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可以继续了【176】
这是温墨深从回来之后第一次面对媒体，大众最感兴趣的大概也就是温墨深飞机失事是怎么逃生，存活下来的有多少人，这些年他又是怎么过的，怎么获救的。
温墨深坐在三人沙发位靠近林暖的这一侧，双腿交叠，姿势舒适惬意的靠坐在沙发上，语速缓慢而沉静的叙述着当年飞机失事的事情，偶尔语言里带着一丝幽默，让人揪心的同时，又对温墨深豁达的心态产生敬佩。
原来当年飞机是偏离了航线后坠机，就和电影里演的一样，坠落到了无人岛。
温墨深对着镜头说，很抱歉在那场飞机失事中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个人。
台下坐着曾经T-324失事客机的遇难家属，瞬间哭成了泪人……
多日来，他们一直在等温墨深的消息，希望温墨深能带给他们希望，说他们的亲人还活着，哪怕官方早在温墨深回来时都已经公布了其他乘客已遇难的消息，他们还是希望有奇迹发生。
他们很多家属为了弄到这场访谈节目的现场票，费了多少精神，花了多少钱，就是为了得到一个希望而已，可这个希望……却还是碎了。
温墨深对现场的遇难者家属说，他已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遇难者的遗体掩埋，因为彼此都不认识，温墨深很抱歉无法为他们立墓碑，希望亡者得到安息，生者节哀。
现场温墨深忍不住喉咙的异样，侧头用拳头掩唇，剧烈的咳嗽着。
林暖看得出温墨深隐忍着的情绪，她端起水杯递给温墨深，道：“温先生已经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来保全逝者的尊严，您做的很值得人敬佩，不需要说抱歉。”
听到“温先生”三个字，温墨深嗓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样更加不舒服。
“谢谢，咳咳咳……”温墨深接过水杯，还在剧烈咳嗽着，手中水杯中温开水洒出了不少。
林暖不忍心，接过水杯，放在茶几上，递给温墨深一张纸巾，自然而然的抬手替他轻抚着脊背，低声询问：“还好吗？！要不要休息一下？！”
温墨深摆手，台下顾含烟已经坐不住上台来。
见状，林暖退到一旁。
缓了良久，温墨深对着大家说了声抱歉，忍着咳嗽道：“可以继续了！咳咳……”
顾含烟满目担忧的站在台上，纠结着要不要下去，或是阻止温墨深继续。
“暖暖，可以继续了……”温墨深喉咙的不适感，转头，深邃的视线望向林暖。
在台上听温墨深这么叫自己，林暖有些意外……
观众席发生了不小的骚动。
林暖称温墨深温先生，温墨深却叫林暖暖暖……
温墨深见状，忙解释道：“抱歉，林主持是我的一起长大的妹妹，相识十几年这么叫习惯了，节目上我不如林主持专业。”
顾含烟深深看了林暖一眼，为了不影响录节目，犹豫再三还是走了下去。
见温墨深胸口的起伏平静之后，林暖才道：“那么……在这场意外中，您感触最深的是什么？！”
坍塌的片瓦不剩【177】
温墨深沉默了片刻，几度欲张口，最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卡通发卡。
镜头给了那只发卡特写，米老鼠头……应该是个小姑娘的。
温墨深眉心微紧，垂眸看着发卡，道：“在我掩埋逝者遗体的时候，发现了一对母女的遗体，小姑娘三四岁的样子，躲在妈妈怀里，眼睛张的大大的，那么清澈透明，却没有丝毫焦距，手里死死攥着这只发卡。”
台下，一位胡子拉碴，手里还拿着妻子女儿照片，想来节目寻找希望的男士，看到屏幕上那枚放大的发卡，突然失控的放声大哭。
知道自己的妻子和女儿离世的消息，他还尚可以撑住，可是当他看到这只发卡，整个世界脆弱的支撑点，像是瞬间被人敲碎，坍塌的片瓦不剩。
温墨深抬头，很意外……
林暖虽然知道，这位男士，是节目组做了多放调查之后，专程请到节目现场的，但还是红了眼眶。
甚至，林暖觉得节目组为了达到收视效果，这样的做法有些残忍。
哪怕是提前告知温墨深或者是这位父亲也好！
但，要是提前告知了，温墨深怕是不会拿出这枚发卡，这位父亲也不会来现场。
温墨深朝着站在摄影机后面的导播深深看了一眼，起身走到那位父亲面前，把发卡递给那位父亲，拥住他，轻声在那位父亲耳边道：“我把孩子和她的母亲葬在了一起，她们已经得到了安息。”
那位父亲抱住温墨深的，哭的歇斯底里，谢谢两个字早已经不成腔调，他的声音和眼神里……是全是世界被粉碎的绝望。
都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得来的消息尽是绝望，还不如就这样一直蒙在鼓里。
导播安排人把那位父亲送离之后，节目还得继续。
观众提问环节，毫无意外的，一个小姑娘拿着话筒站起身，问了一个让顾含烟坐立不安的问题。
她问：“温先生，您的女朋友顾小姐发生了那样的性丑闻，您为什么还愿意选择原谅她，和她一起携手出现在这里？！世界上好女孩儿那么多，我们都认为您适合更好的女孩儿！为什么您非要爱这么一个放荡的女人？！”
除了T-324除了温墨深之外还有没有幸存者之外，这个问题……大概是网友们最关注的了。
温墨深知道有观众提问环节，他能来就已经做好了回答这个问题的准备。
顾含烟坐立不安，眉头紧皱，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也直到温墨深的答案大概就是和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可被人这么大庭广众问出来，她还是心慌的厉害。
全场安静，屏息等待温墨深的回答。
长久的沉默之后，温墨深抬头，徐徐开口：“是有更好的女孩儿，可那个更好的女孩儿，却不会等我。”
温墨深的回答，连林暖都意外。
向温墨深提问的姑娘立刻追问：“温先生介意讲讲吗？！”
温墨深唇角露出一抹笑意，那种释然仿佛一切都已经过去，被他看淡，拿出来谈谈也无不可。
我不好【178】
“感情上，我是个特别被动的人，爱过一个人，却觉得年纪相差有些大，加上对方有婚约，我不好做第三者……”
观众席发出了一阵笑声，可林暖却怎么都笑不出来。
和导播站在一起的白晓年一怔，下意识看向了林暖，心里突然飘过“卧槽”两个字，温墨深该不会是在节目里，对林暖告白了吧？！
白晓年想来想去，年龄相差大，再加上对方有婚约……这说的绝对是林暖无疑啊！
见林暖一副坦然自若坐在那里的认真听温墨深讲故事的模样，白晓年都替林暖着急。
一般来说这类节目，主持人应该引导一下温墨深，让温墨深把故事讲的更深入一些，可是镜头里，林暖却坐在那里静静听着，什么都没有说。
“那么，您选择原谅顾含烟，是因为没有那么爱吗？！”有人观众犀利追问。
温墨深勾唇笑了笑，搭在膝盖上还带着伤痕的大手，轻微收紧：“飞机失事后的一年，我的亲人，都以为我生还无望，开始为日后没有我的人生做打算了。只有顾含烟还相信我活着，这几年竭尽所能的打听关于T-324客机的消息，追寻着航班航线的到处寻找我的踪迹，甚至不顾生命危险，踏足当时战火连天的伊拉克。”
温墨深这话一出，整个节目录制现场再无笑声，沉默一片。
几乎所有人在看不起顾含烟的同时，内心又都毫无意外的由衷佩服起顾含烟的勇气来。
至少，他们没有那个勇气，为了爱人远赴战火连天的伊拉克那种地方。
那里战争一开始，多少侨民撤了回来，她却飞蛾扑火般去了……
只为了此生最爱。
顾含烟湿了眸子，垂头抹泪，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白晓年差点儿爆出粗口来，顾含烟要是为了温墨深去过伊拉克才鬼了！
真正为温墨深出生入死过的，正是台上……坐在单人沙发位上的林暖。
白晓年气的眼眶发红。
听着温墨深说的这些，林暖竟然意料之外的平静。
林暖侧头看向顾含烟的方向，嗓音平和开口：“今天我们看到顾小姐也来的到了现场，顾小姐既然有勇气来，大概也做好了解释的准备，顾小姐愿意说说吗？！”
片刻的犹豫之后，顾含烟点头，工作人员立刻把话筒送上。
顾含烟站起身，几度欲开口又几度哽咽。
“含烟，实话实说就好……”温墨深出声鼓励。
现场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逐渐的全场都在鼓掌……
顾含烟捂着唇，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转过身对着观众台九十度鞠躬，久久没有直起身来。
良久，顾含烟开口，嗓音沙哑哽咽：“我不想为我的行为诡辩，我不是像网上猜测的那样被下药了，或者是视频是合成，视频里发生的事情是我自愿的，视频也是真的，四年前……墨深蹬上那架飞机前，我们处于分手的状态，可我爱墨深！我等墨深等了四年多，家里知道我之前和墨深分手的事情，容不下我等下去，一个人的孤军奋战让我感觉到特别寂寞孤独，长久的斗争中我丧失了斗志，所以……就破罐子破摔，想着我要是成为这副模样，家里给我定下的订婚对象也不会和我订婚了，我是打算一个人就这样过一辈子的……”
温墨深是在节目上对你表白呢！【179】
顾含烟说着哽咽的说不下去，哭腔浓重，抬手掩唇，平静了情绪之后才继续开口……
“但……但我真的没有想到墨深会回来，如果我知道，我一定坚持下来的！我觉得自己特别脏配不上墨深，可是我把事情告诉墨深，墨深他并没有嫌弃我，我真的很爱墨深……我不能没有他！或许在你们眼里，我是个特别肮脏的女人，我也觉得我特别脏，就是这样肮脏卑贱的我还是做不到离开墨深。”
顾含烟一番话，不知道打动了在座多少人的心，觉得顾含烟可怜。
观众席上，有人悄悄议论起顾含烟的订婚对象傅怀安，那个被称作海城女人最想嫁的钻石王老五……
一想到顾含烟放着那么好的结婚对象不要，大概是真的爱温墨深到了极致，以为温墨深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才绝望自我堕落的。
“谁都有犯错的时候，这个错误要是放在男性身上，大概不会有这么多人指责辱骂，这个世界对女性总是太过苛刻。”林暖望向哭泣的顾含烟，端着主持人的态度，淡淡道，“那么，温先生原谅了顾含烟，是爱更多一些，还是感动更多一些？！”
作为和温墨深相熟的朋友，林暖这问题问得不厚道……
但作为主持人，这问题却是林暖必须问的。
不是林暖圣母要帮着顾含烟洗白，林暖只是不想因为一个顾含烟连累了温墨深罢了。
温墨深还是那副浅笑嫣然的模样，说的风淡云轻，可透过那温润如玉的嗓音中，还是能让人听出苍凉：“多年后我回来，发现原本熟悉的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唯有顾含烟还在，那个时候……爱或者是感动又有什么区别？！”
温墨深眸色深邃，注视着林暖的目光里全是认真……有林暖看得懂的无声之语。
“温先生，愿意给我们具体讲讲那位您爱过的人吗？！您爱过的人……是结婚了吗？！”
观众席上刚才向温墨深提问的姑娘，举着话筒追问温墨深，像是故意往顾含烟的心头扎刀子。
闻声，温墨深收回和林暖对视的视线。
不等温墨深回答，手里还攥着话筒的顾含烟抢先开口：“对于墨深曾经爱过的那个姑娘，他们的故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墨深爱的姑娘，是个非常善良的姑娘，曾经我们都是很好的朋友。”
温墨深调整了坐姿之后，儒雅开腔：“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再提起。”
……
节目结束后，林暖正在化妆间里熟悉下午苏曼曼访谈节目的资料，白晓年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刚节目上，温墨深的话你都听到了吗？！”白晓年推门进来劈头盖脸就问。
林暖翻了页资料，视线扫了眼白晓年，平静开口：“先把门关上说话。”
白晓年关了门，心情多少有些激动：“年纪相差大，有未婚夫，我想来想去，只有你一个人是附和这个条件的！暖……温墨深是在节目上对你表白呢！你心里都没有一点儿想法？！”
我这个人只信利益【180】
林暖攥着手心里的资料，她除却有那么点儿意外之外，竟没有掀起半点波澜。
大概，就像是温墨深说的，都过去了。
“温墨深一开始就说感情上他是个被动的人，后来几乎就差点了你的名儿了，暖暖……我不相信你听不懂温墨深在暗示你什么！”白晓年观察着林暖的反应。
林暖懂，所以她坐在这里看下午的资料，没有和温墨深节目结束后叙旧。
如果这是四五年前，大概林暖尚有勇气去和温墨深告白。
可现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墨深……已经不再是林暖心头那颗抹不平的朱砂痣。
化妆间里，白晓年凝视林暖的表情，她知道……林暖放下了。
白晓年沸腾的热血也逐渐平静下来，她单手撑着化妆镜，靠立在林暖面前，试探询问：“顾含烟偷了你的经历，你也不打算告诉温墨深了，对吗？！”
“说这个干什么，我又不打算和温墨深在一起……”林暖抖了抖手中的资料，垂眸看着，“既然不打算和温墨深在一起，何苦说这个让他为难，或许沿着航线追寻他的踪迹，只是他找的一个原谅顾含烟的借口。”
“不打算和温墨深在一起，那你打算和谁在一起？！傅怀安？！”
听白晓年提起这个名字，林暖心脏就慌的厉害，她把资料翻了一页，岔开话题：“你还不回去补眠？！”
林暖话音刚落，化妆间外就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请进……”
推门的，是手里端着一杯外卖咖啡的
miss
夏。
她就站在门口没进来，扶着门把手和林暖说了一句：“苏曼曼经纪人那边儿来电话，说苏曼曼路上出了点儿意外，赶不上今天录节目，约到了明天。林暖你收拾一下……中午和我去一个饭局，陪广电局的一个女领导吃饭……”
白晓年刚要开口，miss夏先开口利落的把白晓年给怼了回去：“知道你们俩关系好，不过这次白晓年你还是算了，吃饭的是个女领导，你这种妖艳型的美女不讨女领导喜欢。”
白晓年显然被
miss
夏美女两个字给取悦了。
miss
夏说是女领导林暖信，她合了手中资料点头：“好……”
口袋中手机振动，miss
夏拿出看了眼，抬头对林暖道：“二十分钟后，停车场见！”
miss
夏接通电话，见林暖点头，转身离开。
……
林暖刚坐上
miss
夏的车，就见嘴里叼着一根细长女士香烟的
miss
夏，单手扶住方向盘，侧身从后排座椅上拿了一个牛皮纸带递给林暖。
“这是什么？！”林暖没打开问了一句。
miss
夏启动车，烟蒂按灭在车内烟灰缸里，关了车窗打开空调，才道：“上次请你帮忙的酬劳。”
林暖打开，里面装着三万块钱现金。
“miss
夏……”
“别推辞，你推辞了我反倒觉得你不会帮我守住秘密，就当是我给你的封口费也好，花了钱有了利益牵扯，我才安心。”miss
夏目视前方，声音含笑，“我这个人只信利益，不信人情。”
出来和林暖？！【181】
听到这话，林暖把上次欠miss夏人情的话咽回去，不再推辞，把钱收下。
……
饭局如miss夏说的，是陪一个女领导吃饭，整个饭局上除了miss夏和林暖还有女领导之外，一水的男性。
这次miss夏带着林暖来，是因为位女领导的女儿以前就特别喜欢听林暖的广播节目，开口请求说要个林暖的签名照，miss夏干脆直接把人给带来了。
林暖的长相和打扮，一直以来，都比较讨年纪大的女性长辈喜欢，女领导对林暖的印象很好。
吃饭到中途，大约是都喝多了，有人把不荤不素的玩笑开到林暖身上，在桌子底下悄无声息占林暖便宜，偏偏miss夏坐在女领导旁边没注意，正巧白晓年一个电话救了林暖，到洗手间她才给白晓年回了电话。
林暖靠在洗手间洗手台上，见有人从格子间出来洗手，往一旁挪了挪，听完白晓年询问的话，打开水龙头，用脸和肩膀夹住手机，用力清洗着刚才被人摸过的手背。
“没事儿，就是陪一个女领导吃饭，人挺好的，你放心好好睡觉，下午你和宋窈先吃饭不用等我，我今天下午有点儿事……”
关了水龙头，林暖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用洗手液用力揉搓手背，几乎用掉了一瓶洗手液，把手背措到红透火辣辣的发疼，林暖才停手，抽了几张纸擦手纸，一边擦手一边往外走。
刚拉开洗手间门，熟悉沉稳的声音传来，林暖脚下步子一顿。
“你玩女人玩晕了？！连公司价格底线都敢给嘉禾那边透？！”
对面吸烟区透透明玻璃门内，是背对着门口打电话的傅怀安，他还是今天上午那件黑色的衬衫，黑色西裤笔挺，衬得他整个人稳重深沉，背影挺拔，成熟矜贵的气质有着逼人的威势感。
大概是此时内心积怒的缘故，他醇熟的声线透着不耐烦和积怒，让他愈发显得气场厚重压人。
“让一让……”
声音刚从林暖背后传来，肩膀被人一撞，林暖向一旁挪了一步。
两个结伴出来，身材火辣的姑娘，看了林暖一眼，表情不悦。
再抬头，傅怀安已经转身，深邃的眉眼朝林暖的方向看了过来，她攥紧手心里的擦手纸。
“哟……林暖？！这么巧！你怎么在这儿？！”
从包间儿出来找傅怀安唐峥唇角叼着一根香烟，见到林暖把唇角香烟移开，笑着问了一句。
林暖没吭声，唐峥又把视线移向吸烟区的傅怀安：“老傅，你这是借着接电话抽烟偷偷出来和林暖幽会呢？！难怪这么久不回来，牌局都快晾凉了……”
林暖被唐峥说的耳尖儿泛红，又想起上次被唐峥撞破她和傅怀安差点儿擦枪走火的事，浑身的不自在。
忙解释道：“不是，有个饭局，我和miss夏一起过来的……”
林暖没由来的心虚，让她不自觉捎带着把miss夏说了出来，好像有认证，别人就会相信她不是来和傅怀安私会的。
架不住老傅会喂牌啊！【182】
“这事你自己看着办，挂了！”傅怀安收回视线，挂了电话，眉头紧皱，把手机装回西装口袋的同时按灭了烟蒂，拿起烟盒打火机。
见傅怀安从吸烟区出来，林暖心跳不由变快，呼吸顿挫。
早上才不欢而散，这会儿见面，林暖难免觉得尴尬局促。
傅怀安出来，站在门口，没有看林暖，神色淡漠对唐峥说了一句：“走吧……”
林暖攥着擦手纸的手轻轻收紧，明明是一团微湿的柔软，她却察觉到细针轻扎似的刺痛了掌心。
唐峥抬眉，看着先迈腿离开的傅怀安，敏锐的察觉出傅怀安和林暖之间的气氛不对。
或者说，从今天早把傅怀安人叫过来，所有人都察觉出傅怀安的情绪不对，傅怀安一向是一个把自己情绪管理很好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把情绪外泄。
能让影响傅怀安情绪的，大概就只有林暖了。
见林暖抬脚也要走，唐峥忙邀请林暖：“林暖，一起吧，难得老傅今天休个假，我们几个朋友一起聚聚，包间儿里都是自己人，打打牌聊聊天！”
林暖紧攥着手中湿嗒嗒的擦手纸，勉强对唐峥勾唇，几乎没有犹豫就拒绝了：“不了，我那边儿的饭局还没结束，你们好好玩儿……”
“别呀！”唐峥拦住林暖的去路，“我这和他们打牌，打的裤子都快输了，你顶上我打两把，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好歹我也是你们的投资商，你就当帮我了……”
没忘记在傅怀安家里那晚唐峥拦着不让她走，林暖低着头伸手推人，可男女交锋林暖体力和身高都不是唐峥的对手。
她停下，望向唐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唐峥道：“你那边的饭局不是问题，我一个电话的事儿，可你要是不帮我打这局牌，把我输急了说不准我一个不小心，就和你们台里领导说漏嘴你上次假装酒精过敏的事儿了。”
这话就是威胁了……
林暖深吸一口气，压着脾气，站定开口：“唐总……”
“就三把！”唐峥先一步堵了林暖的话，语气尊重客气，又带着几分诚恳，“三把之后不论输赢，以后这事儿我绝对不提，给你写个保证书你看行不行？！”
唐峥这话虽然林暖很犹豫，但想傅怀安，总觉得自己这样和唐峥去了有点儿上赶着。
“唐总，我真的爱莫能助，我也不会打牌……”林暖尽量平和自己的语气。
“你不会打牌没关系，架不住老傅会喂牌啊！”
唐峥这话，直接把林暖和傅怀安的关系挑向暧昧，林暖心口一堵，又见唐峥不让路，扯出了林家的大旗：“唐总如果不小心和台里领导说漏嘴了也没关系，我想……如果我不愿意参加饭局，搬出林家大概也能镇得住。”
趁着唐峥意外愣神的片刻，林暖越过唐峥朝着包间儿的方向走去。
……
碰了一鼻子灰的唐峥回到包间，见傅怀安随手把手机往茶壶旁一丢，香烟送到唇角衔住，眉心紧锁，在牌桌前坐下。
谁和老傅脾气大？！【183】
唐峥关上门，问了一句：“老傅你俩人是怎么了，脾气一个比一个大……”
因为傅怀安回归刚坐到牌桌前的陆津楠抬眼看向唐峥：“谁和老傅脾气大？！”
“还有谁？！”唐峥拉开椅子在陆津楠的对面坐下，“老傅心中的白月光呗！”
翘着二郎腿在沙发上和两个美女凑在一起玩儿手机游戏的白瑾瑜，单手握住手机，一手抽出嘴里的棒棒糖，一脸意外：“林暖也在这里？！人呢？！唐峥你怎么没把人请过来？！”
“吃你的棒棒糖！没听出来我被发脾气了么？！”唐峥抽出一根香烟咬在唇角，“老顾……该你出牌了！”
被称作老顾的男士视线从手机上收回，打出一张北风……
唐峥摸了一张牌，也打出一张北风：“话说老傅，你没和林暖说她林家二叔被纪委查可能连累她爸的事情？！”
“胡……”陆津楠推牌。
唐峥：“……”
“陆津楠你故意的是吧？！老顾打北风你不胡，偏偏我打北风你就胡！”唐峥今天真的裤衩都要输掉了。
“你那么喜欢上赶着被当出气筒，我以为你也喜欢上赶着点胡呢……不然怎么对得起你散财童子的名号？！”陆津楠笑的不怀好意。
……
林暖回到包间儿，才发现女领导已经离开，miss
夏跟着一起下去送人了。
觉得没必要再留下，林暖拎起自己的包，和大家说了一声准备告辞，人还没走……手腕儿就被攥住。
“这领导一走，林大主持人就觉得和我们这群人吃饭没劲了是吧？！”
这会儿领导和
miss
夏一走，刚才对林暖说着荤素不忌的话，又毛手毛脚的同事胆子更大，直接攥住了林暖纤细的手腕儿，皮肤细滑让人爱不释手。
不愿意撕破脸皮，林暖勉强带着笑意道：“抱歉，我今天临时被
miss
夏拉来的，下午还和男朋友有约会。”
林暖故意说自己有男朋友，企图让对方知难而退。
毕竟，林暖从女主播到女主持人，这一路不乏富豪追求，说自己有男朋友，旁人在不知道林暖男朋友是谁的情况下，总得衡量衡量其中分量。
大概是酒喝的有点儿多，那位男同事纠缠着林暖不松手：“林暖……我挺喜欢你的，不如你甩了你那个男朋友和我在一起吧！”
一屋子都是男性，对林暖起哄……
“林暖你不要以为王泉在咱们海城电视台上班就只是个上班族，知道绿芽集团吗？！王泉的爸爸就是绿芽集团的董事长，妈妈是审计局副局长，你和小王总在一起不吃亏！”
“你喝多了……”林暖手腕挣扎。
在起哄声中，王泉起身把林暖抱在了怀里，酒气混着烟味迎面而来，林暖皱眉侧头避开，拼尽全力一推，王泉本就喝多身体不稳，被林暖这么一推，整个人跌坐回椅子上，连着一起跌了面子。
见林暖拉开包间儿的门，王泉阴沉着脸说了一句：“林暖……你这会儿给老子装假清高，信不信你到时候得脱了衣服跪着求老子上你？！”
我怕他也是那么认为我的【184】
“神经病！”
林暖恼火的摔门出来，给
miss
夏发了条信息说自己先走了。
……
林暖到吕晗子的工作室时，吕晗子还在接待别的病人，林暖去了洗手间，手腕都快搓脱皮了，要不是吕晗子的助理过来请林暖，她还在洗手腕儿。
林暖一进办公室，吕晗子就敏锐的察觉到林暖手背和手腕儿的通红，她让林暖先坐，和她聊了聊近况，并未触及这个话题……
吕晗子这里的环境舒适，适当的音乐最能让人放下防御。
吕晗子引到林暖说了很多，林暖不愿意说出傅怀安的名字，吕晗子便让林暖以
A
男代替。
当听到林暖说不愿意在A
男面前被贴上放荡的标签时，吕晗子在本子上记录的签字笔一顿……
她幽深的瞳仁注视着林暖，问：“暖暖……你心底是不是有什么难以忘记的记忆，瞒着没有和我说？！”
林暖抿唇不吭声。
“暖暖我是你的心理医生，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舒解你心里巨大的压力，藏在心底里不说……我没法帮你。”
见林暖沉默了良久，吕晗子把本子和比放在一旁，起身把音乐声调大，倒了红酒杯，一杯递给林暖：“我们来休息一下，一会儿再继续……”
她沉默着，伸手接过酒杯，看着酒杯里暗红如宝石的液体，道：“我林家的堂姐，林夏在浴缸自杀的时候，是我先发现的，我记得三天前林夏穿着新买的洋装，在我耳边偷偷告诉我，她要把自己交给她最爱的男人了，可是三天后她躺在在满是鲜血的浴缸里，原因是……”
吕晗子见林暖喉头微哽，没有催促，耐心等着。
林暖一口喝完那杯红酒喝完，双眸通红，攥着高脚杯杯柄的指节泛白，柔软的嗓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哭腔：“那个混蛋男人，前脚和林夏说很喜欢她做爱时的样子，后脚和那群狐朋狗友说林夏床上很骚得开，一点儿都不像个雏，要不是见血他真以为林夏是放荡的妓女。晗子姐……他说很喜欢昨晚的我，可我怕……我怕他也是那么认为我的。”
这句话说出口，林暖血液里都像流淌着冰渣，把她刺得血肉模糊。
“他对你的意义如此不同，除了因为他曾经在伊拉克救过你之外，还因为你爱他？！”
吕晗子没有用喜欢这两个字，轻描淡写的爱字，让林暖忍在眼眶里的泪水藏不住。
“因为认识时间不久，你不确定他对你是否只是一时兴趣，你怕太早交付了整颗心，会让他觉得轻浮随便，也怕会败的从此再也爬不起来。”
吕晗子把酒杯放在办公桌上：“暖暖，我年长你很多，离过三次婚，不以你心理医生的身份，只以你一个姐姐的身份，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以我的经验来说，幸福婚姻最基本的构成，不是你想的什么两个人供一套房子，工作或是收入上的势均力敌，而是性事上我对你上瘾，恰巧你也喜欢和我做爱的感觉！”
都经不起平淡的婚姻【185】
这话从吕晗子的嘴里听来，林暖没有那么难以接受。
林暖从吕晗子那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风透着凉意，她打了车往回走。
坐在出租车后排座椅上，林暖侧头看着车窗外霓虹交错的灯红酒绿，脑子里是她临走前吕晗子低着头整理资料看似漫不经心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说：“暖暖，爱过的人，都经不起平淡的婚姻……”
放包里手机响起第二遍的时候，林暖才在司机师傅的提醒下，翻开包拿出手机接通。
“爸……”林暖打起精神唤了电话那头林景全一句。
“暖暖，现在回家来一趟！”
林景全低沉的嗓音凝重。
林暖抿唇，没吭声。
“苒苒也在，你哥和她都知道我叫你回来，别耽误……现在就回来，爸有事情要交代。”
从林景全的声音里，林暖可以听出事态严重。
稍做犹豫，林暖应了下来：“我知道了爸，我这就来……”
挂了电话，林暖重新给司机报了地址。
十字路口，司机调了车头，开赴林家。
……
林暖到林家时，整个林宅就只有神色凝重的林景全、梁暮澜和林苒坐在客厅。
她攥着肩包，换了鞋从玄关进来，没吭声站在那里。
梁暮澜对林暖招手：“过来坐……”
林景全抬手看了眼腕表，把手中香烟按灭：“不等你哥了，你过来坐，我先给你们交代。”
林家凝重的气氛，让林暖心情沉重，她坐在林苒对面，手心竟冒出了细细一层滑腻的汗。
林景全拿出四个资料袋，上面分别写着梁暮澜、林琛、林苒和林暖的名字。
“详细的我就不和你们说了，你们二叔被纪委查了，大概很快我也会被审计局带走调查，这是我手里不记名的债券，还有变卖了不动产之后转到了海外账户钱，分成了四份儿，你妈……你哥，还有你们俩一人一份儿！”
林景全把写有林苒和林暖名字的资料袋，分别递给两人。
“爸……”林暖没有伸手接，“事情很严重吗？!”
严重到了林景全像是在交代后事的地步？！
林暖不是三岁孩子，知道林氏能做到今天这一步，身为高官秘书的二叔林景辉功不可没，要说其中没有一点儿弯弯绕绕见不得光的东西，林暖不信。
林暖看向梁暮澜，一直坐在一旁不吭声的梁暮澜像是哭过，眼眶发红，她拢了拢披肩，容颜犹如一夜之间苍老不少，整个人很没精神。
“这不是你小孩子操心的事情。”林景全绷着脸说了一句之后，又道，“我已经安排好，今晚就送你妈和苒苒出国，今天叫你过来，是问你……愿不愿意跟你妈一起出国？！时间仓促可能没有时间让你和你的朋友告别，但国外那边我全都安排好，如果出事儿，苒苒、你……还有你妈的生活肯定有所保障！如果没出事儿，我再接你们回来。”
林景全越说，林暖的心越往下沉。
“爸！”林暖打断林景全的话，“你和哥呢？！”
外面等我十五分钟【186】
林景全稍作沉默，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皱眉：“你哥走不了，林氏还得靠你哥撑着。”
“那为什么要送我和我妈出国？！”林苒追问，“我不出国不行吗？！”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拜高踩低的人，要是事情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你们不出国……少不了被人折辱！这事儿我和你妈商量过了，你的性子留下难免惹祸，你必须出国！”
林苒手心攥着裙子一角，梗着脖子想狡辩，但一想到家里如今出事，硬是把自己的脾气压了回去，窝在沙发里不吭声，内心其实也是惶惶不安不知所措。
梁暮澜脑子乱得很，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些年林景全在外面乱来梁暮澜不是不知道，她以为自己对林景全那点儿感情早就被磨没了，恨极的时候也有想过这个男人要是死了大概也就清净了。
可刚才在卧室，听林景全和她说，他准备到最后如果事情没有转机他会把一切承担下来，争取保住老二林景辉，但这样一个死刑免不了，梁暮澜的眼泪就控制不住。
林景全说，这些年做了太多丧尽天良的事情，老二都是被他拖下水的，不能临了了把老二送上不归路。
但老二没有拖家带口的话，被梁暮澜咽了回去，老二林景辉自从女儿林夏自杀，太太抑郁症结束生命之后，就是光杆司令一个，一心扑在了工作上。
林景全说的不错，老二是被林景全拖下水的，可这些年没有林景全，老二林景辉同样也坐不到今天的位置上。
不带感情的说，这本就是一场互惠互利的交易，路一开始是林景辉自己选的，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因为这次林景辉在政治立场上站错了队，凭什么让林景全一个人把责任都担了？！
心里不愤的同时，梁暮澜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儿最终会推一个出来顶责任是定局，那个人的要有足够的分量，太低不行，方方面面还要都有他的痕迹，算来算去只能算到林景全的头上。
林暖攥着满是细汗的手，这事儿没有听到前因，只知道后果，心脏没着没落地扑通扑通的直跳，云里雾里像是踩着棉花。
外面传来车轮碾压的地面的声音，一直神经紧绷的林苒不自觉站起身说了一句：“回来了！”
关车门的声音传来，林暖转头看向窗外，透过纱窗她隐约能看到身高腿长的林琛和他的特助站在车旁。
“外面等我十五分钟。”
林琛低沉有力的声线有着能安抚人内心惶惶的力量，就连林苒都踏实了不少。
门厅处的灯亮着，林琛从门外进来，高大的身影遮去了一些光线。
即便林暖都感觉林家的状况犹如泰山压顶，可林琛却依旧是那副稳重又深沉的模样，白色的衬衫灰色的马甲和同色系笔挺的西裤，身上精致的一丝不苟。
他手里拿着一个资料袋，进了门厅，单手扶着鞋柜换鞋，略显昏暗的灯光勾勒着林琛立体挺拔的深邃五官，衬衫领口挺括，越发衬得他表情冷肃。
我今晚留下【187】
“小琛……”梁暮澜唤了林琛一句。
林琛把资料跟在鞋柜上，进门，骨节分明的大手解着西装马甲的纽扣，身上带着薄薄的酒气。
“我刚和在纪检委的老周吃过饭，二叔那边儿的情况大概要比想像的严重，二叔这次是站错了队，别人逮住二叔肯定是要往死里整杀鸡儆猴，恐怕救不回来了。”
林琛脱下西装马甲搭在沙发靠背上，自然而然坐在林暖身旁，深沉的视线望着林景全，深深凹陷的眼轮间带着几不可察的倦意：“爸，现在不是兄弟义气的时候，只能抓紧时间能保一个是一个，二叔让人给我传话，也是这个意思。”
林景全大概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沉默着，拉过烟灰缸，点了点烟灰，眉心紧皱。
以前和林景全和林景辉荣耀时，不是没有想过今天这样的结果，作为大哥林景全曾像林景辉保证，真到了这一步，他必定舍生忘死为林景辉趟出一条生路。
这誓言，林景全没忘。
“爸，决定了保你，妈和小暖还有苒苒暂时不能出国，动作太大太明显！”林琛磁性低缓的嗓音不大却特别有力，“公司财务部已经在加紧做平账目，但多少还是会有漏洞，被请去调查是逃不掉的！最坏的结果就是打官司，但命肯定能保住，退一万步哪怕真的进去了，等以后风平浪静再走走门路，早点儿出来不难。”
见林琛有条不紊的安排，言行间是沉稳成熟的内敛气场，没有丝毫慌乱，稳重的让人觉得他可以轻易扛起压在林家头上的泰山。
林景全兀自抽着烟，半晌没有吭声。
林暖听着大概懂了一些，二叔林景辉政治队伍站错，才有了这一次弥天大祸。
“哥，我能做什么？！”林暖听着林琛的分析，情绪逐渐冷静下来询问，想出一份力。
林琛深邃的视线这才移到林暖清秀干净的小脸儿上，艰深的眸底多了一抹暖色：“你可以帮我照顾好妈，照顾好你自己！”
林暖垂着头，沙发背后的落地灯照出林琛的剪影，笼罩在她搁在膝盖上的方包上，显得格外深重。
林景全一直闷着不吭声，林琛知道，父亲还打算拼死一搏换林景辉一命。
“爸……二叔让人给你带了八个字。”林琛突然开腔。
林景全也抬头，眼白不知道是因为疲惫还是烦躁全都是红血丝。
察觉时间已经差不多了，林琛站起身，一手拿过自己的马甲，套在白色的修身衬衫之上，系着纽扣，高的身躯伫立在那里，嗓音深沉厚重：“世情如纸，擅自珍重。”
林景全死死压住压住眼底的潮意，不愿在儿女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手里燃了半截的香烟却被他手指掐断。
林琛穿好马甲，对林暖道：“今晚留家里还是回去？！”
林苒抬头看向林暖，见她沉默着，半晌憋出一句：“你不是说自己林家人么！怎么出了事儿就想溜？！”
“我今晚留下……”
退下来吧！【188】
林暖开口。
如今，林家出事，梁暮澜的精神状况看起来很糟糕，林暖没法做到放着梁暮澜不管。
能做什么先不提，陪着梁暮澜总是好的。
梁暮澜明白林暖的心意，伸手握住了她的小手：“不是妈不留你，眼下的状况……你还是和家里划清界限的好！”
“妈！我就想陪陪你！”
这母女情深的一幕刺痛了林苒的心，她故作不屑的撇过头，不去看，终还是没有和以往一样出言讽刺，或者大吵大闹。
“今晚我连夜去趟金城，明天早上赶回来……”
金城，林琛必须去。
林家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主要依仗的是二叔林景辉不假，但林家不是没有别的门路，林家还想在海城屹立不倒，就要让别人知道林家树大根深。
林暖也站起身要送林琛，林景全却对林暖摆手：“你们俩陪着你妈……”
林景全把烟蒂搁在烟灰缸里，起身，叫了林琛走到门口说话，明显有话不想让梁暮澜她们听到。
林苒站起身，一语不发的上楼。
“妈，我陪你上楼休息吧？！”林暖把包放在沙发上，走到沙发旁挽起梁暮澜的手臂。
梁暮澜握住林暖搭在胳膊上的小手，用力攥了攥，忍着泪水站起身，和林暖一起上楼。
林琛和林景全两个人说了什么，林暖没有全部听到，只是在上楼上，刻意放慢了脚步，隐约听到林琛说……
“……真走到那一步，这将会是特别难缠的官司，打这方面出类拔萃的律师不多，加上上面压着……敢接的人怕是更不多。”
林暖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就想起傅怀安来。
听说，傅怀安在官司上……未尝败绩。
门外，廊灯之下，飞蛾扑闪着翅膀在照明灯周围跌跌撞撞，影子斑驳的落在林琛犹如雕塑般的刚毅五官上，衬衣和马甲下的肩背轮廓宽厚。
林琛把一根香烟送到唇角点燃，深吸一口，白雾缭绕之后，是林琛高深莫测的眸色，他淡淡开腔：“爸，这次事情落下帷幕之后，退下来吧！陪我妈过过那种养花遛鸟的生活。”
看着林琛，林景全突然觉得自己老了。
林景全双手插兜，心底那不甘淡淡释然，在事情发生之后，他所想的……是寻找退路，可他的儿子，却是迎难而上死中求生，真的是不服老不行。
目送那辆载着林琛的驶离林家，林景全长长呼出一口气……
如果这次风波过后，还有命的话，他会把林氏交到儿子手里，在家多陪陪梁暮澜，记得梁暮澜以前经常说，想要和他去环游世界，可近十几年梁暮澜却对这件事儿绝口不提，如果他活着，这件事儿他想要计划起来。
……
第二天，林暖起来的时候，林琛已经从金城回来，林暖追问情况，林琛只说让她不要担心，之后就楼上去洗澡了。
梁暮澜和林景全昨晚大概谈的比较晚，还没起。
林暖一个人坐在餐桌前，手里攥着手机来回拨弄着，心不在焉。
团团通红的眼睛一亮【189】
早饭吃到一半，林暖手机响起，是
miss
夏的来电。
她放下手中的牛奶杯，用餐巾擦了擦嘴，接通：“喂，
miss
夏……”
“妈妈！”团团脆生生的小奶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林暖一怔，把手机从耳边移开看了眼，的确是
miss
夏的电话号码。
“团团？！”
林暖刚唤出口，电话就被
miss
夏接通：“孩子在我办公室，来接一下。”
没来得及问原因，挂了电话，林暖慌慌张张穿上鞋出门。
正在院子里用油拖把擦车的司机见林暖出来，笑着问了一句：“小姐出门要用车吗？！少爷让我在这里等着您……今天听您调遣。”
团团在广电大楼，这个点儿白晓年在忙，miss
夏也不轻松，林暖着急过去，也就没有推辞，点头说了句麻烦，上车让司机把她送往广电大楼。
林暖下车时，团团已经站在了广电大楼门口，傅怀安也在，他身后是那辆黑色的宾利。
团团背着卡通汽车双肩包，仰头看着傅怀安，白嫩嫩的小脸儿绷着不吭声，小胖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眼睛红的像是兔子。
傅怀安一身藏蓝色西装革履，笔挺正式的西装马甲三件套，一丝不苟的精致，勾勒着傅怀安修长挺拔的身体线条，显得矜贵又深沉。
他西装衣襟敞开着，侧颜立体，双手插兜站在车身旁，低头深邃的视线凝视面前不大点儿的团团，高大的身躯立在团团面前，低声说着什么，没有刻意训斥，但他身上仿佛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场，让人莫名畏惧。
来往的行人注意到这对颜值颇高的父子，不免多留意了几眼，心底有些同情团团，毕竟父亲表情太过肃穆。
林暖从车上下来，攥着手机，不知道是否该过去。
知道团团就是那个曾经和自己生死与共的小婴儿，知道团团就是相思姐的儿子，林暖对团团的感情早已经从最初的同情心疼，演变出了不一样的情愫。
她想过去抱抱团团，可昨天和傅怀安的不欢而散，却让林暖难以迈开脚步。
不知道傅怀安说了什么，只见团团乖巧的点了点头后，傅怀安拉开了后排车门，伸手牵住团团的小手。
团团含泪回头看了眼广电大楼，目光一下就捕捉到林暖站在远处的身影。
团团通红的眼睛一亮，喊了一声“妈妈”就挣脱开傅怀安，往林暖那里跑。
闻声，傅怀安回头，深邃的眸子看向林暖的方向。
四目相对，林暖想起昨天傅怀安的熟视无睹，掌心又轻微的扎痛起来。
林暖和团团隔着广电大楼的大门，孩子飞快的朝着边儿跑来，正是上班高峰期，广电大楼进场的汽车很多。
她下意识朝着团团的方向跑去，怕团团被汽车撞到。
那一小团迅速跑到林暖面前，漆黑的大眼睛湿漉漉的望着林暖，伸出双手又叫了声“妈妈”想让林暖抱。
昨晚，团团做噩梦了，梦见妈妈不要他和爸爸了，团团哭醒之后，他想要来找妈妈，可爸爸不在，他就又偷偷来找妈妈了。
傅怀安很少叫团团的全名【190】
林暖弯腰，把团团抱起。
软绵绵沉甸甸的团团窝在林暖怀里，双手紧抱着林暖的颈脖，脑袋枕在林暖肩膀上，眼眶红红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团团身上的奶香味窜随着呼吸进入林暖的心肺，她一臂托着团团的小屁股，一手搂住团团的脊背和双肩包，任由孩子像是树袋熊一样挂在自己身上。
很想妈妈，想得团团很委屈，他偷偷用林暖的衣服蹭去眼泪，直起身子，两只小胖手抱着她的颈脖，扭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傅怀安，样子像是怕傅怀安会生气。
傅怀安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动作，敞开的西装衣襟里，是衣领挺括的浅蓝色衬衫和贴合身材的藏蓝色马甲，成熟沉稳的威势感极强。
见林暖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衣服，短裙小白鞋，大冷的天露着一双白花花的笔直长腿，隐约能猜到昨晚林暖没有回家，傅怀安深邃的眸子望向林暖，看不出喜怒。
抱着怀里的团团，林暖觉得不踏实，又见团团往傅怀安的方向看，她虽然觉得昨天的事情之后和傅怀安面对面难堪，却还是抱着孩子朝傅怀安的方向迈步。
林暖心里装着昨天晚上林琛和林景全在门外说的话，如果走到打官司这一步，那么……如果是傅怀安，是否……官司就有胜算？！
这个念头刚攀上头顶，林暖和傅怀安高深莫测的视线就撞在了一起，林暖心慌的眼神无处安放，假装专注脚下。
心虚这个词，形容此时的林暖再合适不过。
前脚口不择言的和傅怀安撇清关系，后脚就想着怎么请别人帮忙，怎么想都觉得居心叵测，心机深沉。
林暖把团团刚抱回傅怀安身边，团团就立刻双手紧抱林暖的颈脖，大眼睛又忍不住直瞟傅怀安，怕傅怀安生气，更怕傅怀安直接把自己带走。
“傅团团，下来。”
傅怀安声音不大，也没有刻意严厉，但就是让团团很害怕。
傅怀安很少叫团团的全名，团团身体轻微一僵，眼眶越发湿红，他小手攥着林暖颈脖后的衣裳，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到下午才有拍摄，这段时间可以带着团团。”林暖不忍团团难过，硬是硬着头皮把这句话说了。
“林小姐，先生得带着小少爷去见傅老夫人。”
傅怀安的特助和林暖也算是相熟，就笑着实话实说了。
林暖恍然大悟，能听出来傅老太太是傅怀安的长辈。
她侧头看着紧抱着自己脖子不撒手的团团，好言好语的商量：“团团你先跟爸爸去见长辈，等……等这段时间忙完，我好好陪你好不好？！”
团团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一手搂住林暖的颈脖，用手臂抹了一下眼睛，眼眶湿红，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珠，他鼻翼煽动，垂下眸子，小胖手食指钻进林暖开衫外套的扣眼里，不吭声。
“过来……”
傅怀安伸出手从林暖怀里接过团团，双手夹住团团的腋下，把他从林暖怀里抱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