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七章 千里马与伯乐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话间，一拥而上，用大海碗盛着面疙瘩汤，先弄一碗给嬴守，然后众人大快朵颐，蹲在角落里，坐在地上，胡吃海喝一通。
那吃相，当真和饿死鬼投胎一般。但这番吃相，看在嬴守眼中，却是十分亲切。
也只有这群狼吞虎咽的人，才是未来，为他守住这大秦的最重要顶梁柱！
待得众人吃饱喝足，在王麟一声令下之后，纷纷转身离去。
王麟见皇帝尚在此处，也不好离开，虽然疲倦，也只能硬撑着陪伴在皇帝身旁。
“将军，你也准备一下先回去歇息吧。”
“等你休息得差不多了，朕有一件礼物送给你，希望对你以后的路有所帮助！”
嬴守带着王麟来到渭水边上，看着面前渭水流淌，负手而立道。
“多谢陛下恩赐！”
王麟闻言，赶忙抱拳道。
“你不用谢朕，朕很清楚，这稷下学宫虽然人才济济，但即便选尽稷下学宫，各家各派的潜力弟子，也只有这八十九个能达到将军心目中，一字军的要求！”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满足百家姓，一字军，十分难得。”
“以后，这天下英才，任你挑选，我大秦精锐，任你选择。”
“凡是有潜力可以成为一字军者，你皆可带走。希望如此，能早日完成一字军训练吧！”
嬴守摇头，郑重其事道。
虽然目前，一字军并没有什么威力可以展示，但嬴守相信，假以时日，一字军的力量，将完全超乎想象。
“诺！”
王麟拱手，躬身应诺。
“好了，你先回去吧，把这些文书也带走。以后蓝田大营，朕也讲给你了。”
“至于那许褚，你若觉得有用就留下，用不了，朕就将他派去长城，守长城边塞！”
嬴守回头，郑重道。
“陛下放心，物尽其用，末将定不辜负陛下！”
王麟再次拱手，说话间，告辞一声，转身离去。
回到蓝田大营，王麟刚倒在床上，便直接昏睡了过去。
一个人在没有睡眠的情况下，极限是七天，即便这个时代的人，身体素质都会比后世之人更好。
而且王麟更是一介武夫，身体素质更强，但极限也不会高到哪里去。
如今，他已经五天五夜没有合眼，早已经到了支撑的边缘，能撑到这个时候，可谓不宜。
他很疲倦，但他的睡眠也很好，在这种疲倦到极致时产生的睡眠，可谓一个人一生中最舒适的睡眠，睡一个时辰，便顶的上平日里两三个时辰的修养。
他一直睡到次日清晨，醒来时，第一时间就看到了挂在床头，一块黑色的令牌。
大秦黑龙令。
这是皇帝的令牌，类似于后世朝代中所谓的尚方宝剑。
令牌在手，如皇帝亲临，上至王公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有着先斩后奏的权利。
看到这块令牌，王麟心中惊骇万分，连忙起身，焚香沐浴，换上戎装，走到床头之前，跪地三拜九叩，打呼：“王麟叩谢天恩！”
接着，他一双手颤颤巍巍的取下令牌，眼中尽是兴奋之色。这一刻，他好似看来了铺垫在前方，一往无前，却又等待着自己前去开辟的大道。
“皇帝陛下，没想到您赐予王麟的，竟是如此大礼。您放心，未来的路，王麟为您开辟。”
“外面幅员辽阔的天下，王麟将亲手为您打下来。只要王麟在一日，绝不辜负陛下，绝不辜负此黑龙令！”
看着手中的黑龙鳞，王麟喃喃自语，仿佛在对着黑龙令起誓。
这一刻，如千里马遇见伯乐。嬴守的赏识，王麟的报效，无形中，仿佛签订契约般，牢不可破。
……
塞北，匈奴，东胡本身打得不可开交，然，就在三日之前，东胡忽然撤兵。
匈奴借此机会，本打算一鼓作气，直接灭掉东胡。
然，就在这时，一场场惊天大震动，在匈奴内部不断爆发。
匈奴各部首领，一个接着一个神秘身亡，这也罢了，紧接着，各部首领家族，短短一日之内，全部毁灭，烟消云散，连一丝血脉都没有留下。
紧接着，属于各部的大军，开始造反，调转马头，全部杀到匈奴王廷。
匈奴四大战将，家人被擒，被匈奴十八狼将威胁着叛变，囤积匈奴八十万大军，短短数日之内，纵横奔驰而来，将匈奴王城包围在其中。
“什么，反了？全部反了？”
匈奴王廷之中，匈奴单于冒顿听到下面的禀报，脸色早已惨白入纸，这两天，每一个消息传来，都能令他感觉到由内到外的惊恐。
那四大狼将，名义上是在监视他，实际上，完全放他自由，似乎压根不害怕他逃走一样。
不过事实也是如此，短短两三天的时间，到现在为止，他已经一无所有。
偌大的国家，身为单于，却仿佛没他什么事情一样，他的命令，一点作用都没有。
这一刻，他对那所谓的天门，产生了深深的恐惧。
他难以想象，这天门，到底在匈奴内部埋下多少棋子。
曾几何时，他也恨不得一口气灭掉匈奴各部，如大秦一变，统一中央集权，然而，他做不到，至少目前，他做不到。
可就是这让他头疼，无法做到的事，天门只用了三天，不，准确来说，只用了半天就做到了。
而剩下的时间，各部兵马，都在朝着匈奴王城汇聚，直指王庭，逼宫于他。
“启禀单于，四大战将，十四郎将已经进入王城，来到王廷！”
就在这时，下方又传来一道声音，只见王廷侍者上前禀报道。
“什么？”
匈奴单于冒顿目光阴沉而绝望，低声喝道。
“嘭……嗒嗒嗒……”
冒顿的话音刚落，便只见大殿之外，有人一脚将大殿房门踹开，紧接着，匈奴四大战将，十四狼将这些匈奴赫赫有名的名将，纷纷闯进大殿之中。
在不远处的四大狼将归位，瞬息之间，组成了匈奴组织强大的军事集团，四大战将，十八狼将，完全站在统一战线。
第五百四十八章 西方白帝
“哈哈哈哈……好……好啊……”
看着面前匈奴最强的二十二名战将，这些人，每一个都堪称万夫不当之勇，乃是匈奴征战四方，真正的倚仗。
然，如今却成为了匈奴做大的祸害，这一刻，英雄一世的冒顿彻底绝望，笑声中，带着三分苍凉，七分悲壮。
“果然……全部反了……”
冒顿的声音颤抖，令人听了也不自觉跟着心颤。
“冒顿，我不止一次给你说过，不要试图反抗昊天。昊天若要灭你，不过一个念头而已。”
“现在是到你选择的时候了。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侍奉昊天，接受昊天荣光，荣耀万世，做天门西方白帝，继续执掌匈奴大权。”
“不仅如此，从今以后，西北之地，你将是唯一的王。怎么样，做出选择吧！”
就在这时，一道默然的声音响起，那带着魔神面具的男子缓缓从外面走来。
四大战将，十八狼将纷纷侧身，然后跪拜：“见过昊天使者！”
看到这一幕，冒顿眼神一凝，他目光死死的盯着这面具男子，此时此刻，饶是他再不愿意承认，也难以否决天门的实力。
这哪里是一个门派，分明就是一片天，一片执掌诸国命运的天。
这一刻，冒顿的脑海中，不由想起一个传闻，一个来源于长城以内，曾经中原各国的传闻。
这个传闻说的乃是中原云梦山鬼谷门，相传，鬼谷一出天下惊，鬼谷隐退天下平。
这鬼谷门在中原，可谓只手遮天，强大到难以附加。但即便如此，与这所谓的昊天相比，怕是也如萤火之光，比之日月吧。
“冒顿，你时间不多了，还请快些做出选择吧！”
那面具男子盯着冒顿，再次冷冷道。
冒顿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双眼。
他十分清楚，到了此时此刻，自己实际上已经没有了选择的权利。
可是，他不甘心呐。
然而，再不甘心，又能如何？
冒顿的手，缓缓伸到怀中，取出西方白帝的白玉令牌，缓缓举起。
面具男见状，笑道：“这么说，你已经做出选择了！”
冒顿没有回答，而是冷冷道：“四大战将听令，大军于城外安营扎寨，随时听候调遣！”
此言一出，冒顿的答案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此刻号令众人的身份，不再是匈奴单于的身份，而是拿着白玉令牌，白帝令下达命令。
这就是白帝的命令。
“得令……”
四大战将，十八狼将纷纷叩拜，接着，转身而去。
一场逼宫，没有剑拔弩张，甚至于一句废话都没有，最终就此平定。
冒顿缓缓放下白帝令，目光望向大殿中，唯一一个还没离开的面具男，冷冷道：“现在，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
面具男轻笑出声，上前拱手，躬身拜道：“昊天使者，见过白帝上君！”
冒顿冷冷道：“说吧，昊天究竟有何指令？别告诉我，昊天多年不动，如今一出手，没有别的目的，就位了让我臣服！”
面具男点头，笑道：“白帝果然是一个聪明人，这么快就想到此事的关键。没错，昊天的确有指令下达！”
“其实，你应该庆幸，这匈奴，本就是昊天安排的一颗棋子。”
“自中原商朝时期，匈奴就已经存在，但无论是前面的大商，还是后来的大周，皆打得你匈奴抬不起头来。”
“可自数百年前开始，匈奴便一日比一日更为强大，终究压迫得中原之地人人惊恐。”
“这一切，皆是因为昊天荣光照耀匈奴。而匈奴，在数百年前，就已经属于昊天。”
“你们匈奴王族，不过就是昊天手中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已！”
“而如今，昊天正是看中你野心勃勃，有着气吞八荒的气概，方才继续让你做这匈奴单于之位。”
“现如今，你是西方白帝，以后还得好好为昊天效力才行！”
“这是昊天的指令，你认真一些，看清楚一点吧！”
说话间，面具男拿出一块薄如蝉翼的黄色锦帕，大手一挥，直接扔到冒顿面前。
冒顿一把接住，打开看完，脸色瞬间凝重起来。
“昊天要对付大秦？”
最后，冒顿抬头，看向面具男，低声说道。
“准确来说，昊天要的是中原。当然，你大可放心，你匈奴发兵，东胡绝不敢乱来，而且还会与你等连兵一处，一同杀进中原，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如果没算错的话，此时此刻的东胡，应该已经出手了，很快，你将会收到东胡汗王的传讯！”
面具男负手而立，沉声说道。
“好，既然如此，那就打吧。告诉昊天，他的旨意，我冒顿定然全力以赴！”
冒顿起身，说话间，一脸坚毅之色。
无论他再怎么不甘心臣服于那个人，但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任何力量可以反抗。
所以，他现在只能臣服，就算要复仇，也必须等到将来真正的强大起来，才可以。
“既然如此，还请白帝按计划行事！”
面具男也不废话，说完，转身直接离去。
随着面具男离开，冒顿浑身一软，整个人坐了回去，面色十分阴沉。
许久之后，他方才大喝一声个：“传令四大战将，十八狼将大殿听令！”
话音落下，外面立即有人领命。
很快，大殿之上，四大战将，十八狼将再次归来，站成两排，一股无形而彪悍的气息，顿时弥漫整个大殿。
这些人，每一个都是纵横沙场的名将，在匈奴，有着至高的威望，在别国人的眼中，那就是煞星一样的存在。
当此时刻，全部汇聚到一起，无论是谁，站在他们面前，都会感觉到双腿发软，莫名恐惧。
二十二人，同时对着冒顿叩拜，这行的，竟然是如今大秦的叩拜之礼，当真令人惊讶万分。
“传令下去，把末沙，拓尔赛的脑袋砍下来！”
看着面前二十二位每一个都堪比末沙，胜过末沙的战将，冒顿深吸一口气，声音凝重，再次下达命令。
第五百四十九章 观礼
随着外面侍卫领命而去，接着，冒顿再次下令：“把秦国使臣，秦国大将军屠睢，给我请上来！”
这一道命令，说的是请，而不是带。
外面的侍卫再次应了一声，半柱香之后，屠睢和张骞，浑身狼狈的被人给送上了大殿。
此时此刻，饿了三天三夜的屠睢和张骞二人，都显得十分疲惫。
“大秦使臣张骞，见过匈奴单于！”
“大秦上将军屠睢，见过匈奴单于！”
两人虽然狼狈，虽然饥饿，但却气势不减，也不失礼仪，对着冒顿行礼。
“呵呵，这秦国，果然不愧礼仪之邦，都这样了，你二人还对我行礼，难道你二人就不痛恨与我？”
冒顿冷笑，盯着二人说道。
“回单于话，凭个人而言，自然有怨愤。然，此番出使匈奴，张骞代表的却是大秦，以及我大秦皇帝陛下。”
“所以，张骞不愤怒，就算要愤怒，也是我家皇帝陛下愤怒。”
“待得回朝，在这匈奴所经历之事，张骞必定一一上秉，届时，我家皇帝陛下会不会愤怒，这一点，张骞就不得而知了！”
张骞拱手，不失礼仪，然，一番话说出，却也不失大秦威风。
总的就一句话，我一个使臣，没资格与你单于计较，但我家皇帝陛下会不会计较，这我可就不清楚了。
“哈哈哈，我匈奴使臣进入几大秦，侍卫尽皆被杀，使臣与将军被囚禁而归。”
“如今，我不过就是关了你二人几天，也算得上大气度，想必你家皇帝还不至于因此而和我匈奴闹翻吧？”
冒顿哈哈大笑，盯着张骞说道。
“单于此言有理，我家皇帝陛下，气量大，这一生中，什么事情都能忍受，唯独一件事情不能忍受，那就是伤害我秦人之事，普天之下，日月笼罩之地，决不允许发生。我大秦以礼治国没错，但从没有以德报怨这一说！”
“在我大秦，永远先礼后兵。我大秦给你面子，你最好接着，若你还回来的是刀子，我大秦皇帝不介意接过刀子，给你捅回去。”
“当日，单于的匈奴士兵，当街纵马，伤我大秦百姓。陛下一怒，全部断手。”
“今日，不知单于觉得，匈奴递给我大秦的，究竟是面子，还是刀子？”
屠睢接话，冷冷笑道。
冒顿眼神一凝，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
这大殿之中，即便十八狼将不能与屠睢这样的战将相提并论，但四大战将，谁也不差屠睢。
按照道理，每一个战将，遇到这么多对手，都会发自内心的涌出一些情绪，从而不断打量才对。
可屠睢进来之后，仅仅只是看了这些人一眼，便再无注意。
他的一番话，威胁之意十足，明显没把诸多战将的压力放在心上。
“呵呵，放心吧，屠睢将军，我看得出来，你家皇帝，应该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生气。”
“若他真生气，让他前来就是，我匈奴之地，随时欢迎！”
冒顿默然一笑，对于屠睢的威胁，此时，他也已经不放在眼里。
若是此前，顾忌东胡，他不敢招惹大秦。但如今，此战已是板上钉钉，他哪里还会纵容秦国？
若不是为了计划，他现在就可以把所有进入匈奴境内的秦人，杀得一干二净，一个不留。
“放心吧元帅，我家皇帝陛下，迟早一日，定会光临匈奴境地！”
屠睢抱拳，拱手道。
“那是最好，今日，我想请秦国使臣，还有大将军看一个东西，两位不妨先下去梳洗一番，稍后，陪我一观如何？”
冒顿摆摆手，笑着说道。
“既然单于邀请，外使恭敬不如从命！”
张骞拱手，说着，就要告辞离去。
“慢着，这两个脑袋，你们带回去给你家皇帝，就当做冒顿给他的见面礼。告诉他，秦国有礼，我匈奴同样礼尚往来！”
冒顿突然开口，说话间，门外两个侍卫走了进来，直接将两颗脑袋人在屠睢和张骞的脚下。
两人眼瞳骤然一凝，这竟是匈奴使臣拓尔赛，还有送亲将军末沙的脑袋。
“单于的话，我等一定带到！”
屠睢弯腰，提起两颗脑袋，任由血水流淌在身上，却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头也不回的应了一声，直接离去，当真屠夫之名，名副其实！
在二人离开之后，匈奴单于冒顿立即一声令下，喝道：“你等前去准备，今日，就在城外，八十万大军演习，我要气势滔天，震慑天下，压倒秦国！”
四大战将，十八狼将闻言，同时领命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屠睢与张骞前来，此时，二人已经换上了一套衣服，浑身整理得一丝不苟。
随着冒顿一声令下，立即带着二人前往匈奴王城之外，蹬上点将台。
点将台很高，站在这里，视野遍布四面八方，一眼望去，幅员辽阔。
“将军！”
不远处，一道声音响起。
屠睢和张骞，同时转头看去，只见以慕善为首，还有大秦三千铁甲，以及此番前来匈奴做生意的所有人，共计近两万人，竟全都来到了这里，就站在城门之外。
屠睢和张骞眼睛微微一眯，不禁看向冒顿，有些不明白冒顿此为何意。
“放心吧，他们也是我请来观礼的，不必担心！”
冒顿回看了二人一眼，笑着说道。
“所观何礼？”
屠睢皱眉道。
冒顿没有回答，而是抬手，猛地一挥。
此时，在城外，围着城墙，共三百六十五个雷鼓架上，七百三十个擂鼓手，两人围着一个个雷鼓，整齐站立。
在前方，三百六十五个号角冲天而起，随着冒顿大手挥下，顿时，擂鼓震天响彻。
“咚咚咚咚咚……”
一道接着一道，连绵起伏不断，声浪直冲天际，震耳欲聋，仿佛山河崩塌，江河湖海奔腾而来。
“呜呜呜呜……”
紧接着，一道道号角声连贯响起，化作一曲惊天动地的天地回旋之音。
“这！”
屠睢心中一惊，如此阵仗，惊天动地，他不用想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了。
第五百五十章 八十万蝼蚁
军鼓雷鸣，号角声响，如此浩浩荡荡，少说也是几十万大军的气势，才能如此铺排。
果然，屠睢心中刚涌上这个念头，便直觉地面一阵颤动。
“轰轰轰……”
大地震颤不休，似天崩地裂，伴随着号角声，擂鼓声，仿佛整个天都变了，如世界末日来临，山崩地裂，天雷滚滚，江河倒转。
屠睢猛地抬头看去，顿时只见视线尽头，草原深处，黑压压一片洪流，从地面滚动而来。
放眼看去，一眼望不到边际，浩浩荡荡，仿佛洪流，又似无尽蚁群。
那滔天的威势，饶是屠睢，在这一刻，都止不住感到心中颤动，恐惧。
这股气势，过于强大，强大到足以压垮一方天地。
随着大地继续颤动，当洪流靠近，方才看得清楚，这尽是一望无际的军队，连绵起伏，奔腾不休，每一个人都在纵马狂奔，那骑兵的速度，在这一刻展露无遗，可谓惊天动地。
“最少三十万大军！”
看到前方大军，虽然还望不到边际，但屠睢却暗中笃定。
“不，最少四十万！”
“不，最少五十万！”
“不，六十万！”
“不，七十万！”
“不，八十万！”
屠睢和等任务？只要一支大军，能让他看清楚全部场面，他一眼就能断定有多少人。
而随着前面的大军越来越近，他看清楚的也越来越多，不用数，他就在不断的判断大军人数。
然，他每一次的判断都被推翻，直到最后一次，后面终于没人了，他方才停下。
而此时，匈奴八十万大军，已浩浩荡荡，冲到城头之前。
四大战将冲到面前，大手一挥，大军一分为四，化作四条长龙。
“锵锵锵锵！”
一道道拔刀的声音响起，八十万大军，同时抽出万道。
“嗷呜……嗷呜……”
紧接着，一阵哦豁声，接连不断响起，停在耳中，连绵不绝，震颤耳膜，与雷鸣号角同在，仿佛夜晚群狼啸月。
紧接着，八十万大军狂奔，长蛇萦绕，气势滔天。
马蹄塌地，鬼哭狼嚎，雷鸣炸耳，号角冲天，令人头晕目眩。
下方，大秦那些生意人，早已经被这一幕吓得腿肚子打颤，很多人，很不争气，直接瘫软在地。
唯有那数千大秦甲士，尚能问问站定，但看着这一幕，眼中皆浮现恐惧之色。
这无关乎与大胆与否，就如蝼蚁，面对好好天威，总会感到恐惧。
一个人，没什么好怕的，十个人，没什么好惧的，一百个人，没什么令人惊悚的。
但当人数达到一千，一万，便足以令任何人恐惧。
当人数汇聚到八十万，足以好撑天威，除非己方同样八十万大军，或者最少也要有五十万大军。
否则，在对方的君威之下，还没开打，便已经士气落入下风，只剩下恐惧。
这，正是为何，在战场上，最重要的就是勇气的原因。
勇气，乃是上战场，最基础的东西，也是最重要的东西。
凡是没足够勇气的人，面临大军压境，不用打，已经输了大半。
这一刻，面对这等浩浩荡荡的大军奔腾，不说那些普通生意人，还有大秦甲士，就连张骞，都忍不住手心冒汗，浑身一阵冰凉。
他可以想象，这样一支大军，若是杀入长城以内，将会造成何等破坏。
唯独屠睢，这一刻，他眼神凝重，眉头紧皱，眼中却毫无惧意，有的，只有震惊，还有沉思。
他震惊于，匈奴为何能调集这么多大军，莫非在与东胡的战场上，已经结束了？
因为这几天一直被关着的原因，对于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点也不清楚，所以，才有了此刻的震惊。
毕竟按照道理，匈奴和东胡正打得你死我活，不应该能调集这么多大军才对。
而这支大军，人数如此众多，不可能是匈奴闲兵，只能是匈奴主力。
那东胡和匈奴的战场上，究竟发生过来什么？是双方谈合了，还是东胡已经被灭了？
仔细想想，东胡被灭的可能性不大，甚至于根本没有可能。
甭说匈奴这八十万大军，即便是八百万大军，也不可能在三天之内，灭掉东胡再赶回来。
那只有一个可能，两国和谈了。
此刻，屠睢沉思的就是此事。
两国和谈，大秦将再无任何便宜可占，甚至于，这八十万匈奴大军，或许将会成为大秦最强大的敌人。
此事，大秦看似强盛，实际上兵力无论是相比匈奴，又或者东胡，都弱的难以想象。
若是此刻，匈奴对大秦用兵，结果会如何？
还有，若朕打起来，自己有该怎么做？怎么样，才能最大效率的减少己方伤亡，给这支大军造成最大程度的死伤。
不得不说，屠夫就是屠夫。
冒顿此刻来一场军事演练，本来是想震慑众人，但在他眼里，震慑并没有形成，反而想得更多的是如何屠杀这支大军。
此刻，他的想法若让冒顿知道，不知会作何感想。
“哈！”
正想着，大军已经重新排列布阵，在城门之前停下，随着一声咆哮，擂鼓声停下、号角声断绝、天地寂静，所有人的目光，几乎全部注意在这浩浩荡荡，无边无际的大军身上。
大军勒马站立，横有八百，竖有一千，两者想成，占地无边无际，令人头皮发麻。
“屠睢将军，你乃大秦名将，曾听闻，你屠杀过的军队，不下于百万人数。”
“不知若面对我这支大军，你可有战胜的把握？”
冒顿冷笑，看向屠睢。
军事演练，自然是针对军人的，这一刻，他就要看看屠睢作何感想。
“给我三十万大军，我定能杀得这八十万蝼蚁片甲不留！”
屠睢大手一抬，指着面前八十万大军，冷冷说道，气势丝毫不落。
“呵呵，不愧是秦国名将，过人有气势，都到这个时候了，竟还能如此威风八面，不错，不错！”
“我匈奴好客，今日表演，就当助兴，若将军有何感想，可回去告诉你家皇帝！”
冒顿冷笑，毫不在意的说道。他不相信，屠睢真的一点恐惧感都没有。
第五百五十一章 见招拆招
“单于大可放心，这里所发生的事，待得回去之后，我大秦使臣，张骞大人自会事无巨细，一一禀报。”
“相信今日单于的助兴节目，我家皇帝陛下也会十分感兴趣！”
屠睢拱手，俨然不惧。
“哦，既然如此，那就再向你家皇帝禀报一番，此次他送来的礼物，我很满意。”
“哦，尤其是那十万大军的装备，我留下了。”
“还有这偌大的队伍送来的物资，加上你大秦皇帝的馈赠，我也全部收下了，还请提我感谢一番你家皇帝陛下！”
冒顿见状，再次冷冷笑道。
这一番话，已经不仅仅是震慑那般简单了，而是光明正大的明抢。
嬴守赐予匈奴三百万石粮食，这一点没假，但那十万大军的物资，还有那些生意人送来的丝绸，茶叶，各种东西，却是用来卖的。
虽然嬴守很清楚，这些东西到了匈奴境内，到底是卖了，还是送给匈奴，全看冒顿的一念之差。
但是，如今冒顿的这等做法，虽然附和嬴守的想法，但在别人看来，就是硬抢。
“单于，您乃一国之主，此话从您口中随处，外使想问一声，究竟是何意思？”
张骞眉头紧皱身为使臣，此番带领这么多人出使匈奴，他代表的就是大秦的利益，还有大秦子民的利益。
这么多物资，丝绸等，那可是下面所有生意人的财产，岂能让匈奴单于说扣就扣了？
“哦，秦国大使这话又是什么意思？莫非这些东西，不是你家皇帝陛下馈赠的？”
“还是说，你家皇帝准备出尔反尔，都送到了我嘴里的东西，还想讨回去？这是不是有点太不给面子了？”
冒顿冷笑，一脸不屑的望着张骞。
之前，冒顿害怕招惹大秦，但现在，他可不把大秦放在眼里。
之前，他还有强敌东胡，而如今，强敌没了，他只有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就是灭秦。
莫说东胡也会相助，就算东胡不帮忙，只要不捣乱，他也不把秦国放在眼里。
“你……”
张骞眼神一凝，一股莫名怒气涌出。
“呵呵，单于说得对啊，张大人，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初陛下亲自召见于本将军，曾经给本将军交代过，这些东西，若匈奴单于喜欢，我大秦送给他们就是。反正我大秦什么的缺，偏偏就穷得只剩下粮食物资。”
“若匈奴单于愿意，莫说只是这区区一些东西，就算再给十倍，百倍，皇帝陛下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就当赐予匈奴单于的！”
张骞的话还没说完，屠睢便忽然开口，笑呵呵道。
张骞闻言，心中一动，哪里还不明白屠睢的意思。
定然是皇帝早有准备，这批物资，运来匈奴的那一天开始，皇帝就已经做出准备，将这些东西送给匈奴了。
毕竟，相对于这些装备物资，皇帝跟更看重的还是此次出使匈奴的人。
要知道，与匈奴建交，就等同于与虎谋皮，要是没有一点戒备之心，或者不懂得割舍，最后只能损失更为惨重。
皇帝在招惹匈奴的时候，其实各种损失都已经算好了，如今这区区损失，在皇帝的计算中，还真不算什么。
“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如此大方，张骞佩服皇帝陛下胸襟广阔。”
“陛下说得对，我大秦既然要与匈奴建交，兄弟相称，就得拿得起，放得下！”
想着，张骞拱手向天，一脸敬重之色，然后对着冒顿躬身道：“单于，不知单于还想要些什么，不妨书写下来，待得张骞回去，一一禀报我大秦皇帝陛下，让皇帝陛下赐予单于如何？”
他开口就是左一句赐予，右一句赐予，虽然举止恭敬，然言下之意，就是君王赏赐臣子的意思。
对于他话中的意思，冒顿自然听得出来。
冒顿还真有些没有想到，这秦国人，还真大方，这心也是够大的。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能如此慷慨。
他本来还想着激怒面前二人，然后也上演一场该杀的杀，该打的打，弄完之后，在将这些人送回大秦，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但张骞和屠睢的反应，却令他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别人语带讽刺，但毕竟没撕破脸。
都说匈奴人残忍，不讲道理，但身为君王，有时候，还是不得不顾忌面子的。
面前的张骞和屠睢，都不像他派出去的使臣拓尔赛和末沙，终究还是令他无法下手。
“是么，既然如此，那你家皇帝送来的盟约，我就先不签了。”
“告诉你家皇帝，我冒顿还想要一件东西，其实这东西说大也大，说不大也不大，就要你秦国半壁江山，还请他将这一条写进盟约之中，到时候，我再签订。”
“毕竟此番出使秦国，我匈奴帝国也算大方，割地以示诚意了！”
冒顿话锋一转，说话间，已经不再是调薪，而等同于直接发起战书。
张骞眼睛微眯，刚要说什么，便只见一旁，屠睢拱手抱拳，道：“好，我大秦最喜欢这样敢开口的兄弟，就怕遇到心里想，却不好意思开口的人，这样，我大秦会很尴尬。”
“单于，屠睢相信，此话禀报我家皇帝陛下之后，皇帝陛下定会欣然应允。”
“到时候，屠睢盯在长城以外，与我大秦元帅尉缭子，率领二十万大军，十里相迎，恭迎我大秦兄弟之国进入长城！”
说着，屠睢又道：“不知单于可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若没有，本将军就要先侍奉大秦使臣，还有护送我大秦子民离开了。”
“毕竟此等大事，还是快些禀报我大秦皇帝陛下才是，以免耽误单于进入长城，如何？”
冒顿皱眉，他就搞不明白了，这家伙好歹也是一名战将，而且他的性格，本身也挺暴躁，怎么今天，面对自己三番四次的挑衅，甚至于可以说挑战，还能如此坦然以待？
“去吧！”
心中无奈，冒顿根本找不到任何报仇的理由，只能挥挥手，让屠睢和张骞带领众人离去。
第五百五十二章 艰难旅程
“走，快走！”
匈奴王城之外，大军退下驻扎，屠睢与张骞指挥者此次前来的护送大军，还有上万百姓，已一同撤离，返回大秦。
来时，车马满载，浩浩荡荡。
去世，还是那些人，然而，物资没了，钱也没了，甚至连马匹车辆，也都没了。
所有人，一清二白，仿佛丧家之犬一般，被这般驱逐出境。
一行人渐行渐远，慢慢的，已经看不见匈奴王城。
四面八方，举头四顾，尽是草原。
“耻辱，奇耻大辱啊！”
此时，张骞终于忍不住，落下两行泪水。
作为大秦使臣，他代表着的乃是大秦的尊严，大秦的皇帝，还有大秦所有人啊。
如今，就这般惶惶如丧家之犬被人赶走，当真奇耻大辱。
尤其方才，若不是为了那上万百姓，他岂能让匈奴单于这般毫无道理，吞噬大秦的东西？
他不是缺少骨气，而是顾虑太多。
“张大人不必生气，今日的局面，陛下早有所预料。陛下说了，此番出使匈奴，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所有人的性命！”
“张大人放心好了，待得回秦，今日之耻辱，陛下定会千百倍向匈奴讨还回来！”
屠睢也面色阴沉，但还是开口安慰道。
今日，对于他来说，同样是奇耻大辱，但皇帝在他临行前特意吩咐过，他的任务不是别的，只是保护所有人不受到伤害。
所以，无论是受辱也好，被欺负也罢，或者丢失了一切，他都不在意，他只有一个任务，力所能及，保住这些人回到大秦。
“张骞知道将军的为难之处，也知道将军心中实则比张骞更为愤怒。”
“今日，是张骞与诸位拖累了将军，否则以将军之能，定与那匈奴单于不死不休。”
“如今，我们是离开了，可接下来，长路漫漫，一望无际的草原，无边无际的沙漠。”
“我等既没有粮食，又没任何车马，这么多人，饿着肚子，怕是难以进入长城啊！”
张骞叹息一声，满脸愁容。
“放心吧张大人，船到桥头自然直，本将军已经先行派人前往长城，通知大元帅，想必很快，大元帅就会想办法接引我等。”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保存体力，不要过多担忧，应该信任大元帅，信任皇帝陛下！”
屠睢微微一笑，安慰道。
身为大将军，他很清楚士气的重要性，所以，这个时候，他必须站出来挺着一切。
虽然这个道理，张骞也知道，但说到底，张骞是一个文臣，他这个大将军在此，岂能让一个文臣来顶住压力？
“谈何容易，还请将军多多束缚众人，一路上，实在不行，什么都能吃，但绝不能动匈奴的任何东西，否则，我等怕是回不到关内了！”
张骞点头，却是忍不住叹息一声，提醒道。
这一路回秦，注定困难重重。
众人身上，钱无半分，粮食皆无。
就算屠睢派出的人，能以最快速度赶到长城，少说也需要十来天。
毕竟没有马匹代步，这一路走起来不容易啊。
如此一来，就算长城派人前来迎接，再加上各种困难重重，少说也几乎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多人，在没有吃喝的情况下，真的可以撑得住这么久吗？
担心归担心，可再愁再苦，回大秦才是第一要紧事，终究，这一段路还是要走的。
众人前行，时间一点点赶过去。
为了保存体力，屠睢下令，让众人特意放慢步伐。
虽然速度减慢了，但同样的力气，却能让人走得更远，消耗得更少。
当晚，众人一直走到子时，虽然饥饿尚且能忍，但这没水喝，谁也忍受不了啊。
一个个的，经过一天长途跋涉，早已经口干舌燥，嘴唇上尽是死皮。
看着众人气喘吁吁，满脸疲惫的摸样，屠睢大手一挥，喝道：“诸位，本将军知道你们现在很渴，也很饿，同样很累。但你们记住了，不管再渴，再饿，再累，但你们最好不要想着放弃放弃。”
“坚持，你们还能回到大秦，还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今日的罪，来日，大秦定会为你等千百倍讨还回来。”
“但若你们放弃了，这条路上，你们将再也回不到大秦。”
“你们死了，皇帝陛下也会为你们复仇，但你们注定看不到那一天！”
“所有人给我深吸一口气，再行十里之地。一个时辰之后，十里地外，有一座小山丘。”
“山丘下有一个小湖泊，到那里，到家喝个饱，休息一晚，明日继续上路，听明白了没有？”
屠睢话音落下，那数千士兵顿时驻足，大声喝道：“听明白了！”
这一声，惊醒了那些百姓生意人，一个个的眼中都带着渴望之色，那是对水源的渴望。
“走！”
屠睢大手一挥，带领众人，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这番话，可不是望梅止渴，在前来的路上，他早已经将匈奴的地形全部记在脑海之中，哪里有什么，他十分清楚。
在十里之外，却是有一个草原小山丘，山丘下有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湖泊，到了那里，才是众人休息的时候。
众人继续赶路，一个时辰后，终于来到那片湖泊之前，随着屠睢一声令下，所有士兵立即站立，先让那些百姓生意人喝完了水，他们方才上前，饱饱的喝了个够。
此刻，身上没有食物，也只能依靠这水来填饱肚子了。
众人歇息，本来应当士兵轮流站岗，但屠睢知道，接下来长路漫漫，不能再耗费这些士兵的体力，于是一声令下，所有士兵就地歇息，而他则走到山丘之上，目视四面八方，仿佛一尊战神一般，静静的伫立在那里。
“将军，你不歇息？”
这时，身后传来张骞的声音，只见张骞走到屠睢身旁坐下道。
“张大人放心吧，我屠睢这辈子用不完的就是体力，张大人不一样，大人毕竟是文臣，身体羸弱，还得好好休息才行，否则接下来的路不好走啊！”
屠睢微微一笑，郑重其事道。
第五百五十三章 接人回家
“呵呵，哪里睡得着啊。瞧瞧这些战士，还有这些百姓，他们的生命，可就给予你我一身啊。”
“将军睡不着，跑来站哨，张骞又岂能例外吧。谁也不劝谁休息了，让张骞陪着将军，也算做个伴，如何？”
张骞摇头一笑，虽然在可以压制心中的担忧，但语气之中，终究带着一些莫名恐惧。
“好，有大人陪着，屠睢也算有个伴了。可惜没有酒，否则今夜，与大人把酒言欢，好不畅快！”
屠睢哈哈大笑，说话间，伸手拍了拍张骞的臂膀。
张骞见状，也大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山丘周围，一道道人影忽然莫说了上来，尽是数千大秦士卒，把山丘几乎都给站满了。
“哎，你们不好好休息，跑上来做什么？”
屠睢皱眉，冷冷道。
“将军，嘿嘿，我们也想喝酒，可惜没酒，要不今夜，我们畅谈言欢，将军就给我们说说当年将军南征的故事，畅快畅快如何？”
有人嘿嘿笑着，来到屠睢跟前说道。
“说个屁，一个个不好好休息，我看你们明天怎么赶路！”
屠睢瞪了大伙儿一眼，他又如何看不出来，这群当兵的此刻也是满怀担心，根本睡不着。
他和张骞的使命是带着大家安全回到长城之内，而这些当兵的，虽然没有明说，但谁还没一点责任？
必经，他们也要保护那一万多人啊！
一个个，即为未来担忧，又为当下心烦，哪里能睡得着？
这个时候，屠睢也不责备大伙儿，笑道：“你们真想听？”
众人连忙点头，在这孤寂的夜晚，腹中饥饿，浑身疲惫，心中烦躁，若还没一点寻开心的事，怕是大家都绷不住多久。这个时候，听听故事，刚好也能缓解心中疲劳，减轻心理负担。
“好，那我给你们说说。这当年呐，本将军奉始皇帝之命，带领三十万大军南下……”
屠睢清了清嗓子，当众讲起当年南征的故事。
众人纷纷席地而坐，听着听着，不免被带入进去，心中的烦闷也渐渐消除。
大伙儿都很疲惫，随着心中慢慢放松，屠睢的声音也越来越小，众人只觉困意袭来，终究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咸阳城，距离屠睢等人被驱赶出匈奴王城，已经过去五天时间。
这一日，嬴守正在书房之中批阅奏章，鹰眼突然来到他的身后，跪地道：“鹰眼参见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嬴守放下手中折子，默然道：“何事竟如此着急？”
鹰眼连忙道：“启禀吾皇陛下，此番匈奴使臣队伍出事了！”
嬴守眉毛一挑，眼中顿时闪过一道凌厉光芒。
果然，此次前往匈奴，当真凶险万分，这么快，就有噩耗传来了。
这鹰眼，身为黑冰台首领，黑冰台早已经遍布天下，他们有着最快的传讯工具，比大秦八百里加急还要更快十倍。
因此，那边的事才发生四五天，他们的消息已经传到咸阳，前朝的黑冰台比现在更快，更迅猛。
这正是为何嬴守放着八百陷阵营士兵，不用再战场上，却要用来建立黑冰台的原因。
一个国家，这消息太过重要了。想要得到更多好处，就要拥有足够快的消息来源，而这一点，黑冰台做到了。
“事无巨细，一一说来！”
嬴守声音冰冷下去，冷冷道。
“诺，回皇帝陛下，就在使团被赶出来的前两天，塞外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
“先是匈奴与东胡停战，然后，匈奴大军全部掉返王城，逼宫冒顿……”
鹰眼应诺，说话间，把当初匈奴内部发生的一系列事情，全部一一道来。
从匈奴和东胡停战，四大战将，十八狼将逼宫，而后冒顿莫名其妙控制大局，接着军演，震慑使团，然后扣押使团一切货物，驱逐使团离开王城，事无巨细，一一说完。
待得他全部说完，嬴守的脸，早已阴沉到了极点。
“好，好一个冒顿，做的比朕想的还绝，有气魄，有胆量啊冒顿！”
嬴守喃喃自语，道：“去，立刻传令下去，让黑冰台塞外铁鹰剑士，想尽办法，朕要让我大秦使团，安然无余，从塞外归来。”
“记住，那些都是我大秦的臣民，他们在外面受辱，朕要给他们讨回来。”
“但若他们在外面丧命，就算朕杀千百人，也换不回我大秦一个子民的命。”
“所以，朕决不能让他们葬身塞外！”
“另外，传令大元帅，立刻发兵迎接我大秦使团归来，谁敢阻拦，就是在向我大秦宣战。我大秦，打得过也要打，打不过也得打，决不能惯着这些自以为是的东西！”
说话间，嬴守目光冰冷，他知道，或许自己的机会来了。但这一份机会，明显来得有些超乎他的意料之外。
但无论超乎与否，此刻，最大的事还是接人回家！
“可是陛下，那匈奴与东胡的事怎么办？”
“最近，东胡册立新太子，而且也隐隐有着兵锋对向我大秦的意思，臣觉得，这一桩桩的事，似乎与那天门都脱不了关系啊！”
鹰眼声音低沉道。
“是么，这天门真有如此大的能量？”
嬴守眉毛一挑，此刻想想，这其中，似乎还跟那天门有所关联。
这天门，刚开始显露名声，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有些不合乎常理啊！
“算了，先不管这些，先给朕把人接回来最是要紧！”
想着，嬴守忽然叹息一声，下令道。
“诺……”
鹰眼不再多说，一声应诺，悄然离去。
随着鹰眼离开，嬴守再次沉思了起来。
这东胡用兵之心，仅仅只是鹰眼的推测，尚未得到证实。
但鹰眼既然推测了，那就不可能是空穴来风。
嬴守的确想打出塞外，可他想打的是没有还手之力的匈奴，而不是现在全力备战的匈奴。
一旦真的打起来，就算他再厉害，还是吃亏的一方啊。
当然，若是匈奴真要打，他也可以奉陪。
可若是这个时候，东胡再掺和一脚，大秦可就真的危险了。
第五百五十四章 令人奇怪的昊天
别看秦国境内如今正在四处招兵买马，但莫说兵马尚未召集完成，就算真的召集完成了，也不是短时间之内就能上战场的。
多则三五年，少则最少也要一年半载以上，这些人才有上战场的资格。
而目前，能战的，也唯独那守卫长城的二十万大军。
虽说匈奴和东胡这半年多来，打得如火如荼，损失了不少兵马。
但匈奴尚有八十万大军，东胡也有着六十多万大军，而且还是褪去一些后备军计算的。
若是连这些后备军全部加起来，两国相加，那可是近两百万大军，十倍与大秦。
这一战如果真要打起来，大秦吃亏太多了。
“天门……天门……”
嬴守喃喃自语的念叨着这两个字：“莫非这天门，真有如此大的能耐？”
“倘若如此，又针对中原，凭他的力量，不是应该早就一统中原了吗？为何非要等到此时此刻，方才动手？”
“莫非欺负朕是个软柿子？”
嬴守摇头，他自然不是软柿子，这天下同样没人敢把他当做软柿子揉捏。
可如此，天门的举动又是什么意思？各朝各代，他都不欺负，就专门欺负自己？
最重要的是，这其中，真的和天门扯得上关系？这天门是真的存在，还是虚构出来的？
虽然黑冰台已经通过各方面证明天门的存在，但毕竟还是缺少事迹的证据，因此，嬴守还是不能笃定天门的存在。
毕竟一个可以掌握诸国的大门派，这种事太令人惊骇莫名了，就算大秦境内，传说中的鬼谷门，与这传言中的天门相比起来，相差千百倍不止。
此番出使匈奴，对于嬴守来说，一切似乎都在按照他计划中而走，但这局势又发生得太快，突然之间，竟有些超乎他的预料，令他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行。
至少，这一切若都是天门在搞鬼，那这天门就未免太过于可怕了些。
至少，匈奴和东胡联手对付大秦，他都不惧，但有如此一个虎视眈眈的天门在后面看着，想想就令人某骨悚然。
摇头叹息，有些事情，目前的嬴守终究想不清楚，只能起身离开书房。
朝阳宫中，雪凝坐在书桌之前，手握狼毫，轻轻的在面前宣纸之上书写练习着大秦小篆。
突然间，一道黑影笼罩而来，雪凝缓缓抬头，只见许久未来朝阳宫的皇帝，今日竟突然来了。
“臣妾参见陛下！”
雪凝连忙放下手中狼毫，起身对着嬴守叩拜。
“平身！”
嬴守摆了摆手，走上前去，伸手接过桌上的字，只见那宣纸上的字体小篆，娟秀好看，这笔法，明显不是初次涉及，其熟练程度，少说也要写了七八年小篆，才能达到这种程度。
“看来你从小就很向往我大秦，对我大秦的小篆也是经常练习啊！”
嬴守撇了雪凝一眼，声音默然道。
“回陛下，雪凝的确很向往中原礼仪之国！”
雪凝点头，柔声道。
“有多向往？是否向往着，有一日，能霸占这里？”
嬴守嘴角微扬，冷笑道。
“陛下！”
雪凝心中一颤，连忙叫道。
自上次在和嬴守坦白过一些事情之后，嬴守就再没来过朝阳宫。
她一直都以为嬴守在防备她，没想到今日前来，就说出这样的话，这已经不仅仅是防备，而是准备撕破脸皮了。
“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匈奴和东胡停战了，现在，八十万大军，对我大秦虎视眈眈。”
“另外，冒顿将我大秦使团的所有东西全部扣押，钱粮，一分不剩，马匹车辆，全部留下，将我大秦使团，如丧家之犬的赶出了匈奴王城！”
“这匈奴王城，距离我大秦长城，可有着数千里之遥啊。”
“途中茫茫草原，一望无尽的沙漠，你说，没水没粮，我大秦使团，是否还能安然回来？”
嬴守声音冷漠，盯着雪凝，一字一句道。
“什么，匈奴和东胡停战了？难道匈奴要和大秦开战？”
雪凝一听，脸色豁然一变，忍不住低声叫道。
“没错，这一战不远了，你是匈奴的公主，你说说，朕应该怎么处置你和你妹妹才好？”
嬴守走到椅子前坐下，目光睥睨的盯着雪凝，冷冷道。
“陛下！”
雪凝浑身一颤，俏脸瞬间惨白。
她知道，事已至此，或许真正的考验就要来了。
“陛下，杀了雪凝祭旗吧！两国交战，规矩向来如此，只要陛下愿意，雪凝心甘情愿领死！”
雪凝目光黯然，缓缓跪在地上说道。
“呵呵，杀你祭旗有什么用？你以为杀了你，我大秦就能打赢？还是说，你觉得朕不杀你，我大秦就打不过匈奴？”
嬴守冷笑，十分不屑道。
“陛下什么意思？”
雪凝一愣，一时间有些不明白皇帝这是何意。
“说说吧，那天门是怎么回事？朕想，对这天门，你应该有不少了解才对！”
嬴守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话锋一转道。
“什么？陛下……也知道天门？”
雪凝娇躯一颤，脸色再次一变，不可思议的盯着嬴守，难以置信道。
在她的印象中，天门十分强大，强大到暗中早已经执掌了诸国。
可实际上，即便是诸国，听说过这天门的都屈指可数，而大秦远离塞外，和这天门从没有任何交集，嬴守应当不知道才对。
就算要知道，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了。
“朕乃天子，他却号称昊天，朕掌天下，他掌天门，这是准备处处压朕一头啊。”
“哼，如果朕没说错的话，此番匈奴和东胡带来的麻烦，应该与这天门脱不了关系。”
“听闻，你好像就是那昊天的女儿，对于这昊天，朕突然有些好奇了！”
“记得曾经，冒顿似乎也有着弑君夺位之心，只因为头曼将他送去月氏，结果却派人攻打月氏，导致冒顿差点死在月氏，所以仇恨算是结下了。”
“而如今，你身为他的女儿，他却用对待冒顿的这一套对待你，莫非他也想借朕的手杀了你？”
嬴守冷笑，说话间，目光盯着雪凝，让雪凝有一种仿佛整个人都被看穿的感觉。
第五百五十五章 雪凝的经历
“陛下还知道什么？”
雪凝听着嬴守的讲述，心中一惊再惊。
她虽然在之前有透露过天门的一些信息，但也仅仅只是害怕嬴守吃亏而已。
可最终，她连天门和昊天两个字都没说出口，这嬴守又是如何知道天门存在，以至于知道昊天，甚至昊天和她的关系的？
至少，在这天下人的眼中，她就是冒顿的女儿，匈奴的公主，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屈指可数。
“朕知道的东西很多，冒顿当初杀死你母亲，应该就是因为昊天吧？而昊天，其实从那时候开始，便已经制定了很多计划！”
“至于什么计划，朕希望你能亲口说出，证实朕得到的消息。”
“朕不想杀人，更不想杀自己的女人。”
“你身不由己，朕可以了解，但，朕不喜欢被人欺瞒，你可以说出那个计划了吧？”
嬴守嗤笑，说话间，却是准备以此炸出雪凝所知道的一切讯息。
毕竟，他知道的东西太少太少，若不能做到知己知彼，此战的结果，将会令他感到害怕。
“陛下，臣妾……”
雪凝眸子微红，似乎想起了当年母亲被杀的场景，甚至于那晚，自己也差点丧命的场景。
最重要的是，嬴守透露的信息太多了，多到她已经无法否认，嬴守是不是知道了一切。
“说吧！”
嬴守好整以暇，不疾不徐道。
那摸样，似乎他真的已经知道了一切，就等待雪凝亲口招出，给他一个不杀她的理由。
“好吧，既然陛下都知道了，雪凝也不为难陛下。”
“陛下要的信息，雪凝可以告诉陛下，但陛下杀不杀雪凝，还请不要在这事之上做文章，雪凝不想为难陛下！”
雪凝点头，没有任何挣扎，眼中唯有一片死灰之色。
她柔声道：“没错，臣妾的确是昊天的女儿。”
“当年，臣妾的母亲与昊天相恋，昊天本来准备带着母亲厉害，但因为一些事，终究没能实施。”
“待得昊天要来接母亲的时候，却暴露了母亲之事，最终，母亲被冒顿所杀。”
“当时，臣妾危在旦夕，最后时刻，被天门使者想救，从那以后，臣妾就知道，臣妾的命运不是那般简单！”
“臣妾想见见自己的亲生父亲，可这么多年过去，臣妾也只见过昊天的背影，连他长什么样，臣妾都不知道！”
“当初，昊天并没有带着臣妾离开，而是将臣妾留在匈奴。”
“虽然冒顿不敢灭口臣妾，但臣妾也只能在冒顿的凶残之下存活！”
“直到哪一天，雪凝方才见到了父亲的身影！”
说话间，雪凝将自己这些年的遭遇，一一和盘托出。
原来，她到现在为止，都没见过昊天的真面目，唯一见过的，也只有昊天的身影。
而且这还是前不久的事，是在头曼死后，冒顿接位之后发生的事。
到了那个时候，她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何一直不带她走，但当时，父亲却给了她一个任务，一个个嫁入秦国的任务。
她不知道为何如此，但她没机会询问，她只有做好父亲给她的任务，才能知道自己想要的答案。
所以，她嫁来了大秦，并且按照父亲的吩咐，在秦国逆来顺受，只为了，只为生下一个孩子。
至于这个孩子生下来有什么用，她也不知道，她曾经试图反抗过，但终究还是放弃了。
而且秦国皇帝虽然待她不算太好，但终究给予了她在匈奴从没有得到过的温暖。
从一开始的嫁夫随夫观念，到最后心甘情愿接受嬴守，既是为了自己在秦国的家，也为了那个孩子，她终究在大秦安心留下。
至于那个计划之中，孩子和她，到底担任着什么角色，她并不清楚，只知道，这个计划，针对的只有一个人，嬴守。或者说是嬴守的天下。
这个计划算不得什么阴谋诡计，而且将来，还会越来越明显，明显道嬴守明知道是陷阱，还非得跳进去不可。
“陛下，臣妾知道的只有这些，陛下动手吧，臣妾之盼，若有朝一日真有危险，陛下千万不要冲动。”
“为了大秦，也为了陛下自己！”
说道最后，雪凝低着头，整个人毫无生机。
她生下来就是一个孽种，而后又是别人的棋子，到如今，自己为何落得如此身世还不明白，她是真的不清楚，自己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意义？
与其盲目追寻自己的身世，疲惫一身，得来的结果或许还是令人悲痛的，倒不如今日死在这大秦，一了百了，直接解脱。
“朕说了，给你一个机会。你既然把握住了，朕自然不会杀你！”
看着她的神色，不知为何，这一刻的嬴守，竟莫名有些心疼。
就连他都没有想到，这些年来，这个女子，竟过得如此迷茫。
“陛下不杀臣妾？”
雪凝抬头，猛地看向嬴守，一脸不可思议之色。
毕竟两国交战在即，杀人祭旗，再正常不过。
甚至于，即便嬴守不准备这么做，大秦的子民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反倒是嬴守不杀她，将来，嬴守或许会落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嬴守缓缓起身，来到雪凝跟前，伸出大手，轻轻将她搀扶起来。
“朕说过给你机会就给你机会，朕还说过，朕只是不愿意被人欺瞒。”
“你记住，如今，朕不管你是十恶不赦也好，大罪滔天也罢，但你始终还是朕的女人。”
“朕对别人可以不宽恕，但对自己的人，永远宽容！”
“朕知道，你害怕因为此事而让朕进退两难，你不过就是想一死解脱，放下一切。”
“但从今天开始，这个念头，你不能再有。无论是真有意无意，又或者是你愿意不愿意，如今，你终究是朕的女人。”
“你不需要对得起天下人，甚至于任何人，你只需要不欺瞒朕，不做出对不起朕的事，任何事，朕都可以原谅你！”
“而朕若不杀你，天下谁敢？”
嬴守盯着雪凝，声音不大，也不温暖，但说出的话，却给人一种莫名心安的感觉。
第五百五十六章 坦白
“陛下！”
雪凝声音轻颤，眼眶中，水雾凝聚。
此次任务，她本以为凶险万分，一旦揭穿，她自己必死无疑。
而且，她本身就不懂得撒谎，这段时间，为了撒谎隐瞒自己的身世，她每日过的都十分煎熬。
这是每一个不会撒谎的人，在撒谎之后，都会承受的煎熬。
就犹如一个不懂得杀人，只知道杀人犯法的人，有一天，或者被逼迫，或者被动而杀了一个人，此人终将一生难安，活在死去的人的阴影之中。
心心念念所想，都是死去的那个人找自己复仇的摸样。夜夜做梦，都会梦到阴魂索命。
实际上，这世上哪儿有什么所谓的鬼神？一切鬼神，不过就是活人的一个念想。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也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感到不安，感到恐惧。
而撒谎，亦如杀人，有时候甭说是天大的谎言，就算只是一个小小的谎言，不值一提的谎言，但在忘记这件事之前，这个谎言，依旧会折磨得让人难以忍受。
雪凝在这样的煎熬中，随着嬴守一炸，终于再也绷不住，道出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实情。
本以为如此，大不了死了，一了百了，得个解脱，可嬴守给她的结局，却令她感到惊讶，同时又忍不住心生感动。
“陛下，臣妾所作所为，皆是危害大秦江山之举啊！”
雪凝颤抖着声音，忍不住提醒道。
“呵呵，你哪一件作为，危害到朕的江山了？是嫁给朕，危害了大秦，还是说，给朕生孩子，危害到大秦了？”
嬴守心中一软，此时此刻，他哪里还看不出来，这就是一个十分软弱而善良的女人。
她的软弱来源于她的善良，还有她的经历。说到底，她就是一个盲目求存，迷茫中寻找真相的女人而已。
在这个世上，谁都有资格寻找自己的真相。
他嬴守要寻找自己的真相，他想要的真相，天下无人能知。
就如王麟，他也在寻找自己想要的真相，例如境外，可还有更为幅员辽阔的天地，这片天地，又是何等风景。
这些，都是每个人想要寻求的真相，每个人活着的目的和欲望。
相对来说，面前这个女人的目的，真的是轻的不能在轻，这却是她一生中最为重视的目标，代表了她整个人的生命。
“陛下，臣妾……”
雪凝无言以对。
她想说，她代表的是计划中的一环，可她还没说出，却被嬴守打断，道：“其一，你未杀朕的子民，其二，你夺不走朕的江山，其三，你只是一枚棋子！”
“而朕，却是掌棋的棋手，一个棋手，莫说未败，就算败了，又岂能怨得了一颗棋子？”
“要怨，只能怨自己能力不足。”
“昊天，朕道要看看这昊天是谁，他既然想和朕对弈，朕奉陪就是，而你，从今日起，只能是朕的女人，谁在敢利用你，朕要谁死，即便是你爹，也不行！”
“若他再来，将这番话转告他，他只有一次来的机会，再有第二次，杀无赦！”
说着，嬴守眼睛微眯，一抹杀机，瞬间充斥整个房间。
“陛下！”
雪凝再也控制不住眼中泪水，猛地跪下，一道嘶哑而轻颤的声音响起，泪水滚滚而落。
嬴守深吸一口气，缓缓蹲下身去，将她搀扶起来，搂在怀中，任由她把曾经蕴含的所有委屈泪水，流淌在自己肩膀之上。
他不是一个善良的人，但也绝不是一个凶残的人。
他不会随便杀人，但若确立为敌人，他的剑，将会毫不留情，哪怕这个敌人是自己的女人也不例外。
同样，他虽不会留情，但他足够的宽容，他可以给一切尚未确立定位的人一个悔过的机会，对待自己的女人，更为宽容。
至少，如今这个女人只能算得上别人的一颗棋子，而算不得他的敌人，他绝不会胡来。
嘤嘤的抽泣声，在寝殿之中不断回响，许久之后，似乎是哭得疲惫了，哭得累了，她竟在嬴守怀中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嬴守起身，将她拦腰抱住，走到龙塌前，轻轻放在龙床上。
这一刻的雪凝，前所未有的放松，憋着满心的心思，一朝吐露，就如花蕊上的污泥，被雨水一朝冲洗干净，露出她洁白而美丽的一面。
这一面很美，也很迷人，至少，嬴守再看，已无曾经的耿耿于怀，也没了曾经的警惕和厌恶。
从这一刻开始，嬴守方才算得真正意义上的接受这个女人。
嬴守弯下腰去，在她洁白的额头上轻轻一吻，也躺上了龙塌。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渐渐的，天色越来越暗，最终漆黑一片，嬴守也跟着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次日一大早，嬴守便已经醒来，然，雪凝却依旧疲惫，这一睡，竟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
嬴守走出寝殿，令人送来大秦周边地图，仔细观察匈奴、东胡的地图板块，以及长城天险等位置。
如今的大秦，危险大致来源于三个方向，一为西南，一为东北，一为西北。
这三个方向，西南各国，嬴守根本没放在眼里。
这并不是说西南各国不值一提，相反，西南方向的强大，才是嬴守最为重视的。
可惜，再强大的力量，没有一个合适的人掌握，众将只是摆设，只是资源。
虽然西南夜郎国韩信已经对各国出手，尝试着掌握这股最为强大的力量，但凭他之能，又岂能拿得下这股力量？
韩信是一个天生的帅才没错，但再是帅才，在是厉害，又有何用？
自古天下，从来都不是一个只会打仗的人所能掌握的。
例如历史上，项羽够厉害了，但他终究没能力坐镇天下。
反倒是如刘邦这等人物，说打仗不行，说治理天下不行，但他却天生帝王之能，懂得利用各方才能，所以，天下活该是他的。
而在历史上，帮助刘邦成就天下的，却不仅仅只是韩信。很多人都说，韩信才是刘邦成就大业的第一功臣，没韩信，刘邦什么也不是。
但在嬴守看来，韩信在刘邦的霸业中，占据的功劳却是最少的一个人。
无论是萧何也好，张良也罢，都比他更甚。
第五百五十八章 各家圣地
“呼……”
面对这大秦山河壮丽，雪凝仿佛刚从笼子里飞出来的燕子一样，忍不住张开双臂，深深呼吸，满脸向往！
“看得出来，你在宫里应该很闷，你很向往城外的天地！”嬴守朝着她看了一眼，柔声道。
“嗯，臣妾很喜欢秦国山河，这里真的很美，很美。虽然不如雪山洁白，但臣妾真的很喜欢！”
雪凝的小脸上，懒得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认真道。
“既然喜欢，以后经常出来走走，莫要闷在皇宫之中！”嬴守点头道。
“可是陛下，不是说，宫内之人，不可随意离宫吗？”雪凝一喜，但还是忍不住说道。
“那是前朝的规矩，不是朕的规矩。朕的规矩是放手，而不是禁锢。”
“当然，为安全起见，以后你要出宫，必须司马寻亲自带人保护！”
嬴守声音默然，每个人都是自由的，每个人都有着属于自己的主见。
他不会去强求，也不会去囚禁，更不会去阻止别人，包括他的女人。
“谢陛下！”雪凝连忙跪地，叩谢道。
“走吧！”嬴守大袖一挥，径直朝着稷下学宫走去，没一会儿，便远远的看到一大批建筑。
这些建筑群的主建筑，皆在山谷之中，远远看去，仿佛一个小城市一样，其中的热闹程度，更不是一般小城市所能相提并论，甚至就连咸阳与之相比，都要稍逊一筹。
走进其中，便如跻身喧哗闹市，但又不是一般闹市。
这里没有满大街的叫卖声，也没有各种争吵的声音，有的仅仅只是舞文弄墨，以及一阵阵喝彩的声音。
这是稷下学宫的学府街，学府街上，不禁有各家各派的学术弟子，还有各家各派的守护弟子，又称之为武传弟子。
前秦，本身就武风盛行，在嬴守的治理之下，这个后秦，更是文武并进，文风不减，武风更甚。
都说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但这是别人的看法，在嬴守看来，这天下，既没有侠，也没有儒，有的仅仅只是大秦的子民，或者说，有的只是能为我所用，或者不能为我所用之人。
“陛下，好热闹啊！”
走进学府街道，看着周围热闹的风景，雪凝忍不住东张西望，眼中充满好奇与兴奋之色。
只见整条街道之上，有武行，也有文馆，还有棋社，茶间等等，一眼望去，当真令人心生向往。
一家武行中，说是武行，实际上就是比武擂台，只见两个来源于儒家的弟子和来源于墨家的弟子两人纵横交错，剑光来往，打得不可开交，然而往往到了危险之处，便相继收手。
一场比试过后，那儒家弟子拱手行礼道：“陈兄不愧是儒家弟子，果然不失君子之风，擂台之上，点到为止，令人佩服！”
另一人也笑道：“阁下身为墨家弟子，墨家之风，同样令人敬佩。”
“剑出凌厉，却是震慑而不进攻，当真令人无懈可击！”
说话间，周围响起一片叫好声，鼓掌声。
另一家棋社，两人推演大国棋局，周围无数人围观，评头论足，却没人去干预棋局。
而黑白双方，每次落子，皆能引来众人的窥探。
一家文馆里，有学子在作诗高歌，与人探讨诗歌中的意境。
整个大街上，几乎都是这样的场景，显示出大秦浓浓的文化底蕴。
“稷下学宫，大秦一大圣地。”
“以后，你若心绪不宁，或者有何困惑，可来此处。在这里，将会得到你最想要的答案！”
嬴守对于这学府街的发展，也十分满意，微微点头笑道。
“嗯，以后臣妾常来稷下学宫行走！”
雪凝点头，认真说道。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间走出学府街，摆在面前，有六条大路，六条有鹅卵石子铺成的大路。
从左到右，每条道路都通往一座山头。
第一条通往的山头，满山梅林，虽然如今并不是韩美绽放的时候，但山上还有其他花圃，远远看去，便给人家一种心生向往，十分美妙的感觉。
“那是稷下学宫，儒家圣地。儒家喜爱寒梅，寒梅争艳而傲骨铮铮，正好附和如家先贤孔子之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因此，寒梅如儒家学术精神，儒家所在地，寒梅遍地，风景秀丽！”
嬴守讲解道。
“这第二条路，通往的乃是墨家圣地，墨家钟情于山水之间，讲究的就是借用天地山水之力，为天下谋福，所以墨家弟子所在之地，没那么多花里胡哨，但却山明水秀，进气凝神，令人向往！”
“这第三条，通往的乃是兵家圣地，兵家演算天下大局，处处皆是演武台，演武台上，有擂台，有沙盘推演台，不一而足，所以给人的便是武风盛行！”
“这第四条路，通往的乃是农家圣地，农家以耕种为主，其中最追求的便是天下民为有食。”
“因此，农家所在，农作遍地，并不仅仅因为耕耘，更多在为配种新型农作物！”
“这第五条路，通往的是医家圣地，医家所在，以药草为主，所以满山遍野，解释药材，药花也有很多，风景不是很美，但钟灵毓秀，也是一处圣地！”
“这第六条路，并没有任何圣地，但却是其余各家学派汇聚之地，这些学派，并没有将圣地建立进稷下学宫，只是有不少弟子汇聚而来，因此，各设院墙，建立学府，传播学识！”
说话间，嬴守把稷下学宫中，各家学派都介绍了一遍，然后拉着雪凝，朝着医家圣地而去，道：“皇后乃医家之人，如今，她正在为雪妃治病，所以一直住在这里！”
面对嬴守的讲述，雪凝静静的听着，心中莫名温暖。
嬴守为她介绍得越多，对她就越接受。
只有接受了她，才能为她分享更多。
两人来到山上，这里有着不少的建筑，走进周府，无数周府弟子立即上前叩拜。
嬴守摆了摆手，让众人起身，方才道：“国丈大人呢？”
第五百五十九章 各国选妃
一个弟子连忙上前，恭敬道：“启禀皇帝陛下，老师半月前离开周府，说要出去寻找一个处方，至今未回！”
“陛下，我等立刻前去通知皇后娘娘出来接驾，可否？”
“不必因为此时而打搅皇后，朕亲自去看望皇后便好！”
嬴守摆了摆手，阻止道。
“诺！”
众人闻言，应诺一声，纷纷退开。
嬴守领着雪凝，来到凝香园中，远远的，就听到院子里，一阵美妙的琴声传来，十分清雅而空灵，令人忍不住想要宁静倾听。
两人刚走进院子，便远远的看到院子内，亭子中，南燕正在抚琴，而她前面，银月却是在静静的倾听着，一脸入神的摸样。
一旁，春香和凝儿准备着茶水，点着熏香，好一幅清雅绝伦的画面，就仿佛梦境中的仙境一般。
“正在抚琴的是皇后，倾听的是月儿，走吧，一起过去！”
嬴守对一旁的雪凝介绍道。
“陛下，让臣妾再听一听好吗？”
南燕的琴声很动听，令雪凝忍不住拉住嬴守的手臂，柔声请求道。
嬴守顿下脚步，微微一笑，负手而立，点点头，也不说话。
曲子如山川流水，虫鸣鸟叫，清脆悦耳，空灵动心。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这一首琴音，竟令人心神放松了不少。
当南燕停下抚琴的小手，她一脸认真的看向面前的银月，道：“银月姐姐，你觉得如何，可有响起一些什么？”
银月摇头，回到大秦虽然不久，但如今，她对于秦语，学习得倒也通畅，说话也不再那么艰难，道：“有点感觉，总有一些奇怪的画面在脑海中游动，但想抓住，却总是抓不住，想不起来是什么！”
南燕闻言，秀眉微蹙，道：“不应该啊，你头上的淤血已经清除快半个月了，按照道理，也该恢复才对啊！”
银月依旧摇头，道：“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不会头疼了，但总是想不起任何东西！”
“这是怎么回事呢？”
南燕深吸一口气，一时间，有些无计可施的摸样。
“只要头不疼就好了，想的起来也好，想不起来也不打紧，朕相信，迟早一天，该记起的东西，总会记起来的！”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男子气概的声音响起。
南燕和银月连忙转头看去，只见嬴守在一个女人的侍奉下缓缓走路来。
“臣妾见过皇帝陛下！”
南燕和银月连忙起身，跪地参拜道。
“奴婢拜见皇帝陛下！”
一旁，春香和凝儿也连忙参拜道。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虽然南燕还是没能唤醒银月脑海深处的记忆。
但在她的灌输下，银月也接受了自己身为大秦皇妃的身份，如今见到嬴守，也自称臣妾，跪地而拜。
“快快平身！”
嬴守微微一笑。
几女叩谢平身，刚要说话，在嬴守身后，雪凝却上前屈膝拜道：“雪凝见过皇后娘娘，见过银月娘娘！”
银月眨巴眨巴眼睛，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南燕却是眼睛一亮，上下打量雪凝一番，只觉这女子美的不似人间之物，如那天山上的雪莲，纯洁无瑕，肤若凝脂，绝美至极。
“雪凝妹妹客气了，快快起来吧。我可是听说了，雪凝妹妹如今年芳十七，刚好本宫十八，银月十九。”
“大家都是宫中女人，以后姐妹相称就好。”
“本宫还记得皇帝陛下曾经说过，在外人面前有礼也就好了，一家人，不用计较那么多！”
南燕微微一笑，连忙上前搀扶起雪凝道。
雪凝心中一动，莫名松了一口气，这皇后的表现，令她感到了莫名的放心。
“谢皇后娘娘！”
雪凝道谢起身，柔声道。
“都说了，南燕姐姐！”
南燕抿嘴一笑，道：“还真别说，从没见过雪凝妹妹，今日一见，当真令人眼前一亮，可谓倾国倾城。”
“这段时间，皇帝陛下怕是被雪凝妹妹迷得神魂颠倒了吧？”
“本宫可是听说了，皇帝陛下这一个多月以来，那可是有事没事就朝着朝阳宫跑，连朝廷大事都不理会了！”
说话间，南燕一脸打趣之色。
雪凝俏脸一变，连连摆手，道：“皇后娘娘……不对，南燕姐姐可千万莫要误会，陛下每日忙于朝政，可没有出现过以上荒废朝政之说！”
一旁，嬴守也有些无语，道：“皇后，这天下人都可以说朕荒废朝政，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不太合适吧？”
南燕撇了嬴守一眼，道：“难道开开玩笑还不行啊？臣妾可还记得某人说过，在没外人的情况下，臣妾可是能够畅所欲言的，莫非某人说话不算话，这么快就变卦了？”
“而且臣妾还听说了一件事，某人现如今三个女人了，还嫌后宫太过于空寂，准备再从东胡那边弄个妃子呢。”
“这有时候就令臣妾不得不想了，若是东胡弄个妃子，对于其他诸国会不会不太公平，要不月氏弄一个，楼兰弄一个，北上诸国，一国一妃。”
“然后西南二十三国，也一国来一妃，啧啧，这样，这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差不多也就筹齐了，陛下觉得如何？”
说着，南燕似笑非笑的盯着嬴守，就等着嬴守出丑。
对于嬴守，她很了解，别人都在传，皇帝荒废朝政，但她很清楚，皇帝绝不会如此。”
“可这家伙，竟然丢下自己和银月在这里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丝毫没有提及自己二人，她今天不说几句，心中还真有些不是滋味。
嬴守眼睛微眯，刚要说什么，却顿时明白了南燕的心思，当即话锋一转，点头沉思道：“嗯，有道理，身为一国之主，这三宫六院的大事，还得早日提上日程个，多谢皇后提醒，稍后，朕就让人前往列国为朕选妃！”
“你！”
南燕一听，顿时就不乐意了，自己不过说说而已，这家伙还当真了。
“哼，想找妃子，先照顾好你家银月吧！”
南燕冷哼一声，瞪着嬴守，语气十分不满，一副我很不高兴的摸样说道。
第五百六十章 绝望的队伍
“好了好了，皇后，朕不给你开玩笑了。关于月儿的事，朕都知道。”
“她这记忆，怕不是一两天就能恢复的，不要总呆在这里，朕今日亲自前来，与雪妃一同接你二人回宫，走吧！”
嬴守摇头一笑，道。
“回宫？”
南燕一愣，她还准备治好银月，在一同回去呢。
“没错，回宫吧，有些事，不用太过执着。”
“月儿的记忆，该做的你已经做了，至于能不能恢复，何时恢复，还看天意！”
“正如你所说，宫内太过空寂，回去吧，陪陪朕！”
嬴守点头道。
南燕心中一动，没想到一个多月不见，皇帝会如此牵挂，还亲自跑来相迎，有夫如此，女子何求？
“陛下稍等，臣妾令人准备一番，这就与银月姐姐，陪陛下一同回宫！”
南燕点头，应了一声，立即吩咐春香和凝儿前去准备。
没多时，众人准备完好，在府中备下两辆马车，便直接赶回咸阳，前往皇宫。
对于匈奴和东胡之事，如今的大秦其他臣民，尚不知情，而嬴守，也没打算现在就说出。
他需要等待一个时机，一个前方战报前来的时机，待得此次使团全部归来，战报也会先行一步，倒是，使团的凄惨，或许能引起国人气愤，届时，便是他发兵的最好时机。
他是准备放手没错，可如今，面对匈奴和东胡两大强敌，秦国的力量，其他人无法发挥全部，唯有他，才能超然发挥，灭两国。
否则，交给其他人，大秦危矣。
而在嬴守等待时机，等待一众使臣之际，此刻，在北上塞外，使团的凄惨，却是令人难以想象。
经过长达近十天的旅程，身无分文，亦无粮草，一万多人，早已经精疲力尽，几乎是用爬的。
在草原上还好，可如今，近两万人进入了沙漠，每天都有人倒下，被饿死，被渴死，被累死。
“走不动了，真的走不动了，将军，歇息一会儿吧！”
“我不走了，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
“歇息吧，与其累死，不如躺在这里，安安静静的死去！”
烈阳之下，正在前行的队伍，突然间，一道道声音响起，无数人倒在沙漠之中，仰天哀嚎，死也不走了。
“你们做什么？起来，我们已经走了一半路程了，再坚持坚持，总能回去的！”
屠睢皱眉，大声喝道。
“将军，我们知道，您在想办法带我们回去，可是真的走不了了，大家死定了！”
“将军，我们知道你对我们好，可是，我们真的没有力气了！”
哀嚎声一道接着一道响起，这一刻，所有人都精疲力尽，口干舌燥，胸口仿佛火焰在燃烧一样，他们不仅渴望有食物，更渴望在这个时候，能满足的喝上一口水。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也太渴，太饿了。
“混账，说什么呢，快起来，再敢说出如此扰乱士气的话，本将军立刻杀了你们！”
屠睢勃然大怒，径直走到其中一个嘴唇干涩裂开一大片，浑身脏乱，骨瘦嶙峋的汉子跟前，怒声喝道。
这十来天的疲惫，让所有人都瘦了一大圈，不说这些人，就连不远处发福的慕善，都瘦得快让人认不出来了。
十多天，不吃一口东西，连水都成为可望而不可即的宝物。近两万人，迄今为止，已经累死了上千人。
这上千人，全都被那些士兵背在了身上，找到合适的地方，一把火少了，化作骨灰，用衣服包裹，继续上路。
用屠睢的话说，带这些人回去，是他的使命。既然是大秦的臣民，生要生在大秦，死也要回到大秦。
“将军……杀了我吧……我不想再受这样的折磨了！”
那倒在地上的男子，一脸绝望，声音嘶哑而干涩，奄奄一息的说道。
他真的没有力气再走了，甚至于，连站起来的力气，他都没有了。
“混账，你想死，本将军就成全你！”
屠睢大怒，身为将军，他很清楚士气这种无形无质的东西是何物。
这种东西，靠信心积累而成，靠坚持维持。
然，这种东西，想要打破，却也很简单，有时候只需要一个动作，一个表情，甚至一句话都有可能打破。
此人如此求死而不求生，放在队伍中，对士气就是最大的毁灭。
为何求死？只因绝望。
一个人的绝望，很容易会引起所有人的绝望，最终士气全无。
届时，所有人都想以死摆脱困境，这支队伍，还如何能够活着回到大秦？
当即，屠睢挥剑，便要砍下此人的脑袋。
“将军且慢！”
就在这时，慕善疲惫的走了过来，用尽力气叫道：“休息一下吧将军，你看看大家，真的走不了了！”
慕善话音刚落，张骞也走了过来，他同样满脸疲倦，口干舌燥，胸中如熊熊烈火在燃烧，随便吐一口气，都仿佛在喷吐火焰一样，十分难受。
“将军，放过他吧，如今的士气，已经散了，你看看那些士兵，虽然也在坚持，但他们的眼神都已经空洞，没有神采了，更别说这些百姓。休息一下吧！”
张骞眼中带着绝望，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困境，完全超乎了他曾经的射向。
“哎……”
屠睢神情阴沉，猛地叹息一声，一把扔下了手中之剑。
他也知道现在的困难，他也知道，这群人注定回不到秦国，可他不甘心啊。
并不是说他看不清楚现实，只因为不甘心，他必须坚持，他必须完成皇帝陛下的命令。
但此刻，被张骞和慕善提起，终究也令他感到绝望，不得不承认现实。
“哎！”
屠睢走到一旁，面对烈日炎炎，要将人烧焦的温度，他摸了摸额头，发现就连汗水，都已经没有了。
“算了，我知道大家疲倦，但再听我一次，拼尽全力，再走一段。”
“三里之外，有一个土丘，在那里，若发生什么风暴，也可以躲避一二。”
“白天可以乘凉一下，晚上也可遮风，到那里再休息吧！”
许久后，屠睢忽然咬牙，回头对众人说道。
第五百六十一章 军人可歌可泣
面对屠睢的话，除了一众军人应声之外，其余人，无一人迎合。
他们真的太累了，真的没有任何力气了，甭说三里路程，就散三百米，三十米，他们都不想再走了。
见状，屠睢举起双手，大声喝道：“所有人听我说，我知道你们现在很疲倦，没错，本将军也很累，也很疲倦。”
“但你们要知道，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活着回到长城以内！”
“大家都走不动了，这一点，本将军也了解，可是，即便走不动了，咱们也要不惜一切代价，抓住最后的活命机会，活着才是希望。”
“在这白天烈日暴晒，夜晚狂风寒冷的沙漠，没有避风港，放弃生存的念头，大家一个时辰也活不了！”
“首先，怎们得先学会信任，咱们要懂得信任咱们大秦的皇帝陛下，相信皇帝陛下一定不会抛弃咱们，一定会来救咱们。”
“或许皇帝陛下相隔太远，无法最快得到消息，但咱们也要相信大元帅，大元帅乃朝廷众臣，一定不会抛弃我们，懂吗？”
“咱们先学会信任，接着，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撑下来，多撑一刻是一刻。”
“咱们要有足够坚定的心，找准天时地利。”
“就算走不动，也得等着别人来救，不能轻易死去，再说一遍，不能轻易死去，明不明白？”
屠睢用尽所有力气，大声嘶吼。
这一刻的他，其实比这些人还要疲惫，但他比这些人能抗，比这些人更能坚持。
他的喉咙，干涩得都已经裂开，这几声吼出来，喉咙直接出血，但他的声音依旧雄浑，不失将军本色。
这一幕，这一番话，终究令人动容，有不少人缓缓站起身来，但又无力的坐了下去。
看到这一幕，屠睢心中绝望。
一个将军，下面的人怎么样，他都不担心，最担心的就是失去了所有士气，这一刻，屠睢面对的，就是一个将军最大的难题。
“所有人听令，相互扶持，一起往前走。能走的到的走，不能走到的，死了，也给本将军带回去。”
“记住，生是大秦的人，死是大秦的魂，决不能埋骨他乡，做那孤魂野鬼！”
“你们都听明白了吗？”
屠睢再次咆哮，大声吼道。
“听明白了！”
一众精疲力尽，一路上背负的比其他人多更多的士兵闻言，强行站得笔直，大声喝道。
能让大秦派作使团的士兵，即便放在大秦，都堪称精锐中的精锐。
这样的精锐，从没有丧失士气的说法，在他们看来，最坏的结果就是丧命。
无论面临多么残酷的考验，只要不死，那就拼死面对。
这一路上，死去的人，他们扛着，火化的骨灰，他们带着。
此刻，一个个士兵的衣裳都已经脱了下来，浑身上下，只穿着甲胄。
烈日炎炎，天干物燥，夜间干风吹拂，他们的身上，脱皮的脱皮，裂开的裂开，鲜血横流，然后凝固。
凄厉的惨状，并没有让他们多说什么，一个个都在咬牙强行挺住。
他们追随将军而来，他们就得追随将军而去。
将军身怀使命，他们就是完成使命的最大力量，这一点，人人铭记于心。
只要不死，终能出头。他们现在是在求存，在这求存的环境之下，他们已经别无选择。
在战场上，打不过还有投降的机会，但他们身为大秦自前朝遗留下来，最精锐的士兵，从没有投降一说。在战场上给没有，在这绝望的与天斗的环境之下，更加没有。
所以，他们的士气不会散，因为在这个时候，有士气，还能获得一线生机，没士气，全都得死，身为军人，他们必须挺住一切。
“走！”
屠睢一声令下，当先走到一个脚掌被磨出血，瘫软在地，浑身无力，有着中暑迹象的中年人跟前，大手一挥，直接将此人抗在肩膀上。
紧接着，他又看向不远处，一个趴在地上干呕，似乎将沙土看做食物，抓起来就往嘴里塞的一个干瘦男子，上前，另一只手一钩，直接将此人协在腋窝下，径直便朝着前方而去。
所有人见到这一幕，都不禁朝着他的背影看来。
他的速度不快，疲倦的他，此刻也没多少力气了，但他的步伐很坚定，就是一直往前走。
见状，众人忍不住落泪。
“走！”
张骞突然一声大喝，他是一个文臣，可没有屠睢那般力量，而且此刻他也消耗殆尽，整个人都是在硬撑着，不愿在众人面前露出自己的疲倦。
但这一刻，他也搀扶着一个几近昏厥的人，亦步亦趋的跟了上去。
“兄弟们，上，没力气的，咱们死了也得扛着！”
一众士兵见状，纷纷大喝，走上前来，俯揽众人，喝道：“有力气的给我站起来自己走，没力气的，或者说有力气不想走的，趴着，我们这些兄弟来背着，来扶着，来抱着。我们不死，你们就必须得活！”
话音落下，一万年多人，十之八九纷纷强行站起身来。
“好，还有能站起来的就好，兄弟们，剩下的，全部带走！”
一道道声音响起，一众士兵将那些再也无力行走的人，全部抗了起来。
这些人，是真的没有力气走下去了。
今日，若再得不到救援，甚至，他们全都要死。
至于那些还能勉强撑一撑的，即便再不愿意，但在见到大将军，张大人和一众士兵的决绝之后，也没人再愿意瘫坐在地上，等待别人帮忙，耗尽别人的体力。
使团继续前行，速度很慢，很慢，真的很慢，不时就会有人摔倒，然很快又被人搀扶起来，继续前行。
屠睢说的是三里路，可实际上，却有着十几里路。但这一路上，所有人都癫狂了，所有人都迷茫了，所有人都没心思去算计走过多少路程了。
知道黑夜降临，众人才发现，又凭着一口气，强行走了三四个时辰。
终于，人们远远的看到了那几座土丘，顿时好像获得了力量一样，用尽力气快速走去。
第五百六十二章 没有希望的希望
“啊……活下来了……又多活下来一天了，哈哈哈……又活下来了，大家看，咱们又活下来了……”
屠睢第一个冲到土丘前，顿时放生大笑，整个人又蹦又跳，就好像是一只猴子一样。
这一刻的他，其实并没有多高兴，更没有到因为多活一天而兴奋道难以自己，甚至忘记自己将军威严的地步。因为他也不敢保证，接下来还能活多久。
可越是这个时候，他就越不能放弃。
此刻，他自己就跟猴子一样，不断的表演自己的丑态，他就算没有你那种气氛，也要表演出那种死里逃生的气氛，引起大家的共鸣，带动大家的求存之心。
“哈哈哈，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将军，我们福大命大，又多活了一天！”
“是啊，将军，我大秦的人命，就是这般强大，天都夺不走，我们又活下来了，哈哈哈！”
一众士兵见状，也纷纷跑上前去，又蹦又跳，一时间，一种近乎于疯狂的欢快气氛，终究在队伍中传开。
那些百姓，此刻一个个奄奄一息，连坐下来的力气都没有，往地上就是一趟。
但面对一群如同耍猴一样的军人，却是一个个情不自禁的咧了咧嘴，笑了出来。
“你们别跳，都给本将军坐下，躺好。我们现在要与天斗，与地斗，咱们要活命，别把力气浪费在这上面。”
“本将军高兴，本将军力气足够，本将军可以随便挥霍，你们最好给本将军留着力气，坚强的活下去，明不明白？”
屠睢猛地回头，对着一群士兵喝道。
“将军，明白了！”
一群士兵，此刻也恨不得躺在地上，有将军这一番话，他们还废话什么？当即，一个个应了一声，往地上就是一趟。
冷风嗖嗖，沙漠中的夜晚很冷很冷，但这一刻，众人浑身如同火烧火燎，这样的冷风，反而让人更为舒服。
屠睢上前，在地上所有人的脸上拍了拍，活着的，都会回应一声，而死了的，却再也做不出回应。
张骞也在帮忙，在巡视一拳后，张骞双腿打颤，来到屠睢跟前，道：“我这边检查，死了七十多个，还有三百八十多个，已经油尽灯枯，怕是撑不到明天了！”
屠睢闻言，一脸苦涩，道：“我这边，死了八十多个，四百多人油尽灯枯，怕也撑不到明天了！”
说话间，两人相互对视，眼中终于流露出在别人面前不曾流露的绝望。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死的人一天比一天多。
四天前，死了五个人。三天前，死了十三个人。
两天前，死了三十多个。
昨天死了七十多个，今天又翻了一倍。明天，初步估计，再得不到救援，或许死的人，将会高达五六百人。
再这样死下去，距离长城的路途，以他们现在的速度，少说也得再走半个月，怕是还没到场成功，所有人都已经死绝了。
“将军，大人，我知道你们在想尽办法让所有人获得生机，但其实想想，这又何尝不是再给大家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徒劳折腾，最后岂不是还得全部死吗？”
就在这时，一旁响起一道声音，张骞和屠睢转头看去，只见慕善缓缓走来，都不禁眉头一皱。
“慕老板，有些话不要乱说！”
张骞皱眉，冷冷道。
“呵呵，将军，大人，你们就别把大家当傻子了，你们以为，大家都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他们今天能撑下来，完全是因为你们，而不是说他们已经相信有了希望。你看看，现在所有人都看着这边呢！”
慕善摇头苦笑，十分悲哀的说道。
张骞和屠睢低头看去，果然看到所有人在这黑夜中，目光都一闪一闪的看着这边。
“没错，将军，我们不傻，都知道活不下去了，但将军和诸位军爷如此，我们又岂能再成为你们的负担！”
“说得对，大人，我们坚持下来，不是说相信希望，而是不忍将军和大家受苦，成为大家的负担！”
“将军，就这里了吧，让我们死也死的轻松一点，就这里，不要再走了！”
众人一个接着一个开口，满是央求。
大家都不傻，希望是看到的，而不是听到的。凡是听得到，看不到的希望，都是假希望，没人相信。
与其徒劳而死，大家更愿意轻轻松松的死去。
不远处，一群士兵没有说话，在疲惫之中，也没有睡着，但却忍不住抹泪。
终究，他们拼尽一切，也换不到足够的士气。
他们也知道没有希望，但他们还想死里求生啊。可是，大家都放弃了，他们再坚持，又有什么意义？
“不要这样，你们相信我，我是秦国大将军，我尽力的九死一生，比你们多多了。”
“如今这样的局面，在本将军面前，就是一个小场面而已！”
“当年南征，本将军手下士兵，人人患病，后有追兵，前有堵截，但本将军也带着他们一次次的活了下去。”
“当初本将军能带着士兵活下去，今天就一定能带着你们活下去，相信本将军，挺住，会有救援的！”
屠睢眼中含泪，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当年南征时，都找绝境的场面，但他依旧不愿意放弃。
“呵呵，将军，真的会有救援吗？”
众人不信，但也不愿意去反驳将军，只能问道。
“有，一定会有，相信本将军，相信你们自己，相信大秦皇帝陛下，相信大秦元帅，相信我大秦的所有人，一定会有的！”
屠睢坚定点头，似乎是在盟誓。
“没错，相信将军，相信我，一定会有救援的，挺挺，再挺一挺！”
张骞郑重点头，附和道。
众人摇头，不说话了，但却没有一人相信，所有人的眼中，都充满着死灰之色，尽是绝望，明显没把二人的话放在心上。
“大将军说得对，张大人说得好，我大秦，绝不会抛弃任何一个子民。所有人打起精神，敞开肚子，开始吃喝！”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远远响起，突然间惊动了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