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1 秦王嬴政
咸阳宫,勤政殿门口,守门老太监见殿门口拐角处有人影晃过,不由眉头一皱,缓步往拐角走来,瞧见是自己认的干儿子良异,顿觉诧异。
“来此作何?”老太监低声问道,神情多有不悦。
他收良异做干儿子一是为了老有所靠,二则是看中了良异那份沉稳,此时见他突然出现,还以为他是不满自己给他安排的差事,心中就有些不高兴。
良异一见干爹这样子就知道干爹是误会了什么,慌忙拿出藏在身后的布包,凑到老太监耳边解释。
他说得声音极小,嘀嘀咕咕好一会儿这才停下,而后一脸求助的望着老太监。
老太监满眼的惊诧,看了眼他怀中鼓包,低声问道:“这就是?”
“正是。”良异颔首,有些焦急道:“劳烦干爹帮忙通报一声,太后还等着儿子给她带吃食回去呢。”
老太监抬手示意他不要急躁,招手示意良异跟上自己,而后命他在殿外等候,自己轻手轻脚的进了勤政殿。
大殿内只有一青年男子,他身着黑衣,高鼻长目,身材高大,胸膛宽厚有力,但熟知他的人却知道,他寡恩少义,有虎狼一样的心肠,用人的时候对人谦下,得志的时候便会吃人。
他就是秦王嬴政,今年正好是他而立之年。
此刻他正低头翻看竹简,殿内安静得只有烛光的燃烧声,搞得老太监动作越发轻巧,生怕惊到他。
缓步来到案几前,老太监见他没什么反应,只好压下心中焦躁,耐心等着。
嬴政武功不俗,其实早在老太监进来时就发现了他,只是竹简上的内容还没看完,便不出声罢了。
大约两三分钟后,他合起竹简,用豺狼一样低沉的声音,一边翻下一卷竹简,一边问道:“何事?”
老太监一直竖起耳朵等着呢,听见他的询问,赶忙走到案几前,先行礼,而后这才低声道:
“启禀陛下,棫阳宫良异求见陛下。”
说着,明显能够感觉到身前之人听见棫阳宫三个字时,浑身气势突然一冷,又慌忙补充道:
“是关于太后之事......太后她......她......”
眼见老太监结结巴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嬴政不耐的眯起了眼,冷声喝问道:“她如何了!”
声音虽冷,但语气却有些急,老太监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心知太后对陛下来说终究是不一样,立即回道:
“陛下,太后她......她挥刀断发了!”
“什么?”嬴政身形微晃,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见老太监连连点头,面上的表情和自己心底的震惊一模一样,立即就命老太监把良异领进殿来。
良异随着老太监忐忑进殿,刚到嬴政面前站定,礼都还没来得及行就被嬴政打断。
他急忙问道:“断发呢?”
良异不敢拖延,立马把包在自己衣服里的那束断发拿了出来,双手奉于嬴政面前。
嬴政起先是不信的,还以为是赵姬又要搞什么花样,所以这才急忙想要见到物证。
可当真的物证摆在眼前后,他沉默了。
“太后为何断发?”沉默许久,低沉嗓音突然在殿内响起。
老太监立马看向良异,良异收到提醒,赶忙跪下,把清晨阎贝的一举一动,一五一十全都给爆了出来。
“陛下,娘娘今日醒来就有些不同,奴才进殿伺候,太后既不要奴才搀扶,也不梳洗,径直便出了门,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突然问奴才要剪子,奴才以为娘娘欲要......所以奴才没给。”
欲要什么良异跳过没说,反正大家都明白。
“继续说!”嬴政垂目望着良异手中的断发冷喝道。
良异不敢怠慢,立即又道:“随后太后直接就朝两名侍卫冲去,侍卫欲阻,竟被太后一人一拳打倒在地,而后太后便拿了侍卫的佩刀,割下长发,并在回寝殿前把断发递给了奴才。”
“因是太后断发,奴不敢妄自处置,这才来求见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良异说完,立即把头往地上磕去,他低着头,双手却高高举着,这高难度的动作要是一般人绝对做不来。
大殿内重新恢复寂静,良异战战兢兢地捧着断发,老太监也不敢做声,暗自揣测着案几前这位主子的心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只好选择继续让良异保持高难度姿势跪着。
见此,良异表示自己心里苦。
双臂已经开始忍不住打颤,可身前之人却还是垂目望着他手中的断发独自沉默着,一语不发。
本来嬴政当政多年身上的威势就极为骇人,一般人要是被他看一眼,都忍不住两股战战,心中忐忑。
良异此刻已经不止是被他看一眼了,而是很多很多眼,要是再不出声说些什么,良异觉得自己恐怕今日死期就要到。
因为他快要撑不住了,殿前失仪,可是要杀头的!
不过,就在良异觉得自己要死时,一直沉默的嬴政动了,他起身走到良异面前,拿起那束断发,摆了摆手示意良异起来,而后问了一句差点让良异再次跪下的话。
“良异是吗?你告诉朕,太后此意为何?”
如猎豹一般低沉的嗓音自身前响起,吓得刚刚站起来的良异差点跪了,不过他反应还算快,只是双腿微颤,紧接着就退后一步,硬着头皮躬身回道:
“奴以为,太后这是心有悔意,断发向陛下显示诚意!”
说完,立马又跪了下来,苦着脸道:“还望陛下恕奴才大胆!”
说着这句话,感受着嬴政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杀意,良异真的觉得自己今天死定了。
他偏头悄悄向老太监求助,正焦急万分之时,却听见那道低沉的嗓音道:
“回去吧,好生伺候太后。”
说完,嬴政摆摆手,拿着那束断发自顾坐回了案几前,垂目不语。
老太监见此,慌忙行礼,而后拉起地上的良异火速溜走,直到出了大殿,老太监这才敢抬手去擦额头上沁出的汗珠。
0032 慈母之路漫漫
良异脸都白了,此刻出了勤政殿,只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想问问老太监陛下刚刚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被老太监拦了下来。
他道:“你只管遵循旨意便是。”
说完,摆手把良异撵走了。
殿内,听见门外安静下来,嬴政这才抬起头来,望着殿内燃烧着的红烛,神情复杂难辨。
许久许久,只听得殿内响起一声低叹,随后便是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老太监在殿外闻到一股头发烧焦的焦糊味儿,暗自叹了一口气,待殿内之人传唤,这才进去收拾。
红烛依旧闪耀着,只余下一团焦黑散落在玉石地板上,鬼知道它之前经历了什么。
“宦人,你去挑个宫女,送到棫阳宫去。”嬴政翻着竹简,头也不抬的吩咐道。
老太监点头答诺,拿着收拾好的焦黑物退了下去。
这厢,刚走了还没有半个时辰就回来了的良异,看着眼前这个整洁干净的院落,十分怀疑自己是走错了地方。
退回院门外,看见门上棫阳宫三个字,这才敢再次进来。
门口的侍卫已经换成另外两个,见到他进来,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拿着刀坚守阵地,时刻提防。
因为就在良异回来的前一刻,他们刚刚被屋里那个突然大变样的太后当成了扫地童子,这院落这么干净,全是他俩的功劳。
这会儿生怕发出声音从而吸引到屋内某个女人,自然不敢再和良异打招呼。
顶着这种怪异的气氛,良异提着食盒走进了太后寝殿,然后......食盒被夺走了。
“太后娘娘!您慢着点慢着点!食盒内有汤,仔细洒了呀!”良异慌忙跟了上去,正准备交代些什么,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食盒已经在阎贝的手下变得四分五裂,唯独里头的食物还好端端的落在案几上。
一碟肉酱,一碗肉汤,一碟肉片,一碗肉糜。
全是肉,做法很简单,色香味比起现代的丰富也差很多,但已经三年没吃过东西的阎贝根本顾不上这些,咽着口水,一手肉片一手肉汤,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全程都没有用过筷子或是勺子,并且吃的速度极快,简直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看得良异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不到两分钟,两个碟子两个碗变得干干净净。
阎贝舔舔嘴角,摸了摸什么感觉都没有的肚子,抬眼看向惊呆了的良异,指着桌上的空碟空碗笑问道:
“还能再给我照这样的来几份吗?”
这点东西,实在是不够她打牙祭的。
虽然一个人突然要吃那么多东西有些奇怪,但阎贝却并不害怕暴露什么,反正早上断发时这些人就以为她疯了,那倒不如继续疯下去好了。
一开始难以接受,时间长了,等大家习惯了就不会觉得奇怪。
况且她也不知道赵姬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是什么性格,左右都要伪装,不如大胆做自己。
阎贝想,她这或许就叫做死鬼不怕开水烫吧。
挑眉一笑,看向还在呆滞的良异,笑问道:“不可以吗?”
被她这一笑,良异终于回过神来,看了眼那碎裂的食盒,暗自咽了口口水,这才点了点头,转身出去拿吃的去了。
待他再次回来,阎贝依旧坐在案几前满眼期待等着,良异见此,把手中食盒递给身后和自己一起来的宫女,领着她一起走到阎贝跟前来。
见良异带着一个宫女进来,并且还由她提着食盒,心中微讶,面上却一脸淡定的等着宫女上前来自报姓名。
宫女本来以为自己要来伺候的赵太后是个精神恹恹将死之人,乍一看到阎贝那精神奕奕的模样,都有点不敢相信她已经是45高龄的老妇人。
“大胆!见到太后还不行礼?!”良异见这宫女居然忘了行礼,反倒直勾勾打量阎贝,立即呵斥出声。
被这一喝,宫女这才反应过来,慌忙跪下行礼,恭敬道:
“女婢参见太后!”
“她是谁?”阎贝问良异。
良异回道:“回太后,这是陛下特意给您挑选的梳妆宫女,名桑。”
【叮!慈母值+50,当前慈母值-10/80】
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提示音,阎贝面上没什么反应,心中却先是为五十的慈母值而惊喜,再然后看到任务指标仍是负数时,心立马凉了半截。
虽然她不知道这慈母值是怎么来的,但是加了五十点还是负数,这样子真的正常?
“小朵,系统真的没问题吗?怎么数据还可以是负值?”阎贝不敢置信的在心底问道。
“系统不会出错,请不要在质疑系统,你自己想想赵姬做的事情,对这个数字心里还没点ACD数吗?”
“小朵,我发现你最近有点毒舌。”阎贝在心中吐槽道。
然而却没有再得到小朵的回应,只好暗自吃下了负数这个结果。
抬手示意桑起来,待她刚站起,阎贝手就是一伸,一把把她手中食盒夺了过来。
桑惊了一大跳,可良异反应比她还要激烈,眼看着阎贝再次准备徒手拆食盒,慌忙跑上前去,一把摁住食盒。
“太后,这种事情放着让奴才来就好了!”良异大声谄笑道。
顺带着动作麻利的把食盒里的食物取出来,而后这才拿着食盒闪开。
阎贝挑了挑眉,递给他一个感谢的笑,便开始若无旁人的大吃特吃起来。
宫女傻眼,看看大块朵硕的阎贝,又看看大松一口气的良异,总觉得心里毛毛的。
之前散落的食盒“尸体”以及碗碟都还在案几一旁放着,良异还没来得及收拾,桑觉得自己傻站着有些发毛,便默默蹲下来收拾。
等她收拾好,阎贝也正好吃完四人份的饭菜,揉了揉肚子,舔着嘴角残留的肉酱,这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
感叹的低叹一声,一抬眼就发现良异和桑正傻傻站在自己面前,诧异问道:
“你们没事要做吗?”
二人摇头,突然想起这样很不好,又猛的点头,只看得阎贝都迷糊了。
“这到底是有事还是没事?”她皱眉问道。
之前在末世位面作威作福惯了,突然见到两个不太老实的手下,还有点不习惯。
两人见她皱眉,还以为她是生气了,慌忙跪下,齐声道:“一切听从太后派遣!”
那意思就是,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
阎贝满意了,点点头,冲二人笑了起来,只笑得两人心里发毛。
0033 一拳搞定
“你二人既然到了哀家这棫阳宫,就是哀家的人了,明白吗?”阎贝笑问道。
桑与良异对视一眼,心中十分明白自己二人应该是站在秦王那边,可当着阎贝的面,不敢忤逆,只好点了点头。
阎贝可不管两人是不是真心实意的点头,反正点头了,那她使起来可不客气了。
抬手示意二人起来,阎贝看了眼自己身上姜黄色的衣衫,挥退良异,把桑留了下来。
“太后有何吩咐?”桑垂目询问。
阎贝走到那斑驳的梳妆台前坐下,笑道:“你给我寻一件颜色清爽些的衣衫。”
“诺!”桑点头,立即走到衣柜前打开了衣柜。
这一打开,瞧见衣柜里那几件颜色暗沉,稍显破旧的衣裙,表情顿时尴尬了。
“怎么了?没有合适的吗?”阎贝问道,没得到桑的回答,自己转身来看,瞧见那些颜色暗沉的衣衫时,也尴尬了。
无奈扶额,有些自嘲的摆手笑道:“罢了,随便拿一件来即可,是我忘了我现在的身份。”
桑听见这话立刻就想跪下,生怕阎贝发作,不过还没来得及跪,阎贝就抢先一步道:
“别跪我,还没死呢,以后没事也不许跪!”
说着,不去看桑那战战兢兢地神色,起身走到衣柜旁,自己取了一件朱红色的薄衫出来,然后让桑给自己换上。
说起来她出生在宇宙大时代,穿的衣服都是极尽简洁,还从来没穿过这样复杂的衣裙,倒是有点意思。
桑小心翼翼的给阎贝穿好衣服,见她头发还是披散着,便大着胆子问道:
“太后,奴婢为您梳妆可好?”
阎贝摇头,随手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把头发梳通,而后寻了一根朱红色发带把头发全都束起披在脑后,在铜镜前照了照,觉得就这样简简单单还挺好的。
放下梳子转身来看桑,见她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好奇问道:
“很热吗?”
桑没想到阎贝居然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先是吃了一惊,这才点头回道:
“回太后,最近天是有些热。”
是哦,五月份,应该是夏天了,只是她有修为在身,所以没有察觉到。
阎贝打量了一下桑的衣裙,见她居然穿了三层衣服,诧异的挑了挑眉,一边往外走,一边道:
“天这么热,你可以少穿些。”
说完,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便宜儿子,脚步一顿,抬头看向门外那两个守门侍卫,想要出门的心猛然升起,一发不可收拾。
抬步继续往前走,良异和桑不解的跟上,见她居然走到了两个侍卫面前,对早上断发之事很有阴影的良异心头便是咯噔一下。
“太后,您要去哪儿?”良异小跑上前,轻声询问。
阎贝侧头冲他笑了一下,停在两个满眼警惕的侍卫面前,笑着摆手道:“开门。”
良异大惊,赶忙给两个侍卫递眼色,示意他们一定要把门看好。
“禀太后,陛下有旨,恕臣等不能听命!”两名侍卫齐声说道。
手中大刀“刷”的抬了起来,打成交叉的姿势,死死堵在门口,目光警惕而坚定,不让阎贝得逞。
见此,良异暗自松了一口气,可这一口气还没彻底松掉,阎贝便再次笑道:
“开门还是不开?我给你们三个数的时间考虑。”
话落,抬起右手,握拳,而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抬起,抬到第三根手指时,见两个侍卫还是毫无所动,直接把手握成了拳,双手同时抬起,对准两名侍卫面门直击而去!
两名侍卫大惊,早上两个同伴被抬回去时他们就知道太后突然身负巨力,早就暗自提防着,此刻见到两只拳头直击而来,赶忙抬手抵挡。
但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娇弱的太后她变了,力道大得让人心颤。
“咚咚”两声闷响,两名侍卫直接倒飞了出去。
“嘭!”的撞开紧闭的院门,而后呈大字型倒在门外石阶上,眼睛闭着,鼻血流着,生死不知。
“嘶~”良异与桑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看看门外那两名生死不知的侍卫,又看看眼前正在转动手腕的阎贝,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阎贝挑眉,拍拍手掌,掸掸衣衫,抬步跨出了院门。
暗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抵抗都是无用滴~
走出去两步,感觉到身后两人没有跟上来,转头爽朗一笑,“傻站着做什么?走了!”
听见这声呼唤,良异和桑赶忙小跑出来,经过那两名侍卫时,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看着阎贝的目光都带上了一丝畏惧。
阎贝可不管他们是什么心思,她只知道现在不快点离开,一会儿侍卫长过来就麻烦了。
冲良异吩咐道:“你前面带路,哀家要见......政儿。”
政儿两个字说出口,阎贝本以为自己会不好意思,但说出来了却又觉得很自然,好像本就该如此。
良异和桑没觉得这个称呼有什么不对劲,毕竟陛下和太后的关系举国皆知,虽然母子俩几乎冷战了十年,但那份血缘关系还在,母亲这般叫孩子,再正常不过了。
“诺!”良异应着,快步走在前头带路。
良异明白自己这样做是犯了死罪,可比起立马被阎贝锤死,他还是想晚点死。
桑默默跟在身后不敢说话。
于是,三人就这样在宫人们诧异的目光下,穿过一座座宫殿,来到勤政殿。
在阎贝三人抵达之前,嬴政已经提前听见宫人的报告,他揣摩着,忐忑着,一时间竟没有下令命宫人阻止,也没有让侍卫长立即把人押回去。
因为从早上那束断发开始到现在,他都一直在想关于自己那个荒唐母亲的事。
他在想她命人送来断发的意思,在想她是不是有想耍新花样,在想她是不是真的心有悔意。
他想了很多很多,一大堆竹简搁置一旁根本没有心情看下去,但他怎么想也没想到,她居然直接找上门来了。
这一次,她又想要做什么,他竟一点也猜不出来。
甚至于,得知她即将过来的消息时,他还有些害怕见到她。
害怕什么呢?嬴政在心中问自己。
或许......他是害怕再次被这个女人伤害吧……
0034 你看我真诚的眼
“陛下,太后在门外求见!”
老太监急匆匆小跑进殿禀告,人还没见到,声音早已经先一步传到嬴政耳边。
嬴政拿着竹简的手微微一颤,抬眼看那一脸惊慌的老太监,正欲呵斥,一道清雅成熟的女声突然至殿外传来,打断了他还未出口的话。
“不求见,只是来看一看。”
阎贝抬步跨入大殿,往前行了两步,便停下不再往前。
抬眼往前望去,老太监惶恐的模样惹笑了阎贝,不过很快,当看到殿上端坐的黑衣青年男子时,她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这个儿子......年纪好大啊......
只是,那双眼里隐藏的怨恨及哀伤,看起来也只是一个在荒唐母亲面前提防惧怕的孩子罢了。
他带着一顶令人惧怕的冷酷面具,那面具下的真实模样,又是怎样的呢?
看着殿上端坐着,面对自己时毫无表情的嬴政,阎贝觉得有点头大。
这个便宜儿子可不是长生乖宝宝,年纪已经三十,性格已经定性,三观极难改正,再加上赵姬这个种草机给她留下的诟病,要想让他对她的“母爱”有所反馈,怕是得狠狠下一番功夫。
阎贝停在大殿门口,感受着前方便宜儿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警惕与厌恶,眉头微皱。
不知道她现在掉头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嬴政看着大殿门口背光站着的女人,目光不自觉被她身后那头及腰长发吸引,他看着头发断口,又看看头发的主人,保持沉默。
大殿就这样陷入死寂当中,老太监暗自咽着口水,悄悄打量这对气氛诡异的母子,最终还是抵不过这样的死寂,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退到了柱子旁,努力想要把自己给藏起来。
阎贝见他这般,有点搞不明白这个老太监到底为什么那么怕她眼前这个便宜儿子。
因为她一点恐怖气息都没感觉到。
这般变化令阎贝的胆子大了起来,不顾殿上那人危险的目光,径直绕着大殿走了起来,一边走一边低头寻找着什么,只看得嬴政越发警惕。
最终,当阎贝从柱子后绕出来准备往他身边走时,嬴政真的忍不了了。
“腾”的站起来,长目阴冷的盯着她,低声喝问道:“太后莫不是还想刺杀寡人不成?!”
然而,面对他的低喝,换来的只是阎贝轻飘飘一句:“没有啊。”
“我在找冰盆,今早我见桑额头冒汗,这才发觉最近天有些热,所以过来看看你。”阎贝淡笑着解释道。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这样的嬴政,她竟有点心疼。
难不成这就是喜当娘的心态?
“咳咳!”低咳两声甩掉脑海中的不正经念头,阎贝又微笑道:“现在看来,你这勤政殿并不热,虽然没有冰盆,但你不觉得热,那我也就放心了。”
笑着说完,见眼前这个人还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满眼警惕的盯着自己,阎贝只觉心累。
以退为进,她往后退远了些,有些抱歉的说道:“对不起,希望我的出现没有打扰到你,我在次来,只是想告诉你,我想要重新弥补我过去犯下的错。”
听着她这些话,嬴政神色仍旧未变,只是默默的看着她一个人自言自语似的说个不停,直到她说完,他这才开口。
讥讽的问道:“太后,不必在寡人面前如此惺惺作态,你想要什么,何不直说?兴许寡人看在太后这般费尽心思的份上,就允了呢?”
“政儿,我......”
“太后!请称寡人陛下!”阎贝解释的话都还没说出来,便被嬴政的厉喝所打断。
也不知道阎贝是碰到了他哪一根敏感神经,整个人就好似被点着了的炮仗似的,抬臂一唤,直接喝道:
“来人!把太后请回棫阳宫去!”
“诺!”
立即便有两名侍卫冲了进来,阎贝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今天这是要出师未捷身先死。
无奈扶额,睁大了眼,指着自己的眼睛诚恳道:“你看看我真诚的眼,你看看我这双雪亮的眼,我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为我以前犯下的错弥补!真的,你看看我的眼!”
“太后,恕臣等冒犯了!”两名侍卫齐声说道,声音响亮,话音一落,上前就要来擒阎贝。
正在同嬴政解释自己的真诚的阎贝感觉到身后的动静,顿时怒了。
“刷”的回头,犀利的目光、强悍的气势,成功让两名侍卫动作顿了一瞬。
“尔敢!”阎贝咬牙喝道。
两名侍卫傻眼,这么彪悍,还是他们那个荒唐太后吗?
“你二人还愣着作甚?把太后带回棫阳宫!”眼见两名侍卫停住不动,嬴政厉喝出声,那声调大得,好像刻意要把阎贝刚刚的声音给压下去一般。
两名侍卫被这一吼,不再迟疑,向阎贝伸出了魔爪......
“咚咚”两声,两名侍卫猝!
看着嬴政那惊讶的目光,阎贝扭着拳头,放弃了解释和证明,摆手无奈道:
“行行行,我认输,我自己走。”
说着,越过地上两名晕倒的侍卫,转身就往外走去。
见她离开,嬴政目中划过一抹讶异,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她居然这么果断的就离开了。
不过讶异还没维持多久,即将走出大殿的阎贝突然停了下来,嬴政还没来得及落下去的心立马又提了起来。
“那个......陛下既然不愿见到哀家,那么,还请陛下把哀家送到雍都去吧,陛下现在不相信哀家的悔改之意没事,哀家一定会证明给陛下看,到时候陛下就明白了。”
阎贝努力保持微笑,忍下去想要把赵姬骂个狗血淋头的冲动,目光诚恳的望着嬴政,见他神情有所松动,觉得眼神杀杀得差不多了,这才转身离开了勤政殿。
回去的路上,阎贝暗自在心中定下了接下来要走的路线。
慈母值暂时还是先不刷了,先把扭转值刷满在说,等时间过去,她想,嬴政对赵姬的阴影应该也该散了。
当然,她也不会什么也不做等着嬴政自己修复阴影,毕竟这可是女主打动嬴政的一个重要漏洞,不早点修复,扭转值怕是也没咯。
0035 迁居雍都(三千推荐票加更)
接下来将近一个月的日子里,阎贝都安安分分待在棫阳宫,过着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日子,静静等着嬴政下令把自己撵到距离咸阳二十里外的秦朝老都城雍都去。
当然,她这些日子也不是真的吃了睡睡了吃,而是每天拿着个绣花绷子,用自己那套特殊的针线练习刺绣。
绣的呢也不是花鸟虫鱼、云雾山川这样的大制作,而是上次出现在她脑海中那位红衣女子绣过的神秘符文。
当然,如果可以,阎贝是不介意绣那气势恢宏的云雾山川的,只是当她拿起针线想着要去绣这些东西时,脑子里便是一阵刺痛,根本不能让她继续下去。
唯有绣那些神秘符文才没有刺痛感,阎贝猜测这些东西也分等级,符文最低,花鸟虫鱼高些,云雾山川最难。
做为一个绣花零基础的人,阎贝选择听从身体的安排,先从最简单的开始。
不过刚刚起步,阎贝就遇到了一个大难题,她一开始用的是床帘上那种麻布来绣,银针落下,线刚拉起来,“刺啦”一下,麻布就碎了。
一开始可真是把阎贝难倒了,因为她这棫阳宫里根本就没有闲置的上好布料,加上她心里清楚自己这副针线威力有多大,一时间根本没办法找到合适的布料练习。
不过这样的忧愁没有维持多久,当阎贝翻箱倒柜,把赵姬所有衣服全部搬出来后,她发现,有一种布料可以勉强承受住银针的威力。
那就是......上好的绸缎!
桑拿着抹布在殿内擦洗地板,一边擦,一边忍不住那眼看向正坐在门槛上拿着绷子绣花的阎贝。
看着她脚边竹篓里那姜黄色的绸缎碎片,她就忍不住在心底感叹,太后或许是真的疯了,居然把衣柜里唯一一件绸缎衣裳给剪了,要不是疯了,一般人根本下不去手吧......
“唉~”桑叹了一口气,有些同情的看了眼坐在门槛上的阎贝,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正担忧着,紧闭了将近一个月的院门被门口的侍卫打开了,跟在嬴政身旁的老太监领着一位小跟班一起走了进来。
桑听见这动静,赶忙站了起来,放下抹布垂目站在阎贝身后。
阎贝身旁拿着剪刀的良异见是干爹亲自过来,猜到事情不简单,赶忙低声唤了声“太后”,以做提醒。
可惜,他口中的太后一点回应也没有,专心致志的绣着她的神秘符文。
老太监一进来就遭到如此冷遇,有点尴尬,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的先行了礼,而后开口道:
“陛下有旨,准许太后迁居雍都,为先皇守节!”
“......”
没有应答,老太监尴尬的低咳了两声,还是没有反应,只好又说了一遍。
“太后,陛下有旨,准许太后迁居雍都,为先皇守节!”
“......”
“太后!陛下有......”
“知道了。”就在老太监准备再说第三次时,阎贝总算是舍得把眼睛从绣花绷子上挪开。
她看了老太监一眼,冲他招了招手。
老太监一怔,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也有点怵她那已经在侍卫中间传遍的拳头,假装没看到,低头拱手道:
“既然太后已经知晓,那奴才就退下了,还望太后加紧准备,陛下说了,明日午时便由蒙毅大人亲自护送太后前往雍都。”
说完,转身就要闪人,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宦人且慢!哀家还有一事相托,还请宦人慢些走。”阎贝出声喊道。
眼见老太监停了脚步一脸生无可恋的走回来,笑着起身,不紧不慢的把自己的宝贝针线放好,而后把绷子上已经修好的方巾取了下来,仔细叠好,递给老太监。
“太后,这是?”老太监疑惑,手伸了出去,却不敢接。
“这块方巾是我亲手绣的,麻烦宦人代交给政儿。”说着,硬是把方巾塞入老太监掌中,顺带还帮他把手合上,眼含威胁。
被这种目光看着,已经感受了阎贝巨力的老太监哪里还敢不从?点点头,弓着身子退下,立马开溜。
阎贝站在寝殿前目送他离开,这才回身命良异和桑两个收拾东西,准备搬窝。
第二天中午,果然如老太监所说,由嬴政身边的宠臣蒙毅亲自带人来接。
蒙氏兄弟在剧本里的出现的次数很多,在阎贝读过的剧本里,这两兄弟一文一武,是嬴政身边的得力大将,同时这兄弟俩对嬴政也十分忠心。
这鲜明的立场,在剧本里一直都是和女主一方对着干,最后得了一个身死异处的下场。
阎贝领着桑和良异走出棫阳宫大门,看着眼前这个身穿便服,打扮朴素,面容俊雅的年轻男子,感受到他对自己那份隐藏的厌恶,刚因为帅哥护送飞扬起来的心顿时一塞。
果然,便宜儿子派到她身旁来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不讨厌她的,眼前这个帅小伙一看就知道他和便宜儿子站在同一战线上,也不知道接下来的护送途中能不能愉快玩耍。
“太后,上歩撵吧,时辰不早了。”眼见阎贝出来,蒙毅便上前如此说道。
语气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但这催促的话就已经表明,他并不喜她。
他这些日子听了不少关于太后的传言,对这位给自己大王嬴政造成巨大心理打击的太后并没有什么好感。
特别是在感受到阎贝那打量的目光时,总会想起这位太后以前的放浪生活,那感觉,别提有多令他讨厌了。
感觉到被嫌弃的阎贝已经放弃了给自己辩解,直接坐上歩撵,四十五度角望天,期待着抵达雍都后,远离咸阳的自由生活。
嬴政顶着六月的火辣日光站在宫门前的高墙上,看着缓缓驶出咸阳的黑色马车,暗自握紧了手中姜黄色的方巾。
他目送马车离去,直到隐入街道看不见踪影,这才垂目看向掌中的方巾。
方巾上只有一朵婴儿拳头大小的六角雪花,看着这朵雪花,嬴政感觉自己手里捧着的真的是冬天的寒雪一般,烈日中他只觉浑身凉爽。
同时,在心中的某一处,也渐渐升起了一股说不清的暖意。
0036 学习使我快乐
雍都是秦朝的老都城,距离咸阳不过二十多里,对于秦朝来说是很重要的地方,虽然如今嬴政把都城设在咸阳,但是每一年的年祭或是其他重大节日,嬴政都会到雍都蕲年宫举行。
二十多里并不算远,阎贝等人中午出发,傍晚就到了。
蕲年宫常年有宫人搭理,相当于行宫一样的地方,平日里冷冷清清,如今由于阎贝等人的到来,又重新热闹起来。
到了这里,远离了咸阳,加上蕲年宫里没有其它公子公主,阎贝就成了这里的土霸王。
虽然嬴政是让她来守节的,但是这次却没有限制她的自由,只要她人还在雍都城里,侍卫们就不会阻拦,只是充当保镖一样的角色。
蒙毅把人送到后,一天也不想多留,隔天清早就回了咸阳,这下子没有监管人,阎贝开始搞事情了。
她想要扭转嬴政的命运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让秦不灭。
而要让秦不灭,一要让秦朝变得强大起来,二要想办法让嬴政不被女主清夫人的魅力折服。
只有不被女主魅力折服,嬴政才不会做出囚禁这种事情惹恼女主,让女主转投向刘邦项羽等人的反秦队伍。
这两点单看起来都很难完成,但阎贝觉得,自己只要抓住重点,就能反转。
阎贝想起自己上大学那会儿看过一个有趣的帖子,那帖子里说,历史上秦朝灭亡实际上是因为穷惹的祸。
因为秦始皇一统六国后做了很多边防建设以及民生建设,修长城修沟渠,造桥铺路,每一样看起来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但在秦朝当时刚刚大一统的情况下来看,这些却都是造成老百姓更加贫苦的原因。
加上秦始皇去世后秦二世胡亥即位,赵高掌实权,实行残暴的统治,激起了陈胜、吴广起义,六国旧贵族复国运动,导致女主等人有机可乘,促使秦朝走向灭亡。
所以,阎贝现在要做的有四点。
一、不能让胡亥继位!
二、不能让秦朝继续实行残暴的治国方针!
三、不能让嬴政得罪女主!
四、提高秦朝的GDP!
嗯,才四点而已,这四点要是放在她生活的那个时代,按照那个时代的社会制度,她一个小女子一定做不到。
但放在现在这个封建社会,却不难,因为只要她的便宜儿子嬴政能够听她的话就行了。
“贝贝姐,我觉得挺难的哎。”小朵突然飘了出来,一脸同情的望着阎贝,“你的便宜儿子好像不怎么听话。”
阎贝:瞎说什么大实话!
“良异!”阎贝冲殿外喊道。
很快,殿门就被打开,良异一脸慌张的小跑进来,还以为阎贝出什么事了叫得那么大声,结果进来见阎贝好端端坐在床榻上什么事也没有,心中顿感无语。
不过心里头的话他可不敢表达出来,恭敬问道:“太后有何吩咐?可是要用夜宵?”
阎贝摇头,一脸认真的交代道:“从现在开始,我要闭关,接下来的日子你和桑只管把吃食放在寝殿门口便是,除非有十万火急的事,否则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
说完,见良异一脸惊愕,大声问道:“听明白了吗?”
“诺!”良异赶忙应答,不敢迟疑。
阎贝满意了,摆手道:“出去吧,闭关就从现在开始。”
良异拱手,一头雾水的退下了。
目送他关上门离去,阎贝立马打开了系统商场,一边翻看商场一边问道:
“小朵,我想充实一下自己,补点脑子,你看看有什么推荐的吗?最好是适合我现在需要的知识。”
都说了系统里什么都有,所以应该也有知识卖的吧?
答案是肯定的,小朵一边划出一堆商品一边得意道:“商场无所不有,喏,贝贝姐你看看这些你用不用得上。”
说着,划拉出一排蓝皮书本,介绍道:“这里有兵法大全、政法大全、经济大全、历史大全、数理化等等你用得上的知识,你看看你想要什么?每本售价100点金钱,点击学习瞬间吸收哦~”
“不过都只在三维空间适用,到了更高级的位面,这些规则就没用了。”小朵补充道。
阎贝点点头表示明白,看着眼前这一排排的蓝皮书本,点了兵政商史农五本。
这五本共五百点,阎贝觉得真心便宜,本还想用仓库里那张打折卡,但想想自己万一以后还要买贵的东西,现在用了不划算,咬咬牙,直接花了五百点把这五本书买了下来。
【是否立即学习兵书大全】
【是否立即学习政法大全】
“......”
一连串的学习提示跳了出来,阎贝全部选择了是。
于是,阎贝开启了高考地狱式学习模式,带着一股韧性,开始了学习使我快乐的“美好”闭关之路。
系统出品的书籍的确很方便,只要点击学习这些知识就会全部进入人的大脑,相当于把知识储存了起来。
可是要想把这些储存的知识学到融会贯通的地步,这其中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根本无法简单衡量。
因为这还是一个关于智商的送命题,得亏阎贝有修炼五感素法三年的底子在,不然她这个出关日期恐怕是遥遥无期。
阎贝居住的蕲年宫偏殿彻底被她屏蔽,一切外物在对知识的渴望面前都是虚妄,打从蒙毅返回咸阳的那个夜晚开始,这座偏殿的大门就没有人打开过。
每天的吃食都由桑放在殿门外,她一般放下食盒后就会离开一段时间,然后再回去取空掉的食盒,如此往复。
起初宫人们只是觉得太后是在为自己之前做的错事闭门忏悔,但一个月后还不见太后出门,大家开始猜测起这背后的深意来。
有人觉得太后是在暗自修仙,以求长生大道。
也有人觉得太后这是患了某种难以启齿的隐疾,这才闭门不出。
但是,最终大家统一了意见,都觉得太后是真的疯了!
毕竟一连好几个月不出殿门一步什么的,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就在这样的猜测下,偏殿院落里的枫树掉下了第一片叶子,随后,紧闭了三月的宫殿大门打开了。
0037 您的老师已上线
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清晨。
殿门从里打开,穿着一袭白色中衣的阎贝从殿内走了出来,一头乌黑墨发披散着,秋风吹来,凌乱了她的发,也凌乱了桑平静的心。
“桑,有点新鲜的吃食吗?哀家吃了三个月的肉糜与肉汤,有些腻了。”她缓缓开口,成熟的嗓音中带着一丝慵懒。
桑怔住了,不是因为太后吃腻了肉食,而是因为,她发现,太后她好像逆生长,越来越年轻了。
明明已经是45岁高龄,可如今看来,容光焕发,精神奕奕,长发乌黑,皮肤光滑白皙,看起来不过二十左右,谁能想到眼前这竟是位45岁的老妇人?
莫非,这三月以来,太后当真在修仙不成?
“桑?”没有得到回答,阎贝又唤了一声。
她抬手伸了个懒腰,看着院子里已经发黄的枫树,诧异道笑道:“已经秋天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桑听见这句感叹,总算是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小步快走来到阎贝身前,躬身行礼。
压抑着心底的莫名激动,轻声问道:“太后,有粟米蜜粥,这会是清晨,吃这个最是开胃,可要将肉糜更换成粟米粥?”
阎贝点头,只要不是再吃肉就可以,鬼知道这三个月的闭关日子她被秦朝这匮乏的食谱给折磨成了什么模样。
桑颔首,转身就要去准备,不过刚转身就被阎贝叫住了。
“桑,你顺便去把良异给我叫来。”阎贝交代道。
“喏!”桑颔首,停了两秒,见阎贝没有什么吩咐了,这才转身去取朝食。
等待的时间里,阎贝找了一件衣服给自己换上,又整理了一下头发,刚弄好,良异来了。
三月不见,他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当他见到突然变得年轻的阎贝时,也和桑一样惊呆了,好半晌这才回过神来行礼。
阎贝被他们这表情搞得莫名其妙,偏头往梳妆镜里看了一眼,只瞧得见一个黄黄的面孔,更加奇怪了。
抬手往脸上摸去,感觉到那如少女般紧致的皮肤,这才隐隐约约猜到自己这两个宫人为什么一脸震惊。
感情是因为她的脸,毕竟突然变年轻什么的,对于古人来说很难以用科学是办法去解释,搞不好又误会了她什么。
误会就误会吧。
阎贝满不在意,对跪在身前的良异道:“你去把所有无事的宫人召集起来,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宣布,现在就去,速度最好快些。”
良异颔首应是,顶着满头疑惑出去叫人去了。
他刚走,桑就来了,于是乎,阎贝便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等待。
良异的办事能力还是不错的,加上现在阎贝相当于这雍都里的最高领导,那良异就是最高领导的手下,对于他的话,这些宫人还是听的。
很快,当阎贝吃完早餐,良异也领着这宫里所有有空的宫人来到了偏殿。
大约上百人,把阎贝的偏殿挤得满满当当。
大家忐忑的垂目在殿外等候,心中满是疑惑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引来杀身之祸。
良异站在一众宫人最前面,静静等着阎贝吃完早餐,梳洗干净后,这才进殿禀报。
“太后,除了还有十名正在厨房准备午食的宫人没到,其余宫人一并到齐了。”
阎贝颔首,掸掸衣衫站起来,在桑与良异的簇拥下走出了偏殿。
她这一出现,一开始一众宫人因为低着头没见到她的脸,并没有什么反应,直到阎贝让众人抬起头来,这才传来一阵倒吸冷气声。
听着这些声音,阎贝眉头微微一皱,众宫人感受到她的不悦,立即垂下眼帘做乖宝宝状。
但他们微微颤抖的手却把他们此刻内心的震惊毫无保留的暴露了出来。
阎贝沉默的看着眼前这一百多宫人,在众人忐忑猜测她要做什么时,她突然露出一抹微笑,笑问道:
“你们中,可有识字之人?”
一众宫人懵逼,他们都是奴隶的身份,怎么可能有识字的机会?
见众人沉默,阎贝便明白了,她眼前这些宫人,没有一个是识字的。
“都不识得吗?”阎贝再次问了一遍。
众人不敢不答,齐齐摇头回应。
“既然不识得,那从今日起,哀家便亲自教你们!”阎贝又道。
声音不大,但在体内法力的加持下,声音清晰的传入在场所有人耳中,就连院外的守门侍卫也听了个一清二楚。
听着耳边这句话,良异等人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不敢置信的齐刷刷望向阎贝,感受到她身上传递出来的那份坚定及自信,纷纷瞪大了眼。
沉默中,阎贝身旁的桑突然走上前来,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
“还请太后恕奴婢大胆问一句,太后刚刚所言,可是当真?”
知识两个字,对于上层贵族来说都是充满了无上诱惑的两个字,更何况是桑等人这种最底层的百姓?
在她们的认知里,识字的人都是人上人,若是她们会一两个字,懂一两句学问,定能脱胎换骨,成为那人上人,而不是人下人。
可惜自古以来字和学问都不可能会是她们这样的人能够接触到的,哪怕是入宫当了宫女,身旁伺候的都是识字的贵人,可也从来没有哪一位贵人会把他们所掌握的知识传授给她们这些奴仆。
此刻听见阎贝的话,桑就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不敢相信的同时又忍不住期盼这是真的,所以她斗胆发问了。
看着眼前桑这张忐忑中夹杂着期盼的面孔,阎贝微微一笑,抬眼看向其他与桑表情一样的一百多张面孔,重重点头,大声道:
“从明日起,我将在偏殿这里正式授课,天文地理,兵法农商,只要是想要学习的,都可以过来,授课时间上午为辰时到巳时,下午为未时到申时,每月初五、初十、十五、二十、二十五这五天上特殊课程。”
“暂时就是这样安排,只要是想学的,在规定时间内到偏殿来,哀家不管你们是何身份,只要入了我偏殿,就是我偏殿学生,只要不违反偏殿的规矩,我不会驱逐任何一位学生。”
0038 自然科学(100个赞加更)
说着,见一众宫人震惊得说不出话来,阎贝又补充:“规矩明日哀家便会命人挂在门外,大家到时候就知道了,好了,今日给你们一天准备时间,一人准备一块轻巧的石板,大小同我脚下这块石板相当即可。”
说完,摆了摆手,笑道:“都散去吧。”
“......喏!”
一众宫人脚步漂浮的出了偏殿,大约两分钟后,偏殿外这才响起震天的欢呼声,那声音,听得一众侍卫皱了眉。
拔出大刀喝道:“肃静!再敢喧哗,按秦律处置!”
此声音一出,一众宫人立马捂嘴四散而去,只不过总有那么一两个胆子较大的,频频回头来看那些侍卫,瞧见他们那明显是羡慕嫉妒恨的模样,这才心满意足偷笑离开。
这下子,宫里彻底的热闹起来,宫人们只要想到明天就可以习字,心都不由自主的飞了起来,热情高涨。
虽然不知道太后要自己等人找石板是为了什么,但是众人还是积极得很,有那有些特权的,立马出城去给大家伙买了一大堆石板,一人一块,很快就把石板的任务搞定。
而阎贝这边,也开始吩咐仿佛还活在梦里的良异与桑二人开始找水桶水缸,以及树枝。
于是乎,这一天,本就羡慕嫉妒恨的一众侍卫差点都快要委屈哭了。
好端端的不但学习没有他们的名额就算了,还要拉着他们去给这些宫女阉人搬水缸跳水寻树枝,真是没有哪国侍卫比他们这群侍卫更惨的了。
这简直就是心灵上的折磨,这是虐待,这是不公平!
可惜,此等怨念只敢在心中默默念叨,可不敢张口说出去,万一惹怒了太后,那下场,对太后铁拳早有所耳闻的侍卫们可不敢触那个霉头。
就在这样和谐的“忙碌”中,一众宫人期盼的开学日终于到来。
偏殿院落里已经大变样,一块宽一米长三米,用好几块石板组合起来的“黑板”直挺挺的耸立在殿门口。
而在偏殿的四个角落里,还有四个大陶缸,不但如此,偏殿里的花坛已经被铲除,只剩下那颗发黄的梧桐树。
这一下子,院子的可站立面积就扩大了两倍,同时站下两三百人也没问题。
除此之外,宽敞的院子里还有二十多只木桶,桶里都盛有水。
此时院子里站满了宫人,整个雍都皇宫里能来的宫人都来了,大家新奇的看着院子里的东西,各自拿着自己的石板,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静静等着正前方的殿门打开。
第一缕阳光洒进院里来,在众宫人以及暗处侍卫们的期待下,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穿着一身米白色简单衣裙的阎贝当先走了出来。
今天她的发型特别不一样,全部高高束了起来,加上她那吹弹可破的白嫩肌肤,要不是一众宫人心中清楚这人是谁,绝对不敢认她。
眼见她走出来,一众宫人眼睛立马一亮,正准备跪下行礼,却被阎贝摆手拒绝了。
她笑道:“以后见到我,你们只要躬身行礼就可以了,没什么事不需要在我面前跪下。”
说着,见众人齐齐躬身行礼表示明白,这才招手让良异与桑出来。
到这时,一众宫人这才发现他们居然漏掉了这两个太后身边的红人,纷纷好奇的抬眼来看。
只见良异与桑各自端了一个托盘从殿内走了出来,桑手中托盘上是两条切好的肉块,大小均匀,每一块都有成人巴掌大小,那一盘一共加起来应该也有个二十斤的样子。
而良异手中这是几片老树皮,只是修建得大小一致,每一块都有二十厘米宽,三十厘米长。
看着两人把这两样东西端出来,一众宫人顿时目露疑惑,不知道阎贝这是要做什么。
良异和桑也不知道太后让自己两人准备这些东西的用意,只知道端了出来后放在早早准备好的案几上,便退到一旁。
阎贝走上前来,一脸认真的说道:“今天初五,所以算是特殊教学日,所以我们今天来学一些特殊的知识。”
说着,指着树皮和肉块解释了一下这两样是什么,见众人明白并聚精会神的望过来,直接就地捡了两块整理花坛时特意留下的石块放上案桌。
石块放好,阎贝道:“你们可以随时提问,我现在给你们做一个小小的试验,不过在做试验之前,我想问问有没有人能够帮我一个忙。”
说着,招手示意大家靠近一点,阎贝指着那盘二十斤的肉块,道:
“用这五张树皮架在石块上,谁能帮我把这盘肉全部放在树皮上并使树皮不沾到案几,这些肉就赏给谁!”
众宫人一怔,心想这树皮这么脆弱,就算是五块全部用上,那也承受不住二十斤肉块啊。
良异跟在阎贝身边也有一段日子了,比较清楚她的性格,便大着胆子问道:
“太后,不知可否移动石块?”
若是两块石块合并在一起,那应该可以完成。
阎贝却摇头:“不行,石块的距离就是这样。”
说着,怕众人的积极性被打击,又笑道:“你们可以把这两块石块当成河岸,而中间空着的部分是河水,肉是牲畜,树皮是桥,发散思维,想想看怎样可以让这些牲畜安全过河而不坠落呢?”
“你们有主意的可以上手试一试。”阎贝说道,说完了这一句,见大家陷入思考状态,不再出声,只是静静看着。
宫人们开始冥思苦想起来,也有人开始动手尝试把五块树皮全部叠加架上,可惜石块之间的距离还是太宽,肉块只放了一半就往下凹陷,根本不行。
也有人想到竹子空心的模样,把两块树皮卷成筒状,可还是没成功,不过倒是比前面那人多放了两块肉。
如此反复尝试了有七八次,大家一齐开动脑子却还是没有找到解决办法,只好求助的望向阎贝。
阎贝见大家积极性也被调动得差不多了,也不推辞,上前把两块树皮当成一张折叠起来,折成波浪形再放肉块,二十斤肉块就稳稳当当的放上去了,只看得一众宫人目瞪口呆。
一个个急耳挠腮的求解释。
0039 生辰礼物
阎贝笑道:“原理很简单,从这个实验中我们可以得知,物体能承受的重量不仅与物体的材质、重量有关,还和形状有关。”
“波浪型的树皮桥能承受比较大的重量是因为波浪型可以看作很多三角形组成,而三角形是最能承受重量的结构。”
“那敢问太后,何为三角形?为何三角形是最能承受重量的结构?”有宫人好奇问道。
不过神情中充满了忐忑,有些害怕自己以下犯上的行为被处罚。
阎贝可不会处罚他,不但不会还把这个勇于提问的宫人给夸了一遍,而后这才给他解释什么是三角形等等问题。
同时也乘此机会给一众宫人普及一些简单的物理知识。
虽然阎贝这次闭关没有学习数理化这种知识,但是她本身就是理科出身,对这些简单的基础物化知识了如指掌,自然不必浪费金钱。
不过,她最拿手的还是缝合尸体啥的,这来秦朝那么久也没有尸体可缝,也只好每天绣绣花解解馋了。
一转眼,在全体宫人积极的求知欲望下,偏殿的公开课已经开办了三个月。
在这三个月里,阎贝的基本教学进度已经走完了百分之五十,在这三个月中,她亲力亲为,一边教授大家识字习字,一边传授她所知的百家知识。
从农业到天文学,只要是她知道的,她都会传授给宫人们。
当然,面对如此无私的馈赠,宫人们没有一个人学得不上心的,每天上课早早来复习,拿着树枝沾水在石板上写写画画,以保证能够得到一句阎贝的夸奖。
在如此积极的学习氛围中,第一批重点培育对象也让阎贝挑选了出来,这批人一共二十个,都是在各个方面有突出天赋的宫人。
阎贝规定他们每天都必须来上课,并且课后还要给这二十人专门补习,为此还把这二十人的活分派给了其他人来做,只要他们专心学习就是了。
这样一来,三个月后,阎贝就得到了第一批辅导员,她也不用在亲自上课了,而是由这二十人轮流授课。
一来加深他们对所学知识的印象,二来为接下来的教学扩大计划准备师资。
一切有条不紊的按照阎贝的计划进行着,不过公开授课,并且还是由一国太后亲自担任老师这种事情很快就引起了外界的注意。
这天底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雍都距离咸阳不过二十余里,在教学开办的头一个月里咸阳那边就得到了消息,并且还派了大臣亲自过来巡查。
只可惜什么也没查到,就被阎贝一拳头放倒抬回咸阳去了。
不过咸阳那边似乎并不想就此放弃打探,明里暗里派了不少人过来,只是奇怪的是,也只是暗地里监视这一切,并没有人来阻止阎贝这样的行动。
似乎是想要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所以只要在可控范围内,就不会对她怎样。
一转眼,十月到来,天冷了下来,冬天的第一场雪紧随而至。
蕲年宫偏殿前的宫人还是不曾减少,为了不让大家伙冻着,阎贝把正殿打开,并让良异在里头烧了火盆,把宫人们都叫到了正殿内学习。
阎贝有法力在身倒是不觉得这冬天如何冷,拿着绷子盘腿坐在软垫上,一边绣着那些神秘符文,一边时不时对殿内的二十个重点学生指点一二,看起来日子倒是过得悠闲。
正绣着,安静的殿内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桑顶着满头大汗一脸激动的跑了进来,引得殿内正在习字的众人纷纷抬起头来朝她看去。
正蹲在阎贝身前拨弄火盆的良异见此,眉头立即一皱,呵斥道:
“成何体统!如此慌慌张张,好没规矩!”
听见这声呵斥,阎贝没有阻止,因为良异提醒得并没有错。
这古代有古代的规矩,这些宫人可以在她面前放肆一些,但却不能忘记了本该有的规矩,不然换在另一个人面前,那可就是死罪。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特例害死这些宫女太监。
显然桑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放肆,慌忙跪下请求恕罪,不过眼中的激动之色明显比惧怕多。
阎贝放下银针,抬手示意她起来,淡定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一听见阎贝问起,桑再也无法抑制住自己的激动,深呼吸好几口气,而后大声笑道:
“太后,纸造成了!”
阎贝听得一怔,不过纸这种东西她见多了,也早就知道会成功,仍旧淡定道:
“陛下生辰快到了,就拿这个做礼物吧。”
说着,转头冲突然激动起来的良异吩咐道:“你挑几名懂造纸的学生,与新做好的纸一起给陛下送去,就说……是哀家给他的生辰礼物,祝他生辰快乐。”
希望这样能够刷点好感度,至少慈母值不要再是负数了。
“喏!”良异激动应着,立马就和桑一起去看新出炉的纸去了。
眼看着二人激动离开,大殿内的宫人们坐不住了,一个个睁着期待的眼睛看着阎贝,只等着她发话。
阎贝暗自好笑,怕他们忍得辛苦,摆手道:“想去看就去吧,我一个人正好静静。”
“谢太后恩典!”
响亮的道谢声后,不到三秒钟,整个大殿一走而空,只剩下阎贝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空荡荡的大殿无奈扶额。
天空飘起了小雪,总有不少调皮的跑到殿内来,转瞬间就融化了。
阎贝怔怔看着那融化的雪花出了神。
天这么冷,也不知道长生怎么样了,不过他那边是海边,应该不觉得冷,倒是咸阳里的那位便宜儿子,不知道是什么模样。
阎贝叹了一口气,想到自己离开时长生不舍的模样,又想到自己离开咸阳时感知到的那道隐晦目光,不知怎的,心竟有些微微的疼。
其实不管怎么说,在母亲面前,嬴政也和长生一样,只是个渴望得到母亲所有关注和爱护的孩子罢了。
可惜,这些赵姬都没能给他,不但没有给他,还用他对自己的爱深深伤害了他,也不知道那是怎样一种难受滋味。
只希望,她将要做的这些,能够填补那份伤害带来的痛苦......
0040 赵高出现
勤政殿--
“陛下,太后身旁的良异求见。”老太监弓着身子轻声说道。
正在批阅竹简的嬴政听见这话,身形一怔,侧头看了眼左边衣袖里藏着的姜黄色方巾,大约过了三秒钟这才放下竹简,冲老太监点了点头。
早在良异从雍都出发时嬴政就知道了,此时见良异领着两个太监打扮的宫人端着什么东西走进殿来,因着好奇,待三人见礼后,沉声问道:
“太后命你等前来所为何事?”
问着话,犀利的目光却直直扫向端着托盘的两名宫人。
托盘并不大,只是上面放的东西面积有点大,用红色的粗布盖得严严实实的,完全看不到里面的东西。
良异走上前来,恭恭敬敬答道:“回陛下,太后前几日研制出一种可以用来书写的东西,名纸,薄如蝉翼,色泽洁白,用墨书写,方便也好盛放。”
说到这,顿了一下,先抬头看了眼嬴政的神色,见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便大着胆子转身解开了托盘上的红布,笑着说道:
“太后说了,赠与陛下做生辰礼物,祝陛下生辰快乐!”
说着,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白纸,轻轻打开,小心翼翼的呈到了嬴政面前。
“陛下请看!”
嬴政还在为那句“祝陛下生辰快乐”而愣怔,此刻见到良异手中捧着的白字,垂目往上看去,瞧见一句“政儿,生辰快乐”,瞳孔猛地扩张,身形立即端正坐直,呼吸加重。
感受到他如此情绪外露,良异与一旁的老太监齐齐暗自惊了一下,忍不住为这对母子叹息。
明明也是互相爱护的,怎会走到如今这般地步的呢?
只道是造化弄人了,希望这母子二人能够有冰释前嫌,和睦相处的一天。
大殿内只有嬴政微微粗重的呼吸声回旋,半晌,他这才装作是为纸张这种东西感到震惊的模样,站起身来端详良异手中写过字的白纸。
“陛下,此纸是用竹经过多道加工制成,制作成本低廉,就是费事一些,但要大批生产,使用流水线的生产方式,也不算费事了。”良异适时的解释道。
嬴政颔首,敛下心中的激荡,拿起良异手中的纸交由老太监收好,这才把目光落到良异身后的两名宫人身上。
良异见此,立刻十分上道的介绍道:“陛下,这纸就是在这二人的监制下做出来的,太后说这二人便赠予陛下,当做陛下生辰的添头。”
话落,两名宫人立即走上前来,跪下行礼,以表忠心。
嬴政目中闪过一抹喜色,只是他惯于收敛情绪,转瞬间那抹喜色就消失了。
沉着一张俊脸,冷淡转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长目锁定良异,道:
“良异,照顾太后起居有功,寡人便赐你随太后姓赵!”
“--良异,异字听着不好,日后你名高,便这样吧,这个名寡人叫着心中舒畅。”
良异先是一惊后又大喜,得陛下钦赐姓名,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有的殊荣,这代表着,他良异......
不对!是他赵高也终于有姓,高人一等了!
一旁的老太监见他高兴傻了,有些好笑的提醒道:“赵高,你还不赶快谢恩?!”
“是!是是是,奴才赵高谢陛下赐名!”赵高立即行了跪拜大礼,神情激动得压也压不住。
嬴政见此,面上依旧是一脸肃容,摆手示意他可以下去了。
不过却在赵高即将出勤政殿时,他又刻意放大音量对老太监吩咐道:
“宦人,唤礼官进宫商议年祭之事,今年的年祭,寡人打算回雍都,祭祀先祖。”
“--对了,把李斯也叫来,商议商议这造纸作坊之事......”
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赵高暗自捂嘴偷笑,脚步欢快的搭乘来时的牛车即刻返回了雍都,给阎贝打小报告来了。
“什么?陛下给你赐名了?还叫赵高?!”
正在绣花的阎贝绷子都惊掉了,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太监,见他被自己问得一脸懵逼,咽了口口水,尽量保持淡定又问了一遍。
“良异,你说陛下给你赐名了,赐的什么名什么姓?”
赵高有点被阎贝这超常的反应给吓到了,暗自不解,太后的关注点难道不应该是在年祭地点上吗?
为何揪着他的名字不放?
难不成是不喜自己姓赵?
想到这,赵高有些慌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压着委屈回道:
“赵姓,名高,若是太后不喜,奴才.......奴才......”
奴才也没办法啊!
这可是陛下钦赐的姓名,他一个奴才怎么敢驳回?
阎贝真的怔住了,看着赵高那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从天而降,“咔嚓”把她给震懵逼了。
“--太后?”没有得到任何反应,赵高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阎贝抬眼看他,“做什么?”
赵高咽了口口水,忐忑道:“陛下说了,今年年祭在雍都,您......”
难道不应该有点什么表示吗?
阎贝:“......”
是哦,她好像搞错了重点......才没有呢!
赵高这个名字才是重点好不好!
阎贝抬眼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一脸老实沉稳向的小太监,实在是难以把他同剧本里后期那个大奸臣当做一个人。
或许,只是同名罢了。
嗯,就是同名,只是巧合,巧合,赵高怎么可能是她亲手培养出来的呢,这不科学不是......
自我洗脑完毕,阎贝恢复淡定,当然,她面上的表情一直都很淡定,只是花绷子掉了而已。
重新坐下,捡起花绷子绣花,一边绣一边沉思如何利用这次机会改善改善母子俩的关系。
赵高:所以,我就这样被遗忘了吗?
时间转瞬即逝,一个月后,咸阳开始出现一种新的书写物品,纸张。
这纸张书写起来省时省力,携带也方便轻巧,模样更是美观大方,一经推出便在整个秦朝上流社会中风靡,成为一种贵人的象征。
即使它的售价高昂,但这都抵挡不住它那可怕的需求,只一个月,整个咸阳上层,只要谁还在用竹简书写,那就成了大家鄙视的对象。
可惜这一切,远在巴蜀的清夫人还来不及知道,仍旧在暗自为自己的造纸作坊准备着,当她知道时,第一批财富早已经被收入秦朝国库,失去了先机。
0041 图穷匕见
秦王政十九年的年祭在雍都蕲年宫举行,在年祭大典的前一天,秦王嬴政携同百官一起从咸阳发出,前往雍都。
这一次年祭与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嬴政却特意交代,年祭后举办一场庆功宴,宴请百官,对上一年的工作进行总结,并对有功之臣进行表彰。
于是乎,今年的年祭嬴政还把儿子妃子们都带了过来,只一下子,本来空空荡荡的蕲年宫被填得满满当当。
然而,在这份热闹中,阎贝的偏殿却好像是被人遗忘了一般,冷冷清清,因为嬴政等人到来的关系,就连往日学习的宫人们因为干活也不来了。
年祭不允许女人参加不来喊她倒也正常,可是今夜的庆功宴,所有宫妃公子公主都一起去了,唯独就只有阎贝这里没有得到通知。
这可真是急坏了赵高与桑两人。
二人看着正坐在蜡烛旁拿着绣花绷子绣花的阎贝,大冷天的急的额头冒汗。
眼看着自家主子一点想要翻身的自觉都没有,自己想翻身的赵高走了进来,愁着脸提醒道:
“太后,宴会就快开始了。”
“我知道。”阎贝答了三个字,继续手上未完的工作。
赵高被这个回答噎了一下,只觉得无言以对。
安静了不到一分钟,桑也忍不住了,望着远处通明的灯火以及喧闹起来的声音,在门外弱弱道:
“已经开始了,太后都在这里,陛下怎也不说来请一请?这不请可怎么去参加宴会啊!毕竟是陛下的母亲......这般作态,日后百官该如何看待太后......”
后面这句话她说得极轻,本以为不会有人听见,没想到身后却传来了阎贝的轻笑声。
“桑,你知不知道有一个成语叫做不请自来?”
阎贝收起银针,放下绷子起身站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衣裳上的褶皱,抬步往殿外走来。
一边走一边对愣住的两人道:“走啊,前殿那么热闹,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二人齐齐一怔。
“太后,陛下没有传唤,贸然前去,恐有些不大妥当吧?”赵高弱弱问道。
嘴上这么问,但见阎贝抬步往前走,身体还是很诚实的跟了上去。
桑见此,慌忙也跟上,心中虽然忐忑,但更多的还是兴奋与期待。
感受到身后两人的情绪,阎贝眼中也染上了笑意,领着二人,雄赳赳气昂昂的往正殿走。
一路上遇到阻拦侍卫无数,但却没有哪一个真敢拦着她,只是假意虚拦了一下,一旦见她态度强硬起来,立马就退了下去。
侍卫们这样诡异的举动令阎贝暗自感到诧异,挑了挑眉,倒是有点期待与自己便宜儿子的会面了。
正殿内锣鼓喧天,今夜大家没了顾及,尽情娱乐,这对一向以勤俭节约为治国方针的秦朝百官们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抓紧了这一次机会,那肯定要乐个够,要不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那个店了,现在不抓紧时间开心,到时候悔都没地悔去。
阎贝走到正殿外,抬手示意赵高与桑在外等候,独自一人从左侧门进了大殿。
侧殿位置相当于后勤部一样的地方,宫人们端着酒水瓜果就是在这里等候,阎贝的到来引得一众宫人情绪高涨。
这些宫人三分之二都是阎贝的学生,只有从咸阳来的一小部分不是,见到阎贝来,差点惊叫出声。
可惜,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口,就让阎贝那些宫人学生给瞪得闭了嘴。
递给自家学生一个干得好的赞赏眼神,阎贝来到正殿一根柱子后面,抬眼看向主位上那浑身散发着上位者气息的秦王,正准备走出去看看他是什么表情,还没来得及抬步,一道尖利的唱和声当先一步响了起来,惊得阎贝刷的把腿缩了回来。
“燕使觐见--!”
听着这声唱和,殿内歌舞立即停了下来,正在作乐的百官也立即休整仪容,迅速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
阎贝在大柱后站着,听见这声音,不知道为啥,总觉得有点心绪不宁。
抬眼往外看去,就见宫人领着两名年轻男子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相貌堂堂,年约二十四五,手捧一卷图纸,虎口有薄茧,穿灰色劲装,那衣衫薄得,不知道的还以为现在是夏天。
行走间步伐轻逸,一看就知道练的是内家功夫。
还有一名,身形比起前一位来说要粗壮许多,长相粗矿,手中端着一个四方匣子,隐隐有淡淡的血腥味儿从里面飘散出来。
别人有没有闻到阎贝不知道,反正她是闻到了,只觉得腥臭无比。
赶忙抬手捂住口鼻,这才觉得好些。
看来这五感太过灵敏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就在阎贝暗自感叹中,两人已经走到嬴政身前,在百官的注目下,拿着图卷的年轻男子又往前走了两步,与嬴政之间的距离不到一米。
阎贝在柱子后面看着他缓缓展开图卷,脑子突然“嗡”的一下,想起了一个著名的成语。
图穷匕见!
一股杀意突然溢出,阎贝目光一暗,眼尖的她看到一抹白光出现在图卷之中,心中暗道不好。
图卷展开,一把锋利匕首突然出现,在百官们还没有发觉之前,直直往嬴政心口刺去!
嬴政立刻发现,心中大惊,慌忙往后避去,连喊人的时间都没有。
那匕首来势汹汹,眼看就要刺中自己,嬴政一时间没寻到抵抗之物,心里头便是咯噔一下,瞬间就做好了牺牲手臂的准备。
可就在他准备拿手去挡时,只见一道极细的雪光突然出现,“当!”的一声脆响,那把即将刺中他的锋利匕首来势一顿,而后就在他身前碎了了两半。
手执匕首之人见此,惊了一大跳,可却不想因此失去刺杀的机会,遂即抄起桌上杯盏就要往嬴政身上砸去。
然而,还没等他把东西砸出去,两根银针飞射而来,紧接着,嬴政就发现他身前这位刺客被极细的白色丝线绑成了粽子。
“......”
空气突然安静......
众大臣:这是发生了刺杀吗?为什么感觉刺杀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嬴政:解救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刺客:mmp!
0042 不敢动不敢动
“敢动我儿,活得不耐烦了吗?!”
带着怒意的喝问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大殿上安静的气氛。
直到此时,一众被刺杀事件结束太快而整懵逼了的大臣们这才从无声吐槽中惊醒过来。
齐刷刷转头看向发声处,便见到一位红衣女子从柱子后走了出来。
她一头乌发随意的披散在后,仅仅用一根发带绑起来垂在脑后,容貌秀雅,唇红齿白的,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让百官觉得有些眼熟。
不过这些都不及她右手掌中牵着的白色丝线来的醒目,因为,顺着丝线一直往前看去,就看到了一脸憋屈的刺客。
阎贝冷着脸,淡淡扫了眼那准备逃走的粗矿汉子,眉头一沉,突然张口怒喝道:
“还傻站着干什么?刺客都要跑了还看着我做什么!我儿怎么养出你们这一群废物来的!”
喝完,见一众百官以及门外的侍卫都傻眼,阎贝一腔怒火真的是要喷出来。
手重重一抖,“刷”的一下扯紧了手中的线,直接把线那头的年轻刺客给拖了过来。
“扑通”一声,刺客在这般巨力之下毫无反抗之力,一脚被阎贝踩在了脚底下。
视线瞟见那准备逃跑的粗犷大汉,秀手一翻,两根银针瞬间从脚下之人身上抽出,刷刷两下,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缠绕而去。
一众大臣只听得“啊!”的一声渗人惨叫,再抬眼一看,就见到了一个巨型粽子从身前滑过,被两根丝线硬是拖到了阎贝脚下。
这下子,侍卫们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纷纷冲了进来,将阎贝脚下两人团团围住。
但是,就在他们准备把二人绑起来时,阎贝却突然抬起了犀利的丹凤眼,冷冷道:
“一群废物!”
众侍卫被这一句话说得纷纷惭愧低头。
阎贝见此,抽出银针别在腰间,这才把腿从刺客身上撤下,抬手示意侍卫把人绑起来。
侍卫们立刻行动,把两位燕国使臣擒住,压到嬴政面前,听候发落。
一众百官这会才是真正的回过神来,看看主位上惊魂未定的嬴政,又看看两名使臣身旁那不可忽视的红色身影,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等人居然不知道这红色身影到底是何人。
直到一道不敢置信的惊呼响起,一声“太后”被唤出,百官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不止是他们,就连上首坐上的宫妃公子公主们也是大吃了一惊,待反应过来后,慌忙起身行礼。
阎贝默默看着这些吃惊、震惊、不敢置信的嘴脸,勾唇讥讽一笑,冷冷刺道:
“两个弱鸡使臣就差点在你们眼皮子底下伤了我政儿,要你们这群废物还有什么用?!”
一声呵斥,呵傻了百官。
看着眼前这个气场强大的年轻太后,百官内心的操蛋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被骂对于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们都已经习惯了,只是现在这个太后到底是什么情况,能不能有个人来给他们解释一下?
那年轻的模样,那强盛的气场,莫不是真去修仙了不成!
不止百官傻眼,主位上的嬴政从阎贝出场开始一直到现在,都还处于十二分的震惊中。
看着护犊子的她为了自己而呵斥百官,他不但没有觉得她喧宾夺主,反倒觉得心头暖洋洋的,有些......高兴?
嬴政被自己心头的真实想法给惊了一大跳,他看向站在大殿中央的她,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
“太后为何要救寡人?”低沉的嗓音一出,还在因为阎贝容貌变化而躁动的大殿瞬间静了下来。
百官的八卦之魂被点燃,阎贝顶着这些灼热的目光,抬步上前,走到嬴政身前,突然绽放出一个迷人的笑,一字一句道:
“因为你是我儿子!谁敢动你,娘便撕了他!”
话落,瞧见嬴政目中一闪而逝的水光,又轻轻问道:“感动吗?”
嬴政面上露出一丝疑惑,正思考着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时,被押着的粗犷大汉猛的摇头道:
“不敢动不敢动!”
“......”
空气有一瞬间的停滞,阎贝缓缓转头,看着一脸惊惧的他,微笑问道:
“你叫什么?”
“在下秦舞阳!”他梗着脖子大声回道。
完全是一副破罐破摔的模样。
然而,话音落下,他便发现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转头左右看了看,就见到文武百官一脸同情的望着他。
阎贝走了过来,秦舞阳被吓了一大跳,满眼警惕的盯着她,结结巴巴喝道:
“你你你......要要要做......做什什什么......”
阎贝微微俯下身,犀利的丹凤眼紧紧盯着秦舞阳的铜铃大眼,咬着牙,缓缓开口道:
“老娘问你,你刚刚叫什么叫,不是问你叫什么名字,明白吗?嗯?”
长长的一个嗯,问得秦舞阳浑身一颤,他这才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突然冒火,感情是怪他刚刚突然多嘴。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刚刚的话破坏了气氛?”
秦舞阳摇头。
阎贝被他这动作梗了一下,深呼吸,这才把刚刚升起的暴虐念头给压下去,摆了摆手,不打算再管这两名刺客的死活,转身就要回自己的偏殿去。
唉,刚刚好不容易得到一个刷好感的机会,居然让这二货给破坏了,看来今天这好感是刷不上去了。
与其留在这里招惹嬴政厌烦,还不如回她那偏殿去,省得把那本就凄惨的慈母值给刷下去。
“唉~”摇摇头,阎贝叹着气往殿外走去,正想着应该如何转变自己在嬴政心中的恶劣形象之时,叮的一声,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慈母值+30,当前慈母值20/80】
【叮!扭转值+20,当前扭转值20/100】
哎哎哎?居然涨了那么多数据,什么情况?
阎贝停下了脚步,刷的回头往主位上的那人看去,第一次,在嬴政的脸上看到了笑容。
很浅,消失得也非常快,但他真的笑了。
这一瞬间,阎贝发现自己眼中的嬴政开始变得不一样,他不再是一个模糊的概念,此刻的他在她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一直被她忽略的东西浮现了出来,她看到了他俊美的面庞清晰展现在她眼前,不但如此,还瞧见了他目中那丝隐藏得极深的渴望。
阎贝笑了,笑得很无耻,还很厚脸皮的转身重新走了回来,一边走一边笑道:
“今日宴会这么热闹,我不走了!”
说着话,眼睛盯着主位上已经恢复面无表情的嬴政,笑问道:“可有我的位子?”
他没说话,而是抬手挥退侍卫,待他们把秦舞阳二人带下去后,这才面无表情,看似不耐的随手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空位。
阎贝一看,顿时乐了,臭不要脸的一屁股坐了上去,只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我滴个乖乖,太后这是翻身了啊!
0043 小纸条
宴会重新开始,刚刚的刺杀小插曲好似就这样被所有人遗忘,正主嬴政都没说什么,一众大臣了解他的心思,心知他现在无心搭理那两个来搞笑的刺客,也当做不知道一样,继续恢复先前的欢乐气氛。
只不过,那一双双八卦的小眼睛还是忍不住往正主身旁的红衣妇人身上投来。
目光似乎是有些太过于炙热,准备拿起酒杯饮酒的嬴政动作突然一顿,一直低垂的眼帘突然抬起,如猎豹一般的犀利目光直直打出去,只吓得偷偷打量的百官们纷纷把目光给收了回去。
身旁的阎贝见此,眼中不自觉含了一抹笑,抽出袖子里常备的白色方纸以及炭笔,趴在案几上写了起来,只一瞬间就把嬴政的目光吸引了过来。
他微微偏头看她,眼帘微垂,似乎是在好奇她在做什么。
阎贝察觉到他的目光,突然抬头冲他笑了笑。
嬴政神情一怔,而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把目光挪开,看着大殿上重新跳起来的歌舞,那神情,那模样,就好似刚刚他一直就在看舞蹈一般。
阎贝看得好笑,也不拆穿他,把小纸条折好,状似不经意似的把小纸条与炭笔一起放到了嬴政手边。
而后收回手,正襟危坐。
大约两三秒钟后,嬴政侧头来先看了她一眼,这才拿起她留下来的小纸条翻看。
【以前的事,对不起】
看着这一行清秀的字迹,嬴政皱了皱眉,拿起炭笔在小字条上写了什么,而后便把纸条和炭笔放在刚刚的位置,继续看歌舞。
阎贝没想到他居然都不给自己把纸条送过来,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咳咳”低咳了两声,怀揣着忐忑,自己伸手过去把小纸条拿了过来。
瞥了嬴政一眼,见他面无表情,阎贝心里头顿时就是咯噔了一下。
深呼一口气,抱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打击的强悍心态,打开了小纸条。
【往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只要你是真心悔过,寡人不再计较】
看着这样一行字,阎贝有点懵圈,嘴角微微抽搐着偏头再去扫了身旁的人一眼。
他还是一本正经的用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着歌舞,瞧着这样一张脸,阎贝根本不敢相信这句话是出自他手。
这么骚气的一句话,确定是她眼前这个人写出来的?
阎贝有点不敢相信,于是乎,她又写了一段话把小纸条递了过去。
【既然如此,重新开始吧】
【你既如此诚心,寡人怎忍拒绝】
阎贝握着手中的小字条,看着这样的两句话,内心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她赌五毛钱,这便宜儿子绝逼是个闷骚男!
阎贝看着眼前这个一本正经的青年男子,再看看手中的纸条,只有一句感叹,人不可貌相啊......
宴会结束,阎贝拿着小纸条回到自己寝宫,看着小纸条上的内容开始陷入沉思。
猛然惊觉儿子是个闷骚什么的,她需要缓缓,否则她再也无法直视他那一脸威严的便宜儿子。
第二天,嬴政就领着来时的一大群人回了咸阳,想来是急着回去处理两名刺客的事情去了。
阎贝也从沉思中恢复过来,继续自己的日常教学。
只是,这次宴会后,终究是有些什么东西不太一样了。
比如,阎贝她发现她居然可以出宫自由在雍都城内行走了!
不但如此,她还得到了一箱教学启动资金,那金灿灿的一个小箱子,只看得阎贝眼热不已。
要不是残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是用来完成教学大业的启动资金,她一定忍不住把这些黄金全部卖给系统。
这下子阎贝高兴了,对嬴政这个儿子的好感度蹭蹭蹭上涨。
但是还没高兴一会儿,一道旨意下来,她身边的得力助手赵高被调走了,不但如此,嬴政还给她换了个人来,说是给她解解闷。
阎贝站在正在修建的学堂外,看着眼前这个刚从马车上走下来的十三岁小少年,觉得这场交换自己亏大发了。
嬴政要走的是她身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外兼跑腿看门按摩的赵高,可现在送来的却是一个穿着锦衣华服,白白嫩嫩的小正太,这很不公平好不好!
这个小正太能干嘛?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摆着好看的吗?
黑着脸,看着眼前这个睁着大眼打量自己的小子,阎贝皱眉问道:
“你叫什么?”
问着,心里头已经给这个小子规划了扫地童子的职位。
却没想到,听见小子的回答后,阎贝差点给跪了。
少年上前一步,一本正经的微微拱了拱手:“小子扶苏,拜见皇祖母!”
“扶苏?”阎贝反问了一边,得到眼前小子的颔首,脑子里嗡的响了一下,那效果,不亚于晴天霹雳。
【叮!扭转值+20,当前扭转值40/100】
听着脑海里响起的系统提示音,阎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一脸老成的少年,问道:
“政儿让你过来的?”
“是!”扶苏点头,“父亲让我过来跟着皇祖母学习。”
听见这般回答,阎贝算是明白了,点点头,把眼前这个成熟得超出年龄的大孙子带入皇宫,领着他到了自己的偏殿。
一到这里,阎贝就完全放松了下来,毕竟是自己的地盘,待着都要舒服些。
一进殿,随意的指着殿内的软垫,笑道:“随便坐,在我这里不需要拘谨。”
说着,见扶苏有点不太自在的在客位上坐下,又把桑唤了进来,交代她去弄些吃的来。
扶苏一直默默看着这个对于自己来说十分陌生的皇祖母,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只觉得这人身上有中特殊的魔力,待在她身边,总会不自觉放松。
又或许是这里远离的规矩极重的咸阳,当桑端来一盘盘自己从来没见过的吃食时,肚子真有些饿了的扶苏在阎贝的怂恿下,开始动筷吃起来。
整个过程中,阎贝就坐在主位上看着,不时点点头,或是露出祖母般慈祥的微笑,看着眼前这个被食物征服的少年,心中异常满足。
0044 祖母,我恐高(四千推荐票加更)
心中暗道:这样看起来,一个赵高换来一个可以玩的大孙子,也还不错。
待扶苏吃饱了,一抬眼就对上了阎贝慈祥的微笑,不知怎的,看着这样的微笑出现在阎贝那张比自己母亲还要年轻的脸上,扶苏就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拿起桌上布巾擦了擦嘴角,扶苏皱眉问道:“祖母为何一直看着孙儿?”
问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低声询问:“可是有哪里不妥?”
“没有。”阎贝笑着摇头,招手唤道:“来,坐到祖母身旁来,让祖母好好看看你。”
“--是!”
长辈的话,身为晚辈的扶苏自然不敢推辞,忐忑起身,有些尴尬的坐在了阎贝身旁的软垫上,而后眼观鼻鼻观心,面对祖母打量的热情目光,选择默默承受。
“几岁了?”阎贝笑问道,顺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扶苏暗自咽了口口水,努力压下不自在,淡淡答道:“虚岁十五了。”
“嗯,那就是才刚刚十三啊,年纪这般小,你父亲倒是心大,让你过来我这边,也不怕我这个老太婆耽搁了你。”阎贝感慨道。
十三岁,在现代也就刚刚上初中的小屁孩,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应该还在写情书给暗恋的女生表白,发泄那无法安放的青春期荷尔蒙。
“想来老太婆我这里学些什么?”阎贝又问,顺带着捏了捏少年的肩膀。
嗯,看着瘦弱,摸着还挺结实。
扶苏:“......”您老顶着一张少女脸自称老太婆,不会觉得良心发痛吗?
心中暗自无语了一小会儿,面上扶苏还是一本正经的拱了拱手,不露痕迹的把肩膀上的手甩开,顶着认真脸回道:
“祖母教什么,孙儿便学什么!”
话音落下,感受到身前之人那突然迸发出来的火热目光,扶苏开始有点方了。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然,少年的第六感是极为准确的,就在他把话说出来的下一刻,阎贝便笑着点了点头,道:
“很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从明日开始,以后不管是刮风还是下雨,卯时一刻你都要到我这偏殿来,一直到我说不用的那一天方可不来。”
说着,语气突然变得欢脱,摆手道:“今日你舟车劳顿从咸阳赶来,我也就不留着你了,我已经让宫人给你准备了居所,你下去休息吧,明天再见哦~”
言罢,站起身抬手指了指门口,冲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扶苏做了个请的手势。
扶苏怔了半晌,这才秉承着孝道让自己无视突然疯癫的祖母,拱拱手,退下了。
只不过,这一夜,注定难免。
卯时初,一夜都在思考父亲嬴政让自己来这里的真实原因的扶苏,此时刚刚睡下不久,还没来得及与周公聊聊天,一道轻声呼唤便在耳边响了起来。
“大孙子,起来啦......”
声音虚无缥缈,但那吐出的热气却洒到了他的脸上,麻麻痒痒的,扶苏本就还没睡着,被这热气一呵,瞬间惊醒。
这一睁开眼,便对上了一双闪着光的眼睛,头皮顿时一麻,浑身一跳,差点惊叫出声。
不过还没来得及,就听到了一道自己算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是我,就猜到你起不来,所以祖母我可是亲自来了,是不是很惊喜很感动?”阎贝戏谑问道,黑暗中那张看不清的面庞上全是幸灾乐祸。
听着这话,扶苏内心十分无语,但还是压下无语,很不违心的说了句“孙儿惶恐”。
说完,本以为自己这位皇祖母怎么着都要客气一下,体谅体谅自己身体涌上来的困意,不曾想,她却直接抓起衣服一把甩了上来,用笑嘻嘻的语气说了一句充满威胁性的话。
“快点穿好衣服起来,祖母到外面等你,速度快点哦~,慢了的话,嘿嘿嘿.......”
嘿笑着,骨头被捏的“咔吧咔吧”响,似乎是感受到了来自大孙子惊恐的目光,这才心满意足退出殿外等候。
待她一走,扶苏狠狠咽了口口水,想起那“咔吧咔吧”的骇人声响,什么周公,什么睡意,再也来不及关心,只想着自己的小命,立即爬起来穿好衣裳往外奔去。
殿外,天空黑沉沉的,不过在红色灯笼的照映下,扶苏一眼就看到了廊下那道利落的身影。
垂目先看了看自己身上这身劲装,这才上前朝那道身影走去。
听见脚步声,阎贝转身来看,就见扶苏穿着自己给准备的劲装走过来,满意的点点头,笑问道:
“准备好了吗?”
“什......什么?”扶苏有点茫然,不知道阎贝问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下一刻,他就明白了。
一只纤细但却充满了力量的手往他手臂上抓了过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扶苏发现,自己被人抓着飞了起来。
等等!飞了起来?
扶苏眼睛突然睁大,低头看着脚底下越来越远的蕲年宫,脸色刷的一白。
“皇祖母......孙儿恐高......”
弱弱的少年音过后,阎贝只觉得肩膀一沉,侧头看去,就见到了自家大孙子晕厥的苍白面容。
阎贝挑了挑眉,暗道别以为这样就能逃过去,不但没有停下,反倒踩着特别轻盈的脚步在山间飞跃,而后停在一座山峰顶上,一瓶矿泉水下去,浇醒了昏过去的扶苏。
“祖母,这是哪儿?”扶苏睁开了眼,弱弱问道。
可惜,得到的只是无情冷酷的回答。
“起来,我们开始第一课,跑步练习。”阎贝把他从地上拽起,指着山脚下那座城池,命令道:
“从这里跑回雍都,这就是你今天的跑步练习内容。”
“好啦,开始跑吧,我会随时监督。”
言罢,从腰间拔出一根闪亮亮的银针,威胁道:“快点哦,不然我可要扎你了哟~”
说着话,作势就要往扶苏身上扎去,感受到那银针不同寻常的锐利,扶苏顿时清醒过来,眼看阎贝那凶狠表情不似作假,拔腿就跑。
“啧啧,求生欲很强嘛~”阎贝笑着,拍拍手,随后跟了上去。
0045 一统天下
五分钟过去:
“祖母,孙儿口渴,可否休息一会儿?”
某祖母一扬银针:“不可!”
半个小时过去:
“祖母,孙儿......孙儿要死了......”
某祖母不为所动,举起银针作势要扎,某孙儿跑得比兔子还快。
一个小时过去:
气喘吁吁的扶苏喘着气断断续续问道:“祖母可否告知,为何要如此虐待孙儿?可是孙儿哪里惹了祖母不快?”
阎贝认真的歪头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哪里惹我不快。”
扶苏眼冒金星,脚步虚浮,三步一停,望着远处那逐渐浮现的城墙,绝望问道:
“那祖母为何,为何要如此对待孙儿?”
“为什么?”阎贝把玩着银针仔细想了想,突然展颜一笑,“这是为了咱们大秦的未来!”
“哈?”扶苏懵逼,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一下子把一个跑步事件抬到了这样的高度?
阎贝却不说话了,只是把腰间别着的竹筒递给扶苏。
扶苏接过,以为是水,打开塞子猛的往嘴里灌,待尝到那又咸又甜的古怪味道时,差点没呛死。
不过幸好有阎贝在身边,上前对着他的背就是一巴掌,把呛到的水给拍了出来,这才没被一筒生理盐水给弄死。
“祖母,您给我喝的是什么?”扶苏质问道。
饶是他脾气好这会子也忍不住爆发了,更何况如此对待他的还是他只在昨天见过一面,并不熟的皇祖母,要是还不发点脾气,那简直可以成为圣人了。
可惜,他面前这个祖母脑电波从来不会和他对接上,自顾盖好竹筒,递给他一个无知的眼神,便举起了银针,作势要扎下来。
扶苏一看,那还得了,慌忙跑走。
于是,在这样的威逼之下,扶苏开始了自己悲催的被祖母欺压日常。
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不顾他的恐高被拎到山上,仍由他自生自灭。
如此三个月下来,扶苏发现自己的体力和耐力开始飙升,可还没来得及为这样的改变开心一下,他就被甩到了陡峭的崖壁上,开始了长达一年的攀岩生涯。
可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
事实上是并没有!
每天的下午,他还得去学堂学习,和一群平民百姓甚至是奴隶一起平起平坐的学习,偶尔还会得到来自奴隶学霸的不屑一笑。
这可把扶苏给刺激得不轻,发誓自己一定要成为学霸,让这些奴隶和百姓仰望。
然而,他皇祖母的课程实在是诡异刁钻,什么空气阻力,工业流水线的,他实在是听不太懂。
无法,只好重新像幼儿一样重新学习一个新的知识体系,甚至还得和那些平民奴隶们请教。
这一来二去的,扶苏发现自己开始变了,偶尔回顾起来,他都不敢相信如今混在平民堆里的自己还是上层贵族,皇族公子。
并且,他也开始明白父亲让自己来这边学习的原因,因为,在这里,这个叫雍都的地方,有一所名“新学堂”的学堂。
从他来的第一年开始,这里走出去的学生就越来越多,有的走进乡野田间,把大秦的农业搞得风生水起,有的走入朝堂,成为了大秦的中流砥柱。
而他就在这所学堂学习,从这里走出去的人才都是他的师兄弟,甚至是师姐妹,这些人组成起来,就是大秦的未来。
这些,也是他扶苏日后的依仗!
感悟到了父亲背后这一层用意,扶苏心中全是满满的感动,只是他一直无法理解皇祖母阎贝对他那几近变态的训练到底是为了什么。
直到五年后,他被召回咸阳的那天晚上,在他的逼问下,她这才一边绣着那好似永远也绣不完的花,一边悠闲回道:
“这是为了你好,此次你父亲召你回去是为了什么你自然清楚,以后你每天要处理那么多事情,我怕你熬夜猝死,身体好,自然也活得久一点。”
扶苏:看来是他想多了!
阎贝笑而不语,看着他离去的高大背影,听着耳边传来的系统提示音,手中的绣花针拿得越发沉稳。
【叮!扭转值+20,当前扭转值60/100】
扶苏回了咸阳,刚到,就在几位从学堂里出来的大臣提议下,被秦王嬴政封为太子,稳固当前动荡的秦国民心。
只是仍未封后,使得众多老臣愁白了发。
嬴政的野心从来没有消停过,这五年来,在雍都这个人才孵化地的加持下,接连收复了赵韩燕楚魏五国,如今只剩下东部齐国,在封了扶苏太子后,便开始了伐齐之路。
公元前222年,在秦国强大的军队下,中原最后的齐国也被秦国收入囊中,至此,秦一统六国,结束了几百年来诸侯割据的状态。
这个统一的时间,比剧本里的公元前221年整整提前了一年。
【叮!扭转值+20,当前扭转值80/100】
听着耳边响起的提示音,阎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举目四望,看着眼前这个早已经变得华丽精致的偏殿,阎贝知道,自己现在只剩下最重要的最后一步,就可以完成扭转值的目标。
那就是——阻止女主对嬴政散发魅力!
“该回咸阳了。”阎贝低声呢喃道。
抬手继续绣完最后一针,一副云形符文出现在白色的绸布上,阎贝收好针,把绷子上的绸布取下来,而后又把自己七年来绣的所有方巾都从空间里取出来。
这些年她没事就在绣,现在已经有九十八幅,且每一个符文都不一样。
看着眼前这一堆方巾,阎贝自豪感满满,绣了这些符文七年,她已经知道这符文里的奥秘,这些符文,每一个都蕴含着不同的神秘能量。
有的具备攻击性,甩出去可以当做修真界的符箓来用,还有的居然可以像游戏里的装备,带上后回血补充灵力。
并且还有大部分不是一次性的,基本上都可以重复使用三次,只有攻击性的符文是一次性用品。
本来阎贝不止有九十八幅,只是她实验用去了许多,现在暂时只有那么多。
但若是当成符箓使用,那也是很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