲自去提过所谓的“空酒坛”,里面果真有半坛水。
于是,青玄天是武者的身份就已做实。
青玄天为何能完好无损的从万妖之林出来,也就不是问题。
他为何要骗我?为何要装作不会武功?为何要说自己是普通人?为何在万妖之林出现?为何会如此落魄,萧条,忧郁,悲伤?
雷笑笑心里的疑问数不胜数。她想问个明白,她张口却又没问出来。
她突然发现,数不清的问题到此时却都问不出口来。
酒馆里有两桌客人。青玄天进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注意到青玄天。
他们或许不是注意到青玄天,而是注意到青玄天后面跟着的两个女孩。
她们都是很好看的女孩,她们不管走到什么地方,都很引人注目。更何况酒馆里的两桌客人都是男人,都是刀头舔血,有今天没明天,能享受就享受的江湖客。
他们这种男人往往是经不起诱惑的,特别是漂亮女孩子对他们的诱惑。
“这两个娘们真带劲……”一人大笑着说道。
两桌人都纷纷大笑起来,他们眼中满是淫秽之色。
他们中毕竟有聪明人。一人道:“她们来历不明,我看是有大背景的人,不如不招惹的为好。”
“三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条腿的女人满地是,何必去招惹几个来历不明的人。”
一个人若是喝了酒,胆子往往就比平常大些,理智就比平常少些。
有人借着酒劲道:“老子不管,要是能办了她们,就算死也值得。”
一人带头,往往就会有很多人跟着起哄。酒馆里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雷笑笑不想理他们,可他们越来越口无遮拦,越来越得寸进尺,真是惹人烦。
她的心情起初很好,随后受青玄天的影响,她的心情就渐渐变了,变得不好了。
她听到两桌人的话,所有不好的情绪瞬间迸发出来。
“姐姐,杀……”她只冷冷的说出三个字。
她的声音落下,哀嚎声就响起。那女子的出手真是快到极致。她的手就好似一柄利剑,一柄宝刀。
她的手简直比利剑宝刀还锋利可怕。
她手轻斩就有人头落下。青玄天有一瞬间想去阻止她杀人。他终究没有阻止。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每个人说错话,做错事都要付出代价,谁也不例外。
他自己也不例外。他想起自己付出的代价,又苦笑着摇摇头。
苦笑渐渐变为哭。他竟落泪了。
雷笑笑不可思议的看着青玄天。她可是听说江湖里的男儿都是“流血不流泪”的好汉子。
风吹落泪,酒浇愁肠。
青玄天又在喝酒,仿佛世间只有喝酒才是他该做的事一般。
雷笑笑轻轻说道:“你……你别喝了,好……好不好?”
青玄天不作答。
不喝酒,你让他去干什么?去死吗?
雷笑笑又说道:“好,你既然要喝,那我陪你喝。”
她抱起酒坛,“咕咚咕咚”猛喝一大口。只一口,她的脸就变得通红,就好似红灯笼一般。
她的酒量实在不是很好,她也从未这般喝过酒。
酒并不是那般好喝,尤其是苦酒。
雷笑笑没有喝第二口,她实在喝不下去。她只觉脑袋疼得厉害,肚子里翻搅得厉害,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口而出。
酒馆里有酒气,还有血腥气。
那两桌刚刚大笑着喝酒,口出不逊的客人已躺在地上,他们已从活人变成死人。
他们的死法出奇一致,他们的脑袋都被用同样手法斩去,好似用的力量,出手的角度,部位都一样。
那女子绝对是个高手。她用的是掌,可她绝对是个用刀高手。
她的刀在哪?难道在腰间?难道她把刀如软剑一般围在腰间?
青玄天虽在喝酒,虽在伤心难过,虽在失落。可他却没有瞎,他还能看得见女子的出手。
他从女子的出手看出很多东西。
那些东西只有老江湖才能看出,青玄天绝对是个老江湖。
他只是微微一想,他就不去想女子用的是不是刀,是不是用刀高手。那些问题顷刻之间全被忧伤,忧愁,苦恼赶走。
如今,他脑海里只有苦恼,忧愁……
明月夜。
月很明,青玄天走在明月下,大道上。
明月独行人。
雷笑笑和那女子没有跟在他身后。她们去什么地方?他们是不是已经走了?
青玄天要去什么地方?难道他要走到忧愁深处?
秋风习习。
夜微凉,风更凉,心比风凉!
天地一片冰凉。青玄天就在冰凉的天地中慢慢走着。
第一千二百二十九章江湖处处是麻烦,旧的才去新的来(4)
江湖不乏奇人异士,所用武器也奇异古怪。
江湖里用刀的人很多,只比用剑的人少一点。
九齿刀是柄样式很古怪,似锯子非锯子的弯刀。
它的样子或许古怪,可却不影响它成为杀人的利器。
青玄天正走着,不经意就看到这样一柄造型奇异的杀人利器。
刀在一个虬髯大汉手中。青玄天只看一眼,就认出虬髯大汉的来历。
他是在酒馆里被雷笑笑称为“姐姐”的女子赶走的两个虬髯汉子,一个彪悍女人的同门。
青玄天脚步未停。他不认为手握九齿刀的虬髯汉子来找的是他。
可惜,他错了。
在他快要经过虬髯汉子身旁时,虬髯汉子突然喊道:“站住。”
青玄天站住,不问虬髯汉子为何要让他站住。
他低着头,仿佛不敢抬头,抬不起头一般。虬髯汉子又道:“头抬起来。”
青玄天抬头看虬髯汉子一眼说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你拦我去路,又让我抬头,是何意?”
虬髯汉子上下打量着他,仿佛是在打量一幅巧夺天工的画。
青玄天却已低下头,继续走他的路。
突然,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拦在身前,那身影仿若一堵高墙。
青玄天停住脚步,未抬头,已知挡在身前的人是谁。
虬髯汉子道:“你若识趣,那就乖乖跟我走,免得受皮肉之苦。”
青玄天问:“走去何处?”
虬髯汉子道:“走去一个你该去的地方。”
青玄天道:“我不会跟你走的,你也最好别招惹我。”
“我心里乱得很,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虬髯汉子大笑,满脸不屑,眼带轻蔑之色:“就你?翻得起什么浪来?”
青玄天不语,后退一步,一闪身从虬髯汉子身侧飞过,瞬间人就到百丈外。
虬髯汉子微一震惊,实没想到青玄天有这一手。可又能如何?真能逃?
虬髯汉子轻笑,脚尖轻点地,人就如箭矢般飞出,瞬间就到青玄天身后。
青玄天未回头就知虬髯汉子追来,不慌不忙再次施展轻功飞跃。
虬髯汉子紧追不舍。可终究没能追上,总是差那么一点。
若不是他想要活的青玄天,那青玄天是铁定逃不了。
虬髯汉子是如此认为。
他的刀真想砍在青玄天身上,真想把青玄天砍死。可他却不能,他得把青玄天带回去给小师妹。
小师妹就是那个长得很彪悍的女子。那是他们师父的女儿。
他们对她唯命是从。或许,他们是想从师父处得到更多的好处,才会对小师妹唯命是从吧!
青玄天不停逃。虬髯汉子不停追。他并没傻傻的喊“站住”,他深知把喊话的力气用来追击青玄天才最好。
树叶枯黄。
那是一片很大,很深的林子,树木很密,树叶都已枯黄。
树上是金黄树叶,地上是金黄落叶。这里已变成个金色的世界。
青玄天逃入金色世界。
虬髯汉子紧追不舍。他不会放弃,他一定要把青玄天带回去。
风吹叶落,金黄落叶飘飞,仿若一只只金黄蝴蝶在空中飞舞。
烈日灼心。
青玄天和虬髯大汉都能感受到阳光的火辣。
林子很大,树很多,大树也很多。青玄天在一棵大树下停住,止步不前。
虬髯汉子离他有三丈时停住,笑道:“小子,不逃了?”
“你倒是逃啊!”
他认为青玄天不逃是因为没有力气去逃。可真如此吗?不见得。
青玄天微微一笑,笑得很诡异,他淡淡道:“我若是你,我会快速离开这里。”
虬髯汉子道:“那也得带着你一起走。”
青玄天摇头道:“你恐怕走不掉了。”
虬髯汉子听到远处有衣袂在风中飘飞时发出的声音。
他抬头去看,就看到一个漂亮女子从风中飘来。她后面远远跟着一个少女。
虬髯汉子曾听小师妹说,青玄天身边有两个女人。一个长得漂亮,派头很大的少女。一个长得漂亮,一身武功很高,出手又快又狠的女子。
他看到她们的时候,就知道是小师妹口中的人来了。
他听说,那个武功很神秘,善使手刀的女子十分厉害,她的出手特别快,斩人头颅如砍瓜切菜。
不知,她的出手究竟有多快?
他跃跃欲试,手中九齿刀握了又握。他手中的九齿刀杀人也如砍瓜切菜般。
雷笑笑来到青玄天身边,笑了笑:“小天,我们又见面了。”
小天是她给青玄天取的名字。那时青玄天说没有名字,她就给他取名为“小天”。
青玄天,小天。她仿佛是知道青玄天叫什么名字一般,若不是如此,又怎会给青玄天取名“小天”。
青玄天那布满忧伤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他苦笑着道:“是啊,又见面了。”
雷笑笑问:“你好似不太愿意见到我。”
青玄天直言不讳道:“有点。”
雷笑笑道:“你可知道,以往如此和我说话的人,都去什么地方了?”
青玄天道:“死了。”
雷笑笑道:“你既然知道,你还敢如此和我说话?”
青玄天问:“为何不敢?”
雷笑笑道:“你难道不怕我杀你?”
青玄天看她一眼道:“你没能力杀我。”随即又看另外那女子一眼道:“她或许可以。”
雷笑笑冷声道:“你在质疑我的能力?”
青玄天摇头。那女子轻柔的对雷笑笑说道:“笑笑,你的确没有杀他的实力。”
雷笑笑相信。她知道她不会骗她。
雷笑笑问:“姐姐,你能看透他的实力?”
那女子道:“武将中期。”
雷笑笑惊讶的看着青玄天。她着实没想到青玄天是个武将强者。
她在吃惊之余,心里又有些恼怒。
青玄天骗她。他竟然骗她。她认为他不该骗她。
“你骗我!”雷笑笑声音冷淡。
青玄天道:“我何时骗过你?”
雷笑笑道:“你说是普通人,可你实际是个武将强者。”
青玄天道:“谁说武将强者就不能是普通人。”
雷笑笑道:“我说的。”
青玄天摇头不语。
虬髯汉子道:“舌燥。”
雷笑笑扭头看他,问:“你在说我?”
虬髯汉子点头道:“是。”
雷笑笑看眼旁边女子道:“姐姐,我今天不想杀人,你给他点教训就行。”
女子应声道:“是。”
虬髯汉子面露喜色。他早就有心见识女子的手刀了。
女子看着虬髯汉子,微微摇头,好似在说:“你不行。”
虬髯汉子面带冷笑。
不行?真的不行吗?拭目以待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章江湖处处是麻烦,旧的才去新的来(5)
刀光闪闪。
用刀的手法很多,劈砍或许是大多数用刀者的喜爱。
因为劈砍可以把力量使得最大。用剑者走的几乎都是轻巧,快捷的路数。
用刀者走的却是稳重,沉稳的路数。武器不同,用的路数不同。
虬髯汉子起手第一刀是直劈。九齿刀直向女子天灵盖劈下。这刀劈上,不仅能把女子的天灵盖劈开,还会把她劈作两半。
女子侧身,刀劈空。
虬髯汉子的确是个高手,刀劈空后就及时收住力道。他握刀的手往上一提,直劈变斜提,九齿刀直往女子腋下斜提上去。
女子伸手向九齿刀的刀身拍去,好似要用手把九齿刀拍落。
虬髯汉子心中冷笑。他的刀出手有多大力道,唯有他自己才最清楚。
这一轻提之力,最少千斤。一个弱女子徒手想把携千斤的刀拍落,简直做梦。
做梦?真是做梦?
女子的手掌已拍在刀身上,她的手若未能拍落九齿刀,那落下的就会是鲜血。她的鲜血和脑袋。
虬髯汉子并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人。他若是个怜香惜玉的人,那他也就不能活到现在。
在江湖里流传一句话,“对女人手软,对弱者心软,无异于自取灭亡。”
秋风吹,老树枝丫被风吹得摇曳不止,金黄树叶如散盐般落下。
青玄天不知何时已坐在老树下,看着决斗的两人,轻轻摇头。
他知道,虬髯汉子绝不是女子的对手。还好,雷笑笑并不想让虬髯汉子死,所以女子出手留有余地。
“当”一声清脆,明亮的响声,把所有人的心神都震慑。
那是刀落在地上,落在一块石头上发出的声音。
九齿刀已不在虬髯汉子手中,虬髯汉子不可置信的看着掉在地上的九齿刀。
她……她竟然以手刀拍落九齿刀,她……
虬髯汉子心中混乱,久久未能回过神。
女子却已回到雷笑笑身边站立。雷笑笑看眼失魂落魄的虬髯汉子,问:“你还不走?难道在等死?”
虬髯汉子捡起地上九齿刀,倒飞出去,眨眼间身影就已消失在远方飘落的黄叶之中。
雷笑笑身边女子突开口道:“公子,可看出我手刀的破绽?”
青玄天没想她会有此一问,他并未看出女子手刀有破绽。
他摇头道:“没有。”
女子眼中布满战意,仿若想要与青玄天一战。
女子问:“公子,你用刀用剑?”
青玄天道:“不用刀不用剑。”说着凄凉一笑,满脸尽显凄凉。
女子仿若未察觉青玄天脸色变化,接着道:“公子,你是剑客。”
青玄天一楞,随即道:“我可不是剑客。”
他实在有些讨厌她。谁不讨厌爱打听别人隐私的人。
可青玄天却没说讨厌她。他做不到和一个女子说“我讨厌你,你离我远点,别问那么多问题”的话。
女子仿若未知青玄天对她的厌意,又道:“公子身上有剑气,我能感觉出来,公子定是个绝世无双的剑客。”
青玄天苦笑:“姑娘真能猜。”
女子又上下打量青玄天,接着道:“我听闻青玄天喜欢穿粗布衣服,常常把自己打扮得似个山野小子。这倒和公子你有些相像。”
青玄天道:“莫非,你认为我是他?”
女子道:“或许是。”
雷笑笑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是不是青玄天?”
青玄天摇头:“我不是是青玄天,我是小天,一个普通人,只会逃命的人。”
他的语声凄凉,雷笑笑心中一酸,好玄没落泪。
她对青玄天说:“小天,谁若说你是普通人,只会逃命,那我就杀谁。”
“我也不允许你如此说自己。”
青玄天笑了笑,问:“你为何要对我如此?你若为赎刺我一剑的罪,那大可不必。”
“你若要交我这个朋友,那真的很遗憾,我不喜欢交朋友。”
“你若因见我有几分阳刚之气,情窦初开,倾心于我,那请你收起你的心,我并不想做个讨人喜欢的人。”
雷笑笑愣愣的看着青玄天。青玄天说的话实在太直白,实在让她这个脸皮较薄的女孩觉得臊人。
雷笑笑未说话,她身旁女子却开口道:“你若认为小姐对你做那些事,是因为对你有好感,亦或是想要和你交朋友,那你就错了。”
“小姐对你做那些事,只不过觉得你有趣,想把你带回去做个玩伴。”
青玄天松一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
雷笑笑道:“你既如此说,那我也就不再跟着你。”
“再见!”
她说着转身走得很快,她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金黄树林深处。
女子看着青玄天,长长叹口气,道:“这样的结果对你们都好,我可不想小姐喜欢上一个你这样的人……”
青玄天摸了摸鼻子,若是很久以前有人和他说这种话,他一定会争辩。
如今,他却只会笑笑,摸摸鼻子。
女子又道:“再见,希望再也不见。”
她说完转身走入树林深处,追随着雷笑笑而去。
青玄天躺在树下一块较平整的地上,双手枕着脑袋,看着枯黄树叶发呆。
孤舟,独人。
崖江上有一叶孤舟,孤舟上站着一人。
公主依旧是那般美艳动人,那般倾国倾城。
她本不太喜欢阳光,可她如今却常常在阳光下,她常常会乘坐小舟顺流而下,又逆流而上,来往在曾经和青玄天一起赏风观景的路段。
她看着远方,喃喃道:“你在哪里?”
“我竟会想你,我真没想到我会想你,我以为那只是一场交易,我以为交易过后会忘记你。”
“如今,我才知道,那确实是一场交易。那绝不是龙珠力量和肉体欢愉的交易。那是感情交易。”
一个女子自水底浮出,轻声唤道:“公主,九州有消息。”
公主问:“有什么消息?”
那女子回答:“徐州城那边有动静,有几个耐不住寂寞的,已准备离开徐州城。”
公主冷笑:“只是一两年就耐不住寂寞了,要她们有何用!”
女子回答:“是。”
公主道:“我一直未曾突破到妖王境界,就是为等这天,终究让我等到了。”
女子道:“公主,如今我们?”
公主说道:“你们照旧,我的事我会处理。”
女子道:“是。”
公主摆手:“你下去吧。”
女子退下,公主举目望向远方,面露冷笑。
这一天,她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一章世间总有凑巧事,贪心不足蛇吞象(1)
她要去做什么,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谁也别想去猜他人心思,世界上最难猜的不是迷题,是人的心思。
公主已回到龙宫准备。她要去九州必须好好准备准备,毕竟她不是去九州游玩,弄不好会让她受伤,严重还会丢命。
她不得不小心谨慎。
孤杯烈酒。
白雪又坐在酒桌前,自第一次喝醉,他渐渐就迷恋上喝醉的滋味。
他的酒量依旧没见长,依旧是喝几杯就醉。
一坛酒,他只喝了三杯,头就有些晕乎。他又要醉了。
这时是午后,阳光很辣。
他坐在院中石桌前,旁边有棵老树,火辣的眼光被老树枝叶挡住,并未落到他身上。
他已准备喝醉。可这时门外响起的敲门声却让他晕乎的脑袋彻底清醒。
一个在江湖里行走的人,时刻不能忘记警惕四周。
——你松懈的时候,往往就是离死亡最近的时候。
白雪并未问门外的人是谁,他把桌边靠放着的“雪”握在手中,轻踏步就过去开门。
江湖里的人大多只知道白雪的剑法高明,却不知白雪的轻功也不差。
白雪悄无声息来到门前,轻抬手猛一推,就把门推开。
他轻轻抬脚迈步走出去。门外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辆马车,一辆装饰豪华的漆黑马车。
马车是漆黑的,拉车的马也是漆黑的,如染墨一般,简直找不出一点白色。
白雪看着马车道:“不知是何方高手驾临,还请出来一见。”
没有人回答。这里一个人都没有,又有谁来回答他。
白雪盯着马车看好久,渐渐地看出一些端倪。他记得曾经见过这种马车。
鬼宗。
这种马车应是鬼宗弟子专属。还有一个发现让他更确定门前马车是鬼宗所有。
他看到马车帘子上绣着的画。帘子乌黑,锈画用的线也是黑色,若不仔细看,绝看不出帘子上有画。
画上是十二只狰狞可怖的恶鬼。
那是鬼宗“十二鬼使”的画像。
白雪自上次被鬼宗弟子拦路,又与鬼宗弟子拼杀一番,就去打探有关鬼宗的事。
鬼宗很神秘,在江湖里流传,有关鬼宗的消息就更少。
白雪在一次偶然间得知鬼宗有“十二鬼使”,他还探听得十二鬼使的长相,所用武器,与帘子上所绣一模一样。种种迹象表明,马车是鬼宗之物。
这次不知来的又是哪个弟子,会不会是上次拦路那人?
白雪盯着漆黑马车看着,马车里并没有动静。他突然发现,马车比之上次少一样东西。
死人。那种会赶车的死人。
这时,他突觉背后有凉风袭来。几年的江湖经验告诉他,有人偷袭。
他转身抽剑斩出,向他认为有人的方向斩去。他并没有刺空,他的剑气斩在一个人身上,不是活人,是死人的身上。
死人早已经死了,白雪的剑未能让死人在死一次。他唯一能对付死人的方法就是毁灭。
所以,他出剑乱斩,他要把死人的身体毁灭。
他做的并非无用功,死人确实已被他毁灭,就算有人想要在驱使死人,那也是不可能了。
白雪虽把死人毁灭,可他知道危险不仅仅如此。所以,他格外小心。
敌人在暗他在明,一个不慎,就很容易吃亏。
吃亏往往就代表着受伤,亦或是死。
唰唰唰……
风吹树动,院中老树落叶飘飞。
白雪站在门外也能清晰听到院中风吹落叶的声音,还有风吹动衣袂的声音。
谁在树上?白雪不用仔细去想就得出答案,一般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到树上,只有一种人。
——杀人的人。
白雪听到衣袂飘飞的声音就转身飞进院墙,如一道白光,瞬息间就已到院中,不假思索就向树上斩出一剑。同时,他的人飞起,飞向老树的树梢。
他已看见树上的人,那是个穿着黑色长袍,戴黑色斗笠,穿黑色鞋袜,腰间配一只黑色短笛的人。
黑衣人在他出剑的时候也动了。他先是伸手拿腰间黑色笛子,不慌不忙放到嘴边轻轻吹起来。
笛声低沉悠长,如远方白云,渐飘渐远,就在快消失在天边时,一阵风吹来,白云又渐飘渐近。
在阵阵笛声中,白雪斩出的几道剑气已渐渐逼近树上黑衣人。
黑衣人仿若未见,依旧轻吹笛子。
白雪忽觉一阵微凉,仿若有风拂过,心头不知为何,渐有些发酸,有种想要落泪的感觉。
“不好。”他在心中暗道。
树上黑衣人依旧未动,可那斩向黑衣人的剑气却已都消失,就像沙土被风吹散般慢慢消失。
白雪冷笑,鬼宗的“以声对敌”厉害,他的剑气也不弱。
最近,他又新悟得一招,名为“落雪”。剑光一闪,他的剑已刺出,剑在他手中漂浮不定,时上时下,时左时右,仿若天空落下的雪被狂风刮得乱飞一般。
雪落无声,剑也无声。
黑衣人笛声更急,那股莫名心酸又涌上白雪心头,白雪想到青玄天,那个在最负盛名时剑心被毁,此生不能用剑的朋友。
他心里的酸楚更盛,为何世间要有诸多苦难?
为何?
他自问,不知不觉间,他的眼角已流下泪。
那是辛酸泪。
一阵风吹过,撩拨他充满悲凄的心,阵阵感伤从心底涌上脑海。
他竟忍不住低声啜泣。
在这时,他突觉喉咙一凉,一阵冰冷自喉咙间散开,瞬间遍布全身。
他从悲凄,辛酸中回过神,抬头看树上吹笛黑衣人苦笑。
未曾想到,千防万防,未曾防得黑衣人的出手。
白雪抬手轻轻摸了摸喉咙,触手微凉。他把手放在眼前,只见手指上沾满鲜血。
他苦笑着看着树上黑衣人道:“阁下好手段。”
黑衣人未曾搭理他,这时白雪又觉心口微凉,低下头去看时,心口已多一道三寸长的伤口,正往外冒鲜血。
黑衣人的笛声突停。
“你应该看得出,我若要杀你,你已死了。”黑衣人冷冷的说。
白雪收剑回鞘,自心境被黑衣人笛声左右,他就知不是黑衣人敌手。
自喉咙被黑衣人的笛声划破,他就知黑衣人并不想杀他。
黑衣人在等他回答,这本不用回答,黑衣却好似要他非回答不可。
白雪只好回答:“是。”
黑衣人又道:“你想不想活命?”
白雪道:“想。不想活命的都是傻子,很不巧,我并不是傻子。”
黑衣人道:“我看得出,你并不是傻子。”
黑衣人顿一下,补充道:“我看得出你是个聪明人。”
白雪道:“我是。”
黑衣人道:“废话不多说,你要想活命,那就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雪道:“你若要我告诉你青玄天的下落,那真不巧,我真不知道,你就算把我杀了,我也不知道。”
黑衣人道:“我并不想问你青玄天的事。我对一个废人不感兴趣。”
白雪等着黑衣人继续说下去。
黑衣人未说出让白雪活命的条件。他问:“你的剑很厉害吧?”
白雪点头:“还行,同辈之中,同等实力下,我的剑近乎无敌。”
黑衣人道:“你很自信。”话锋一转又道:“不过,你有自信的底气。”
白雪不想听他废话。他总觉江湖里的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废话太多。
所以,他说道:“你说说你的条件吧!”
黑衣人却道:“不急。”
他不急,白雪却有些急了。
第一千二百三十二章世间总有凑巧事,贪心不足蛇吞象(2)
白雪急道:“你若不说,那我便走了。”
他作势要走,黑衣人也不急,只淡淡道:“你走走看。”
白雪走出一步,又走回来,道:“我又不想走了。”
黑衣人道:“你是不是很想出名?”
白雪道:“俗话说‘人怕出名猪怕壮’,可我却觉得出名没什么不好,不过是麻烦多一点罢了。”
黑衣人道:“很好。”
白雪问:“很好的意思是?”
黑衣人道:“很好的意思就是我要给你一个出名的机会。”
白雪道:“出名的机会?你说说。”
黑衣人道:“这出名的机会就是你活命的条件。”
白雪道:“愿闻其详。”
黑衣人道:“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白雪道:“杀人?杀谁?”
黑衣人道:“鬼宗大小姐。”
白雪惊讶:“你难道不是鬼宗的人?”
黑衣人道:“正因我是鬼宗的人,所以才要你去杀她。”
“你若能杀她,你将闻名天下。”
白雪笑道:“我若把她杀死,恐怕也就离死不远了。”
黑衣人道:“在死之前,你总算是出尽名头,不是么?”
白雪道:“那倒也是,我若不去杀她,现在就会死,我若去杀她,最少也是成名后才死。”
“我是聪明人,当然只会选后者。”
黑衣人道:“你答应了?”
白雪道:“是。”
黑衣人道:“你别想耍花样,我如今能杀你,往后同样能杀你。”
白雪道:“我这人最不喜欢干尔虞我诈的事,那实在索然无味。”
黑衣人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白雪道:“我这人还有个毛病,那就是特别好奇,遇到事总想弄个明白。”
黑衣人道:“你是想问我为何要杀大小姐?”
白雪道:“是。”
黑衣人道:“她若死了,我就是鬼宗掌门继承人。”
白雪道:“原来如此。”
黑衣人递过一张纸条,白雪看着纸条发呆,并未接过来,黑衣人见他犹疑,说道:“大小姐最近会去的地方都标记在上面,你顺着找去就能找到她。”
白雪接过纸条摊开一看,原是一张简陋地图。他收起地图,问道:“我还不知道大小姐长什么样,武功如何,就这样贸然前去,无异于送死。”
“我想你不会想让我去送死吧!”
黑衣人道:“你到那地方,你就会知道谁是大小姐。”
“大小姐这次出行,只带一个贴身侍女,你准备下手的时候,我会替你把她引开。”
“大小姐只有武师实力,你要杀她,那就像恶狼要咬死羔羊般简单。”
白雪道:“真简单。”
黑衣人道:“你有两天的时间。”
白雪道:“还有时间限定?”
黑衣人道:“两天后大小姐就会回宗门,下次出来不知要到何时。你应该明白‘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吧!”
白雪点头:“明白。”
他算彻底明白,可明白归明白,真要去做事,可就有些困难了。
他杀掉大小姐,他也就不能多活。
鬼宗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虽能出名,可最终得利之人却不是他。
他不愿去杀人,最起码不愿受别人的逼迫去杀人。可他有选择吗?
不去就死,他可不想死,他还想多活几年。
你若遇到这种情况,你会如何选择?是不是和白雪一样选择多活几天?
黑衣人走了。他的轻功绝对算顶尖,白雪自问不如。
白雪低头看着手中剑苦笑。一个没有背景的人行走在江湖里,所要吃的苦,所要经历的磨难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他为出名才入江湖,若在出名后死去,算是死而无憾了。
他把地图摊开,仔细看一遍,地图就已记在脑海。
白马在马厩里。他来到马厩前看着那匹跟随他很久的白马,伸手轻抚着白马额头。
白马仿若知道主人心底忧愁,竟伸过头来蹭他的手,好似在安危他一般。
白马已经从马厩出来,白雪驱赶着白马向黑衣人所给地图上标的目的地疾驰。
两天时间?
他预计一天就能赶到,还可以好好睡一觉再去杀人。
时间,好似没有想象中那般紧张。
青玄天又在喝酒,好似除喝酒就没别的事干。
雷笑笑离开后就未曾出现过,青玄天也不想她出现。她真是个烦人的人。
青玄天总觉得她话太多,问题太多,脾气太坏,总而言之就是没什么优点,一身缺点……
谁不讨厌一个一身缺点的人?
当然,雷笑笑讨厌只是青玄天一个人的想法。
她是不是真那般讨厌,在别人眼里又如何,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酒又没了。这家酒馆里的酒已被喝光,酒馆老板就像看一个怪物般看着他。
一个能喝一百多坛酒不撑死,不醉倒的人,不是怪物又是什么?
青玄天放下最后一个空酒坛,苦笑着摇摇头。
当喝醉成奢望,世间又有什么事可以麻痹自己?
青玄天苦笑。他苦笑着走出酒馆,在酒馆老板惊叹的目光下走出。
他抬头才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挂上明月,一弯很明亮的明月。
明月虽明,然而对黑夜中行走的人而言,明月却不如灯火。
青玄天并未提着灯笼,大道很宽,就算没有明月照明,他也不至于跌落到道旁臭水沟里去。
酒家往前一里多是个岔道口,一条道往东,一条往东北。
青玄天顺着往东大道直走,一直往前两里,大道旁有一片林子,他摸着黑走进林子。
林子很密,只有少数月光能从枝叶缝中透下来,落在地上,林子近乎黑暗。
青玄天并未往里走太远,他不是在逃避敌人,他只是想找个地方睡一觉。
他来到一棵很大的老树下,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让他知道,若是在这种林子里过夜,最好找一棵比较大的树,在树上过夜。
树上视野宽阔,可以看到很多在地上看不到的东西,也可防止普通的野兽。
当然,若遇到妖族,不管睡在什么地方也无济于事。
这种大道旁的林子,一般不会有妖族存在。
青玄天飞上大树,在一个比较大的树杈上坐下,背靠大树闭上眼准备入睡。
秋风又在吹,秋天的风总带着三分伤感,青玄天心中伤心事又被触动。
他抬头从枝叶缝隙中看上去,看着天空明月,悠悠长叹。
他已不知多少次抬头望着天空明月长叹。
望月长叹已是家常便饭,哭哭笑笑已是常态。
心中苦,身上痛,又有何人知?唯有自知!
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世间总有凑巧事,贪心不足蛇吞象(3)
一个人,在月下慢步走着。
青玄天刚好能看到大道上行走的人。那是一个白衣如雪,剑如白雪,全身上下雪白的人。
白雪。青玄天已看出大道上慢步走着的人。
他并没有过去和白雪招呼一声,如今他只盼望谁都不认识他,他也不认识谁。
白雪没有发现他。他本就隐藏得很好,更何况白雪好似心事重重的样子,更无瑕去顾及大道旁树林里有没有人。
慢慢地,白雪消失在视野中,青玄天刚想纵身下树,跟着白雪去看看,就听头顶有风声响起,一个黑影向白雪去的方向飞掠过去。
青玄天心中狐疑,唯恐黑影是白雪的仇人,白雪会不敌。
他虽不想白雪看到他,可他也不想白雪有危险。所以,他飞身下树,施展轻功,不紧不慢在后面跟着。
那黑影若真对白雪不利,白雪又不是对手,那他就出手帮帮白雪。
那黑影若只是路过,亦或者是白雪的朋友,那他就不出手,不露脸,全当未曾来过。
黑影很快就追上白雪,青玄天在后面看得仔细,白雪好似和黑影在说什么,只是他们声音太小,仿佛怕人偷听,他们又在暗中偷偷使用手段把话音阻隔,以至于青玄天什么都没有听清。
他们看来不是敌人。青玄天看一会也不见他们动手,两人好似还很亲密的样子。
他也就放心,不在看下去,又悄无声息回到刚栖身的树上,背靠树干,闭目养神。
夜,冷风。
今夜还真有点冷,可能是快要到冬天的缘故。
小屋,孤灯。
孤灯在桌上,雷笑笑坐在桌前,双手杵着下巴,看着孤灯发呆。
夜已深,她为何不入睡?
难道,她也有心事。她小小的年纪,不该有心事啊!
那被称为“姐姐”的人坐在她对面,还好她不是一个人,还好有人陪着她。
风吹屋外树叶哗哗作响,那声音像夜鬼的哭嚎,如战马的嘶吼,更像少女澎湃的心潮。
小屋的门是开着的,风从门口吹进来,孤灯又开始摇曳。
风更大,摇曳的灯火突的消失。整个小屋瞬间陷入黑暗,好可怕的黑暗。
雷笑笑怕黑暗,她总认为黑暗中有无数吃人恶鬼。
她身旁的女子知道她怕,所以轻声安慰道:“笑笑,姐姐在,不用怕。”
女子说着拿出火折子点亮灯火,眼前一幕却让她呆立半晌。
雷笑笑不见了。就在短短几个瞬间的功夫,雷笑笑一个大活人就不见了。
女子慌了。她虽是雷笑笑的侍女,可雷笑笑一直都拿她当姐姐,她也一直拿雷笑笑当妹妹。她们非是亲姐妹,却已似亲姐妹,甚至比亲姐妹更亲。
雷笑笑消失,她仿佛被人挖去心头肉一般,心中阵阵刺痛。
接踵而来的是悔恨,懊恼,自责,焦急……
她四处去找寻,她着急的呼唤着:“笑笑,笑笑,你在哪?你快出来,别吓唬姐姐好不好。”
“笑笑……”
“笑笑……”
她的声音传开很远,久久未曾散去,在黑夜里回荡。
她拼命,焦急的呼唤,依旧没有雷笑笑的回声。
她无助的,失落的坐在桌前,孤独犹在,人已不在。
她无助的流泪。然后,他就看到一个人从远处走来,从门口走进来。
那是个黑衣人。她当然认识黑衣人。
“笑笑是不是被你掳走了?”她冷声问,她的手已在腰间,那个可能藏着一柄软刀的腰间。
黑衣人的笑声从黑斗笠下传出,他笑着说道:“我怎敢掳掠大小姐,那岂不是在找死。”
谁掳掠鬼宗大小姐,那确实无异于找死,哪怕那人是鬼宗宗主的大徒弟。
女儿是亲生的,徒弟却不是。谁若伤害他的女儿,鬼宗宗主是一定不会放过谁。
他就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
黑衣人问道:“大小姐不见了?”
他这是在明知故问。
女子回答:“是。”
黑衣人惊讶,他确实惊讶。在他的计划中,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雷笑笑也不该失踪。
可如今,雷笑笑却失踪了。
雷笑笑去什么地方了?会不会被白雪掳去了?
黑衣人心中思绪万千,一件事若超出掌控,往往会让人无措。
黑衣人道:“大小姐会不会一个人出去了?”
女子道:“大小姐怕黑,她是决计不会一个人出去的。”
黑衣人道:“你能把大小姐失踪前的事说说吗?”
女子道:“可以。”然后就开始说。
黑衣人听完皱眉,问:“你说大小姐是在灯火熄灭的几个瞬间里突然消失的?”
女子道:“是。”
黑衣人心中更加狐疑不定。白雪绝没如此高明的轻功,能在几个瞬间里把雷笑笑掳走。
雷笑笑被掳走时也不可能不挣扎,不说话。除非那时她已被人制住。
灯火熄灭只有几个瞬间,要在几个瞬间从门外闯入,制住雷笑笑,又把雷笑笑带走。
这绝非容易,可以说是非武王,妖王强者不能做到。
难道,是武王,妖王强者所为?
女子和黑衣人对视一眼。他们竟想到一处去了。
黑衣人迫切想要去证实,雷笑笑是不是被白雪掳走,所以他说道:“我回宗门报信,你继续找寻大小姐下落,你看如何?”
她只是雷笑笑的侍女,黑衣人却是雷笑笑的师兄,身份的差距,让她没话可说,只能听从安排。
所以她只能点头道:“好。”
黑衣人快步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夜色之中。
女子又开始找雷笑笑,她四处查探,四处寻找。
结果呢?结果是什么也没有。
她绝望的坐在孤灯前,孤灯摇曳着,仿佛在诉说着悲伤。
白雪藏在黑暗里,一直在等黑衣人把雷笑笑身边的高手引走。
杀一个女人你不害臊吗?
不害臊,能出名让我杀个孩子都不害臊。
他心里正自问自答。黑衣人就来了。
他暗骂黑衣人不厚道,竟把人引来这里,细看时,才发现黑衣人身后没有人。
黑衣人见到他便问:“人呢?”
白雪问:“我还想问你人呢?你引到什么地方去了?”
黑衣人冷声道:“你先告诉我,雷笑笑呢?”
白雪问:“雷笑笑?什么雷笑笑?”
黑衣人声音更冷:“你别和我装傻,雷笑笑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白雪道:“我到如今还不知道谁是雷笑笑,你说我把她藏起来,那可就有点过了。”
黑衣人道:“雷笑笑就是我要你杀的人。”
白雪道:“我还等着去杀她,让我声名更盛三分,你就跑来和我要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白雪已被弄糊涂了。黑衣人也有些糊涂,清醒的又能有几人?
黑衣人把刚刚所发生的事大体说一遍,白雪听后大笑道:“你也不想想,我要有那种能力,还会被你像狗一样驱使?”
黑衣人道:“这话有理。”
“究竟是谁把雷笑笑掳走了?”
白雪道:“谁知道呢!”
“雷笑笑不见了,杀雷笑笑的事已经作罢,我如今是不是已可以走了?”
黑衣人冷笑一声:“走?你能走到哪里?”
第一千二百三十四章世间总有凑巧事,贪心不足蛇吞象(4)
白雪冷笑看着黑衣人:“难道,你不让我走?”
“也是,从一开始,你就没打算让我活着。”
“我若真把雷大小姐杀死,你也就会把我杀死,不仅可以杀人灭口,还可替雷大小姐报仇,得到鬼宗宗主青睐,从此鬼宗再无一人能与你争宗主继承人。”
黑衣人冷笑:“确实如此。可惜,你并没有把雷大小姐杀死,我却不得不杀你。我绝不能让别人知道,我有杀雷大小姐的心思。”
白雪道:“我知道。”
黑衣人慢慢靠近。白雪紧握宝剑,如今不拼命也不行了。
宝剑出鞘,寒光闪闪。
黑衣人轻声冷笑。他没把白雪放在眼里,白雪在江湖里有点名气,实力也算不错,不过与他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
白雪已在挥舞宝剑,他把所有能施展的,所学过的剑法都施展一遍。
黑衣人轻吹黑笛,他四周形成一层无形屏障,白雪所有攻击都未曾近他身三丈。
他的攻击呢?
笛声悠扬,在这月夜中传出很远。笛声悲凄,仿佛在诉说世人的悲哀。
没实力,没背景,却想成名,那的确是件很悲哀的事。
白雪不停攻击,未曾讨得分毫好处。可他不能停下,他觉得自己不能停下。
黑色斗笠下传来黑衣人阴冷的笑声。
“够了,去死吧!”黑衣人话声比之笑声更为冰冷。
在江湖里,你若没有实力,那你就只能被人宰割。这是不争的事实。
笛声一转,白雪就觉喉咙一寒。他知道那是黑衣人的杀招,可他却无法抵挡。
无影无踪的杀招,又如何能抵挡。
可他就甘愿如此死去吗?不。他咆哮着冲向黑衣人,他的剑依旧在手里,他冲向黑衣人的时候,他的剑指的是黑衣人胸口位置。
他死也不会让黑衣人好受。
黑衣人黑色斗笠下又传出冷笑,那冷笑仿佛是夺命的钟声。
白雪已感觉死亡在接近他,他很快就会被死亡带走,他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世界,到一个未知的世界,去过一种未知的生活。
“唉……”
有人在低叹,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黑衣人冷声问:“谁?”
未曾有人回答。白雪突觉喉咙前的危机消失。危机虽已消失,可他前冲的步子却未曾停下。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黑衣人好受。
他刚刚全心全意想着要让黑衣人不好受,并未听到那声低叹,也并未知道喉咙前的危机消失与低叹声有关。
黑衣人却听得清楚。他知道白雪没有背景,这种时候本不该有人来救白雪。
他又问:“是谁?”
白雪听到黑衣人的问话,以为是在问自己,骂道:“是你祖宗。”
黑衣人冷声道:“今日不管谁来,你小子都别想活了。”
“是么?”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黑衣人扭头四看,却没有看到人。
他有些慌了。毕竟他在做一件见不得人的事,那件事若被人发觉,他的下场绝不会好受。
——做贼的人难免会心虚。
白雪的剑刺到黑衣人三丈之外,就不能在进分毫,有股强大阻力阻挡着他的剑。
那是股如今的他无法破去的力量。
他依旧不死心。
他当然不知道,他已不用死了。因为有人在暗中救他。
他若听到那黑暗中的声音就不会做无用功,可惜那声音只有黑衣人听到了。
黑衣人在暗中已出手五次,他的攻击还未曾落在白雪身上,就已淡然无存。
他连续出手五次,渐渐看出端倪,暗中人的手段绝非他能比拟。
今日,他要杀白雪,恐怕已不可能了。
人不能杀,还能做什么?
当然是走了。他可不想在多待一刻。所以,他转身准备走。
那声音在这时又响起:“你想走?”
他扭头四处去看,依旧没看到人影。白雪却已在这时看到一个人影。那是个穿着白袍,佝偻着腰的老人。
老人自远处慢慢走来,在朦胧月色下,那条宽阔的大道上走来。
老人走得很慢,仿佛怕一个不慎就摔倒一般。
白雪看到老人,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来。他和老人已不是第一次见面。
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逃命的时候,无巧不巧到老人的木屋。
第二次见面是在病床上,老人救他的性命。
第三次见面是老人从蓝烟手下救他。
这是他们第四次见面。好像每次见面,都是在白雪遇到危险的时候,好像每次见面,都是老人在救他。
他不知道老人的名字,他曾问过老人的名字,老人却未曾告诉他。
他不止一次问,老人都是随便搪塞过去。
黑衣人觉察到身后有人,他扭头回去就看到老人。那个在月下走来的老人。
他问:“刚刚是你在说话?”
老人不答,只慢慢走来。
他再问:“刚刚是你阻止我杀他?”
老人依旧不说话,依旧慢慢走来。
黑衣人终有些耐不住性子,他知道不是老人的对手,那股已快涌到喉咙的无名火又被他压制下去。
他见老人不答,不出手。他也不说,不出手,静等老人到来。
白雪已向老人走过去,那柄叫“雪”的剑被他收回剑鞘。
有老人在,他就放心了。他知道黑衣人是不可能杀他了。
老人见白雪向他走过来,干脆停住步子不走,在等白雪过来。
白雪到他身前,拱手抱拳,满脸感激之色,话中尽显感激之意。
“老前辈,谢谢你,又救我一次。”
老人摆手笑笑道:“走吧。”
白雪答道:“好。”
老人和白雪已转身向远处走。黑衣人不阻拦,他也不敢阻拦。
黑衣人早已听出,老人不是刚刚说话的人。他心中快速思考,刚刚说话的人是谁?为何会在这出现?为何要阻止他杀人?
他仿佛变成一条鱼,这些问题就像渔网上的线,紧紧缠绕着他,让他浑身难受不自在。
白衣老人自始至终未曾看他一眼,这对他来说更是种莫大耻辱。
他何曾被人如此轻践,无视,满肚子的火都因不是老人对手而压下来。
走吧,走吧。你们走我也走。杀人又不是非要今晚杀不可。
黑衣人心中思衬。
老人带着白雪已渐渐消失在远方,那片黑暗之中。
黑衣人转身往相反方向走去,只走三步,刚要踏出第四步,又听刚刚那声音在耳边道:“你想走?”
黑衣人环顾四周,依旧不见人影,心中早已恼怒至极,如今又听到那声音,瞬间把他心中怒火点燃。
他斥问:“谁在暗中鬼鬼祟祟,藏头露尾算得什么好汉,还不速速出来受死。”
他声音刚落,就听大笑声响起,那声音又在耳边回荡:“做人门徒,还想杀人女儿,这非英雄所为吧!”
那声音接着又道:“遇什么人说什么样话,遇卑鄙小人,自不用英雄之礼待之。”
黑衣人冷冷道:“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定要你好看。”
那声音又响起:“好,我等着便是。”
“不过,再此之前,也不能让你好受。”
黑衣人只觉腹部一痛,一身实力却已淡然无存。他刚还是个武宗强者,如今却已变成个没武功的人。
这变化实在太大。那暗中人的手段也太厉害,未曾见他出手,就能废掉一个武宗强者的实力。
那他的实力怕也不弱,最少也得是武王强者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五章世间总有凑巧事,贪心不足蛇吞象(5)
黑衣人痛哭。一个人在难过时,痛哭是最好的宣泄不快的方式。
黑夜中渐渐只留下黑衣人的痛哭声在回荡。没有实力,那些他曾经梦想得到的东西都将离他远去。
夜的尽头是黎明。黑衣人已不在昨夜的地方,他或许是换个地方痛哭去了。
雷笑笑坐在桌前,在他对面坐着一个黑衣人,那人的打扮和昨夜出现,要杀她的黑衣人很相似。可却不是昨夜的黑衣人。
雷笑笑说道:“我真没想到大师兄想要杀我。”
黑衣人说道:“我也没有想到。”
雷笑笑道:“你把他杀了?”
黑衣人回答:“没有。”
雷笑笑道:“你该杀他的,不然他总会找机会杀我的。”
黑衣人道:“我不杀他,自会有人杀他。”
雷笑笑问:“谁?”
黑衣人道:“他。”
黑衣人指着门外地上坐着的一个人,昨夜若非那个人,她或许就已成为一具尸体。
雷笑笑回头看着门口的人道:“小天,你为什么要杀他?”
昨夜救她的人,不是别人,而是青玄天。
那时,她正坐在桌前,她怕黑暗,孤灯熄灭的时候,她就开始瑟瑟发抖。
她刚要喊,就听耳边有人道:“是我。”
然后,她就觉身子一轻,好似飘在天空中一般。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青玄天的脸。
若非有那熟悉的声音,她也不会让青玄天悄无声息的把她抱出来。
青玄天把她放下的时候还不忘说道:“安静点,别说话。”
她就真的安安静静的。她觉得青玄天好似变个人似地,好似已不是她曾认识的那人。
她没喊却问:“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出来?”
她一个女子,半夜三更被人抱出来,竟没感觉到害怕。
青玄天只说:“有人要杀你,我把你带出来是为救你。”
雷笑笑那时也不知为何,竟选择相信青玄天的话,事实证明她并没有信错人。
那时,她问青玄天谁要杀她。青玄天摇头不答。
她问青玄天如何把她带出来,是不是用的绝世轻功,青玄天依旧不答。
她无奈也就没在多问。
那时,他们并未离开小屋很远。他们躲在远处一个黑暗的地方,没有人会注意的地方。
小屋里的人看不到他们,他们却能看到小屋里的人。
那女子在小屋里焦急寻找,呼喊,他们也都看在眼里。雷笑笑几度要应声,都被青玄天制止。
她被青玄天带出后不久,那黑衣人就到小屋,那以后的所有事情,包括那黑衣人要杀白雪灭口的事,他们都看在眼里。
那时,青玄天已准备出去救人。
雷笑笑自不会阻止青玄天救人,可青玄天却没有出去,只因别人阻止了他。
那阻止他的人就是坐在雷笑笑对面的人。当然,那个一句话就让要杀雷笑笑的黑衣人武功尽失的人也是他。
雷笑笑起身走到青玄天身边,再复问道:“小天,你为何要杀他?”
青玄天未曾回答,那坐桌前的黑衣人却已替他回答道:“因为,他要报仇。”
青玄天的目光亮了。
那坐在桌前的黑衣人接着又说道:“你的大师兄要缝制一件特殊衣服,要用到猴族皮毛,就带人去屠灭一个猴族,取猴皮。”
“那猴族是他的朋友,他放弃隐居生活,在入江湖,只为猴族报仇。”
“如今,罪魁祸首已找到,他自然是要去杀那人报仇的。”
“是吧!青玄天,青公子!”
青玄天苦笑一声道:“我没想到,你竟能打探出我真实身份。”
雷笑笑满脸惊骇看着青玄天,问道:“你……你就是青……青玄天?”
青玄天如今被人认出,就没有装下去的必要,点头承认道:“我就是青玄天。”
雷笑笑突低下头,面色凄凉,喃喃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我知道你为何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我知道你为何总是要喝那么多酒了。”
“我都知道了!”
青玄天慢慢站起身对桌前人道:“前辈,小子有个请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人道:“但说无妨。”
青玄天道:“小子恳请前辈不要把小子重出江湖的事与他人说,小子办完这件事就会回去隐居,往后将不在出来。”
“还请前辈就当没见过我这个人吧。”
那人道:“我不是个多嘴的人,自不会说你的事,这点你可以放心。”
青玄天抱拳道:“前辈,多谢。”
那人看一眼雷笑笑却不说话。青玄天明白他的意思,又对雷笑笑抱拳道:“雷姑娘,在下……”
雷笑笑未等他说完就忙不迭的说道:“你放心,我绝不会把你重出江湖的事与别人讲。”
青玄天抱拳:“雷姑娘,多谢你。”
雷笑笑摇摇头,道:“没什么。”随后,又怯生生的问道:“青……青公子,我……我们能……能交个朋……朋友吗?”
青玄天摇头道:“不行。”
“我这人浑身是麻烦,那些和我亲近的人,都会被我身上麻烦拖累,雷姑娘你收起要和我交朋友的心思吧!”
“你应该知道,我的仇人很多。蓝家,虎窟,大鹏族……,他们都想要我的命,你若和我交朋友,鬼宗难免就要受到牵连。”
“我想宗主大人也不想鬼宗受到牵连吧!”青玄天说着撇眼桌前黑衣人。
黑衣人轻笑:“你怎知我是宗主?”
青玄天道:“猜的。”
黑衣人道:“你真有本事,竟能猜对。”
青玄天道:“我若有本事,也不至于落得如今下场。”
“宗主,雷姑娘,在下还有事要办,就不久留,告辞了。”
青玄天抱拳告辞。
宗主未曾说什么,雷笑笑却问道:“青公子,你……你我还有没有……有相见的日……日子?”
青玄天抬头望天说道:“谁知道,看缘份吧!”
雷笑笑好似想挽留青玄天,欲言又止。青玄天却已踏步远去,没有丝毫留恋。
这里有什么能让他留恋的?没有吧!
他已走远,雷笑笑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发呆,喃喃道:“我真没想到,他就是青玄天。”
宗主说道:“你没有想到的事还多呢。”
“不管如何说,他都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鬼宗虽被世人不喜,可也不像世人那般尔虞我诈,言而无信。”
“我们答应别人的事,那就要说道做到。”
雷笑笑当然知道是什么事,说道:“父亲,我知道。”
宗主道:“你知道就好。”
雷笑笑问道:“父亲,我们回宗门去吧!”
宗主道:“你确实该回去了,你娘亲从你出宗门就一直在念叨着你的安危,你还不回去,她怕就要来找你了。”
雷笑笑道:“哎呀,娘亲就是唠叨。”
宗主道:“你娘亲是关心你。”
雷笑笑道:“我知道。”
宗主道:“走吧!走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六章世间总有凑巧事,贪心不足蛇吞象(6)
黑衣人在喝酒,那是一家很破旧的酒馆。他就坐在一个角落里,不停地喝酒。
一个人想忘却烦恼,最好的办法就是麻痹自己,而酒就是麻痹人最好的东西。
他已经喝下三坛酒,现在开始喝第四坛酒。
青玄天从门口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他的样子多么像当初的他,那么失落,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你忍心杀他吗?
青玄天在心里问自己。
他杀死那些还很小,很可爱的猴子时,他是不是曾想过放过它们?
它们是不是也很可怜,是不是也很无助?
可他呢?依旧下手了。
青玄天走到黑衣人桌前,慢慢坐下,坐在黑衣人对面。
黑衣人没有抬头,可他已放下酒坛,低声说道:“你是来杀我的吧!”
青玄天说道:“是。”
黑衣人道:“那你下手吧!”
青玄天笑了笑,拿起黑衣人才开封的酒猛喝一口。
然后,他就起身走出去了。
黑衣人问:“你为何不杀我?”
青玄天笑了笑,道:“我做错一件事,我的报应就是剑心被毁,从此不能用剑。”
“你做错事,报应是武功尽失,从此要过上和我一样痛苦的生活,每天陪着痛苦过日。”
“我与其让你痛快的死,不如让你痛苦的活着。”
青玄天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他也没想到竟没下手去杀黑衣人。
人的思想就那么古怪离奇,有时你明明想好,决定去做一件事,可到事情来临时却又转变主意了。
黑衣人并不高兴。因为,活着代表痛苦,活多久痛苦多久,这谁能高兴。
一个高高在上的人,突然掉落深不见底的深渊,那种痛苦是可想而知的。
有几人能从痛苦深渊中脱离出来?
一个隐蔽的地方,雷笑笑看着青玄天离去的背影道:“他终究是没有下杀手。”
她身边的宗主说道:“那是因为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恨他,那么想杀他。”
“他人虽在归隐,可心却向着江湖。这次出山,或许不是为报仇杀人,而是为心中对江湖的一点依恋。”
“当然,我这也是妄加揣测罢了。”
雷笑笑道:“父亲,你从不喜欢多话,每说一句话都是深思熟虑过后才说。”
“你看人观心一向很准,我想你说的肯定假不了。”
宗主道:“或许吧!”
雷笑笑看着酒馆的方向道:“父亲,我绝不允许他活着。青玄天不杀他,那我去杀他。”
宗主道:“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我只有一个女儿,徒弟却有很多,死一个又何妨!”
雷笑笑道:“父亲,我明白。”
雷笑笑从隐身的地方出来,向着酒馆走去。
她到酒馆门口就看到角落里的黑衣人。
她抽出手中剑,一剑斩出。黑衣人哀嚎一声,人头落地。
雷笑笑看着倒在桌前的无头尸体冷冷道:“你不该想着杀我。”
黑衣人已不能回答她的话。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酒馆老板不是第一次见杀人,以前他觉着杀人有些可怕,如今却已不觉可怕了。
他看眼无头尸体,摇摇头,心中暗道声“惨”。
鲜血溅满地,若就这样让一个死人躺在酒桌上,那他这生意也就不用做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把黑衣人的尸体搬出去,又快速的把桌上,地上的血迹洗干净。
小酒馆又恢复如初。
黑衣人的尸体被扔在大道旁一个臭水沟里。酒馆老板认为自己没有义务去替别人埋尸。
他死后谁又能替他埋尸?
青玄天并未回隐居的地方,他竟有些舍不得回去。他的心里真如宗主说的那般,竟对江湖有些留恋。
他也未去喝酒。酒既然喝不醉,那就不喝吧!
他来到一个小村,这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这里的人们安居乐业,过着幸福宁静的生活。
小村四周是高低不等的小山,小村就被群山围在中间。
小村的人们都很淳朴善良。他们对待青玄天的办法就是请青玄天吃一顿。
那是一桌很丰富的酒宴,村长和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陪着青玄天同桌而坐。
村长已替青玄天倒一杯酒,他也给其他人的酒杯倒满酒,包括他自己的酒杯。
他端起酒杯,举杯对青玄天说道:“少年人,喝一杯吧!”
青玄天双手端起酒杯,恭敬的回敬:“多谢款待。”
村长道:“无需言谢。天涯地北是朋友,相遇在一起喝杯酒,那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青玄天道:“在下失言,自罚三杯。”
他说着,连倒三杯,连喝三杯。
村长挑拇指赞叹道:“少年人好酒量。”随之又道:“只不过,这般喝酒终究太伤身体,终究不如细酌慢饮。”
青玄天道:“村长所言甚是,在下往后一定注意。”
村长并未继续倒酒,开始上下打量青玄天,道:“少年人,你是否有不开心的事?”
青玄天的不开心都已显露在脸上,村长一眼看出也不足为奇。
青玄天长叹一声道:“他人都说少年人没甚烦恼,只是他人不知少年人的烦恼罢了。”
“村长,在下确实有不开心的事。只因那事实在不能与他人说,真是有苦难言,还请村长见谅。”
村长闻言道:“有些苦确实是无法与他人说,不过少年人,你可知“苦尽甘来”这个词?”
青玄天道:“在下知道。”
村长又道:“少年人,‘面对困难和磨难,最好的办法不是逃避,而是面对它’。”
青玄天喃喃几遍,村长又道:“少年人,我让你看一个人,你就知道,比之你苦的人大有人在。”
一个人被人扶着从外面进来。那是个长得可怕的人。
那人没有耳朵,没有鼻子,眼睛只剩下一只,一张嘴只有一个拇指大小的缝隙。
他的左手齐肩膀截断,右手齐手腕被削去。他的左脚齐膝盖被斩断,他的右脚只剩下个大脚趾,其余部分都被利刃削去了。
青玄天看到他的时候简直已看呆了。他不能想,也不敢想那人到底经历过什么可怕的事。
那人被人扶着走到酒桌前,有人已替他放上一条凳子,他就坐在凳子上,然后对着众人憨笑。
他那简直已不能算是笑,简直已能用狰狞可怖四个字来形容。
可他还是笑了。
村长对青玄天说道:“你知不知道,他为何会成这样?”
青玄天摇头。
村长说道:“他年少习武,有点武功就去管人家闲事。”
“第一次管闲事,他就被人砍去左手。”
“他未曾因手臂被斩而改掉爱管闲事,打抱不平的毛病。”
“第二次,他又去管闲事。那一次他的双耳被削去,一只眼睛被人剜去。”
“第三次他去管闲事的时候,他的右手被人齐腕斩去,左脚被人斩断,右脚只剩个大脚趾。”
“那一次,是我们把他抬回来的,我记得那时他一直在笑,一直在说‘死而无怨’。”
“可他,终究没有死,他活下来了。”
“你想,一个会武功的人最后变成他这幅模样,那得是多大的打击。”
“可他依旧笑着活下来了。”
那人依旧在笑。他的笑依旧狰狞可怖。可青玄天却已看不到狰狞,只看到笑。
一个释怀人生的笑。
村长接着又说道:“少年人,我看你进村时神情低落,就知你心头有事。”
“我特意摆下一桌酒席,特意请他过来。为的是告诉你,不管遇到多大的挫折,只要还有命在,你就得直起腰杆,昂首挺胸,笑着继续往前走。”
“我看得出你不是个简单的少年。我年纪大了,最看不得后生晚辈堕落。”
“若看到后生晚辈堕落而不去开解,我心里就觉十分愧疚,仿佛做错天大事情一般。”
“这或许是我在临死前善心发现,特意做的善事吧!”
“我已是个将死的老人。若能在临死前开解几个迷途的少年,我也‘死而无憾’了。”
村长停住话头不在说,举杯痛饮。那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也陪着痛饮。
他们双眼里有光,他们仿若在看天神一般看着村长。
——村长就是他们的天神,善良的天神。
那个容貌尽毁,肢体残缺不全的人,独有的一只眼里也有光。那是尊敬,崇拜的目光。
他的耳朵被削去,他已不能听到别人说的话。可他还有眼睛,他仅剩的一只眼睛还能看到别人说话。
村长说的话他都看在眼里,村长并未说谎。村长所说的那些有关他的往事都是真的。
他很乐意用自己的过往去警醒失落的世人,迷惘的世人。
——只要活着,脚步就不能停。
第一千二百三十七章斗志重燃心澎湃,打打杀杀真江湖(1)
说者有心,听者有意。
青玄天听村长所言,若有所思,特别是那句“只要活着,脚步就不能停”更是感触颇深。
他回想一年来的种种,每天纵酒买醉,每日不是在叹息就是在自暴自弃中度过。细想真觉可惜,好时光就如此浪费了。
在想起一年来剑心被毁,几度轻生,几度怨天尤人,脸上不觉一烫,真是羞煞人。
剑心被毁,握剑的手却在。剑道被毁,生命却依旧在。
有命在,有手在,为何不继续在剑道的路上继续走下去。
他又想起那次服用万年人参经脉被毁的事。那时他也如现今一般,失落,无助,迷惘。
他最终又能重新修炼。可见“办法总比困难多”,只要有颗征服困难的心,那些阻碍脚步的困难都会被踏在脚下。
青玄天紧了紧握剑的手,心中充满期待和力量。
若非有村长一席话,他幡然醒悟不知要多久,心中甚是感激村长,感激之意,无法用语言形容。
他站起身对村长恭敬一揖,把心中无尽感激之意说出一二。
“村长一番肺腑之言,在下听后感触颇深,若非你老的一席话,在下醒悟不知要何时。”
“村长,感谢的话不知有几许,就算全部说完也道不尽在下心中的感激之意。”
“在下郑重向你老道一声‘谢’,略表对你老的感激吧!”
村长笑着摆摆手道:“少年人,你可不必谢我。”
“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一番言语也不过是随口一说,你又何必言谢。”
“你这言谢,倒像是我有何企图,故意要告诉你那番话一般。”
“少年人,我看得出你是个行走在江湖里的人。江湖里的人不仅要学会用刀用剑,自保其身。还得学会说话。大多误会麻烦,无非是话没说开罢了。”
青玄天闻言,心中更对村长尊敬。
村长又道:“少年人,喝酒吧!”
青玄天道:“好,好,喝酒。”
村长又给众人倒酒,青玄天伸手想拿过村长手中酒坛,村长又道:“少年人,我是主人,你是客人,主人给客人倒酒乃是天经地义之事,客人给主人倒酒,那可就显得主人不尽情意。”
青玄天缩回手道:“村长,在下受教了。”
村长继续为众人倒酒。空杯酒满,村长举杯道:“干。”
几人举杯干杯,一口饮尽。
酒坛很快就空,村长留宿青玄天。青玄天一身麻烦,唯恐会给村民带来灾难,不敢过多停留,拒绝村长好意,告辞离去。
此时,已是傍晚。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青玄天走在夕阳下,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很长。秋风吹过,傍晚的秋风总会带着丝丝凉意,可他却已感受不到凉意。
一个内心火热,浑身充满力量的人,秋风的微凉又如何能影响他。
前面不远有一座小山,山并不高,也不陡峭。青玄天很快就来到山顶。
那天边夕阳还未落下,他终究是赶上日落了。
可惜,只是他一个人在看日落,他所爱之人未曾陪在身边。
他已不在失落,他的心中充满希望。
他要去找回他的剑,那柄差点被他遗弃的魔剑。
然后呢?去什么地方?
他想了想,总觉着应该去一趟上古妖王的洞府,那个有着三道天然屏障的妖王洞府。
他已经把最近几天的行程安排妥当。先取剑,再去妖王洞府。
现在呢?
现在当然是去睡个好觉。这一年来从未睡过好觉,今晚想来一定能睡个好觉。
他并未下山,并未去找客栈。要睡觉不一定要去找客栈,江湖人不像大户人家那般讲究,江湖人大多都是过着天当被,地当床的生活。
所以,他在山顶找到一块大石。大石后面有一个小坑,他找来落叶放在坑里,然后他就坐在上面,背靠着大石,闭上眼放松心情,带着困意慢慢睡去。
夜深人静,冷风嗖嗖。
十个黑衣人在黑暗中穿梭,他们仿佛已融入到黑暗中。
青玄天终究是大意了。他本该想到一个问题,可他太兴奋,一时未曾想到那个问题。
鬼宗宗主能打探出他的身份,那别人是不是也能打探出来?
鬼宗宗主,雷笑笑不说,别人照样能知道他的身份,行踪。
鬼宗宗主的女儿,不管到何处,总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她的身边若突出现一个少年,那少年也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青玄天就是那样被别人注意上的,然后别人就一点一点的打探出他的身份。
青玄天复出江湖的消息,在他和村长喝酒的时候就已传遍整个妖界。
如今妖界,又重谈关于他的话题。
青玄天。一个在妖界中传播甚广的名字。一个在妖界中引起巨大波澜的名字。
那些一心想杀青玄天,不管他剑心是否已毁都要杀他的人已开始行动起来。
那月下的十个黑衣人就是第一批。他们是蓝家在附近驻扎的高手。
蓝家知道青玄天未死,就已传下消息,密切注意青玄天的行踪,若有发现,先斩后奏。
他们很快就打探到蛛丝马迹,顺藤摸瓜就摸到这里。
十个人来到山脚下,青玄天就已觉察到了。
青玄天从迷糊睡梦中醒来,如受惊吓的兔子般,小心翼翼的看着四周。
那十人把小山包围。他们已往山上走来,包围圈已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青玄天能清晰感觉到他们十人的实力,全是武将后期巅峰境界的高手。
魔剑若在,剑心未毁,剑道修为未失,十个武将后期巅峰境界高手何惧之有!
如今呢?唯有逃命了。
青玄天暗自庆幸,好在内力未毁,轻功还能施展。这算不算不幸中的万幸。
山下人越来越近,青玄天已能听到他们微弱的呼吸声。
青玄天并未看到他们的人,他却已知道那十人在什么方位。
那十人的实力强,可他们的轻功好似就不怎样。他们脚踏在地上发出的声响与常人无异。
依此看来,他们中并未有踏雪无痕,落地无声的高手。
只要没有轻功高手,他要逃命就容易了。
他并未急着逃命。他在等一个时机。他虽有一年未曾在江湖里行走,曾经行走江湖得来的经验却依旧记得。
那些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青玄天心中数着他们离他的距离。
三十丈,二十五丈,二十丈……
十五丈。就是现在,青玄天的人就如疾射出去的箭矢直直飞出去。
“别让他跑了!”有人高喊。
“小子,想跑没那么容易。”有人高呼,风声呼呼,那是利刃破空声。
青玄天好似看到一把刀,一把古怪的刀。
——九齿刀。
第一千二百三十八章斗志重燃心澎湃,打打杀杀真江湖(2)
青玄天见过那柄刀,更知道那柄刀在什么人手中。那柄刀的主人上次是想把他抓回去做他小师妹的入幕之宾,这次来却要杀他。
两件事加在一起,青玄天对九齿刀的主人倒有些恨意了。
九齿刀的主人上次就未曾对付得雷笑笑身边女子,还被那女子一记手刀斩落九齿刀。
青玄天却能在那女子眼皮下悄无声息带走雷笑笑,两者比较,青玄天就已胜太多。
果真,那人九齿刀未曾落到青玄天身上。青玄天只瞬息间就在百丈外,那人刀招落空,刀气劈在山石上,劈出约摸十丈一个大裂口。
这刀若劈在人身上,就算是铜筋铁骨也休想抵挡吧。
当然,不止九齿刀的攻击落空,其他九人的攻击也都落空。那小山上满是窟窿,裂痕。好端端一座风景秀丽的小山被他们的攻击弄得遍布疮痍。
青玄天呢?
青玄天早已消失在黑暗中,不知所踪。
他们几人以为青玄天剑心被毁好对付,如今看来,却也不如想象中那般好对付。
有人道:“追吧!”
有人问:“往何处追?”
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往何处追为好。你看我,我看你,焦急得直跺脚。
有人道:“刚刚我看他好似往北边下去了,不如我们往北边追去如何?”
有人立即赞同道:“好。”
十人一起向北边追去,十条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黑暗中,融入可怕黑暗中。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真不假。”青玄天坐在一块大石后,一个小坑里。
他竟然没走,他竟又回到刚刚待的地方。谁也不知道他在这里。那十人都没有发觉他无声无息间回到这里,他的轻功比之以前又更厉害了。
他看着前方,模糊间能看清小山上,那几人攻击留下的裂痕,窟窿,叹道:“好端端一座小山,未曾招谁惹谁,如今却遍布疮痍。”
“这就如一个人,好端端的不招谁惹谁,可却总要受到他人的伤害。”
“这世间的事,真难说清看明白啊!”
他说着双手枕着脑袋缓缓闭上已经,好似已睡着。
这一夜,他终究能睡一个好觉。
天刚亮,他就醒了。他几乎未有过睡懒觉的时候,每天天亮他就会起来,不管身在何处都一样。
满山疮痍,昨日风景秀丽的小山变成这幅模样,惹得青玄天不禁长叹。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的,唯有丑陋在世间永存。
他迎着朝阳下山。他已打算好要去取剑,今日就去。
一年过去,他几乎忘记剑被藏在何处,好在他模糊间有点印象。
那时他剑心被毁,满心满脑子都是空白,无瑕去细记藏剑之处。
当然,他已打定主意不复用剑,也就不用去记藏剑处了。
如今,他重出江湖,又经村长点拨开解,那失落的心重燃希望,在复想用剑,不得不去找回魔剑。
人心大多如此多变,这也是人性常态。
朝阳,暖暖地。青玄天在暖暖的朝阳下走着,手里还有一张饼,一壶酒。一口饼一口酒吃着,那滋味实在说不出的舒服。
或许是他的希望重燃,抛弃旧忧愁。不管吃什么都觉香的缘故,他总觉手中饼是天下最美的美味了。
他一边吃着一边悠闲的走着。他并不着急。他的时间很多,路还很长,总不能一瞬间就把所有的路走完,那岂非太无趣了。
秋风吹,吹来的秋风也是暖暖的,就如情人的拥抱一般。
他想起一个故人。那是一个在他落魄时陪着他,给他拥抱的女子。
公主,是不是还在崖江龙宫?
他想去找公主。这种想法突然就在心底涌现,就像那突如其来的危机般。
终究,他还是压制下那种冲动。他已学会去压制内心的冲动。
秋天终究要过去了,悲伤也终究要随着秋天消失了。
明天就正式进入冬天了。妖界的冬天会不会下雪?
青玄天忘记了。他好像没见过妖界的冬天下雪。想来妖界的冬天是没有雪的吧。
白雪在酒馆里喝酒。以往他喝酒若是排解忧愁,那今日喝酒就是迎接开心。
青玄天重出江湖的消息传来,他心中甚是高兴。他和青玄天相处不多,可他却已把青玄天当做朋友,当做兄弟。
生死相随的朋友,生死相随的兄弟。
那救他的白衣老人又不知去到何处,江湖里很多高人就喜故弄玄虚。如此神神秘秘的也不足为奇。
“一个人喝酒实在无趣,不如我陪你喝两杯!”
一个声音传入白雪耳中,白雪扭头去看,是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
白雪未问那人的名字,只点头道:“好。”
那人也不客气,坐在桌前拿起一个酒杯自己倒一杯,一口喝干,赞叹道:“好酒。这种地方能喝到这种好酒,真让人意外。”
白雪道:“那就多喝几杯吧!”
那人道:“空腹喝酒最伤身,容我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
他说着拿起筷子一顿猛夹猛吃,一桌下酒菜没一会功夫就全到他肚里。
白雪边看着他吃菜边喝酒,一坛酒已被他喝光。好在桌上并非只有一坛酒。
白雪酒量不好,一坛喝下,就已觉醉了。他也不敢多喝,行走江湖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那人倒似放心得很,没一会就喝得醉醺醺的,细数下才知他已喝下三坛,白雪都有些佩服他的酒量。
那人吃饱喝足,起身抱拳道:“谢公子款待,告辞了。”
白雪道:“慢走。”
那人忽问:“公子为何不问问我的身份?”
白雪道:“天崖地北皆朋友,萍水相逢喝一杯,又何需问名姓!”
那人笑道:“好一句‘天涯地北皆朋友’,好啊……”
他说着,笑着走出酒馆。白雪起身付过酒账也出去。
他抬头看天色,快到午时了。
烈日下赶路实在不是明智之选,所以,他决定找个阴凉的地方好好睡一觉,到天气转凉时又赶路也不迟。
他在大道旁一片林子里歇下,斜靠一颗大树睡去。
他刚进林子没多久,一个少年就从林子外面走过,在烈日下缓缓前行。
他若看到那少年一定会惊喜。因为那人是青玄天。
青玄天不知道白雪在林子里,白雪不知青玄天在林子外走过。
他们若是相遇,那就可以到前面酒家同饮一回,白雪也不用怕喝醉,有青玄天在喝醉也保他不会出事。
要是青玄天也保他不住,那他喝醉不喝醉也没多大区别了。
可惜,他们终究是错过。不知下次相遇又在何时?
江湖人,大多分别后再见就是粉白骷髅,阴阳两隔了。
他们想必还有相见日吧!还有共醉时吧!还有把酒论剑时吧!
第一千二百三十九章斗志重燃心澎湃,打打杀杀真江湖(3)
午后,阳光渐渐失去炙热,天气渐渐变得微凉。
白雪已醒,他一人走在大道上,那匹白马却已不知被他弄到何处,该不会是被他拿去换酒喝了吧!
这时,天气微凉,正适合赶路,白雪就尽量加快脚步,让自己走得更远些。
这或许是大多数在烈日下赶路的人都用的法子。太热的时候歇着,天气微凉的时候就加快速度赶路。
大道上寂寂寥寥,没有路人。
白雪一口气走出三十里才停下。
他在路旁一颗大树下停下,前方不远处有一个小镇,他已可以清晰看清小镇样貌。他决定先休息一会在进入小镇,免得小镇里有要和他动手的人,他无力招架。
他在树下歇息一会,力气恢复得七七八八,又开始继续往前走,向那小镇走去。
小镇不大,不太繁华。
小镇里只有三家酒楼两家茶楼,白雪一路走来,早就饥渴难耐,见到茶楼就往里钻,进门就喊:“老板,上茶。”
茶楼老板见他衣着华丽,面如美玉,十足富家公子模样,就忙给他上最好的茶水,顺便上两碟最好的点心。
茶水是刚泡的热茶,茶叶是上好的茶叶。白雪因太渴,实在没心思等茶凉,又道:“老板。”
茶楼老板小跑过来笑问:“公子,有何吩咐?”
白雪道:“替我取一瓢凉水来。”
茶楼老板以为自己听错,他没想到白雪会要凉水。
那些路过的富家子弟来茶楼喝茶,那可都是喝最好的茶,吃最好的点心,从未有人喝过凉水。
他已把白雪当做富家子弟。
白雪见他有些发愣,又问:“老板,能给取一瓢凉水么?”
老板这次可听清楚,心中带着三分狐疑去取水。他心中暗暗后悔不该上好茶好点心,万一那小子是个没钱的主,那岂非就亏了。
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本就赚不到多少银子,若是在亏损出去,那他岂非就得喝西北风去。
他想着想着,越想越觉来气,也不知是如何把一瓢水交给客人的,好似是重重的摔在桌上的。
那客人倒也脾气好,竟没找麻烦。可脾气好总没银两好,他要是能出得起茶点的钱,那才叫真好。
茶楼老板自白雪要一瓢凉水开始,心中就把白雪看成穷人。
一个来茶楼只喝凉水的人,若不是穷人还是什么人。
白雪把一瓢凉水喝下,感觉舒畅好多,也没那般饥渴难耐了。
他倒一杯茶,慢慢品尝起来。
一边喝茶一边吃着茶点,生活倒也算有三分惬意,短暂安宁。
他一路赶来,腹中空空,两盘茶点又如何能让他饱腹。
“老板,再来两盘茶点。”他高声喊道。
茶楼老板小跑过来,或许是认定他不是富家公子,出不起茶点钱,茶楼老板脸上的谄媚笑容全无,倒有三两分讥诮之意挂在脸上。
“客官,你要茶点可以,你得把先前的茶点账付清。”
白雪一愣道:“这算哪门子规矩?”
酒馆老板道:“客官,这可是我这的规矩。”
白雪见他脸上有讥诮之色,心中已然明白七八分,心中冷笑。
你既看不起我,我若还在这喝茶,那岂非就是在作践自己。
小镇茶楼也不止一家,你既狗眼看人低,那活该你没银子赚。
白雪嘴角露出一抹冷笑,问道:“多少银两?”
他话语中也不像先前那般客气。别人对他客气,他对别人客气。别人都已对他不客气,他又何必对别人客气。
老板伸出五根手指,不缓不慢的说道:“五两银子。”
他说得很轻,仿佛怕吓到白雪一般。白雪却没被吓到,随手往怀里一摸,掏出几锭散碎银子,不多不少刚好五两。
白雪付过茶点账,起身就走,也不多停留。
茶楼老板把碎银子收起,心中暗叹万幸。好在那人付得起茶点钱,自己也没亏损。
白雪被人看扁,心中十分不舒服,他走进另一家茶楼,掏出一百两银子放在柜台前,那老板不明所以,问道:“公子,你这是?”
白雪道:“我要一壶好茶,几盘好茶点,茶和茶点都上最后的,我吃饱喝足就走,吃不得你多少。”
“这一百两银子是茶钱,先付茶钱后喝茶,想必你也不会介意。”
老板忙道:“公子,二楼请。”
他看眼柜台上的百两银子道:“公子,至于茶钱,不着急,不着急。”
白雪摇头道:“不,你必须得先收下茶钱,不然我就走。”
茶楼老板只见过“催结茶钱”的,未曾见“催给茶钱”的,今天还是第一次见。
他看白雪语气决然,神情坚毅,知道白雪不是在开玩笑,又看柜台上百两银子,心中麻痒难当。
开茶楼不就为挣几个钱,谁又会和银子过不去,送上门的买卖不做白不做。
他收起百两银子,引白雪到二楼雅间。先是给白雪泡好茶,后又给白雪上茶点。
那一张圆桌都已摆满茶点才不在上茶点,白雪一口茶一口茶点吃得,喝得痛快,心中也痛快多了。
他倒痛快,有人心中就不痛快了。
那就是刚刚瞧不起他的那个茶楼老板,他听说有人豪掷百两银子在旁边茶楼吃茶点,心中好奇是哪位富家公子,就过去一看。
不看还好,看到是刚刚被他瞧不起的白雪,心中五味杂陈,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这会,他是欲哭无泪。想到与百两银子插肩而过,心中更别提多难过。
百两银子在别处或许没什么,在这荒僻小镇可是能抵万金。
“啪啪”的两声脆响,那茶楼老板重重给自己两个耳刮子。
不明真相的人看着他满肚子疑惑,知道真相的心中暗笑,幸灾乐祸。
谁让他平时狗眼看人低,总看不起人。
如今,可算是自作自受了。
白雪正吃得高兴,心里也高兴,就听到几句不好的言论,顿时让他索然无味。
在他左边雅间里有少年的声音道:“你们可曾听闻,青玄天重出江湖了。”
另一少年说道:“青玄天重出江湖,那都是几天前的事,你们莫非才知道不成?”
又一少年道:“一个废物重出江湖,有什么好说的。”
另外两个少年也道:“是啊,一个废物重出江湖,有何好说。”
“喝酒,喝……”
他们话未说完,只听“嘭”一声响,雅间隔墙上赫然出现一个破洞,一个少年剑客从破洞中走过来,那少年神情冷淡,目光冰冷。
少年只冷冷道:“污蔑我朋友,该死……”
剑光闪烁,三个喝茶少年被他一剑斩杀。
白雪被先前茶楼老板弄得心情不好,如今心情刚有好转,又听有人说他朋友是废物。
一瞬间,隔壁少年的话点燃他心中怒火,那时他只想一剑诛杀说青玄天坏话的人。
如今人已杀,他心才稍觉平静。
茶楼老板听到响声上来一看,只见三个死人和提剑在手的白雪,好玄没把他吓半死。
这荒僻之地虽说也有江湖人拼杀的事发生,不过都是发生在别处,茶楼老板也只听闻有这回事,从未见过有人杀人。
他那时想,杀人也没甚好怕,如今遇到,才知杀人可怕,他强装镇定,却也做不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茶楼客人看见杀人,都吓得逃下楼,远远避开。
茶楼里瞬间变得空空的,只有白雪还在悠闲自若的喝茶,那茶楼老板也早已不知躲到何处了。
挥剑杀人一时痛快,惹出的麻烦却绝非一时能解决。
第一千二百四十章斗志重燃心澎湃,打打杀杀真江湖(4)
少时,白雪正喝茶,就听茶楼外的街道上脚步声嘈杂,好似有很多人往茶楼赶来。
他来到窗边,居高临下,就见二十多个手握宝剑,身穿灰白长袍的剑客。
他们很快就把茶楼包围,楼下街道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把街道挤得水泄不通。
——不管到何处,都不缺看热闹的人。
这时,只听远处有人高喊:“让开,让开……”
人群缓缓让开条道,三骑马从人群中涌进来,马上是一个中年男人,两个少年,三人都穿白色长袍,都带一柄宝剑。
三骑到茶楼前停下,两个少年急跳下马,一人拉住缰绳,一人扶着马鞍。
中年男人抬头望眼茶楼,翻身下马。
刚来围在茶楼前的一个剑客急忙跑过来等候吩咐,中年男人道:“人还在?”
“在。一直在楼上雅间。”
中年男人道:“你们守住各个出口,别人他跑了。”
“是。”
中年男人抖了抖衣袍,大踏步走进茶楼,跟随他来的两个白衣少年也随着他一起进茶楼。
他走进茶楼,踏上楼梯,走进雅间。
白雪稳坐桌前,手中端着一杯茶,进门口的座位前放着个茶杯,杯中有茶,茶水冒着热气,好似刚刚才倒进去的。
中年男人进门,白雪就道:“请。”
中年男人好奇的打量着白雪,只见眼前人白衣如雪,面如冠玉,他就想到一个人。
他又看到桌上那柄雪白的剑,已完全可以确定桌前的人是谁。
中年男人问:“白雪?”
白雪道:“是。”
中年男人慢慢坐下,坐在白雪对面,端起桌上的茶杯,放到眼前看了看,又放在桌上,道:“我怕有毒。”
白雪道:“那我喝。”说着伸手,中年男人桌前的茶杯就像长翅膀般飞到他手里,他仰脖一口喝光茶水,笑了笑:“好像没毒。”
中年男人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白雪道:“很好,你说得很好。”
中年男人道:“不好,一点都不好。”
白雪问:“什么不好?”
中年男人道:“杀人和被杀都不好。”
白雪扭头看隔壁雅间里的三具尸体,笑了笑:“杀人很好,被人杀就真不好了。”
中年男人道:“是么。”
白雪未回答,他伸手去拿桌上的剑,冷冷道:“今天,我话太多了。”
他说着就抽剑,他抽剑的速度很快,一瞬剑就已出鞘。
中年男人也反手拔出身后背的剑。
两个白衣少年立刻退后,退到雅间外面。
白雪不等中年男人出招就已率先出招,以达先发制人的目的。
中年男人后出手,却未曾落入下风。
两人疯狂出剑,疯狂挥击,剑招快到看不清,只见剑影不停闪烁,时上时下,时左时右。
两人先对拼剑招,然后渐渐往剑中添入内力,一时间招式威力越来越强,起初出招只生点风声,如今出招却已带着雷电之力,剑到何处,何处就充斥着毁灭之力。
茶楼被两人剑招对碰产生的气劲弄得四分五裂,偶尔有一道攻击落空,强大剑气斩到外面街上,围观的人就惨了,未等逃避就已被剑气斩杀。
——有时热闹并非想象中那般好看。
那看热闹的人被落空的剑气斩死几个,就纷纷后退,有的哭爹喊娘跑回去,想来往后也不敢看热闹了。
当然,也有些胆子大,不怕死的人,不跑不喊,那样的人最后也没几个了。
白雪和中年男人只想灭杀对方,可不管外面的人是生是死,剑招剑式更是凌厉。
他们挥斩出的剑气越来越强大,以至于茶楼周边很多房屋都遭池鱼之殃。
茶楼老板得百两银子时挺高兴,毕竟一年也就能挣百两,一天就能挣一年的银子,这事遇谁也高兴。
白雪和中年男人打斗,茶楼被两人弄得面目全非,损失比之刚赚的百两银子多一倍不止,茶楼老板弄得一会高兴一会哭。
——好运来的时候,霉运也就接踵而来了。
白雪未曾施展“雪落纷飞”,他觉着对付眼前人不必施展“雪落纷飞”,他有信心在不施展“雪落纷飞”的前提下,要中年男人的性命。
中年男人也未曾用全力,他也有信心在未施展绝招的时候杀白雪。
两人各怀心思,各有隐藏,都不愿早早把底子露出来。
白雪的名字最近一年来如日中天,他几乎已成为不败的代言词。
同等实力下,有人若在剑法上胜过他,那他的名声就会过继给那人。
那人将拥有他的所有名声。
中年男人的名声不响亮,江湖里知道听过他名号的人少之又少。
他若想成名,这无疑是一个机会。
白雪若死在他剑下,同门的仇报了,名也出了,可谓是“名利双收”。
他想出名,他和大多数江湖剑客一般想急切出名,所以他心中是迫切想杀白雪的,他的招式越来越狠辣,越来越刁钻。
白雪却没那般迫切要杀中年男人,杀一个不成名的剑客于他而言好似没太大好处,唯一的好处就是:“要杀他的人少了一个”。
两人又斗一会,依旧不分胜负,未分生死。
中年男人已有些忍耐不住,茶楼的房顶早已被两人的剑招破损,如今两人是在众目睽睽下大战。
四周,有很多人在看着他们的大战,包括中年男人的同门。
他久久未曾杀得白雪,同门弟子是不是已把他看扁?
他想到这里,终究使出一招强大杀招,名曰“闪刺”,光芒一闪,剑已刺出,直刺白雪胸膛。
江湖里追求快剑,快刀的人不知多少,他的“闪刺”却已能在江湖快剑中有一袭之地了。
白雪的剑呢?
谁也不知道白雪的剑有多快,每次杀人时他都是施展“雪落纷飞”,把敌人和他自己用剑气包裹,外人无法看透剑气,自不知他在里面用的是何种招式,是不是快剑杀人。
白雪新悟一招“落雪”,上次他未能用“落雪”击败鬼宗那黑衣人,可落雪的威力却已显现出来了。
中年男人的“闪刺”快到身前时,白雪一侧身躲过,与此同时,施展“落雪”向中年男人攻去。
中年男人准备闪身,却见满天都是剑影,不知该退到何处。既不能退,那便不退。
无可奈何的中年男人只好出剑还击。白雪的“落雪”剑招飘忽不定,就如风中雪,时左时右,时上时下,时急时缓,时慢时快。
中年男人几次想施展闪刺,未曾蓄力出招,白雪的剑招就已到身前,又只能防守。
如此几次,他的招式出手完全被白雪牵制。如此下去,他的命难免要交到白雪手中。
他准备退才发现不知不觉到一个别样的世界。他在这个世界里看到一缕光芒,好刺眼的光芒。
那是什么光芒?是剑光吗?
他没看清,光芒落下,他的生命就如流星般眨眼消失。
他死了。
白雪已把剑插回剑鞘,转身准备离开。
他能走吗?
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斗志重燃心澎湃,打打杀杀真江湖(5)
他刚踏步,就有人上来拦住他。
二十多个剑客,二十多柄剑,团团把他围住。今天他想从这里离开,不废点力是不行了。
白雪四下望一眼,轻语道:“二十三个武师后期境界的剑客,两个武将初期的剑客,看来今天我不会死在这里。”
他的话未说完,那些围着他的剑客就已纷纷从四面八方攻过来。
他们有的攻他上盘,有的攻他下盘,有的高高跃起,从上往下攻他头顶。
他的退路全被封死。他唯有一战。
战。他在心底怒吼一声,挥动手中长剑。以寡敌众,他不得不施展出绝学“雪落纷飞”。
一瞬间,天地间剑影纵横,方圆三十丈都已被剑影笼罩。
那些攻来的剑客瞬间被剑影笼罩。一瞬间,只听“叮叮当当”的宝剑碰撞声响起。
起初剑影中只有宝剑撞击声,没过一会功夫,却传来几声断断续续的哀嚎声,痛呼声。
一盏茶过去,宝剑撞击声消失,只听到哀嚎声和痛呼声。渐渐地,痛呼声,哀嚎声也消失,随后消失的是三十丈剑影。
白雪的人已出现在众人眼前,那要杀他的二十五个剑客却都已倒在地上。
他们的身上都有致命伤痕,他们都已死了。
白雪身上也有伤,胸口有几道五寸长的划伤,左腿上有两道三指宽,两寸深的伤。
鲜红的鲜血从伤口流出,鲜血把他雪白的长袍染红,他几乎已快成一个血人。
他的脸却是苍白的,苍白得像雪一般。可能是因失血过多的缘故吧!
他笑了笑,插剑入鞘,大踏步向镇外走去。路上行人见他都纷纷让开一条道,唯恐他会抽剑杀人。
他慢慢走出小镇,身影渐渐消失在小镇上,消失在人们指指点点的议论声之中。
青玄天来到小镇的时候,白雪已经走了。
他听小镇上的人议论是个穿白衣,白鞋,带雪白宝剑的少年,就知道是白雪无疑。
青玄天有些后悔未曾早来。他前几天是怕见朋友的,自村长开解他后,他就迫切想见到他的朋友。
可是,他好几次都与他们擦肩而过了。
他听说白雪受伤不轻,往西边去了,十分担忧白雪的安危,在镇上买了匹马,策马往白雪去的方向追去。
他陆陆续续追出三十里,未曾在半道上见到白雪的踪迹,仍不死心,又往前追二十里,依旧没有白雪踪迹。
他转念一想,他受伤时可从未沿着大道而行,都是半道遇到密林,亦或是有藏身之处就悄悄停下,想来白雪也如此吧。
白雪既有可能藏起来了,他也就没太大必要去找,他深知白雪的能耐,白雪若藏起来,别人很难找到他。
如今,他还有一件自己的事要去做,那就是去找他回的剑。
一个重燃信心,准备重修剑道的人,需要的不仅仅是信心,还需要一柄好剑。
青玄天策马往回走,他回小镇的速度比来时慢很多,他唯恐会错过白雪留下的蛛丝马迹,因此回去的速度才比较慢。
他回到小镇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他找到镇上一家算是比较好的客栈住下。
夜,明月。
明月洒落大地,洒落到小镇上,照着小镇上的房屋格外清楚,明月洒落在街道上,行人就算不点灯笼也能看清路。
小镇的中央有一座三层阁楼的佛塔,一楼供奉着如来佛祖的佛像,香炉里的香灰告诉来此的人,这里已很久未曾受过香火。
二楼和三楼早些年是藏经的地方,自打扫佛塔的老和尚随佛西去,二三楼的经书被人拿的拿,盗的盗。二三楼早已变得空荡荡的,只有那几扇吱呀作响的门,吱吱作响的窗,在风里诉说着曾经的辉煌。
青玄天睡不着推开窗就看到小镇中央的佛塔。
夜深人静,若是睡不着,到佛塔上吹吹风,欣赏欣赏夜景也挺好。
青玄天打定主意,悄无声息从窗口飞出,瞬间就来到佛塔三楼。
他站在窗边,四周夜景尽收眼底。夜风吹过,微凉。
青玄天才记起,冬天来了。
他想喝口酒,这种时候喝酒赏月最合适不过。他伸手去摸酒葫芦的时候,才觉察酒葫芦没带身上。
有月,有风,有美景,唯独缺美酒算是种遗憾吧!
青玄天手扶窗台,瞩目远眺。
夜更深,实在是该睡觉的时候了。
青玄天慢慢走下佛塔,每踏一步就多一分感慨,想到佛塔曾经的辉煌,如今的落魄,正如自己的遭遇一般,心中竟对佛塔生出同情。
他从佛塔出来,慢慢走上街上。夜已很深,街上的小酒铺却未打烊,酒铺老板正坐在桌前打瞌睡。
遍观整条街,也就这家小酒铺未打烊。酒家老板实际已困得不行,可他却还要强忍瞌睡。
——若想多赚点银子,就必须比别人晚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辛酸,只不过别人不知道罢了。
青玄天本已不想喝酒,可他还是走进小酒铺,要一坛酒,放下十两银子,抱着酒坛慢慢走出酒馆。
酒铺老板把他送到门外,手里还捧着九两四钱银子,那是该找青玄天的银子。
青玄天并未要酒铺老板找给的银子,他笑了笑,转身走到街上,身影渐渐远去。
酒铺老板是感激,还是欣喜,高兴,青玄天已全然不管。
青玄天只知道,此时他的心情是愉悦的。心情愉悦的人睡觉都是香的,所以青玄天睡了一个很美很香的觉。
客栈不仅有住人的房间,还有能让人吃饱的饭菜。
青玄天在客栈里吃过早饭,骑上昨天买的马,继续往前行。
小青自听到青玄天剑心被毁,唯恐青玄天会想不开,就满天下的寻找青玄天,找到青玄天好好劝解。
这期间她吃过无数的苦,受过无数的委屈,几次都想一死了之。
她强忍着“一死了之”的念头,依旧找寻青玄天的下落。
她找好久好久,未曾找到青玄天。
她好几次打算放弃,最后都坚持下来了。
这一天,她从一片密林里出来,走上一条大道。
她身上的衣服褴褛,她的头发蓬松,她浑身脏兮兮,早已不似先前模样。
这一年来她只顾着找青玄天,一心只想找到青玄天,未曾想过别的事。
一年来,她只做三件事——吃饭,睡觉,找青玄天。
哪怕衣袍脏了,哪怕头发乱了,哪怕满脸污渍,她都不去管。
她低着头往前走着,她脚上鞋子早已被磨破,她的脚底满是血泡。
可就算如此,她依旧要去寻找青玄天。
不管前路如何坎坷崎岖,不管前路是否荆棘遍地,不管前路有多少困难,都阻挡不了她找青玄天。
这是她的决心,一个倔强剑侍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