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鬼错愕地睁开双目，就看到一道清澈的目光直视着自己。
那眼神之中，没有他熟悉的厌恶，没有他熟悉的恐惧，没有他熟悉的憎恨。
“罪犯又怎样？罪犯就没有机会了吗？法律，不就是为此而存在吗？”
机会……法律……
这两个字，如同一刻巨大的石头，奋力砸向他的心湖。
还有……机会吗……
“当然有。”恍惚之间，仿佛又看到那个红衣少女背着长剑冷冽得看着自己，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却是令他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三百年前的记忆如海水般再度覆盖了他的脑中。
抓捕归案。
这是律笺文说得最多的四个字。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被抓就真的那么可怕吗？
如果要杀死他，她无数次机会，杀死他，也是为民除害的一种。
可是她没有。
每一次逃脱和追踪，只是为了将他抓捕归案。
但是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他。
目的呢？就是为了让自己拥有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吗？
牛鬼的神色中弥漫着痛苦，直到白月初的声音再度传入耳边：“即使是罪犯，只要他为自己所犯的罪负责之后，就依然能加入啊！”
“嗯嗯……”
一道软糯的声音在后面附和，他不由得抬起头，就见到少年背上的狐耳少女在对着他微笑。
“可以赎罪呢！”涂山苏苏的一双狐耳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尾的金铃发出了清脆的响起。
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师父。
“若你只是想要做一只山野妖怪，这些你大可不必理解，因为山野妖怪并不在意人类怎么看他。但若你真的在意了某个人类……你要改变的……就不仅仅是相貌而已了。何去何从，你自己琢磨吧……”
当年的自己，完全弄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不曾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何去何从……
他迷障于相貌。
因为他从未拥有过，所以他迫切想要得到。他以为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所想要的一切，一直到律笺文的出现。
求而不得，愈加痴迷，于是忘记了本心。
以为犯了错，再无挽回的机会，于是钻入了牛角尖。
“人类是宽容的，他们不会拒绝愿意改过自新的人。”
少年的声音再度传来，牛鬼心头大震。
只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误赎罪，依旧……能加入这个人与妖共存的世界吗？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幡然醒悟。
……
而此时，浅坑外围，五眉石虎担忧地询问赤雷，“老大，你没事吧？”
“臭小子的脚，好臭啊！”赤须火龙搓了搓被踩了一脚的头顶，至今还有些恍惚。
刚才牛鬼对律笺文发出攻击的时候，那个臭小子就是从他的脑袋上踩过，直接跑去阻止的。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愤怒，更没搞清楚，这个臭小子，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
以他这么强大的妖力，甚至都未曾察觉？
是意外……还是……
没等他想清楚，一旁的雪脏却被彻底激怒：“哼，居然敢踩我们的老大，这混小子活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