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六章争子（二）
隆庆帝手指随着乐曲的节奏点着膝盖，眯起狭长的双眸，状似很是享受。
然而他眼睛并没有被萧才人的年轻貌美的容貌吸引。
横竖他有脸盲症状，认不出什么人的。
反倒是镇国公陆恒，让隆庆帝很是关注，他眼神不时瞄着跪在纱帘之后的陆恒。
到底是自己的小舅子。
着实狠不下心来。
再好的乐曲听起来也没什么滋味。
可隆庆帝还想再抻一抻陆恒，省得以后陆铮的事，他无法插手。
陆铮名义上是陆恒的儿子，可在血缘上却是他隆庆帝的儿子！
隆庆帝虽然对陆恒违背自己的意思给陆铮定亲，更让他生气得是陆恒竟然连招呼都不打一声，既成事实后才入宫。
再放纵陆恒下去，以后陆铮的事，隆庆帝是不是就不能插手了？
何况他听锦衣卫回报，今日顾家可热闹了，这么……他竟然没见到，隆庆帝能不窝火？
陆恒低眉顺目跪了小半个时辰，隆庆帝又担心陆恒早些年征战留下的腿伤，他对自己兄弟儿子都没这么在意过。
偏偏陆恒……隆庆帝意兴阑珊挥手，“你先退下去吧。”
萧才人聘聘婷婷起身，福礼倒退出门，哪怕心里不高兴，面上却也没带出任何的不满来。
毕竟都是在后宫混的女子，有几个傻白甜？
只是萧才人在迈步出门前，偷偷瞄了一眼镇国公，果然如同传说中的俊美。
少年时，陆恒有着英俊无匹的容貌，风度翩翩，却有几许英气。
人到中年后，陆恒如同陈酿一般，越发有韵味了。
陆恒依然是一众女子倾慕的对象。
尤其是陆恒能原谅镇国公夫人和皇上私通的事，且专一对待其夫人，更是让一众女子羡慕得咬紧帕子。
萧才人不敢过多关注陆恒，只是匆匆一瞥，便退出暖阁。
不一会，暖阁中就传来隆庆帝声音，“陆恒，你说朕该怎么罚你？”
帝王惩罚臣子，还能让臣子选择吗？
隆庆帝果然对陆恒是不一样的。
对早逝的陆皇后也不一样。
赵公公识趣的指挥小太监撩起隔着君臣两人的薄纱，陆恒一脸无辜便暴露在隆庆帝面前。
“臣并没做错什么，陛下为何要罚臣？”
“你难道不知朕正在为铮儿选妻？顾瑶刚刚受过重创，谁知晓会不会留下隐疾，铮儿是朕一手培养起来，朕绝不准许他娶一个有瑕疵的女子为妻。”
“顾瑶聪颖沉稳，孝顺干练，臣着实跳不出她的毛病，何况铮儿那么喜爱她，臣看她言行颇有条理，不会有隐疾的。”
陆恒理直气壮说道：“即便她将来有个什么不妥，铮儿也会寻来最好的大夫。”
“陛下，铮儿只能认出顾瑶！”
“……”
隆庆帝尴尬一闪而逝，恼道：“那有如何？吹了蜡烛，在床榻上哪个女子不一样？”
他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觉得受了很多委屈，毕竟在隆庆帝心里，能被内务府挑选入宫的女子，不说个顶个角色，但容貌也不差。
隆庆帝缕着下颚的胡须，脑海里却是出现顾瑶绝色的模样，这么个美人……让男人放弃也是挺难的。
可是陆铮娶得是媳妇。
“倘若铮儿喜欢，朕可以把她赐做铮儿的妾室嘛，横竖顾湛也不会计较这些的。”
从中就可看出，顾瑶努力帮熊孩子提升自身实力的重要性，凭着皇上的宠爱？
别逗了。
帝王对女子的宠爱都不得长久，何况对一个男人！
镇国公陆家一脉之所以长盛不衰，更多来自自身的实力，只要陆家不叛国，隆庆帝轻易不会动陆家。
陆恒淡淡说道：“您想把铮儿更怨恨您吗？您想让铮儿战死疆场么？”
隆庆帝愣住了。
“铮儿其实对亲人的感情并不深，他漠视敌人的性命，同样不在意自己的性命，顾瑶就是他最为牵挂的人！”
陆恒亲自经历了订婚时的一切，把陆铮的表现全都看在眼里，更加确定陆铮只会娶顾瑶，而顾瑶能让他有了牵挂。
“铮儿的战功都是一刀一枪拼出来，几次都遇见了危险，正是因为他敢拼，才能取得那样大的胜果，可是作为父亲，我真是怕了，因为稍有疏忽，铮儿有可能就陷入重围。”
隆庆帝怅然道：“难道朕同你也不值得铮儿留恋？”
“长辈同心爱的妻子是不一样的，铮儿从小到大都没做错过任何的决定，这次臣希望陛下也能相信他。”
陆恒继续说道：“说实话，臣没见过比顾瑶更配铮儿的女子了，她无论是从相貌，还是性情，甚至果敢上都是上乘，您费尽心思给铮儿挑选的人，远不如顾瑶。”
“铮儿被您惯坏了，同样的东西，他只捡最贵最好的，已有珠玉一般的顾瑶，铮儿是看不上其她人的。”
“宁缺毋滥，铮儿只要最好的那个。”
陆恒还有一句话没说，隆庆帝自己都分辨不出美色，指望他，能挑出什么人？
而且隆庆帝能不顾及皇子的态度么？
当今陛下可不是因私情就影响朝政平衡的，顾瑶只是顾阁老的侄女，永乐侯有爵位却无实权，顾家也只是刚刚重回顶级勋贵重臣圈子。
陆铮的妻子身份不能低，当然也不能太高。
隆庆帝叹息道：“陆恒，你知晓朕最厌烦你什么吗？”
“永远记不住朕同你说过的一句话，臣不疑君，君不疑臣，总是自己吓自己，想得太多。”
“朕若是真想办你，就算你再低调内敛，朕照样办你。”
“你除了是朕的表弟外，也是朕的小舅子，朕已经……对不住你姐姐了，看在她的份上，纵然你有错，哪让朕失望，朕也会原谅你！”
陆恒感激之色一闪而逝。
隆庆帝道：“何况你是朕的伴读，在朕风华正茂时，只有你陪着朕，明明父皇打算把你送去东宫，可你拒绝了。这件事，朕一直记得，当初不是你，朕也没有今日。”
“陛下天命所归，臣只是听从您的吩咐，尽了一些绵力，没有臣，您一样能登上帝位。”
居功自傲和相信隆庆帝话的人都死了。
第六百七十七章 争子（三）
陆恒能有今日，力保陆家就是因为足够谨慎和小心。
从不为隆庆帝的话语而改变行事准则。
陪伴伺候一位多疑且逐渐自大的帝王，陆恒真可谓步步小心。
他何尝不想放得开，可他敢吗？
他身上不仅扛着陆氏一族，更有许多依附于陆家的家族，只要他倒了，起码上千人都得失去眼下的荣华富贵。
不说旁的，皇上治了陆恒罪，朝廷得乱套。
如是，陆恒敢不谨慎吗？
他怎敢似年少时对隆庆帝，当时隆庆帝还吃过他更受女子爱慕的醋。
隆庆帝道：“你回答朕一个问题，朕就原谅你今日擅自给铮儿定亲。”
“陛下即便惩罚臣，也是应当的。”
陆恒轻声道：“臣才疏学浅，有些事远没陛下看得明白，能让陛下困扰的事，想必以臣的愚钝也想不出来，怕是让陛下失望了。”
“你到是推得一干二净！朕没看出陆恒你还有如此的好口才，朕看你不是愚钝想不通，而是不想为朕出谋划策！”
“臣不敢。”
“你的胆子一向大得很，这么多年，你自己算算你得罪了朕多少次？”
“……”
陆恒沉默下来，轻声道：“姐夫，我……我只是想为铮儿好而已，这几日我总是梦见铮儿尸骨无存，只有一座衣冠冢。”
“住嘴！”隆庆帝一杯盏砸到陆恒身上，“梦是反的，呸呸呸，有朕护着他，谁敢让铮儿……陆恒，朕告诉你，少琢磨一些有的没有的，朕绝不会让铮儿少一根汗毛的。”
“朕想问你一句话，你认为谁可为朕的太子？”
“……”
果然是这个问题，陆恒怎好轻易回答？
他沉思良久，“陛下的皇子都是凤子龙孙，个顶个出众，无论陛下册谁为太子，都是国朝和百姓的幸事。”
“你没同朕说实话，这些话就不要同朕说了，朕只问你，你最看好谁？”
“……”
这次怕是躲不过去了，陆恒思索片刻，“臣更看好四皇子，他虽是沉默内敛，但处事有章有法，又是德妃娘娘的长子，总比八皇子殿下更……更适合，八皇子自是出色的，但他一旦为太子，四皇子处境便有几分尴尬了，做太子的兄长被并无问题，但是他们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朕是不准备立老四的，朕也知道他的能力和野心，但朕还想再磨砺他一段时日。”
隆庆帝嘴角微弯，总算听到陆恒一句准话，“朕反倒想册立八皇子，以他的作风，能坐稳太子的宝座，证明他得了朕几分精髓，若是……被朕废了，也怪不得朕。”
“陛下英明。”
“其实……”隆庆帝走到陆恒面前，居高临夏看着他，压低声音道：“朕最想立铮儿。”
陆恒身躯一阵，面色白了几分，勉强说道：“陛下，铮儿并非皇子，您这么做只会被后事人嗤笑，也会引起朝廷动荡。”
陆恒额头一颗一颗冷汗冒出来，他不敢擦拭。
隆庆帝见他有几分可怜，最终咽下了那句，陆铮到底是谁的儿子，难道你不清楚吗？
罢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陆铮也不愿意回归皇家，他也不想再横生枝节。
只恨当年，他只顾着处置算计自己的人，没顾上已经怀上陆铮的镇国公夫人，等到她临盆产下陆铮，太后娘娘又来个一哭二闹，搅和得他无法把陆铮接回宫来。
当时他想着陆铮未必就有他的皇子出众。
可谁想到，陆铮以实力打脸。
他让一众皇子黯然失色。
好在他足够聪明，在陆铮五岁后，不顾太后等人反对，执意把陆铮接近宫里，细心教导培养，否则现在……他再没机会重得到陆铮了。
“陆恒，今日的话，从朕口中出，入你耳中，朕若是在外听到半句风声，朕可不管叫朕多少声姐夫，朕必不饶你。”
“臣明白。”
陆恒郑重磕头应道。
“行了，你起来吧。”
隆庆帝重新坐下来，“同朕说说今日在顾家发生的事，朕听说有好几人都向顾瑶提亲了？她长得漂亮就是吸引男子啊。”
“不是朕压着，荣国公都会上门去向顾瑶提亲，说起来顾瑶还是他幼子的救命恩人，从他幼子给顾瑶救下后，他就似换了一个人似的，既肯下苦功夫读书，也请了不少功夫高强的人教导他练武。”
隆庆帝点了点自己额头，“荣国公可你们胆子，明知道朕不喜，还敢去提亲，恒亲王胡闹惯了，一向把朕的话当做耳边风。”
“只是朕没想到连听话老实的淮阳王都去了，还有赵炼，不过刑部侍郎到是报答顾湛多些，怕顾湛爱女被人议论。”
“单就顾瑶的美色，倒也配得上他们的儿孙。”
隆庆帝如数家珍，好似在现场一般，陆恒心头暗暗吃惊，皇上派了多少的密探在顾家？
不，在上述陛下提起的人家中，怕是都少不了东厂的密探。
陆恒面不改色诉说提亲的经过，着重强调陆铮对顾瑶的在意，隆庆帝时而皱眉，时而露出几分欣慰。
“铮儿像朕，当年朕向你姐姐提亲时，也似铮儿一般感情热烈。”
陆恒：“……”
陛下当时的确情深意切，可这份深情又持续了多久？
尤其是他坐上皇位后，任由皇贵妃等宠妃挑衅姐姐……
陆恒不能深想，亦不敢有抱怨。
如同姐姐离世前所言，陆家的忠诚不能毁在陆恒手上。
隆庆帝丝毫没有不意思的觉悟，“铮儿能做到这些，到是真喜欢顾瑶。”
“来人。”
“您吩咐。”
“准备笔墨。”
隆庆帝起身去了书桌旁边，提起沾满墨汁的毛笔，斟酌半晌，“佳儿佳妇。”
四个字跃然纸上，笔力苍劲有力，力透纸墨。
“送去给顾家，等到他们成亲，朕再送一份顾瑶一份嫁妆。”
“奴才遵旨。”
赵公公也是认识字的，此时他可不敢去看镇国公的脸色。
不过陛下这么看重陆侯爷，甚至不惜落镇国公的面子，以后他还真得仔细侍奉陆侯爷了。
帝王私生子又如何？
只要陛下承认，那就是真正的龙种。
隆庆帝拖着下颚陷入自己的思绪，陆恒紧握的拳头渐渐松开。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失明（一）
接到这份皇上亲笔所写佳儿佳妇的字副的顾清以及顾老夫人心情颇为微妙。
皇上到底啥意思？
唯恐天下人不知陆铮是谁的种？
这又将镇国公置于何地？
但再怎么微妙，也是御赐的，看上面的字起码皇上并未上瑶瑶的气。
上一辈的恩怨总不会落在瑶瑶头上去。
顾老夫人说道：“等老四媳妇回来后，便把御赐之物都给她送去吧。”
她老了，着实没有精力再操心这些是是非非，“不知老四媳妇有没有见到老四，哎，原本我该亲自过去一趟的。”
人一旦老了，就很容易唠叨，此时此刻顾老夫人最为放心不下就是老四了，也只有老四一个念想。
顾清很是安慰了一番，“四弟妹为人处世样样齐整，有她在老四身边，总不会让老四受苦，何况还有瑶丫头。”
“其实瑶丫头才是有福气的，兜兜转转嫁了个当世最好的夫婿，我看镇国公对她也是极为满意的。”
“瑶丫头知恩，也懂得回报，谁对她好，她有好事也总想着谁，您没见嘉敏郡主对她如同亲姐妹一般。”
顾清因为从陆铮口中得到某些晋升的消息，自然对顾瑶百般称赞，以打消顾老夫人对顾瑶的芥蒂。
顾清也是聪明人，隐约推测到老四纵然清醒了，可到底状况不大好，陆侯爷怕顾瑶被至亲言语伤害，这才特意同他说上几嘴。
他到是没有怪罪顾瑶，督促老四上进还有错了？
错得是那群以伤害无辜人威胁帝王的反贼。
不过在顾清心里，依然是有个不大不小的疙瘩。
这疙瘩却因为陆侯爷带来的消息而解开了，只要他官位足够高，顾家底蕴深厚，以后谁又敢伤害四弟？
如今结好陆侯爷才是保持顾家长盛不衰的捷径，顾瑾到底还年轻，需要时间成长。
作为一族族长，他得着眼顾氏一族，顾氏昌盛，四弟才能更自由。
顾老夫人点头道：“还用你说？方才镇国公看瑶瑶的目光都泛光呢，咱们瑶瑶命好，运气也好，逃之夭夭，灼灼其华，宜室宜家……怎么赞瑶瑶都不过分。”
顾清扶着老夫人去后宅安置，一路上听着老夫人对瑶瑶的称赞，也好，母亲也不是个糊涂。
倘若瑶瑶不曾同陆铮定亲，未必有眼下的境况。
陆侯爷在定亲时，越是看重瑶瑶，以后在顾家，瑶瑶就越是无人能比，是老夫人孙女辈分第一得意之人。
也别怪老夫人偏心，谁有本事，谁能给顾家带来荣耀，她自然会偏疼谁几分。
是个人都会这么做的。
莫非还疼那些为家族蒙羞的人不成？
或是根本不顾家族的人？
比如顾珊……顾老夫人虽然不希望她入宫做六公主的伴读，可也没过于阻止，顾珊入宫这么久，就没见她为顾家谋得什么好处。
反而一副生怕顾家占她便宜的感觉，一脸的防备。
就这样的顾珊，谁愿意宠她？
彼此互助，互相成全这才是家族和家族子弟的正常方式。
既然顾珊不愿意为顾家着想，顾家的资源也落不到她身上。
她有能耐就自己一人去争去抢！
孤孤单单一个人，顾老夫人可不信顾珊能走出光明大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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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四爷被皇上安置在京郊的一处庄子上，环境清雅别致。
顾瑶下了马车后，先大体看了一眼，往来到是有不少人伺候着，隆庆帝并没有亏待顾四爷。
“我爹在哪？”
陆铮眸子闪过几分怅然，轻声道：“瑶瑶，你要记住一点，无论怎样，我都有把握寻得名医，治好顾四爷。”
顾瑶虽早有准备，听到这话还是心头一紧，低声道：“我明白。”
随后下车的李氏上前握住顾瑶微凉的下手，说得再好，想得也好，在残酷的事实面前，瑶瑶还是会难受的。
她这个女儿，以前天真任性倒也没这么多波折，偏偏懂事后，总是会被一些事牵连上。
李氏也不知自己是该欣慰，还是该为瑶瑶难受。
好在顾瑶足够坚强。
“你带我过去吧，什么事都瞒着我，并非是为我好。”
顾瑶轻声道：“以后你也不许瞒我，骗我。”
陆铮微微点头，在前引路。
“如今这座庄子看起来人不多，其实侍卫都隐藏在暗处，陛下有所计划，但也不会让四爷再受伤了。”
“溪姨娘……她纵然有几分不是，但对四爷颇为尽心，四爷身边琐碎事都是她在操持，把四爷侍奉得很好。”
陆侯爷感到后背一紧，突然记起了什么，尴尬摸了摸鼻子，“不过四爷对她到是不假辞色，时不时都要骂人的，四爷心里是明白的，没有溪姨娘，他根本不必受这些苦难。”
“所以我爹的状态就是安心享受着溪姨娘的伺候，顺带还在不痛快时候骂她一顿？”
陆铮：“……”
其实瑶瑶你不必总结得这么全面的。
“没动手打她，我爹已经很有君子风范了。”
顾瑶可一点都不同情溪姨娘。
陆铮暗道一声，瑶瑶同顾四爷性情上还真有几分相近之处，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也必报的。
而且报仇从不过夜。
李氏微微翘起嘴角，四爷的表现，她很满意。
来到后宅的门口，顾瑶听到里面传来溪姨娘含泪的声音，“四爷，妾愿意做您的眼睛……”
顾瑶身体绷得紧紧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爹眼睛失明了？
陆铮此时不敢去看顾瑶了。
李氏眉头皱起。
此话没能换来顾四爷的感动和爱怜，反而顾四爷把茶盏砸在地上，伴随着杯盏破裂的声音，顾四爷的恼怒道：“你愿意做爷的眼睛，可爷不愿意啊，你这是诅咒爷的眼睛永远好不了吗？”
“你到底是何居心？早知……爷打死也不会再同你相遇，碰见你之后，爷就没遇见过顺利的事。”
“爷还有好多东西没见到，好多享受没享受到，都是因为你！你这么为爷好，怎么不去死？”
“许是你死了，围绕在爷身上的霉运就消失了。”
“爷可以快快乐乐继续做永乐侯！”
第六百七十九章 失明（二）
陆铮稍感安心，顾四爷并未把失明的事怪罪到顾瑶身上。
瑶瑶对四爷用的心思，比对他还要多。
有时候陆铮都有点吃顾四爷醋了。
不过此时顾四爷说出这番话，足以证明他没有怪罪顾瑶的意思。
而且顾瑶说过，在最关键时候，是顾四爷推开了她的，无论是父女天性，还是别的什么，四爷起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保护了瑶瑶！
溪姨娘哽咽道：“妾知晓四爷伤心，看您难过，如同刀子一般戳妾的心，倘若有半分的可能，妾对天发誓，您一切的苦难都转到妾身上吧。”
“你是不是听不懂爷的话？怎么总是说一些永远不可能办到的事？你是不是在应付爷？”
顾四爷有几分无力，溪姨娘做他外室的时候，并不似现在这般鸡同鸭讲，同她说话很费力。
“算了，爷不想听你说话，你给爷滚出去，爷一个人清净清净。”
顾四爷直挺挺倒在床榻上，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在失明之后，其余感知倒是灵敏起来。
尤其是听力。
好似门外有人？
顾四爷的耳朵又动了动，“谁在外面？”
溪姨娘愕然回头，只见顾瑶挽着李夫人迈步进门。
“悦娘？”
“瑶瑶？”
顾四爷鼻子嗅到了熟悉的气味，他女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没一个人身上有李氏的那特殊的味道。
她说擦了香水，但是顾四爷却从未见过她擦，顾四爷更愿意相信这是悦娘情动时身体发出的特别气息。
他再次翻身而起，面向门口，随后双手抚了抚眼睛，仿若赌气一般，身体扭过去，头顶上的耳朵耷拉下来，蔫蔫的。
闷声道：“你们来做什么？回去，立刻回去！”
李氏唇边噙着笑，比往日更温和，“溪姨娘这段日子辛苦了，你先下去歇息吧，四爷这有我就足够了。”
溪姨娘：“……”
明显带着几分不情愿。
李氏笑容内敛，“怎么？我的话，你不肯停了？进了一趟宫的人就是不一样啊，没同陛下诉苦？你不是想着加入四房吗？”
面对面色有几分尴尬的溪姨娘，李氏轻轻抬起胳膊，食指刮了溪姨娘的脸颊，“你瘦了一些，是该好好歇息了，若是你有个不好，我同四爷都不好同陛下交代，更会被什么少盟主嫉恨了。”
溪姨娘面色煞白，李氏每一次碰触都好似冰箭一般穿透她的肌肤，令她遍体生寒。
“在四房，最重要就是听话，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李氏又帮溪姨娘抚去溅落在身上的茶叶沫子，“做妾就要守着做妾的规矩，我可不会因为你特殊身份而让你坏了规矩！陛下若是不满意，大可废了我永乐侯夫人的诰命，只要我还是永乐侯夫人，你就要听话。”
“明白吗？”
“……”
溪姨娘屈膝道：“妾记住了，夫人。”
她逃也似的离开屋子，走出去很远，才感到自己活过来。
李氏太可怕了！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可是说出话，办过的事，却是刚性十足，毫无畏惧。
四爷……那般浪漫，怎能忍受得了李氏？
溪姨娘始终相信四爷身边得有全心且温柔的女子陪伴。
李氏佛口蛇心，心机深沉，并不适合四爷。
顾瑶暗暗为李氏高喊六六六！
李氏缓步走向顾四爷，在他身边坐下，脸上浮现温柔，轻轻去拉四爷的胳膊，“您不想见到妾身么？”
话语软绵绵的，有几分幽怨。
顾四爷紧绷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和软了下来，又成了一只蠢萌的二哈，只等主人顺毛，梳毛了。
顾瑶都没眼看了。
她只能悄悄退了出去，给母亲更好的发挥，省得她又被强塞一嘴的狗粮，午饭都不用吃了。
站在门口的陆铮眼见着顾瑶面色不善，还瞪了自己好几眼，莫名感觉他好似犯了错一般。
可仔细回想，他没犯错啊。
顾瑶气鼓鼓转身离去，陆铮突然想到顾瑶说过，女子生气，或是让他离开，他离开的话，女子肯定会更生气。
其实这么做只是想让男人哄着。
顾瑶曾经说过的话，陆铮怕自己忘了，大多记在小本本上，趁着无人的时候，拿出来翻一翻，以此加深印象。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
陆铮觉得顾瑶的心比海底针还难捞起。
他不敢耽搁，立刻住上顾瑶，也不顾顾瑶是否高兴，一把握住她的手，果断坚决的手指插入她指缝中，两人十指相扣，犹如不可分割一般。
顾瑶嘴角微微翘起，“你追上来做甚？”
“……”
陆铮心说，还不是怕你生气？
“我打听到有专门治疗眼疾的大夫，寻思着等此事平息后，带着你和四爷去拜访他，他……行踪缥缈，脾气古怪，总会设下不少难题考验求医之人。”
顾瑶惊喜道：“他能治好父亲？”
“我只能说有机会让四爷复明。”
顾瑶激动般投入陆铮的怀里，狠狠在他脸上啃了一口，不是亲，是啃。
因为她太激动，也太高兴了。
陆铮唇边含笑，总算是不生气了，哄人也没那么难嘛。
他紧紧把顾瑶抱在怀里，“瑶瑶，无论多艰难，我都陪着你。”
“嗯。”
顾瑶听着陆铮的有力的心跳声，也许她穿越而来，只为遇见陆铮？
不，还有可爱又恼人的熊孩子顾四爷！
父亲和丈夫本就是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她何其有幸，遇见了特别的他们。
当然也何其倒霉，父亲是纨绔，丈夫又是一个身世奇特，看不见未来的人。
可不管如何，她拥有了穿越前无法拥有的东西，依然感激上苍的恩赐。
“我要给父亲准备一些糕点，你陪我去厨房，好不好？”
陆铮闷闷说道：“那我呢？”
顾瑶扬起自己的脸颊，“秀色可餐，你不懂吗？看到我，你不已经饱了吗？”
陆铮深深吻住一张一合的嘴唇，这才叫秀色可餐！
好半晌，两人才分开，顾瑶身体有点软，狠狠吸了好几口空气，摊在陆铮怀里，轻笑道：“我准许你偷吃糕点，还不成么？”
陆铮声音沙哑，拇指按着顾瑶娇艳欲滴的嘴唇，“还要准许我偷亲……”
第六百八十章 遇袭（一）
顾瑶总觉得自己亏了。
答应了陆铮这些条件，不过男人嘛，也需要女人哄着，是不是？
她猜测现在李氏就耐心的哄着熊孩子。
方才在屋中，顾瑶并没从熊孩子脸上见到沮丧以及愤恨，熊孩子比她想得坚强。
嗯，这才像是她爹嘛。
若是顾四爷哀怨连连，恨天恨地的，顾瑶反倒不敢单独让李氏留下了。
倒不是怕李氏吃亏。
而是不愿意李氏见到顾四爷最为狼狈的样子。
*****
屋中，顾四爷已经百般不情愿的，抗拒似的被李氏抱在怀里。
李氏的手轻轻摩挲着顾四爷的后脑。
被特殊令人心安的香味包围，清醒后烦躁的顾四爷也渐渐安静下来。
不过若是顺从被一个女子抱住，哪里会是他顾四爷的作风？
“别以为爷暂时看不到，你就欺负爷。”
“妾只想抱抱四爷。”
李氏搂得四爷更紧，一点都不怕只能过过嘴瘾的顾四爷。
这样的四爷，令她异常怜爱。
顾四爷只是稍稍挣扎，便听之人之了，他还是很喜爱李氏，本能觉得更李氏一起，没人再敢欺负自己了。
偏偏李氏是那么柔顺温婉的人。
顾四爷觉得是不是自己突然傻逼了？
但失明后，剩下的感官都特别敏锐，包括感知到危险。
浅浅的吻落在顾四爷的脸颊上，由上到下，鼻子等处，无一落下。
顾四爷：“……”
这个大胆的女人，怎能……怎能如此的亲他？
顾四爷耳根子已经红得滴血了。
“四爷受苦了，妾身很怕，很怕见不到您。”
李氏声音柔软，隐含着淡淡的颤音，听得顾四爷心头一阵的哆嗦。
溪姨娘也说过同李氏差不多的话，甚至说出的情话比李氏更动听。
但是顾四爷只觉得厌烦和恼怒，好似自己被侮辱了一般。
而不似现在他心头鲜花绽放，身后仿佛长出了尾巴，高高的翘起，甚至欢快的甩来甩去。
顾四爷板着一张脸，一副无可奈何，不得不任由李氏亲的样子。
李氏轻轻的吻落便了各处，“四爷……妾身听瑶瑶说起时，特别……特别的……”
她哭了！
果然脑袋靠在李氏波澜起伏的胸口的顾四爷感到一颗两颗的泪珠落在脸颊上，李氏相貌许是没有溪姨娘出众。
但身段却是顾四爷享受过的女子中最为妖娆的一个。
不过往日李氏总是穿着不显形体的衣裙，让人看不到她妖娆的身段，这让顾四爷暗暗窃喜，仿佛拥有了一个别人都不知道的秘密一般。
“瑶瑶一直很自责。”
“这关她什么事？”
顾四爷愕然，无神的眸子眨了眨，“府上有人埋怨她了？不是她机警，爷根本连囚困之地都出不去，还是她救了爷，甚至为了爷，不惜……杀人性命。”
他纵然是个纨绔，但做人的基本底线还是有的，该感激就要感激，该报仇就要报仇。
当然在囚困之地发生的事，他隐隐猜到了一些，美貌绝伦的瑶瑶对上色欲滔天的绑匪，瑶瑶指定受了些许的轻薄。
这是必然的。
不过顾四爷也不会把此事说出去。
他总不能让瑶瑶因为这件事嫁不了陆侯爷。
那对瑶瑶才是巨大的打击，当然对他也是不小的打击。
他在外面，已经以陆侯爷岳父的名义张扬了许久了，一旦婚事不成，他还不得被笑话死？
绝对不能丢脸！
李氏认真看着顾四爷，发觉他是真诚的，内心更为柔软。
“家里人到是没多说她一句，可您也知晓，瑶瑶是个心事重的。”
李氏轻声道：“她一直感念四爷在关键时候推开她，说您是个最好的父亲。”
她的手指颤颤巍巍的，轻轻抚上顾四爷的双眸，“今日本是她同陆侯爷定亲的好日子，她却只希望来看望四爷，见到您……瑶瑶怕是更难受了。”
顾四爷握住李氏的手指，从她怀里滑向她的大腿处，脑袋枕着有韧性又柔软的大腿，轻笑道：“他们定亲了？”
“嗯。”
李氏大略把这段日子发生的事讲了一遍，重点自然提到顾瑶的日子多艰难。
可顾四爷却道：“啥？有这么多人向瑶瑶提亲？”
他一脸的沮丧，“爷竟然没见到，白白让大哥捡了个便宜！瑶瑶可是爷的女儿！”
一想到他能拒绝那么多人，顾四爷格外兴奋。
都怪溪姨娘！
若不是陛下借用她引出反贼，他至于被安置在庄子上？
眼睛失明固然很恼火，可顾四爷抱着十足的信心，一定能治好自己的眼睛。
就算以后治不好，他还是英俊潇洒的永乐侯。
谁也不敢招惹他的。
“一会儿让陆侯爷再向爷提一遍亲，爷如今就剩下瑶瑶这个知心女儿了，他若是不愿意，爷绝对不会把瑶瑶嫁给他！”
“四爷……”
“不许说爷幼稚！”
顾四爷板着脸，“就算幼稚又怎么样？爷乐意啊。”
李氏点头道：“都听您的。”
顾四爷这才说道：“当爷清醒后见不到你们，爷还是挺伤心的，不过爷知晓是皇上的意思，做人臣子的……又有什么办法？”
“悦娘，可曾嫌弃爷？”
“您这是说什么傻话？”李氏不大高兴了，“先不说您对我有恩，如今对我有情，就算没有这些，妾身也不会离开您的。”
李氏低头吻上顾四爷的额头，“您是我儿女的爹，是我丈夫，永远都是！即便您不是永乐侯，也没了帝王的宠爱，咱们一家人也能开开心心在一处。”
顾四爷垮了嘴角，不满的掐了李氏的胳膊，“什么叫爷不是永乐侯？什么叫爷失宠于陛下？”
李氏：“……”
“告诉你，爷可不想再去过看别人脸色的日子了，以前虽然也好，但做皇上宠爱的永乐侯更好。”
顾四爷可是把这些分的很清楚的，“不知那群在逃的反贼会不会来？一会儿，你就带瑶瑶离开，虽然庄子上隐藏着皇上的侍卫，可你胆子小，这些事还是少参活。”
“爷可没空照顾你！”
这股别扭劲，好似顾家祖上都没出过这么别扭的男人。
李氏摇头道：“我是不会走的，瑶瑶也不会离开。”
第六百八十一章 遇袭（二）
这话并非空话，或者李氏为讨顾四爷欢喜。
李氏出于本能说出来的。
倘若方才顾四爷对顾瑶有一丝的怨恨，李氏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甚至宁可迷昏瑶瑶也要带走她。
李氏来之前连迷药都准备好了。
现在李氏把用不上的药包掩藏好，同四爷悄声说这话，他们之间无需太大的声音，窃窃私语正适合。
顾四爷在李氏腿上沉沉睡去，清醒后他没睡过一次好觉，溪姨娘不是不好，可他就是不喜欢！
他一向自我惯了，你感激报答爷，爷收下，可非要融入爷的家庭，顾四爷无法违抗皇命，但总能拒绝吧。
李氏在顾四爷睡熟后，再次抚上他的眸子，往日天真明亮的眼眸变得无神，让每个人都很心痛。
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无论怎样，她都要治好四爷的眼睛，她甚至不想让四爷身上有任何的遗憾。
这么做也是为瑶瑶，为顾瑾。
她的儿女经历过这次贡院爆炸，已经把顾四爷捧得很高了。
厨房，陆铮端坐在小马扎上，一双大长腿略显委屈蜷缩在一起，不过他脸上却是浮现笑容，望着顾瑶忙里忙外。
庄子上厨房用具很齐全，也有厨娘帮衬，不过陆铮在厨娘点火之后就把所有人赶出去，他时不时把柴火丢进去。
顾瑶会做的菜色不多，好在她也学了几手，虽然不如厨娘动作熟练，不过她对饭菜口味的把握还是值得称道的。
最重要是她对顾四爷的这份孝心。
不过以顾四爷挑嘴的习惯，他怕是体会不到其中的蕴含的孝心，只会认为顾瑶白费功夫，做得不如厨娘好吃。
顾瑶挥舞着锅铲，唇边隐隐含笑，不好吃？
呵呵，熊孩子也得吃光光！
灶台下的通红火焰映出陆铮略带几分嫉妒的脸庞，见火势正旺盛，陆铮起身，从后抱住顾瑶，在她的脸颊上轻吻。
“别闹……”
“你答应过的。”
陆铮丝毫不觉得自己得寸进尺，索性把下颚放在顾瑶肩膀上，身体黏住顾瑶。
顾瑶感觉自己身上多了一份重量，亦好似被贴上一块肉。
“你怎么同小孩子抢糖吃一般？”
“因为我发现，越是装作小孩子，越是容易得到你的注意。”
比如顾四爷。
顾瑶：“……”
“你对很多人有着本能的戒心，反而更喜欢靠近单纯的人。”
陆铮并没放手的意图，看似顾瑶落落大方，对谁都很好，谁都能亲近她。
然而事实是顾瑶的心防极重，得不到她认可的人，难以真正靠近她一步。
顾瑶自己都没想到这点，陆铮轻声道：“菜要糊了。”
“哦哦哦。”
顾瑶赶忙把炒好的菜肴装进盘中，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陆铮，你不用这样的，他是我爹，你是我夫君，这点我分得清清楚楚……”
厨房外，传来争吵声音。
陆铮皱眉。
“你们凭什么不让我进去？四爷少吃一顿，影响身体康复，你们承担得起吗？”
是溪姨娘的声音。
陆铮轻声道：“四爷清醒后，一日三餐都是溪姨娘亲手准备的。”
“在溪姨娘身上足以印证一句话，四爷虐我千百遍，我待四爷如初恋！”
陆铮稍作愣神，体会到其中的含义后，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他的瑶瑶怎能这么可爱有趣？
顾瑶道：“这话可不是我总结的，我也只是听说。不过以前这样的女人……我还这没见过，在溪姨娘身上，我才明白这句话。”
说溪姨娘愚蠢吧，她对外人也是理智的，说她谦卑，在面对别人时也蛮强韧，然而偏偏对顾四爷……顾瑶现在都不明白，溪姨娘对顾四爷的执念到底有多强。
倘若这就是爱情的话，她宁可不要！
陆铮说道：“你放心，她进不来，而且她也无需你动手。”
有他的侍卫在，让溪姨娘冲进厨房可真成了笑话。
很快侍卫们把溪姨娘带离开厨房，并且交代监管溪姨娘的嬷嬷们，以后溪姨娘就在自己小院待着就好。
“四爷的一切都有李夫人和六小姐操持。”
“……”
溪姨娘呆愣在原地，“她们……她们不离开吗？”
侍卫回道：“李夫人是永乐侯的正妻，照料永乐侯本就是应当的，小妾就要有小妾的觉悟！”
“有个事再同你说一句，陆侯爷已同六小姐定亲了，不日便要完婚。”
溪姨娘还没怎样，监管她的嬷嬷们齐齐打了个冷颤，“恭喜陆侯爷同六小姐喜结良缘。”
这话也是说给她们听的。
她们可都是从宫中出来的，自然知晓陆侯爷捏死她们如同捏死蚂蚁一样简单轻松。
倘若她们看不好溪姨娘，让溪姨娘再给李夫人和六小姐添堵，陆侯爷都饶不了她们。
溪姨娘按着额头，默默叹息一声，“不知六小姐做得菜色四爷是否喜欢？”
嬷嬷们脑袋更疼了，事关顾四爷，溪姨娘总有几分讲不明白的固执偏激。
顾瑶提着食盒，把菜肴摆放在顾四爷面前，虽然早有准备，但见四爷眼上蒙着的黑布，顾瑶依然很不好受。
“你亲手做的？”
“是。”
“闻起来味道不怎样。”
“……”
顾瑶很想堵住顾四爷嘴。
李氏在一旁劝说，“总是瑶瑶的一番心意，您看陆侯爷还在呢。”
顾四爷朝向陆铮：“你说瑶瑶做得饭菜怎样？”
陆铮道：“挺好的。”
“假话！”顾四爷直接下了评断，随意夹起菜色，“因为这是瑶瑶做的，陆侯爷连最基本的诚实都没有了。”
陆铮：“……”
顾四爷把菜色放在口中咀嚼，又挑出很多毛病，顾瑶听着听着额头隐隐跳动，忍耐，要忍耐，熊孩子还伤着，不能动怒。
这是她亲爹啊。
就在此时，陆铮突然放下筷子，“有人闯进来了。”
顾四爷立刻丢下筷子，“悦娘，带着瑶瑶去密室，外面没有太平前，不许出来，快去！”
顾瑶抽出短剑：“我同您一起。”
“少废话，你能做什么？只会添乱！”
顾四爷精准抓住顾瑶的胳膊，让顾瑶一度怀疑他是不是眼睛已经复明了。
第六百八十二章 遇袭（三）
顾瑶被顾四爷推到李氏身边，李氏伸手扶住了她。
顾四爷道：“若是有可能，你当爷愿意待在外面？爷是没有办法，你不一样！你不在，陆侯爷就可全心全力保护爷，根本再顾及你。”
“顾瑶，你不是天才，从来就不是。”
顾瑶沉默半晌，拉着李氏的手向已经打开的密室走去。
陆铮在关上密室门之前，伸手抱了抱顾瑶，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别怕，一切由我。”
上次贡院爆炸，陆铮不在，让顾四爷和顾瑶都受了伤，这次他绝不准许狗屁的天地盟再伤四爷一根汗毛。
顾瑶回抱陆铮，“一切小心。”
陆铮亲自关上密室的门，在密室也有通风口，虽然没有在外面呼吸顺畅，但也并不感到憋气。
顾瑶随意坐了下来，李氏坐在她身边，欲言又止道：“瑶瑶……”
“您不必说了，我明白父亲是疼我的。”
顾瑶手中握着短剑，一下一下翻转，上一次能击杀绑匪运气成分不小，她不能总指望着运气。
是不是该向嘉敏郡主请教一二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还是医治顾四爷的眼睛。
顾瑶听着外面传来的厮杀声，“没想到还真被陛下料准了，天地盟少主竟也是一个爱情脑，天地盟这么多年都被朝廷灭杀，不知是不是朝廷太无能了。”
李氏轻笑摸了摸顾瑶的脑袋，顾瑶同陆铮相恋，但对脑中只有爱情，不顾其他的人却多是看不上的。
瑶瑶既有四爷的天真浪漫，也有自己的冷静自持。
“朝廷上最近几年已经不大重视这些反贼了，随着皇上稳坐江山，他们也只能用一些非常的手段。”
“那就随意伤害平民和无辜的人吗？”
顾瑶显然是极不赞同天地盟这种自杀性的袭击，“打着先帝太子的名号，若是先帝太子在天之灵知晓他们的所作所为，只怕会很伤心的。”
据说先帝先帝太子是一位仁爱宽容的人。
李氏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说是为先帝太子报仇，还不是为蛮族自己的野心？”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大，顾瑶手心冒汗了，“也不知父亲……他会不会再受伤？不，一定不会的，这次有陆铮。”
“皇上准备充足，应该不会再让反贼跑掉，这次行动，无法全歼反贼都算是失败。贡院爆炸案子已经落了陛下一次面子，这次再失败的话，陛下更加没脸。”
“娘，以后溪姨娘还会在父亲身边么？”
“应该吧。”
李氏无所谓说道：“把握住四爷是关键，其她女子都是浮云，无需太过操心，有她在也好，起码外人不会对四爷非议太多。”
顾瑶暗道一句，何时没有妾被当做不正常的男人？
密室之外，陆铮并没有参战，而是把顾四爷护得密不透风。
顾四爷看不到，索性坐下来听着外面的动静，时不时抿一口茶，显出稳坐钓鱼台的悠然。
“看样子他是直奔溪姨娘去的。”
陆铮如是说道。
“若是能把那个女人带走最好，爷看着她就心烦，爷就是被她害的。”
陆铮再次命令，“差不多了，围剿所有反贼，生死不论。”
“是，侯爷。”
信号蛋升空，侍卫们再同反贼交手时，纷纷下了死手。
反贼本就人少，这次顶不住了。
有人道：“少主，请迅速离开此地。”
“我……”
“少主，大业要紧，那个女人的一颗心已经向着顾湛了，她明知道这是个局，却没通知您一声，您还不明白吗？”
“也罢，全力突围，迅速离开此地。”
可这不是贡院，陆铮设下了天罗地网，反贼只要踏进来，断然没有再逃脱的可能。
不趁此机会彻底击杀鬼面书生，以后皇上少不了用顾四爷继续设伏此人。
天地盟其他人未必如同他执着于溪姨娘。
陆铮在京城到是能护住顾四爷的安全，万一他领兵出征呢？
上次贡院的教训足够陆铮铭记一辈子。
同时，皇上也想得到火药的方子，很明显反贼们用的火药比朝廷上所掌握的要好上不少。
陆铮却并不在意这些，只想着速战速决。
在京城还真能让这群反贼翻天地复？
很快不少反贼都被击杀，而鬼面书生身上也挂了好几处彩，他也知道自己是冲不出去了。
陆铮道：“去把溪姨娘带过来。”
顾四爷起身道：“爷也去凑凑热闹。”
“四叔……”
“爷要去！”
陆铮无奈妥协，紧了紧袖口，带着顾四爷缓步来到鬼面书生面前。
有一众侍卫保护，顾四爷的胆子大了起来，明明看不到，却显得极为从容。
溪姨娘先是看到顾四爷，随后才见到陷入死地的天地盟少主。
她含泪道：“我早就说过了，这辈子是四爷的人，你……你为何要来？”
“他对你并不好，你为何执迷不悟？”
鬼面书生脸上的面具早已脱落，露出一张俊美年轻的脸庞，只是在他眼角处有一道很深的旧伤，破坏了整个面容。
不过他并不难看，一道伤疤在有些女子看来是勇气的勋章。
他慢慢靠近溪姨娘，气恼道：“我们从小一处长大，我哪里不如他？他不过是救过你一次，你至于把一切都交给他吗？”
“现在他已经是个瞎子了，你宁可跟着瞎子也不肯同我离开？”
溪姨娘坚决说道：“我生是四爷的人，死是四爷的鬼，你不要再说了，我永远都不会……”
鬼面书生一把拽过溪姨娘，不知从哪里掏出的匕首抵着溪姨娘的咽喉，对顾四爷道：“放我离开，否则我杀了她。”
溪姨娘根本挣扎不开，苦涩道：“四爷不必管我，射杀此人！来世，我们再相聚。”
她甚至有意向匕首上去撞，鬼面书生吓了一跳，下意识缩回匕首，不过锋利的匕首还是划破了她的脖颈，鲜血缓缓从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划过她白皙的脖颈，分外骇人。
“谁同你来世相聚？若有下辈子，千万别再来烦爷了。”
顾四爷丝毫没被感动，冷酷而绝情，“你竟然拿她的性命威胁爷？很好，太好了，杀吧，把他杀了，爷许是格外开恩，给你留一具全尸。”
“你不杀她，爷都看不起你！”
第六百八十三章 遇袭（四）
鬼面书生冷哼道：“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他根本不顾你的死活，你到底明不明白？”
溪姨娘眼泪簇簇滚落，哽咽道：“不，他是为妾着想，不想妾被你掳走，更不想被你……”
这番爱的告白还没说完，陆铮抬起手，袖箭飞出，正中鬼面书生的肩膀，匕首一下子掉落，溪姨娘义无反顾扑向顾四爷。
随即鬼面书生同样勉力射出袖箭，溪姨娘尖叫：“四爷，小心。”
果然，他还是仇恨顾四爷的。
她决不能让顾四爷再受一点点的伤了。
溪姨娘费劲全身力气意图挡住顾四爷，宁可自己被淬毒的袖箭伤到，可就在此时，陆铮拔剑砸开袖箭，顺带将顾四爷拽到自己身后。
溪姨娘扑了空，不知是被脚下的石头绊了，还是突然脚软，她整个人栽倒在地。
溪姨娘望着顾四爷，喃喃道：“四爷……”
而顾四爷毫无任何的反应。
“废了他四肢，本侯只要他一个活口。”
“遵命。”
侍卫们一哄而上，不消片刻鬼面书生的手脚筋骨都被挑断，隐藏在他身上的毒药也被搜出，再无自尽的可能。
“带去锦衣卫，严加审讯，另外派人去宫中向陛下报喜。”
“是。”
陆铮安顿好一切后，才转过身，亲近般询问：“四叔还有交代没有？”
顾四爷弹了弹衣袖，蒙着黑布的面容更显俊美而神秘，“爷其实很想问他一句话的，溪姨娘这样的女子，到底哪里好呢？”
陆铮：“……”
看了一眼鬼面书生的样子，陆铮道：“怕是现在他回答不了您任何问题了。”
下巴都被强行卸下来，哈喇子流淌，异常狼狈。
“溪姨娘，他这么为你，你就没一点的感动？”
顾四爷轻声问道：“你可知等待他的是比死更残酷的结局。”
溪姨娘抹去眼泪，坚决说道：“我又没让他来，他踏入庄子就该想到今日的局面，我只爱慕四爷，除此以外，我什么都不在乎。”
顾四爷叹了一口气，“其实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想法一样的偏激，一样的可悲可笑。”
陆铮默默点头，顾四爷好似经历挫折后更成熟冷静了。
顾瑶对顾四爷的培养已见了成效，此时就连陆铮也满怀期望，将来顾四爷会变成怎样的人？
“此事已经了结，爷是不是可以回顾家了？”
陆铮点头道：“我一会儿亲自送四叔和夫人，以及瑶瑶回去。”
顾四爷这才笑了起来。
一个人待在陌生的庄子上，太寂寞，也太孤独。
他还是喜欢被父母和大哥宠着。
“不过四叔的眼疾……”
“爷都不在意了，母亲和大哥都得听爷的，听说所有贡生都有资格参加殿试？以殿试名次定排名？不再废黜任何一个考生？”
“是的，陛下这也是为安抚在贡院受伤的贡生，同样也对炸死的考生给予一定的抚慰。”
“那瑾哥儿呢？”
“等到鬼面书生归案，锦衣卫彻查清楚，顾瑾自然会平安回去的。”
陆铮斟酌般说道：“如今顾瑾已是本科贡生的当之无愧的领袖，以后这群人进入官场，少不了以顾瑾马首是瞻。”
顾瑾这步棋不得不说走得精妙之极，就连座师何大人都无法同顾瑾抗衡。
何大人现在老郁闷了，有给顾瑾做了嫁衣的感觉。
本来何大人有意在本科举人中挑选几个得用的干将，可经历贡院爆炸，所有人心都被顾瑾收了。
“有我关照，顾瑾在锦衣卫并未吃太多的苦，毕竟在面上他还是要同所有贡生同甘共苦的，不过陛下本也没打算为难他们，锦衣卫对他们颇为客气。”
陆铮继续说道：“在牢房中，顾瑾还把自己对圣贤书的看法传给众人，不说旁的，单以才学来说，顾瑾就足以令他们信服。”
“我推测，在殿试上他们的成绩会很好，灌了大半个月，学问上涨许多，陛下也会欣慰的。”
顾瑾以人格魅力，以才学得到一众学子的拥护，这还是三百余人，等到这些人释放，然后经历殿试后，口碑传出去，还会有更多读书人支持顾瑾。
这次爆炸中，收获最大就是顾瑾！
陆铮都有些羡慕他了。
顾四爷显然也嫉妒羡慕顾瑾，哪怕顾瑾是他儿子，“心眼子多得令人发指！兔崽子，爷受了这么大苦，好处全被他占去了！”
陆铮嘴角稍稍牵起。
“爷是不是也要参加殿试？总不能别人都成了进士，爷因为没去考试而不算成绩吧。”
“……”
陆铮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据说殿试安排在半月后，而四叔的眼伤怕是一时半刻无法好转，就算您去了，也无法写出文章。”
“那爷就交白卷，宁可排在最后，也不能不中进士！”
顾四爷小声嘀咕，“爷现在对进贡院都有了阴影，再也不想去考试，而且你是不知道，在考试前，瑶瑶都把爷逼成什么样了？”
“当时爷就暗暗发誓，只此一次，再被瑶瑶逼着读书，爷宁可……”
顾四爷一时想不出适合的词语，甩手道：“反正爷是不读书了，撬开进士大门，爷对瑶瑶，对祖宗也有了交代，这就足够了。”
陆铮：“……”
同顾四爷一起说话，他总有接不上的尴尬。
“主人，残余已经清理干净，再无任何危险。”
“再仔细搜寻一遍。”
“是。”
侍卫又再次展开地毯似的搜索，陆铮可不想顾瑶从密室出来后，再遇见危险，那也太打他的脸面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侍卫再次来回禀，“一切正常。”
陆铮这才扶着顾四爷回转原先的屋子，至于溪姨娘，早就被嬷嬷们拽走了。
有了陆铮的交代，谁还敢放溪姨娘碍李夫人的眼？
这年头妻妾和睦？
别逗了。
似李夫人已经对溪姨娘很宽容了，换做别人家，妻妾早就掐得跟乌眼鸡似的。
没有女人能容下丈夫的妾。
密室的门打开后，陆铮说道：“瑶瑶，可以出来了。”
顾瑶快步走出，狠狠瞪了陆铮一眼，看到顾四爷安然无恙，长出一口气，“爹，下次不许再把我和娘塞进密室了。”
第六百八十四章 回家（一）
一家人就应该同生共死。
顾四爷挑起眉梢，“你还想有下次？瑶瑶的思路有问题啊，你得明白，爷是永乐侯，纨绔子弟，这次不是溪姨娘，爷会有这无妄之灾么？”
“真正被反贼仇恨的人不是忠臣就是干将，爷哪边都算不上！”
“你别以为爷考了举人就是能人了。”
顾瑶：“……”
特么的，她竟然无言以对。
李氏嘴角含笑，顾四爷这是把所有的黑锅都扣在溪姨娘头上去，回到顾家后，顾老夫人也不会因为顾四爷失明而怪罪顾瑶。
“妾身给四爷归拢物什，咱们回顾家吧。”
“嗯。”
顾四爷点头道：“其实也什么可整理的，你随意看着办就是了，不过皇上赏赐的药材补品都带上，还有一些金银之物。”
“你若是看着屋子里摆设好，也带上。”
还说没多少？
顾四爷这是占皇上的便宜吗？
很明显这处庄子虽然比不上行宫或是皇庄，但也很精致了。
顾四爷摩挲着下颚的胡须，“要不改日爷去宫里同陛下说，把庄子讨过来？听说庄子上风景还是很不错的，夏天过来避暑应当很舒服。”
得，这回顾四爷打算全要了。
陆铮道：“我到是可以为四叔同陛下提一嘴，毕竟四叔在这次擒拿反贼上立有大功，陛下一向不吝啬奖励功臣。”
“成，在陛下面前，陆侯爷的面子比爷大。”
顾四爷等了小半个时辰，李氏收拾了不少的好东西，并一样样搬上马车，陆铮在旁看着，心说，不愧是夫妻啊。
李氏的鉴宝眼力还是不错的，能搬动的珍贵物什，都搬走了。
按照李氏的话说，以后是给瑶瑶添妆，还是给顾瑾顾珏当做聘礼都是不错的。
顾四爷赞同般点头，李氏做得好！
即便向皇上讨要不到庄子，他这趟也不亏。
以后庄子是他的，他再把东西搬回来就是了。
陆铮再次被顾四爷一家人刷新了认知。
顾瑶在旁抿嘴偷笑，陆铮见过的人很多，却从没见过顾四爷和李氏吧。
马车上，顾瑶很少提起顾四爷的眼睛，反而说起这几日顾家发生的事，还说娘亲是如何拿着顾家的对牌打理整个顾府上下的。
顾四爷赖洋洋的，一脸无赖状，“大哥对大嫂还是有几分情分的，不过在关键时候，大哥宁可相信爷的夫人，也不信大嫂……这几年大嫂把大哥的耐性磨得差不多了。”
“反倒是三嫂，啧啧，眼光和见识都有所提高，能看上爷给顾珊选择的姜祁，果然好眼力，别说七丫头同他到是蛮般配的。”
“这几年三嫂和三哥其实没少搂银子的，私房定然不少，姜老五的儿子多，就算没个儿子娶亲都有定数，也不会太多，有三嫂资助，姜祁又同你五哥玩得好，将来的仕途啊，没准比只是徒有虚名的姜世子更好。”
“姜家是国公爵位，可现在可不是看爵位的年代了，还是要有本事官位和圣宠才行。”
顾四爷淡淡说道：“你信不信爷把姜世子揍一顿，皇上都会偏向爷？他们姜家风光的日子早过去了，万一承爵的长房再出点意外，嘿嘿，爵位许是会落到姜老五头上去。”
顾瑶：“……”
顾四爷明显感到顾瑶的呆愣且不可置信的目光，得意一笑：“你要学得还很多呢，以后多同爷学一学，你姜五叔若有爷一半的眼力，也不至于一事无成。”
“不过是这些还太早，只要姜老五紧跟爷的步伐，听爷的话，将来不愁混不到一个爵位，而他长子不堪大用，还在私下里嘲讽过爷几句，若是他有爵位，姜祁才是他最好的继承人！”
就为私下里嘲笑的几句话，顾四爷竟然这么报复他？
果然心眼儿够小的。
顾瑶暗暗吐槽，却很喜欢此时牛逼哄哄的顾四爷。
即便他眸子无光，可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智慧的光芒。
熊孩子长大了。
顾瑶有几分心酸，亦有几分欣慰。
回想起当初的顾四爷，同现在相比，他的进步太大了，而在其中，她顾瑶又付出多少。
有多少次想把熊孩子掐死？
又有多少次顾瑶会在心里默念每个熊孩子都是天使。
顾四爷是她亲爹！
李氏轻声道：“瑶瑶的婚事已经定下，按说也该轮到珊丫头和七丫头了，珊姐儿是个有主意的，情况又特殊，一时不好定下，三小姐同二嫂也自有盘算，三嫂最近帮了妾身不少，四爷若是对七丫头和姜公子的婚事颇为看好，妾身就让珏哥儿把姜公子请回来？”
“咱们看着好，但两个孩子还是要见上一面的，盲婚哑嫁也不是咱们这样人家的习俗。毕竟将来过日子是他们两个，咱们代替不了。”
顾四爷不置可否点点头，“若说姜祁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老实，话太少了，该争得也不懂争，容易被人欺负！”
“不过七丫头性子活泼，到是能改变他一些，他是不懂的争，可他娶了七丫头后，三嫂一定会帮忙的。”
顾瑶噗嗤笑出声。
顾四爷道：“就三嫂那泼辣，见到好处就拼命抢的性子，有她在，姜祁很难再吃亏了。”
总结得真是再恰当不过。
钱氏只有一子一女，也是个疼女儿的，为女儿未来的富贵日子拼命，也不是做不到。
“左右该头疼的不是爷，爷就等着看姜老五热闹了，他后宅那些女人都算上，未必能说得过三嫂。”
马车缓缓行驶入顾家，装货的马车先是大包小包的抬着东西去四房院落。
得到消息出了二门的欧阳氏等人齐齐一愣，本以为李氏会在庄子上住一段日子，可李氏刚走没有几个时辰，天也刚刚擦黑，李氏竟然回转了。
不仅人回来了，还带回了大批珍贵的物什。
一看就价值不菲。
“她这是去侍奉四爷了，还是去搬空了谁家？”
钱氏看得颇为眼热，小声嘀咕了几句。
陆铮翻身下马，走到顾四爷乘坐的马车前，毕恭毕敬道：“四叔，李夫人请下车。”
欧阳氏：“……”
第六百八十五章 回家（二）
顾四爷回来了？！
这可是顾家的大事。
自有伶俐的仆从跑着去给顾老夫人和顾清送信。
顾四爷端坐马车上，颇为自得。
顾瑶没好气翻了个白眼，顾四爷却道：“别以为爷看不到，你就感觉不到你对爷的抱怨。”
顾瑶：“……”
熊孩子失明后突然聪明了怎么办？
在线等，十万火急！
顾四爷慢条斯理道：“你是心疼陆侯爷吧，别急着否认，若不是他站在马车外，爷才不信你敢向爷翻白眼呢。”
“他是爷的女婿，孝顺爷是应该的。爷如珠如宝似的养大的女儿，被他娶走了，爷还不舒服呢。”
顾瑶：“……我从来就没看出您有片刻的不舒服！要不，我不嫁人了，只陪着您，好不好？”
顾四爷：“……”
呵呵，顾瑶总算是搬回一程。
李氏不轻不重捶了顾瑶一下，“竟说傻话，哪有不嫁人的女儿？四爷有我就足够，你同女婿该过自己的日子，还记得我们就算没白疼你一场。”
顾四爷嘴角上扬，暗赞李氏一句，贤妻啊，总是站在自己这边。
顾瑶闷闷点头，“您就向着父亲！”
李氏暗暗给了女儿赞赏之色，乖顺靠在顾四爷身边，有几分羞涩微垂脸颊，“瑶瑶有陆侯爷为伴，我也有四爷呢。”
顾四爷笑容灿烂。
顾瑶暗道，蠢哈，被李氏吃得一干二净！
得到消息的顾老夫人和顾清快步赶到垂花门，顾老夫人哽咽道：“老四，娘的心肝儿啊。”
顾清也是满脸的焦急，不过在陆铮面前，还勉强保持着阁老的气派和气度。
陆铮这么郑重对待顾四爷，也足以证明陆铮对顾瑶的在意！
这也是陆铮做给顾家人看的。
他可以因为顾瑶而尊重顾家的主子，也可以因为顾瑶而不把顾家当回事！
端看顾家怎么对待顾瑶了。
这份不可明说的警告，除了爱子心切的顾老夫人，其余人都看懂了。
钱氏洋洋得意，这次又站对位置了。
顾瑶撩起车帘，把自己手交到陆铮的手掌上，嫣然浅笑，陆铮眼里的宠溺也无需隐藏。
借着陆铮的支持，顾瑶跳下马车。
她站在一旁，不知顾老夫人见到顾四爷……肯定会伤心难过的。
毕竟她是那么疼爱顾四爷。
随后李氏搀扶着顾四爷走下马车，当顾老夫人见到顾四爷头上包裹着纱布，俊脸上的伤痕还没完全好时，心似被割掉了一半。
她泪眼婆娑扑向顾四爷，“老四……你这是受了多大的苦啊。”
即便早有几分准备的顾清都心疼的红了眼圈。
顾四爷扶住顾老夫人，“儿子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都是溪姨娘那个贱人惹得风流债，要不儿子现在早就跨马游街，风风光光做了进士！”
顾老夫人眼泪止都止不住，哽咽道：“没错，都是那个贱人害了我的老四。”
最后顾老夫人才见到顾四爷眼睛上蒙着的黑布，脚下一软，亏着李氏手疾扶住了她。
否则年岁已大的顾老夫人非摔个好歹不可。
“母亲，此事回去再详谈，这次四爷有功于陛下，以后赏赐少不了，陛下已经发下诏令，为四爷请名医了。”
“再有就是陆侯爷也已经打听到专门治疗眼疾的杏林高手，等四爷身体将养得差不多，我和瑶瑶就陪着四爷去寻那位名医。”
虽然这些话能稍稍安抚顾老夫人，可是顾老夫人依然很难过。
她抱着顾四爷就是一顿痛哭。
顾瑶等人心情更为沉重。
顾四爷眼圈也有点红了，拍着顾老夫人的后背，“娘，儿子没事的……”
可他却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复原，其实他也是胆突突的，对未来也很迷茫。
可是一味去犯愁能不能治好眼睛有什么用？
还不如享受今日的荣华富贵。
明日的愁，明日再去想办法，横竖就算他失明了，也不见得会失去多少。
李氏还在，儿女们也还在，就算他出门玩乐，谁又敢欺负他？
陆侯爷揍不死欺负他的人！
只是再也见不到精彩的表演了，看不到美人……顾四爷想到此处，暗啐自己一口，他被美人害得还不够惨？
不是他包养外室哪来得今日？
顾四爷同李氏一起扶着顾老夫人回转内宅，顾清也看出顾四爷的失明，一脸的心疼，“老四。”
“大哥，人活着总是好的。”
“嗯。”
顾清一瞬间觉得被自己养大的幼弟成熟了，可这成熟的代价却如此沉重。
他宁可老四永远是天真浪漫的性子，时不时需要自己出面帮忙。
顾清抬起手臂按在顾四爷肩头，多余的话也无需再多说。
顾瑶同陆铮告别，陆铮不放心捏捏顾瑶的手，轻声道：“若是受委屈千万同我说，无论是谁，我都有法子……”
“都是亲人，他们能给我什么委屈？”
顾瑶也有心里准备承受一些非议，也有勇气面对这一切，“在这上头，我不需要你帮忙，陆铮，他们是我的亲人，我自认没有做错，父亲受伤，只是意外，我不会因为几句不满就抱怨。”
“父亲都能勇敢面对困境，我只会陪着他闯过难关！”
陆铮为顾瑶抚平衣襟，“听四叔的意思还要参加殿试，待到殿试结束后，我立刻带你们去找大夫。”
“嗯嗯嗯。”
顾瑶小鸡吃米似的连连点头。
陆铮骑马离开顾家，虽然顾瑶说得很有道理，但是该做的准备陆铮不会少做。
他先去见了何大人，同他商量许久，又去见了一些曾经欠过他人情的人。
外面隐隐有股风声，何大人是板上钉钉的首辅人选，而次辅极有可能是入阁不久的顾阁老。
他越过一众在内阁熬资历的人，被陛下轻点为次辅的可能性很大。
顾清以及他的党羽们自然听到这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纷纷上门恭贺，而此时永乐侯因贡院爆炸而失明的消息也传遍京城。
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厌恶憎恨顾四爷的人自然欢心鼓舞，恨不得顾四爷永远失明才好。
第六百八十六章 烦心
紧接着隆庆帝流水般的厚赏送到顾家，珍贵宝物跟不要钱似的。
指明是赏赐永乐侯的。
最后隆庆帝竟然亲自给顾四爷打造了一块令牌，刻着永乐两个字。
顾家一时之间，风头正劲。
这让仇视顾四爷的人砸碎了一地的杯盏碎片，比如顾珈，比如汪氏，再比如方姨娘等人。
当得知顾四爷失明后，她们笑得极为开心，连米饭都能多用几碗。
成了瞎子的顾四爷再也无法嚣张下去了，足以证明她们的选择没有错。
然而隆庆帝对顾四爷的重视让她们的心顷刻从巅峰跌入谷底。
她们连个瞎子都比不上。
汪氏更是恼恨得几天没见笑，哪怕方展百般安慰，都无法让她开心起来。
顾璐也很是无奈，既然母亲都已经离开顾家，又有方世伯陪伴，同顾家本就做个了断，怎么偏偏还会在意顾四爷？
这么做，对方世伯未必公平。
顾璐最近忙于生意上的事，到是很少同母亲交流，为给母亲和哥哥过上比在顾家更好的日子，顾璐忙里忙外。
直到现在，她才发觉做生意并不如以前容易，哪怕她有重活一次的经验，依然被一些同行们刁难。
以前还好一些，毕竟方世伯的爵位还在，文名也算显赫。
再加上同行商贾或多或少会看在顾家的面子上，对她并未太过苛刻。
随着顾家对顾璐不闻不问，方家也再没以前的地位，来找顾璐麻烦的人多了起来，纵然她养着不少的江湖义士，也吓不住背景深厚的商贾们。
每次忙完回到府中，顾璐都是满心疲惫。
“璐姐儿。”
汪氏一如既往的清高出尘，“我屋中缺了一套茶具，改日你给我补上，还有就是我的茶叶不多了，西湖龙井和信阳毛尖这两样茶叶，可是少不了的。”
“没有好茶叶，我读书都读不下去。”
汪氏理所当然提出要求，“眼见着就要到夏日了，咱们也该让裁缝过来，做几身新衣服，上次的绸缎太过俗气，我不喜欢。”
“最好寻一些宫中的样式。”
汪氏注意到顾璐的疲倦，不赞同道：“我早就说过你了，休要同满身铜臭的商贾为伍，降低自己身份不说，你看看自己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顾璐忍耐到了极致，回道：“没有银子怎么给您买茶叶，衣服，笔墨纸砚？你当我愿意出门应酬？还是您以为这些东西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娘，现在我们已经不再顾家了，一切的东西都要自己赚回来！”
“不再是你说一句，顾家仆从就能从库房找到和您心意的笔墨衣裙，巴巴的给您送过来。”
汪氏捂着胸口倒退一步，面白如雪，好似受了极大的侮辱，泪水在眼圈中打转，“你这是……这是怪我了？嫌弃我拖累了你？嫌弃我没用？”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就养了两个儿女，儿子指望不上，同个活死人似的，本想着依靠的女儿也成了这幅样子！”
“当日璐姐儿你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是离开顾家，一样给我过更好更舒心的日子，可你看我……有名望家族的府门都进不去，娘家人恨我，外人也骂我，就连方家老太太都嫌弃我。”
汪氏崩溃般大哭，顾璐的话好似让她万劫不复，“如今我连一点点要求都不能有了？这样的日子过得有什么意思？”
顾璐闭上了眸子，疲惫感更重，不仅身体疲倦，就连心也难受得不行。
这并不是她重生回来想过的日子。
可她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日的？
“娘，算了。”顾璐缓缓说道：“往后您稍微节俭一点，毕竟现在银子不好赚了，哥哥也得说亲，您少用一些笔墨纸砚，而且您嫁给方世伯一样得操持方家……”
汪氏好似失了灵魂，只剩下一具身体，喃喃问道：“顾湛他是不是又得了陛下的赏赐？听说顾瑶都同陆侯爷定亲？还是很多人上门提亲？”
顾璐面色一暗，“我没去打听顾家的事，无论顾家荣辱，都同我们再无干系。”
“怎么能没干系？璐姐儿不明白么？只有顾家落魄了，才能证明我们离开是对的，才能堵住外人恶毒的嘴巴。”
汪氏道：“或是让你方世伯比顾湛更有名声权力，这才……好。”
“娘，方世伯未必想听您说这些话，也未必愿意您拿他同顾……顾四爷相比。”
顾璐低声道：“何况皇上给他再多的赏赐又能如何，他已经瞎了，不再是个完整正常的人，现在还看不出不方便，以后……随着他眼睛失去治好的可能，他的性情定然大变的，跟在他身边的人都会被他暴躁古怪的脾气所伤。”
“最后他落得一个众叛亲离也不是不可能。”
“现在顾家风光，可依然蕴含着无穷的凶险，顾瑶嫁入镇国公府，日子也未必好过。”
谎话说上一千遍连自己都相信了，眼下顾璐除了这么说，还能怎么办？
“娘以前就教过我，平平淡淡才是福气，只要您同方世伯好好的，我们的选择就没错，外人怎么说，都无关要紧，重要是我们过好日子！”
门口的仆从来回禀，“小姐，夫人，方先生说今日就不过来了。”
“怎么回事？”
顾璐好奇问道，每日方世伯都会来看望汪氏的，或是以她为蓝本作画。
方世伯说她们母女是自己的灵感。
仆从轻声道：“听说方老夫人给方先生安排了相亲……他着实走不开。”
汪氏脚下打跌，“连师兄也不要我了吗？”
“胡闹，皇上都说方世伯同娘亲是天生一对，莫非方老太太敢于抗旨不成？”
顾璐不愿意提起此事，毕竟这道口谕是对汪氏和方展并不看好。
然而此时这道荒唐的口谕却是汪氏的救命符。
汪氏哭诉道：“我不需要这道旨意，不需要！”
她推开顾璐，掩面狂奔，顾璐追上了几步，缓缓停下脚步，她还有生意上的事需要处置，让娘亲冷静一下也是一件好事。
何况她相信方世伯不会背叛娘亲的。
第六百八十七章 自尽
顾璐似往日一般，去看望顾瑞，今日还没等顾璐开门，顾瑞率先走出屋子。
他虽然身形依然消瘦，不过木讷的双眸多了几分精神。
顾璐颇为高兴，“哥哥今日感觉如何？”
这也算是不多的好消息了，只要哥哥能从失落中走出来，顾璐觉得自己再劳累一点都无所谓的。
顾瑞目光盯着顾璐，多日不怎么说话，嗓音有几分沙哑，犹如砂砾摩擦的感觉，“我……我听说父亲失明了？”
“嗯。”
顾璐点头道：“因贡院爆炸的影响，如今看来哥哥当初没能中举也是幸运呢，听说爆炸中炸死不少的考生，受伤的考生不知有多少。”
说着她听来消息，顾璐还是庆幸顾瑞没有再涉及其中的。
“即便皇上给些许的补偿，可人都没了，要这些补偿又有何用？哥哥，我更希望您能平平安安。”
“我是说父亲的果真伤了眼睛？”
顾瑞只询问自己关心的问题，并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你……你有没有法子医治父亲？”
顾璐抿了抿嘴唇，“哥哥的意思是让我请大夫为他治病？他都不要我们了……”
“不是他不要我们，而是当初我们错了，顾璐，你何时才能明白过来？是我们一步步逼得父亲绝情，逼得他只能舍下我们。”
顾瑞缓缓说道，“这段日子我想了许多，以前的事，以及现在发生的事，我们责怪父亲不尽责，偏心顾瑶，可看看我们，又为父亲做过什么？”
“你和我有没有似顾瑶一般，处处为父亲着想？有没有想着维护父亲的体面和尊严？有没有想着为父亲做一件小事？”
“没有！统统没有！”
顾瑞痛苦般捂着额头，呻吟道：“不仅没有为父亲做什么，反而把脏水黑锅往父亲身上丢，处处拆父亲的台，落他的面子，直到父亲忍无可忍，只能舍弃我们。”
“你还认为母亲和方展是正确的？顾璐别傻了，哪个男人能容忍妻子心里惦记着别人？就算是我，也恨死这样的妻子了。”
顾璐：“……”
眼见着顾璐还是不知悔改，顾瑞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我是认他为父亲的，会想尽办法医治他的眼睛，若是可以，我宁可把我的眼眸给父亲。”
“哥哥，你疯了！”
“我长在顾家，是父亲给了我生命，给父亲一双眼睛怎么能叫疯了？”
顾瑞眸子闪过坚决之色，“我求你别阻止我，一如我无法说服你，你也劝不了我，我这辈子已经过得很悲哀了，总是迫不得以听从你和母亲的安排，你们说怎么做，我即便不情愿也只能照做。”
他握紧拳头，“这一次，我只想自己做主一把，不为回到顾家，只想为父亲尽一份心力。”
顾瑞说完，转身回到屋中，不仅让侍女打扫屋子，还多吃了不少的饭菜，人也比往日有了精神。
顾璐既是高兴，又有几分怅然，莫非她真的做错了？
生活在顾家对哥哥才是最好的？
顾璐毕竟是重生的，她还真知道一位能治疗眼病的名医，她也在犹豫是不是告诉顾瑞，毕竟她还是不希望顾四爷恢复光明的。
她甚至觉得失明是对顾四爷上辈子吃喝玩乐的最好惩罚。
最近几日，顾璐又忙于经营等各方面事宜，甚至同顾珈见了一面，虽然最后两人不欢而散，但顾璐觉得顾珈还会继续报复顾四爷。
她自然也乐得在一旁看热闹。
方世伯果然拒绝了方老太太拟定的人选，言明只会娶汪师妹。
顾璐再次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方世伯，更是尽心尽力为方世伯找寻灵感，不再介意方世伯画作上出现自己的身影。
如同方世伯所言，这是艺术。
有一次方世伯以自己作画时候，被汪氏发现了，顾璐隐约感到不妥，可又无法向娘亲多做解释。
横竖娘亲也是懂画，懂得欣赏艺术的人，娘亲一定能想明白。
方世伯随后拿着画好的画作同娘亲一起欣赏，娘亲面色虽比往日苍白几分，没见太大的异样，同方世伯有说有笑的。
顾璐这才放下心来，寻了个借口，顾璐率先离去。
只是顾璐没见到汪氏看她的目光透着难以言喻的复杂。
此事过后，汪氏又提出了诸多要求，顾璐因银子不凑手，无法完全满足汪氏的需求，只推说，再等几日，把账本拢一拢后，定然给她购买最好的茶叶和丝绸。
汪氏神色却是越来越暗淡，不过顾璐太过忙碌，倒也没过多注意到这些细节。
半夜十分，顾璐突然惊醒，心跳得非常快，呼吸有急促，好似有大事发生了一般。
顾璐披上衣衫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小口小口喝着，可依然无法压下狂跳的心。
莫非真出事了？
记得上一世，母亲故去前，她就是如此的不安……顾璐不敢多想，外袍都顾不上穿，飞快跑去汪氏的屋子。
丫鬟们惊慌失措，跟着顾璐一路狂奔。
顾璐使劲推开汪氏的房门，发现里面好似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
“娘，是我，是我。”
啪啪啪，顾璐一边用手敲打着房门，一遍高声喊道：“娘，我是您女儿。”
可是屋子里毫无动静，伺候汪氏的婢女婆子都被汪氏赶了出来，并不知里面的详情。
顾璐只能命令有力气的婆子撞开房门，两三个个婆子一起用力，撞了几下后，房门被生生撞破。
月朗星稀，银白的月光撒入屋中，墙壁上晃荡着一道漆黑的影子。
顾璐差一点跌坐在地上，丫鬟婆子们吓傻了，“夫人这是投缳自尽？”
有人点亮蜡烛，汪氏整个人悬挂在房梁之上，双脚轻轻晃动。
顾璐高声尖叫，“娘……您怎么这么想不开？女儿做错了什么？您要这么惩罚女儿？”
“小姐，还是快放夫人下来吧，许是还有救。”
有老练的婆子轻声建议，顾璐泪流满面，跌坐在地上，茫然看着婆子，“去吧，无论如何都要救活我娘。”
几个人合力抱住汪氏双腿，有人登高割断白绫，汪氏被重新安置在床榻上，顾璐挣扎着爬了过去，手指放在汪氏鼻尖，隐约还能感到几许微弱的呼吸。
顾璐趴在床边哭得肝肠寸断，“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啊。”
第六百八十八章 嫉妒
几个人合力抱住汪氏双腿，有人登高割断白绫，汪氏被重新安置在床榻上。
顾璐挣扎着爬了过去，手指放在汪氏鼻尖，隐约还能感到几许微弱的呼吸。
顾璐趴在床边哭得肝肠寸断，“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啊。”
她不明白好好的，为何娘亲要投缳？
难道她做得还不够多，还不够好吗？
此时此刻，顾璐面色比汪氏更显得灰白，面无人色，同时她的身躯也比渐渐缓过来的汪氏更为冰冷。
本以为娘亲比前世幸福，可结果却是娘亲投缳自尽。
这让顾璐情何以堪？
她重生回来只是为体会比前世更多的苦难和折磨？
婆子轻声请示：“是不是请个大夫给夫人看看？”
顾璐茫然点头，婆子立刻叫人去请大夫。
因为发现得及时，大夫只留下个药方子，说是将养一段日子，身体就能恢复元气。
不过大夫也说，投缳自尽的人最怕就是想不开了。
毕竟自尽一次就有可能自尽下一次。
还是要解开她的心结。
顾璐默默听着，眼泪从来就没断过，心结……她竟然不知母亲还有什么心结。
莫非是不给母亲买笔墨纸砚和新衣服？
她不是不想供给母亲最好精致的日子，只是她还要为以后考虑。
她们已经不是在顾家了，想要什么，说一声就行。
银子好花，但是难赚啊。
照顾一个敏感清高的娘亲并不容易，重生后的顾璐彻底领教了。
夜深人静睡不着的时，顾璐也在回想上辈子……其实顾四爷也没那么不堪，起码他满足母亲不少任性奢侈的心愿。
只是没有给过娘亲感情罢了。
她的思绪一旦发散开去，就很难收回，更无法似刚刚重生那会儿怨恨顾四爷。
一心想着报复。
因此顾璐才拒绝了顾珈好几次合伙的建议，她现在只想着赚钱，养家，既然离开了顾四爷，就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她比顾珈更懂得分寸，以单独的力气如何能撼动逐渐走上顶级勋贵重臣圈子的顾家？
那不是白费力气吗？
“小姐，汤药熬好了，您看是不是给夫人用汤药？”
“放下吧，你们都先出去，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要进来。”
顾璐声音透着几分冷漠，仆从纷纷点头，倒退出门。
汪氏闭着眸子直挺挺躺在床榻上，好似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所知觉一般。
顾璐突然想到外面的传闻，在顾瑶昏迷，且不利于顾瑶的消息满天飞时，李氏是如何摆平顾家众人，压制不利顾瑶的消息。
李氏甚至从欧阳氏手中拿到了对牌，甚至联合三夫人钱氏，彻底压制蠢蠢欲动的二太太和三小姐等一众看热闹的人。
不说旁的，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李氏对自己所生的三个儿女都很疼爱维护。
前世顾瑶在娘家风光，出阁后更是风光，其中少不了李氏为她的谋划。
顾瑾固然天资聪颖，没有李氏为他扫清障碍，他也不可能携顾家之势一飞冲天。
在顾瑾功成名就之后，曾经写了好几首诗词以此歌颂母亲李氏。
甚至在顾瑾娶妻时，唯一的要求就是必须孝顺母亲！
顾瑾不止一次说过，今生对他影响最大的人就是李氏。
因此前世最后李氏哪怕就是个妾，却比不少豪门望族的夫人都要风光。
都说李氏是以子为贵的典型。
可顾瑾等人能太太平平长大，李氏又为之付出多少的心血？
李氏却很少参加一些宴会，即便是宫里设宴，她都能推就推。
有人说李氏只是个村姑，不懂得琴棋书画，不懂得社交应酬。
可以顾瑾的地位，只有旁人巴结李氏的份，她需要应酬谁？
而且顾璐也曾经见过李氏写的字帖，以及亲笔所画的画作，虽然没有娘亲的灵性，但已在水准之上了。
反而从她的画作中看出一股淡然悠然之意，李氏不是娘亲刻意追求极致，琴棋书画对她来说只是打发时间的东西罢了。
顾璐想到了许多，她从不奢求娘亲能似李氏一般，但是她心里还是会难过。
端起半凉的汤碗，顾璐眼睛红肿，坐在床榻旁边，“娘，我知晓您已经清醒了，先把汤药喝了，咱们得好好谈一谈。”
必须得谈一谈！
顾璐着实不想再等到哪天醒过来，见到自己母亲真把自己吊死在房梁上头。
只要一想到方才进门时，母亲飘荡在半空的双腿，顾璐就一身的冷汗。
这次是有了预警，下一次她未必就有这运气。
顾璐先把汪氏扶起来，在她背后垫上软枕，把盛满汤药的汤匙送到汪氏唇边。
汪氏并不张嘴，一副求死的模样，生无可恋。
顾璐眼泪再次落下来，可她还是坚持端着汤匙，哽咽道：“女儿做错了什么呢？您都可以说，您这样不肯吃药，身子怎能好转？”
汪氏继续沉默以对。
倘若面前这人不是自己生母，顾璐能拂袖而去。
“娘，您不想嫁给方世伯了？不想见哥哥娶媳妇？不想见女儿成亲？”
说到方世伯时，汪氏突然睁开眼睛，射向顾璐的目光满满都是怨恨。
最终汪氏开口道：“你……你……你还有脸同我提他？”
嗓音如同砂砾，听起来犹如地狱般恐怖。
顾璐愕然，“娘在说什么？我一直很尊重方世伯的。”
“尊重？！”
汪氏嘲讽般勾起嘴角，费力抬起手指戳着顾璐年轻富有弹性的脸颊，“到底是年轻啊，如同花儿一般的年岁，比起我这人老珠黄的师妹强太多了，而且我又是再嫁之身，哪有处子可心？”
顾璐也是有过夫妻之间经历的，立刻明白其中的深意，“您在侮辱我，侮辱您的亲生女儿！我把方世伯看做长辈，看做父亲一般的人，怎会同他不清不楚的？”
“何况方世伯挚爱于您，您对自己有点信心，也对方世伯有信心。”
顾璐满脸通红，没想到母亲竟然怀疑自己同方世伯？
怎么可能？！
先不说她没有爱慕上比自己大出一轮还多的男人，就算不顾及年龄差距，也不会找方世伯啊。
第六百八十九章 劝说
汪氏张嘴还想说什么，顾璐已经走出门去，而且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她只能直勾勾盯着幔帐，神色莫名。
顾璐说得再好听，此时也是极为难过的，从来不曾抱怨过生母，然而她心头多了很多的委屈和恨意。
她脚下的步伐凌乱，眼泪再次不争气般滚落，一身的孤独和委屈。
竟然没有一个朋友和亲人可以倾诉。
为何会这样？
哪怕在上一世她还是有个朋友的。
重生后，她只记得自己犯难的时候，那些朋友对自己没有尽力，也怕朋友占自己的好处，便逐渐疏远了她们。
本想着自己这辈子掌握先机，怎么也轮不到求朋友办事的地步，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
可谁能想到她竟然落到今日这般光景。
顾璐跌坐在回廊下，宛若受伤的小兽一般无助。
银白清冷的月光洒落，一地雪白，夜风吹拂树叶，更显出几分萧瑟。
脚步声由远及近，顾璐抬起头，身形单薄同样一身落魄孤寂的顾瑞走了过来。
“哥……”
眼前的顾瑞好似同上一世，顾璐见过的顾瑞重合了。
不，今生顾瑞比上一世更显得悲凉。
不到二十的年岁，本该风华正茂，器宇轩昂的，可他两鬓已有几丝华发，本该充满希望眸子也如同行将就土的老者一般。
是她毁了哥哥么？
这个念头令顾璐遍体生寒，格外扎心。
顾瑞望着凄凄惨惨的妹子，默默叹了一口气，席地而坐，将帕子递了过去，“四妹，别哭了，娘是自私的，她只会想着自己。”
“她想表现出一个好母亲时，总会为儿女做很多，可她又能做什么？除了以死相逼外，要计谋没计谋，要策略没策略。”
顾瑞叹道：”她是不会去想子女们怎么想的，是否会认同她所为，横竖她认为自己做到了一个母亲该做的一切。“
“你看，我连性命都可以为你们失去，我还不是个好母亲吗？”
“你们不该感激我？！”
停顿片刻，顾瑞苦笑：“可这是我们做儿女所需要吗？偏偏她不会管，横竖她把自己感动了，而我们也要背负着她的恩情，有苦都说不出来。”
顾璐擦拭眼泪，苍白的唇瓣微张，本能想为娘亲辩驳上几句，却一时找不到话。
“我不知你为何突然间对父亲诸多的不满，对娘亲诸多的维护，甚至支持娘亲同方展的痴恋。”
顾瑞一直弄不明白原本好好的妹子怎么会突然大变样，“你不必同我说，我已经不想知道了，顾家能供得起母亲的奢侈的日子，方家是不能的，既然走到这一步，他们是一定得成亲，以后母亲所承受的苦楚，也是她求仁得仁求来的。”
“四妹，别再说银子和地位不如真情重要了，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倘若方展是个上进的，母亲又有些手段，方家未必就不能富庶起来，毕竟他们有才华，方家也有底蕴。”
“然而他们两个……”
顾瑞不看好般摇头，“我是不会随着娘亲去方家生活的，若是求得父亲的原谅，是最好的事，若是不能，我赔了父亲一双眸子后，便会离开京城，再也不会踏足有娘亲在的地方。”
“也许下辈子我会因为不孝而入地狱受尽折磨，我不想活着的时候被娘亲再牵连进各种麻烦尴尬之中去。”
“做人子女当为父母考虑，所以我没有全力阻止母亲再嫁方展。”
“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以后她有麻烦也别牵连到我身上。”
顾瑞缓缓起身，将披在身上的披风解开盖住顾璐，“方展多情而软弱，面对重压很难坚持，当年他为了爵位而放弃母亲而另娶，以后难免也会为什么事而再次抛弃已经无依无靠的母亲。”
“我知晓你看不上父亲，可是父亲从未做过任何突破自己底线的事，哪怕耍赖打滚，哪怕被大伯父罚跪祠堂，他依然会坚持下去。”
“就冲这一点，父亲就比方展更似个男人！”
顾瑞这段日子也不是白过的，一直在反思，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更能看懂人性，“四妹总是认为我该同三哥比，只要我肯努力，有你的先机辅佐，一定能碾压三哥……”
“可你始终不明白，天才和庸才的区别，天才就是不管多困难，他依然能抓住机会绽放出光彩，越是艰难，他越是成功。”
“四妹，承认三哥是天才并不是太难，而且三哥从来就没想过踩着我们上位，否则在顾家早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了。”
顾瑞眼里闪过佩服，缓缓说道：“三哥的格局很大，从不在顾家继承权之争，真正做到了不卑不亢，志在天下！”
“当初若是李姨娘想争的话，哪有母亲稳坐这么多年的夫人之位？”
“说句戳心窝的话，你所看重的，人家根本就看不上！”
顾瑞抬手摸了摸顾璐的额头，“你仔细想一想吧，即便以后你继续跟着母亲，也要多个心眼儿，别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纵容的母亲事事依赖你，一旦不让她满意，她又闹出寻死觅活这出戏。”
顾璐睁着迷茫的眸子，裹紧身上的披风，“哥，你要离开吗？”
顾瑞点点头，“现在我不好去打扰父亲准备殿试，等到父亲出门寻大夫，我是一定要跟随左右的，以报答父亲多年的养育之恩。”
顾璐：“……”
顾瑞离开了，一如来时突然，翌日一早，顾瑞的屋子已经空无一人，留下了顾璐给他的几百两银子。
他除了一身衣服外，什么都没有带走。
顾璐站在空荡荡的屋子，痛苦的合眼，却也明白即便自己勉强留住四哥，也是留住了一具没有灵魂的驱壳罢了。
还不如……放四哥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她期望四哥能达成所愿，重新被顾四爷召回顾氏。
由此她同顾瑞牵扯越少，越能帮助四哥达成目的。
不过顾璐还是把四哥离去的事告诉了汪氏。
“这个不孝子，我就知道他还是贪恋顾家荣华富贵！”
汪氏狠狠说道，眼泪滚滚，“我做错了什么？连儿子都抛下我了？”
第六百九十章 豁达
顾璐已无话安慰汪氏，听着她哭，听任她闹，直到门口仆从传话说，“方先生到了。”
汪氏这才渐渐止住了泪珠儿。
她今日穿上了一件高领的衣裙，足以掩盖住脖颈上尚未痊愈的伤痕。
“璐姐儿……”
“我去账房看看，理一理账本，您有吩咐尽管吩咐下去。”
汪氏眸子湿露露的，咬着嘴唇道：“我昨日说的话，大多都是气话，璐姐儿不必放在心上，是我糊涂了才会说那样的话……”
她握住顾璐的手臂，“是娘的错，璐姐儿原谅娘，好不好？”
顾璐道：“我没有怪过您，不过您也别怪哥哥了，他到底有自己的想法，同我不一样的。”
汪氏道：“我只是担心他而已，哪会真生他的气？你们是我唯一的儿女了，没了你们，我真不知该怎么办。”
顾璐看了一眼门口，“一会儿方世伯就到了，娘先去洗把脸吧。”
汪氏立刻松开顾璐，招呼下人准备清水，顾璐无力般牵起嘴角，转身出门。
“璐姐儿……”
方展见到从远处走过来的顾璐，温柔喊道：“我给你带了……”
顾璐仿佛没听见一般，拐进一旁的小路，方展愣了片刻，不解前几日还同自己颇为亲近的顾璐，怎么一夜之间就变得疏远了？
也许是没见到他吧。
顾璐走上小路，面色有几分凄然，到底方展不是自己的父亲，哪怕她把方展当父亲看待，都会引起一些闲言碎语。
连她生母都会嫉妒！
见到汪氏后，方展把方才遇见顾璐的事当做笑话随意说给汪氏听。
汪氏笑容有几分勉强，一寸寸捏紧帕子，“璐姐儿到底是孩子，性情不定，指不定又想到了什么，这才没同师兄碰面。”
方展笑容温柔，”也是，女孩子总有一些心事的。”
随即方展便同汪氏谈论起画作来，颇为遗憾说道：“原本我还想再为璐姐儿画上一副的。”
“师兄，璐姐儿是年轻小姐，我得为她考虑一二，她将来还要嫁人的。”
“这是艺术，怎能同那些人物画相提并论，师妹太俗气了。”
方展并不赞同，而且他所画出的画作同绘画青楼名妓的画作有明显的不同。
他是高雅的，而那些不过都是低俗勾引男人的玩应儿。
汪氏连忙捧着方展说话，倒也不再让方展嫌弃。
*****
顾家，顾瑶端着汤药走进书房，一进门就闻到一股燃烧纸张的味道。
“您又烧书了？”
顾四爷端坐在椅子上，之风蹲在炭火盆旁，拿着木棍挑亮火苗，促使尚未完全燃烧的卷轴燃烧。
“烧书？爷以前倒是做过，不过烧了几本而已，就让你祖父追着爷揍了半个时辰，后来你祖父过世，爷被大哥逼得不耐烦，又烧了几本，然后……”
顾四爷摸着下颚追忆，“大哥把爷按在祠堂跪了三天，并逼着爷指天发誓，再也不烧毁任何书册。”
“他们都说，爷可以不读书，但是要珍惜每一本书！”
难怪这么多人溺爱顾四爷，他还没完全长歪，在关键的时刻，祖父和大伯父还是满靠谱的。
起码严厉警告顾四爷什么能碰，什么不能碰。
顾瑶把汤碗递给顾四爷，盯着他苦着一张脸把汤药喝干净。
她随手打开门窗，拿着扇子煽动，尽快驱散烟尘味道。
“您方才在烧什么东西？”
顾四爷咳嗽了几声，“一个破烂画作罢了。”
之风悄悄抬起眼儿，无声道，顾璐。
顾瑶秒懂，当日在贡院门口，他们之所以很轻易被骗到僻静的地方，就是因为以顾璐模特的画作。
顾四爷还惦记着这事。
他想来是把市面上能买到的方展的画作都买了回来，一把火烧个干净。
以艺术的角度，顾四爷这明显是太过愚昧封建了，不懂得艺术的美。
不过站在一个父辈的身份，顾瑶又觉得顾四这么做是没错的。
毕竟也不是没有小姐的人物画，不过大多是收藏在家里，根本不会轻易给人看。
只有风尘女子的人物画才展示给众人看，任由文人书生们评说。
顾四爷做这些事情，显然不想让任何知晓，顾瑶装作不知，“您既然不喜欢，就别再耗费银子买一些不知名的破画家的画作了。”
破画家显然取悦了顾四爷，只见他嘴角扬起，“卖画的人非要找上爷，爷看他可怜这才勉强买下的。”
顾瑶心说，装，继续装！
这几幅画作，顾四爷没花个千八百两银子根本买不下来，还不能自己出面。
难怪昨日姜五爷鬼鬼祟祟带了一个神秘的包裹来看望他。
其实父亲所交的人也不是没有义气的，起码在他入狱时，会带着礼物去看望，受伤后，也会登门慰问。
时不时还会出面帮他办一些事。
酒肉朋友也是值得交往的。
“方才陆侯爷传了消息过来，皇上知晓您情况特殊，特许您带着一名书童参加殿试。”
顾瑶目光扫过之风。
“六小姐……”之风声音都颤抖了几分，双腿有点打颤，“奴才怕是伺候不了四爷。”
殿试啊，那么多贡生，又有皇上坐镇，之风只要想一想都觉得呼吸困难。
顾四爷抬起一脚揣在之风的屁股上，“没出息的东西，参加殿试的人是爷，你就是在旁边伺候罢了，看把你吓的。”
“爹真要去殿试？到时怕是少不了……议论。”
顾瑶有几分担忧。
顾四爷骄傲般扬起下颚，缠在眼上的黑布依然存在，“爷怕啥？爷就是让大臣和皇上，以及贡生们看清楚，爷吃了多少的苦！没准皇上看在爷的功劳上，还能把爷的名次提前几位。”
“瑶瑶，受了罪吃了苦，就要让人知道，把委屈藏在心里，嘴上说着没事没事的人，不是傻逼，就是大傻逼！”
顾瑶：“……”
“爷就算看不到，一样风光！爷就是要精神焕发出现在众人面前，让他们明白，这点事根本击不垮爷。”
“爷照样享受荣华富贵，做着永乐侯！”
“顺便警告那些看爷不顺眼的，往后爷出门，还是躲爷远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