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 离开
“唔......”
被巨大的震颤惊醒，胖子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面前的走廊发生无法理解的扭曲。
整栋大楼开始朝一侧倾斜，杂物沿着走廊滚动，一个看着就十分厚实的瓶子滴溜溜撞到胖子的腿。
停住了。
神志稍微清醒一些的胖子立刻想起了之前的事，自己居然没死，真是福大命大祖宗保佑。
他侧脸看向门的位置，魏津亭趴在门上，正透过缝隙朝里面偷窥。
胖子完全没纠结为什么自己没死这件事，他只清楚，要是让魏津亭进了房间，估计医生要有大麻烦。
瞥了眼腿边的厚瓶子，胖子悄悄捡起，然后慢慢慢慢站起身，从身后接近魏津亭。
魏津亭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貌似很起劲的样子，还在不时调整角度，完全没察觉身后有人接近。
胖子两只手举起瓶子，对着勾着身子，对着自己撅着屁股的魏津亭后脑勺就是一下。
“拿来吧你！”
“咚”的一声过后，魏津亭的身子先是狠狠撞到了门上，然后像是堆烂泥一样瘫软下去。
胖子也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
就这？
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内，周围的变化愈发夸张，808的房门开始扭曲，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巨大的裂隙沿着门，从上到下，几乎将门劈开。
房间内的景象令胖子大吃一惊。
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包裹着绝望的气息，一扇青铜门矗立在房间中，无数细小的红线从门内探出，如同有生命一般摇曳着。
而站在门前的，是医生。
他被无数红线缠绕，密密麻麻的，像是陷入了蛛网，而不远处，则化为了一汪深不见底的血海。
两道速度快到模糊的身影狠狠的撞在一起，仿佛野兽般厮杀，直到一人吐血后退。
看清这两人的同时，胖子眼神都变了。
只有拄着那把刀，才能勉强站立的那个人是黑衣人无。
另一个踏着血浪而来的，也是无，但是画背面的，无的善面。
随着善面无一步步踏下，脚下的血海也逐渐变了颜色，鲜红色被涤净，海水开始恢复原本的清澈。
海水中浮沉的尸首与残肢断臂慢慢被光笼罩，逐渐消失不见。
胜负已分。
但不清楚为什么，胖子在看到黑衣人无的时候，居然觉得他有些可怜。
而一侧林晨的抽泣声，却隐约让胖子烦躁，她不停让黑衣人无原谅她，她不该在绝望中创造出他。
自己无法承受的绝望，也不该让他替自己承担。
他之所以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
而现在，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一道道人影在青铜门边浮现，人影都很模糊，但其中一些居然让胖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笼罩在天空中的阴霾散开，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更令胖子惊讶的是，医生面前的那扇门居然发出震撼的嗡鸣声。
医生现在的状态很奇怪，像是神志都在被什么所禁锢，但胖子却又本能的感觉，医生并没危险。
那扇门......貌似和医生产生了某种意义上的共鸣。
周围的一切都在缓缓消失，包括各种各样的人。
淡淡的光晕在门上浮现。
门，开了一道缝隙。
似乎被某种力量牵引，医生脚步没动，身体却在被推着前进，一半身体已经通过门。
可就在胖子以为医生会离开门后，下一秒，门像是被某种意志指引，居然开始疯了一样震颤起来。
而且开始关闭，按照这个速度，江城的身体会被夹断。
这扇门已经接纳了江城，可这扇门内还残留着曾经主人的意志，还在做最后的抵抗。
不再犹豫，胖子也朝着门冲了过去。
他不懂该如何做，就像面对生活中的门一样，胖子伸出手，紧紧拉住门，然后尽力向外拉。
门轴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
在察觉到门关闭的速度变慢后，胖子心头一喜。
居然有用！
他加大力量，门开始一点点打开，而江城也恢复了一些神志，在瞥了胖子一眼后，立刻从门消失。
能容纳江城通过的大小胖子肯定是不够的，所以他憋足气，又将门拉大一些。
就仿佛一回生二回熟一样，这扇门给了胖子良好的反馈，随后胖子也从门离开。
眼前光影变幻，在回到熟悉的房间后，胖子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两只手臂像是灌了铅。
但他来不及查看自己，医生就趴在他面前不远处的地上。
“医生。”胖子小跑过去，蹲下身，“你怎么样？”
他察觉到医生的身体在不住颤抖，就想将他扶起到沙发上，但没想到的是，江城居然一把推开了他。
“医生？”
没给出任何理由，江城勉强自己站起身，然后跌跌撞撞走到了卫生间，“砰”的一声将门关闭。
“你没事吧医生。”胖子站在卫生间门外，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刚刚离开噩梦，他脑子乱的像浆糊。
许多张脸在他脑海中出现，类似播放幻灯片，可古怪的是，那些脸上都隔着一层雾。
就在他想要拨开那层迷雾时，卫生间的门，突然开了。
里面十分黑。
只能隐约瞧见医生站在镜子前，伏下身，水龙头开着，不停在用冷水朝脸上泼。
给人的感觉是医生现在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胖子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医生。
好在，这样疯狂的举动只持续了短短一会，紧接着，医生就转过身，走了出来，还顺手扯了条毛巾。
毛巾湿漉漉的，还在不停向下滴水。
“我没事。”江城吐口气说：“上去休息吧。”
“医生你慢点，我扶着你吧。”医生刚才的状态显然不对，胖子走上前，扶住他的手臂。
胖子感觉到江城的手臂抖了一下，貌似有些抗拒。
他不禁皱眉，但还好，最后并没有。
转过身，朝着楼梯走的时候，胖子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对，不仅仅是医生，而是.......周围。
是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就像是哪里多出了一双眼睛。
二人一起来到楼上，江城收回手，一个人走进卧室。
就在胖子转身的瞬间，江城留在墙上的，那道黯淡的影子突然顿住了，接着慢慢转过头。
可江城还在走。
第429章 目的
躺在起居室里的沙发床上，胖子辗转反侧。
他很累，特别累，可就是睡不着。
这次任务无论是对江城，还是胖子来说，都是一种全新的体验，而且胖子觉得，医生在这次任务中发生了变化。
一种很微妙的变化。
他也说不清，貌似......更有了一些人情味。
他从未怀疑过医生是好人，医生不过是把心中的那抹善意埋得太深太深了。
见他第一面，他就觉得医生非常可靠，他看起来不近人情，但胖子心里懂。
那是手段，不是目的。
想要在噩梦中活下去，这是必须的。
可唯一令他有些不舒服的是，从这次任务离开后，他感觉医生对自己疏远了许多。
他偏过头，看着卧室的门。
门是关着的。
门里门外，仿佛两个世界。
......
床垫上，平躺着一道人影。
江城和胖子一样。
根本睡不着。
他身上湿漉漉的，浑身不住颤抖着，他咬紧牙关，竭力压制住喘息的声音，心跳宛若擂鼓。
额角一根根青筋绷起，双眼布满血丝。
他颤抖着抬起左手，扯掉上面包裹着的湿毛巾，手掌的位置隐约浮现出了一扇门。
更诡异的是，这扇门竟然是活的！
他甚至......能感受到这扇门的心跳。
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在他心头发酵，按照那个善面无所说，这扇门是送给自己的礼物。
可在江城看来，这扇门更像是诅咒。
而且他还有种更深层次的预感，在拥有了这扇门后，他的人生，也即将迎来改变。
脑海中出现了一张中年人的脸。
夏萌身边的那个中年人。
作为上次任务的报酬，中年人曾回答了他一些问题，有关噩梦。
其中一个就是进入噩梦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之前她就在疑惑这件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卷入噩梦也就算了，为什么还会有类似夏萌一样的人，主动进入噩梦，并且利用线索不停刷噩梦。
就像是游戏中刷副本一样。
这可不是简单为了保命白纸，或者是线索说得通的。
中年人的解释是，噩梦是一段畸形扭曲的历史，或者说，是真实历史在阴暗处的投影。
这段历史被剥夺了光与美好，留下的都是遗憾，血腥，残暴......而那些鬼，就是噩梦所孕育出的产物。
每一段扭曲的历史，就是一场独立的噩梦，而每一场噩梦，就会孕育出相对应的鬼。
而这些鬼......就是最大的好处。
江城看着手上的这扇门，心中的猜测貌似正在一点点变为现实。
可现在，他还有一个更棘手的问题。
缓缓偏过头，他看向不远处的墙壁。
视线仿佛能透过墙，看到墙后的人。
胖子......
或者说王富贵。
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就在不久前，他居然凭借蛮力打开了那扇即将闭合的青铜门，如果没有他，那么自己的处境不容乐观。
他对胖子的怀疑由来已久，而且......从未有过消退。
他只是在等。
在等对方露出马脚。
他身上的疑点太多，自己想不怀疑他都难。
第一次进入噩梦，他就全副武装，甚至还带上了一把巨大的雨伞。
更古怪的是，他居然跟回了自己的工作室。
这点甚至违背了噩梦的规则。
任务结束后，本该各回各家，他为什么可以跟上自己？
对此胖子的解释是，他就是觉得自己亲切，心里想着要是能跟着自己就好了，结果心愿真的达成了。
幸运的胖子。
宝藏男孩。
当时江城就清楚，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可紧接着，更令他疑惑，甚至是觉得无法理喻的是，他对胖子，居然也有一种莫名的亲近感。
这对他来说，是不可思议的。
他对绝大部分人，都提不起任何兴趣，工作，也仅仅是为了工作，与情感无关。
将胖子留在身边，他也有自己的打算，他想看看这个胖子究竟想做什么，从而挖出他，或者派他来的，他身后的人。
可过了这么久，他始终无法确认胖子的目的。
因为他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行动。
这胖子憨憨傻傻的，都不能用单纯来形容，用江城的话说，就是个缺心眼，而且这个缺心眼心地还十分善良。
随着对噩梦的理解加深，他一度怀疑过胖子是深红，守夜人，甚至是夏萌一方所代表的势力派来的。
卧底在自己身边。
可他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那些人可不像是讲情义的人。
但胖子不一样，他把这些看得很重，甚至这个内心十分怂的男人居然愿意为了一个NPC，而去和副本中的危险分子玩命。
这在他看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因为对方曾经帮过他。
但现在这个问题不能再拖了，必须解决。
因为他感觉到了，这个胖子在以一种很古怪的方式，在潜移默化的改变自己。
而且更古怪的是，他居然有对抗门的力量。
那样的力量有多恐怖，黑衣人无已经给他狠狠的上了一课。
那个家伙......和自己遇到的所有鬼都不一样，如果要江城形容，那已经不再是鬼的范畴。
在那扇门后的世界中，他是类似造物主一样的存在。
江城怀疑，有关这些，才是胖子卧底在自己身边的真正原因。
他在等，他身后的人也在等。
在等......门的出现。
这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们想要的......是门。
当然，也有那么一丢丢的可能，胖子真的是个普通人，只是......是个不怎么普通的普通人。
江城十分愿意相信这点。
他仅仅只是体制特殊，就类似玩游戏选择人物加点，胖子的技能点都点在了幸运天赋。
除了脑子笨点，江城完全不嫌弃他。
右手伸出，从口袋里翻出手机，江城沉默片刻，还是发出了一条早就编辑好的信息。
而缩在外面的沙发床上的胖子，就仿佛感知到了什么一样，先是打了个哆嗦，接着翻了个身，将身上的被子又裹紧了一些。
徐怡，刘国，蕉太狼，莞鸢宁，花落，楚久......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中闪过，胖子忍不住偷偷抹了把眼泪。
每个人都在尽力活下去，即便面临绝境，大家也没有放弃希望。
绝望的土壤里，依旧能开出希望的花。
第430章 梦
不知不觉中，另一张面孔徐徐浮现。
那是一道略显凄惨的人影，浑身伤痕累累，血迹斑斑，就如那人所说，他断了一条手臂，还有一条腿。
可以说只剩下半条命。
他还提醒自己，要把握住机会。
在面对自己和蕉太狼两人时，那张脸上的疯狂与暴虐，令他记忆犹新，他很自然的将对方与曾遇到过的尘然归为一类。
他们是一种人。
都是疯子。
可诡异的是，在自己偷袭得手后，有那么一瞬间，内心中居然有种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
他也说不出来为什么。
他明明从未见过那张脸，就连魏津亭这个名字他都觉得陌生。
这是一定的，他只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他怎么可能认识这样可怕的家伙。
但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对方有些熟悉，甚至......有种古怪的，想让他亲近的错觉。
在魏津亭把玩着手中的蝴蝶刃，朝着自己走来时，那种场面与眼神，似曾相识。
黑暗中，胖子蜷缩着身体，一遍遍在脑海中回忆着，究竟是在哪里，自己曾见过这样的眼神。
脑海深处仿佛有类似匣子一样的东西裂开了一道缝隙，隐约嗅到的是，血与火的味道。
胖子沉沉睡去。
睡梦中他梦到一扇巨大的青铜门矗立在齐腰深的血海中，火光在门上流淌，泛着金属质感的味道。
乌鸦在头顶盘旋，扭曲的面孔在血海中上下沉浮，耳边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魔鬼的呓语。
白裙少女跪倒在墓碑前，歌颂着胜利者的功绩。
黑裙垢面的女巫被捆缚在石柱上，身下堆积着一捆捆的柴火。
伴随着祭祀一般的场景，巨大的青铜门洞开，一道身影从烈焰中步出，在看清那张脸的同时，胖子猛地惊醒。
浑身被冷汗浸透，坐在沙发床上，胖子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那竟然是......医生的脸。
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偏过头，下意识的去看卧室方向，结果发现，卧室的门居然开了。
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朝着卧室里看了一眼，医生居然不在。
“医生？”
慢慢走下楼，胖子扶着扶手喊了一声。
不清楚为什么，梦中的离奇场景居然带给他一种古怪的真实感。
就仿佛那一切，都是曾发生过的事实。
没听到回答，胖子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立即赶去卫生间，拉开卫生间的门，但医生并不在。
回过头，他看到医生正坐在电脑前。
长吁了一口气，胖子松了口气问：“医生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他撸起袖子，十分自然的走去厨房，“我还没做饭，辛苦你多等一会，我抓紧，做好我们就吃饭。”
胖子熟练地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盒牛排。
这还是皮阮兄弟送来的，看着就十分高档。
胖子准备做了给医生补补身子。
“医生。”蹲下身，拉开抽屉的胖子皱皱眉，疑惑问：“我新买的菜刀怎么没了？”
他又在附近找了找，可奇怪的是，就连之前的水果刀都不见了，只剩下一把钝头小餐刀。
胖子无奈的试了试锋刃，结果发现，这把刀别说切肉了，就是扎人恐怕十几刀都不致命。
“医生？”胖子不禁感到奇怪，从刚才下楼到现在，医生一句话都没说，就他一个人在说，场面有些尴尬。
“刚来了个磨刀的。”江城平静说：“我让他帮忙磨一磨。”
胖子愣了一下，不由得有些意外说：“那把刀是我刚买的，挺锋利的啊，还有医生，你把刀都给他了，我们拿什么切牛排啊？”
“我叫了外卖。”
看着手里的牛排，胖子舔舔嘴唇，觉得有点可惜，但还是将牛排包好，又放回了冰箱。
接着去洗漱一番后，就准备开始打扫房间。
他很小心的移开厚重的书架，然后打扫后面的缝隙，戴着胶皮手套的胖子干活十分认真。
据他说，他曾经干过家政，还被评为最受客户欢迎奖。
门外传来响动，貌似有车停在了门外，胖子听到声音就跑了过去，医生说过，门外不允许停车。
那个车位是给林老板留着的。
可他刚拉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一身浅色旗袍，眉眼如黛，旗袍包裹下的躯体凹凸有致，一只手捏着一款小巧的漆面皮包。
如墨般的长发简单挽起，在脑后盘成发髻，一根晕染开的洛云钗恰到好处的插在发髻中，为女人补上了一丝不可方物的明艳。
胖子立刻站直身体，“林老板好！”
上下看了胖子几眼，林婉儿突然笑了，“瘦了。”
“有吗？”胖子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给你们带了吃的，在车里。”林婉儿将车钥匙递给胖子，“有汤，不要烫到自己。”
胖子接过车钥匙，屁颠屁颠的去车里拿吃的。
在看到林婉儿的瞬间，江城貌似才彻底放下心，他揉了揉眉心，给人的感觉十分疲惫，“我还以为你会晚一些。”
“怎么会？”林婉儿将皮包轻轻搭在江城的办公桌上，眸子中透出光彩，“你很少主动找我。”
江城歪着头，指着自己颈部一侧说：“那要不......下次你试试轻点？”
“尽量。”林婉儿笑笑，她随手取下头上的钗子，整齐的黑发披散在身后，用白皙修长的手指夹着，带给人一种触目惊心的美。
没一会，胖子就捧着一大堆餐盒进来了，和上次皮阮兄弟送来的架势差不多。
盯着满桌子的山珍海味，胖子两只眼睛直放光，“林老板，你怎么买这么多？”他客气说：“我们吃不了这些的。”
和上次相比，这次林婉儿的态度让胖子受宠若惊，她用汤勺慢慢送了一勺粥进入口中，“不是买的。”
林婉儿的声音好像带着某种魔性，非常好听。
不是买的......
胖子看着这些食物的包装，隐约觉得上面的名字有些熟悉，立刻，他就想到在哪里见过。
是上次。
皮阮来的那次。
医生说皮阮买了太多早餐吃不完，求医生帮他分担，然后医生勉为其难的答应了。
第431章 怪物
“刚好路过。”林婉儿用手轻轻撩了一下耳边的碎发，“皮阮听说你们还没吃早饭，拜托我一定要带给你们。”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胖子暗戳戳想着，医生这些东西，弄不好都是从林老板这里学来的。
也幸好皮阮家大业大，否则照这个吃法，能给他吃破产。
只不过......胖子瞧了眼医生。
医生只是在默默低头吃饭，而且麻辣小龙虾，芝士焗龙虾这些医生平时最爱吃的菜，他几乎都没动。
只是在喝粥，然后慢慢嚼着餐盒中的玉米饼。
一下一下咀嚼。
看起来心情貌似不怎么好。
胖子猜测是在噩梦中受到了刺激，毕竟眼睁睁看着队友一个个死去，这次他们能活下来，是所有人的努力。
这份背负上的责任，也令胖子十分压抑。
用力扯了根蟹腿，剥好后，胖子就要递给医生，但他刚举起手，就听江城开口说：“我不吃。”
他顿了一下，眼神有些疑惑，他本来是想把蟹腿给林老板的，但又觉得不是很礼貌，就只好放到了自己盘子里。
悄咪咪的看了看医生，胖子觉得他不对劲。
很不对劲。
吃过饭后，胖子就主动承担起收拾的职责，医生说自己累了，就先上去休息了。
出乎胖子意料的是，他将剩下的菜都打包收拾在冰箱后，从厨房走出，林老板居然还在，并未离开。
她坐在沙发上，阳光从窗口射入，半张侧脸暴露在阳光下，淡淡的妆容美的惊心动魄。
似乎感知到有人再看她，林婉儿慢慢转过头，正对上胖子的视线，后者心中一慌，结巴说：“没没没......”
林婉儿倒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问：“还有咖啡吗？”
“有。”胖子立刻跑回厨房，找出皮阮送来的高档咖啡，然后给林老板冲了一壶。
用的皮阮送来的，全新的咖啡壶。
“你不喝吗？”抿了一口，林婉儿眯起眼睛，看着坐在她对面胖子。
胖子双手老实的搭在膝盖上，表现得十分乖巧。
距离林老板这么近，胖子不知不觉隐约有些脖子痛，可能是上次落下了病根。
“我先不喝。”胖子舔舔嘴唇，恭敬回答：“林老板你要是觉得苦，我给你加些糖。”
面前的女人举手投足间都带有一种致命的诱惑，眉眼和嘴唇都像是用画笔勾勒出来的，有一股水墨画的质感。
更难得的，还是那种弥漫开的，岁月留下的韵味。
可古怪的事，林老板十分年轻，不像是该有这种韵味的女人，岁月完全没在她的脸上留下任何痕迹。
貌似也知道这么直勾勾盯着人家看不尊重人，胖子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看向别的方向。
“王富贵。”林婉儿忽然开口。
“是，林老板。”胖子点头，他在等着林老板接下来的话，他虽然不聪明，但也能感觉到，林老板之所以留下，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你和小城认识多久了？”
小城......
敢这么称呼医生的可能就只有林老板一个人了吧，胖子思考一会，回答：“不到一个月。”
林婉儿血红色的嘴唇勾勒出一抹让人心惊肉跳的笑容，“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是小......是医生救了我。”他改口说。
噩梦的事自然不能告诉林老板，这也是为了她好。
可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编接下来的事情后，令他意外的事发生了。
林老板居然没有继续追问这个问题。
趁着这个机会，胖子决定转守为攻，岔开话题。
“林老板。”胖子十分好奇问：“你和医生是怎么认识的？我感觉......医生他特别敬仰你。”
“是吗？”林婉儿小口抿了口咖啡，留给胖子一道看不懂的笑容，“我算是他的监护人。”
胖子闻言皱了皱眉。
监护人......
这个称谓怎么给胖子一种医生是被面前女人囚禁的感觉，但想要囚禁医生，胖子觉得不现实。
而且......这个称谓更多是用于父母对孩子吧。
看着林老板那张年轻动人的脸，胖子怎么也无法将这二者联系到一起去。
“小城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遗弃了，他是在福利院长大的。”林婉儿的声音很好听，但诉说的故事却让胖子揪心，“从此之后，他的父母家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我记得医生说他......是孤儿。”胖子说。
“对于抛弃他的人，他从来都当他们死了。”林婉儿抿了口咖啡，浅笑说：“你和他也接触了一段时间了，应该能感觉到。”
回忆起噩梦中动不动就抬出父母发誓，胖子咽了口口水，心里想，他总算是找到原因了。
“那之后呢？”他小心翼翼问。
“后来福利院的老院长死了，没了人经营，也就倒闭了，孩子们能送走的都送走了，最后就剩了10几个孩子。”
看得出来，回忆起这些对于女人也比较抗拒，但她脸上却很平静，平静的像是风暴来临前的夜晚，“这些孩子都是不怎么讨人喜欢的，也说不上淘气，就是单纯的不讨人喜欢。”
“别的孩子在看到有领养意愿的夫妇来，都一股脑地凑过去表现，有些唱歌，有些跳舞，最不济也要表现的机灵点，讲几个有意思的小故事，让领养人注意到他们。”
“那样他们就能早些离开这个地方。”似乎回想起了福利院当时的情况，林婉儿微微叹口气。
“不到三个月，我们陆陆续续送走了70几个孩子，原本诺大个福利院越来人越少，最后就剩下了10几个。”
“这些孩子都是不讨人喜欢的，他们比较冷漠，不喜欢与人群接触，最长做的事就是看着窗外发呆，可以一天都不说话。”林婉儿说：“从日出到日落。”
“谁会喜欢这样的孩子呢？”林婉儿轻声说：“久而久之，就没有人再来了，前面领养的人都在传，福利院里剩下的孩子都是脑子有问题的，他们不懂交流，情感缺失，性格极端冷漠，一旦将他们领回家，长大后，弄不好会变成怪物一样的东西。”
第432章 林老板之医生的光
胖子嘴唇动了动，貌似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停住了。
毫无疑问，医生就是这些孩子中的一个。
“那他们最后去了哪里？”胖子问：“我是说......所有这些孩子。”
“最后，终于有一家更大的机构联系我们，愿意收容他们，当时我是负责小城的义工，我算是和他相处的还不错，那天他生病了，我就带着他去医院检查，结果错过了，回来后，所有的孩子都被送走了。”
“就......只剩下了医生一个人？”胖子心中突然有些毫无来由的慌张。
他知道医生并不是什么情感缺失，他只是将自己的情感压抑的太深了，就像即便到今天，他也没有原谅曾经抛弃自己的父母。
他时常说自己是孤儿，刚开始胖子还觉得医生是故意耍宝，可到后来，他就渐渐发现不对劲了。
医生在说出那句话时，眼神中的光都随之熄灭。
没有人喜欢被人抛弃。
丢在角落里，像是一袋无人问津的垃圾。
在医生回去福利院的当天，打开门，看到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所有的孩子都走了，都有了归宿。
每一张床铺都叠的整整齐齐的，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同伴的温度。
胖子想，那一个晚上，医生肯定是失眠了。
林婉儿的思绪也回到了那一天，她的脸色开始出现了一点点的改变，但很快消失，“只剩下了一个孩子，福利院就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所以我就将他带了回去。”
“一边照顾他的生活，一边给他找合适的领养家庭。”林婉儿笑笑，“可最后工作太忙了，找领养这件事也就慢慢放下了，结果过了几年，小城长大了，长大的孩子就更不好出手了。”
如果换做别人，在用出手这样商品性质的词汇来形容孩子，胖子都会不舒服，但林婉儿不一样。
胖子明白，她哪里是因为工作太忙，将找领养这件事忘了，都是自己为自己找的借口，分明是和医生在一起时间长了，有了感情，不舍得送他走。
而且这样一个单身貌美的女人，带着医生这样的拖油瓶，生活中会有多艰辛，他是能猜到的。
现在他懂了，为什么林老板这么欺负医生，压榨他工钱，按照医生的性格，他居然不跑，也不反抗。
最多就是偷着出去赚点快钱，改善一下生活。
谁会真心讨厌那个在黑暗中，给了自己唯一一束光的人呢。
林老板之于医生，就仿佛医生之于自己。
没有医生，自己早就在噩梦中死的渣都不剩了，骨灰都不知道被扬了几次了。
如果医生需要自己，自己可以做到义无反顾。
吐口气，林婉儿伸出手，轻轻搭在脸颊旁边，“现在想想，那天将他接走，送去医院看病，是对的。”
胖子立刻感动地点头，“林老板，你真是个好人，医生遇到你真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很自然的以为林婉儿是在之后的相处中，发觉到了医生的好，从而对医生产生的真挚的感情。
“我也这么觉得。”林婉儿貌似看胖子越来越顺眼，“可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
胖子愣住了。
“我说的是那些被大机构领养走的那些孩子。”说到这里，林婉儿的脸色变得古怪起来，“后来我们核对后发现，他们提交给我们的资质，是假的，根本没有这样一家公司。”
“我们意识到被骗后，立刻找去了他们的公司，福利院的工作人员曾经来实地考察过，他们也提前为这些孩子构造了合适的生活场地，可我们到了后才发现，这家公司......消失了。”
“消失了？”胖子不能理解。
“整座大楼都空了，所有的痕迹都被销毁了，我们没有找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当然，那些孩子也随之消失，我们找了好几年，可他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有人怀疑他们被带到了国外。”林婉儿抿紧嘴唇，顿了顿，“但我们没有证据，警方那里也没有进展。”
虽然胖子不大懂公司这种事，但如果要让一整间公司，以及里面的所有员工全部消失，这怎么看都不会是个简单的事情。
人只要在某一个地方生活过，就一定会留下相对应的线索，这是医生教会自己的。
所谓的完美犯罪，不过是对痕迹的消除更为干净彻底。
很显然，这里面透露着阴谋的味道。
貌似......他们的目的就是这些孩子。
但谁会对这10几个孩子感兴趣呢？
还是这样，不讨人喜欢的孩子。
阴谋论在胖子脑海中成型，他回忆起之前的热点新闻，还有看过的犯罪电影什么的，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器官买卖。
那些人看中了这些孩子身体上的......
但还没等他表达，林婉儿就仿佛看透了他内心所想，微微摇了摇头，“不会的，太麻烦了，更不划算。”
也是，如果单纯的图财，那么这手笔是不是也太大了些，这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还要冒着挨枪子的风险。
看那些人的手段，这些人的来头很不一般。
这背后的水，恐怕相当深。
可不是图财，那么付出如此的代价，要这些孩子做什么呢？
而且还都是些被认为是性格孤僻，情感丢失的孩子，连前来准备领养的夫妇都说，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弄不好会变成怪物一样的东......
怪物！
怪物！
胖子脑海中不经意闪过了怪物这个词，然后就仿佛在头脑中扎了根！紧接着，怪物两个字像是一把刀，狠狠刺了他一下。
这一下也让他有了新的思考。
难道......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孩子？
不，他们要的就是这样的孩子长大后，变成的怪物！！
头上开始冒出冷汗，胖子神志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他本能地觉得这个猜测太可怕了。
一个医生就这么难对付，要是10几个医生一起出现，而且他脑补过后，还是10几个完全黑化的医生。
他们可不会像医生一样有最基本的感情，因为他们的世界里，可没有林婉儿这束光。
第433章 警告
而且这还是暂时已知的，那么未知的呢？
他们手中究竟有多少这样“情感缺失”的怪物。
几十个？
还是几百上千？
这股力量如果要是被用到某一个关键的位置，怕是要出大乱子。
可后怕之余，胖子又不由得有些庆幸，庆幸医生遇到了面前的林老板，否则医生现在......
林婉儿给了胖子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貌似只是看了看他的眼睛，她就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在和他相处的过程中，我发现他确实有和其他孩子不一样的地方。”林婉儿说：“他很少对某些东西感兴趣，而且对于生命，也缺少敬畏，换句话说，他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冷漠。”
“听见有人与他交流，他并不会先去理解这种交流所赋予的意义，他只觉得吵闹。”
“有一次我带他去医院复诊，我去办一些事，他在外面等我，结果遇到一位患者坠楼，从很高的位置，就摔在他面前。”
“鲜血溅到了他的身上，甚至是脸上，最后沿着地面流了过来，所有人都惊叫着跑开了，但他没有，他就呆呆的站在那里，不害怕，更不慌张，就那么站着等，等血流到自己脚下，染红他的鞋边。”
“后来在场的护士告诉我，她说看到这个孩子居然在笑，对着那具摔烂了，面目全非的尸体，在笑。”
“他低声说着什么，仿佛能与尸体交流。”林婉儿说：“当时那个护士吓坏了，在和我说起这些的时候，她神色慌张，不停在朝着我身后看。”
胖子大概能猜到，护士是怕还是个孩子的医生突然出现。
或许在她心中，也觉得医生是个怪物。
冷漠，冷血。
不知恐惧，没有感情。
仿佛是说起这些也让胖子觉得有些不舒服，他尝试着岔开话题，“可现在医生很好啊，他对林老板你绝对忠心耿耿，而且人又可靠，对我也特别好。”胖子一股气说：“这都要感谢林老板你，是你拯救了医生，将他的生活拉回了正轨。”
林婉儿看着胖子，片刻后，才开口：“你这样想？”
“当然！”
不清楚为什么，胖子觉得面前的林老板忽然变得和之前不怎么一样了，仿佛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对了。”胖子突然问：“林老板你提起医生的时候怎么总是在医院，是他身体不好吗？”
胖子突然想起医生曾提到过的30秒左右就足够了一类的话，他怀疑难道医生在很小的时候受过什么摧残。
导致他身体的某一部位机能基本等同消失？
那太可怕了。
“他受过创伤。”林婉儿并没有避讳这个问题，“但不是在身体上，是在这里。”
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太阳穴的位置。
“是一位很有名的心理医生说的，他说小城给他的感觉很特别，他的体内貌似有另一种人格在左右着他，这很可能是某种创伤造成的，但原因，已经不可考了，总之，是在很早以前。”
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胖子觉得，那位心理医生想说的，就是医生心里有病，人格分裂什么的。
不禁联想到医生也是心理医生，胖子没想到，作为一个心理有病的病人，居然最后变成了一位心理医生。
“也是因为这样的性格，所以他和别人的相处也比较困难，而且他常常偏头痛，会遗忘过去发生的事。”
“我就买了些书，自学了一部分心理学的课程，可没想到，他居然也很感兴趣，而且对于里面内容的领悟，十分有天赋。”
胖子心中暗叹，医生的经历简直可以写本书了，书名就叫一个精神分裂孤儿的自我救赎。
听着满满的催泪文艺风。
简介里还可以加上只能持续30秒左右一类的话。
虽然可能会劝退一些女粉，但悲伤氛围拉满有没有。
看着胖子精彩纷呈的脸，林婉儿眼神逐渐发生变化，她貌似读懂了胖子心中所想，但又没完全读懂。
“医生真是坎坷啊......”对于医生的经历，他曾经有过无数种猜测，但这么惨，他是没想到的。
“是啊。”林婉儿看着胖子，突然说：“所以我不会允许有人伤害他，也不想看到有人欺骗他。”
“我同意！”胖子貌似完全没有听出林婉儿的意思，他自顾自攥拳说：“我也绝不会允许有人伤害医生，不过至于欺骗......”
胖子转过头，信誓旦旦的对林婉儿说：“林老板，你这就纯属想多了，就医生那小脑瓜，他不出去骗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这样啊。”林婉儿笑的很开心，她抬起眸子，眼底有股温润的锋芒。
第434章 回家
林老板走后，胖子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发呆，林老板说的话，让他觉得怪怪的，就好像在有意提醒他什么。
而且临走前，还对他说，这几天不怎么忙，她会一直在工作室附近。
如果自己想起什么，或者有什么话想说，可以随时找她。
伸出手，胖子挠了挠头。
自己找林老板能有什么事？
难道......胖子眼前一亮，是觉得自己还不错，准备提前给自己转正，要给自己开工资？
回想起林老板之前说的有关医生的事，胖子越想越觉得可能。
如果不是从心底接纳了自己，她怎么会吐露这么多医生曾经的情况。
胖子不禁觉得整个人都好了起来。
他在沙发上坐直身体，下决心自己一定不能辜负林老板的好意。
他要更加努力工作。
好好改造，争取早日造福社会。
生活的光在眼底浮现，他觉得一切都好起来了。
医生，还有林老板......都是好人啊！
......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天都快黑了，外面开始吵闹起来，中午看到医生一直没下楼，胖子就上去看看。
结果发现卧室门居然关着，胖子担心医生，就在门口试探性的问了几句。
医生的声音很闷，说他累了，中午饭不吃了。
胖子还想再说些什么，但看医生态度坚决，他猜测应该是这次任务的队友给了医生触动。
于是就一个人下了楼，想着晚上给医生弄点吃的补一补。
这一等天都快黑了，上楼知会医生一声后，胖子就一个人拎着布袋子出了门。
之前的菜篮子被夏萌带来的人扯坏了。
他也没想到，他前脚刚出门，就有一个人从楼梯走了下来，办公室没开灯，夕阳只剩下最后一抹。
天边残阳如血，房间内也被一阵淡淡的橙色笼罩。
那道人影慢慢走到沙发前，坐下。
从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很快消失在房间内，江城一个人坐在昏暗的房间中，整点，有刺耳的电话声响起。
手机就放在面前，震动与响铃一起，吵得人心烦。
他伸出手，先是准备拿起手机，可顿了几秒钟，最后还是改为打开公放。
对面是一个熟悉的声音，“江医生！”
皮阮那热情洋溢的声音极有辨识度，但此刻，显得那么不合时宜。
没听到江城的回话，皮阮自顾自的向下说：“哎呀可累死我了，我接到你消息就往这面赶，终于到了。”
“江医生你是不知道，鹅城的发展照比咱们榕城可差远了，打听点事可费劲了，然后你给我的地址还特别偏僻，不过幸好我有万能的朋友圈。”皮阮话锋一转，语气颇为自傲说：“我找到你说的那个小区了，楼牌号也对的上。”
“可这里早就已经荒废了，而且我按照你给的房间号查了，那户人家在很多年前就搬走了。”
“对了江医生，曾经的户主不姓王，姓赵，家里就他一口人。”皮阮舔了舔嘴唇，讪讪笑道：“江医生，你是不是记错了啊？”
没有任何寒暄，江城挂断了电话。
看来......是真的了。
他始终觉得身边有一双窥视自己的眼睛，距离自己很近，特别近。
近到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自己。
自己的一切都暴露在这双眼睛的监视下。
被狙击的不仅是夏萌一伙人。
自己也是。
......
夜幕降临，街边的霓虹一盏盏亮起，窗外的喧嚣声透过窗户闯进房间内，一阵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门开后，一道硕大的人影映了进来，胖子哼着叫不出名字的歌，左右手各拎着一个袋子。
因为没有刀，所以他买了些熟食，都是老板给切好的，还有一些凉拌菜。
直接拿出来吃就行，非常方便。
主食是高粱米水饭，他觉得医生最近可能有些上火，于是就准备的清淡些。
钱是之前医生给的，那次深夜从酒吧回来后，江城貌似大赚了一笔。
心情大好的他很豪爽的给了胖子几张红票。
让他可劲花。
很自然地打开灯后，胖子吓了一哆嗦，“医生。”胖子拍着胸脯说：“你怎么不开灯啊，吓我一跳！”
等江城抬起头，把视线投向胖子的刹那，后者的脸色陡的改变。
医生的眼神充满复杂，而且里面多了很多胖子看不懂的东西，“东西放下，过来坐。”
胖子立刻将手中的菜饭放下，然后老老实实的走过来，坐在医生对面的沙发上。
他能感觉到，医生没在开玩笑。
十几秒钟，医生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一句话都没说，气氛沉默的几乎令胖子窒息。
他想主动开口，但理智告诉他，最好不要。
就在胖子快要绷不住的时候，江城向后靠在沙发背上，“很久没回家了吧，想家吗？”
“有一点。”胖子老实回答。
江城伸出手，给胖子倒了杯水，胖子这才注意到，他面前不知何时放了个杯子。
看来是医生一早拿过来的，因为自己走前还没有。
拿起自己的杯子，抿了一口，江城并没有放下杯子，而是拿在手中，“家里还有什么人？”
“奶奶还在。”胖子挠挠头，情绪有些低落，“弟弟妹妹们应该已经都离开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陪在奶奶身边。”
“明天我陪你回家，去鹅城，一起看看奶奶。”江城看着胖子，平静说，“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这不好吧医生，你那么忙。”胖子象征性的推脱了一下，但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心里很高兴。
可不清楚为什么，在看到胖子的反应后，江城的眼神却愈发黯淡。
胖子能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光在一点点消散，眼底有一股气息在疯狂涌动。
医生貌似在压抑着什么。
“胖子。”江城抬起眸子，看着对面沙发上这道胖乎乎的人影，“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现在还不算晚。”江城说：“一切还来得及。”
胖子眼中的疑惑更深了，他居然从医生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恳求的意味。
来自......医生的恳求。
第435章 离开
惊得他下意识的就喝了口茶压压惊，可没想到，茶居然是凉的。
茶叶根本没有冲泡开。
更令胖子意外的是，这水......也是生的，并没有烧，应该是直接从水龙头接来的。
“医生。”看着江城的模样，还有这杯冷冰冰的茶，胖子莫名有些恐慌，“你......你还好吧？”
他下意识认为是这次任务对江城的影响太深。
要不......要不就是那扇古怪的青铜门。
当时医生站在那扇门前，他或许是被那扇门影响了，以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
“你还不说实话吗？”盯着胖子，江城眼中压抑的情绪彻底爆发。
他想不通，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为什么还不肯承认。
他已经给过胖子很多次机会了。
他想过胖子会给出很多种理由，被人胁迫，或者是想要从他身上窃取什么......他已经想到了，只要胖子开口认错，这些他都可以不追究。
他忍受不了的是一直被人当傻子。
伸出手，江城以极快的速度攥住胖子的衣领，直接将他抵在沙发背上，巨大的力量吓得胖子脸色都变了。
“医生，你这是怎么了？”胖子大惊失色，茶杯摔在地上，锋利的碎片在灯光下闪烁着寒光，“我从来没有骗过你啊，我说的......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我可以陪你去鹅城......”
一听到鹅城两个字，江城眼中炸出一抹寒芒，他想不到这个唯唯诺诺的胖子居然还是个演技派。
事已至此，还在想着蒙混过关。
气不过的他抬起手，一拳打在胖子脸上，这一下他是收了力气的，但也将胖子的鼻血打得飞溅出来。
就在他要打第二拳的时候，胖子那又害怕，又委屈的模样，一下就让他停住了。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出现，平心而论，他对自己很不错，不是看起来的那种不错，而是......真的很不错。
在古代的那个副本中，还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回来给自己报信。
而就在他们刚刚离开的这个副本，如果不是胖子打动了黎祖梅，他和蕉太狼都会死。
最后又是他，替自己分担了门的压力，才让自己有机会逃出来。
如果胖子想杀自己，他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了。
身体颤抖了许久，江城还是松开手，跌跌撞撞的退后几步，坐回了沙发上，此刻看起来，他的身影比胖子还要落寞。
“你走吧。”
胖子脸上都是血，但他根本顾不得擦，他整个人完全懵掉了，他根本不清楚刚才还好好的，为什么会这样？
医生究竟是怎么了？
他又要自己交代什么？
自己明明每句话说的都是真的......
突然，他想到了不久前，林老板对自己说的话，如今将两件事串起来看，恐怕他们都在怀疑自己。
怀疑自己的来头吗？
胖子清楚，医生最近经历的事很多，也不由得他多想。
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医生居然怀疑自己。
“你走吧。”江城坐在沙发上，接着伸出手，从沙发旁捞起一个背包，手一甩，背包就沿着地面，摩擦到胖子脚下。
这是自己的包。
包里鼓鼓囊囊的，显然是医生提前为自己打包好了。
他要赶自己离开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么......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又这么突然。
而且......胖子抿紧了嘴唇，眼泪在眼眶中来回打着转，还是以这样一种不堪的方式。
也可能是在赌气，也可能是因为伤心过了头，胖子抹了把鼻子下的血，接着站起身，对着医生鞠了个躬。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医生。”胖子说：“我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或者出卖你，从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胖子拎起包，一个人朝门走去，“我走了，医生你自己多保重。”
从来犹犹豫豫的胖子，这次却果断的令人意外，直到胖子走后很久，坐在沙发上的江城才回过神。
他慢慢走到厨房，看动作应该是想给自己冲杯咖啡，可刚加完咖啡，手却鬼使神差拿着咖啡杯到水龙头下，然后拧开。
冰冷的水溅起金属色的咖啡沫，江城手一抖，咖啡杯摔在水池内，发出一声脆响。
没有碎，只是在里面不停打转。
手扶在水池边，江城大口喘着气，他心里忽然感到慌张，黑暗在他周遭蔓延，他有种要被黑暗吞噬的错觉。
颤抖着抬起左手，手掌偏下的位置隐约显露出一扇深红色的门。
伴随着门开的声音，他留在墙上的影子开始发生扭曲，一双按捺不住地血红色眸子，缓缓睁开。
......
路灯下，来往的人匆匆。
夜逐渐深了。
天上开始飘起小雨。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捂紧自己的风衣衣领，低着头，快步疾行，最后甚至换了个方向。
因为她瞥见路边有一个男人。
很胖，很高，也很壮，就是看着有些不正常。
一个人在那里慢吞吞地走，手中又没有伞，还拎着一个大背包，背包带很长，甚至有一部分拖在了地上，和泥水混在一起。
给人一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不像是什么好人。
酒鬼。
或者是无家可归的流浪汉。
女人不敢再看，生怕出什么事，赶紧离开。
独自一个走在街上的胖子完全没在意女人对自己的看法，更准确说，是他都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
他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但诡异的是，居然感觉不到冷。
满脑子都是医生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看样子他想要自己交代。
可好笑的是，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该交代什么。
他甚至萌生出了一个离奇的想法，是不是自己随便交代点什么，哪怕是编出点什么，医生都会留下自己。
不会赶自己走。
雨大了。
天边响起轰隆隆的雷声。
街边的行人已经几乎看不到了，胖子抬起头，漆黑的夜空下，无数的雨滴像是箭一样，仿佛都会没入他的眼。
手中的包沉甸甸的，他伸手拉开。
里面有一件他当初穿来的大号工装。
他随手就拿起来披上，不因为别的，就是觉得拎得烦了，这个包他也觉得累赘。
可就在他披上工装的瞬间，他摸到了一个很有分量的东西，在左侧的大口袋里。
他慢慢掏出来，里面是一个信封大小的牛皮纸包。
绕开缠线。
里面是厚厚一摞钱。
上面还有好闻的香水味。
第436章 玩具
“吧嗒。”
“吧嗒。”
......
耳边响起踩水的声音。
不远不近。
胖子下意识的抬起头，雨幕中，一道人影慢慢走来，看样子是个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风衣，打着一柄巨大的黑伞。
伞沿压得很低，从自己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
但男人攥住伞柄的手修长又苍白。
更令胖子心惊的是，男人的手腕力量。
夜风很大，但男人打着伞的手居然没有一丝颤抖。
男人看似走的随意，面前有积水也是一脚踩碎，黑色的皮鞋上水花翻滚，周身弥漫着肃杀的气息。
胖子第一时间居然想的不是转身跑，他在来人身上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在巨大黑伞稍稍抬起的瞬间，胖子的瞳孔陡的缩紧。
“是你？！”
......
“哎呀哎呀，你轻点好不好，我现在怎么说也是个病号吧，你就没有一点点怜香惜玉的心吗？”
这是间颇为老旧的房间，里面没有灯，只有两根白蜡烛幽幽燃着。
古铜色的烛台流淌着金属质感的光泽。
一道躺在床上的人影喋喋不休的嘟囔着，他看着脸色很差，非常差，可令人意外的是，精神头却十分足。
还有力气和身边的人斗嘴。
自称病号需要关怀的家伙盖着纯白色的被子，躺平在床上，被子盖到下巴的位置。
头上套着一只扯坏的黑色丝袜。
嘴巴，眼睛，鼻子等位置扯了几个刚刚够用的孔。
“嘶——”
身边的男人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腹部，丝袜男痛得直抽气，“我说小然然你是打算疼死我，然后继承我的丝袜吗？”
“我就是把丝袜给你，璐妹子也是不可能穿给你看的，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听着丝袜男的絮叨，站在他身前的尘然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这次，他没有反驳。
而是伸出手，又将丝袜男身侧的被子，朝里掖了掖。
同伴伤得比他想的还要重。
他体内的门几乎被毁掉了。
能强撑着，从噩梦中离开，已经是个奇迹了。
更可怕的是，他已经能感觉到，同伴体内那扇门里的家伙，已经蠢蠢欲动。
“哎呀，不要这副样子好不好？”魏津亭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开心点，我这不还没死吗。”
“你放心，我不会那么轻易挂掉的，我还有好多想做的事还没做完呢。”貌似想到了什么，魏津亭忽然振奋起来，“富婆的家产还没争到手，我死不瞑目啊！”
“对了。”魏津亭话锋一转，“大家呢？璐妹子肯定想我了，怎么没来看我？”
“我没告诉他们。”
“嘿嘿，就知道你心疼我。”顿了顿，魏津亭压低声音，“我的事......他们暂时还不知道吧。”
烛光下，尘然的表情忽隐忽现，“你瞒不了多久。”
“能瞒一天算一天喽。”魏津亭在床上舒适的伸展身体，眯着眼睛，“反正到了瞒不住那天，他们也拿我没办法了。”
一阵极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砰”的一声砸开了房间的门。
真的是砸开。
用一柄巨大的黑色铁锤。
实木材质的门框裂开，木屑溅的到处都是，“4号你个杀千刀的，听说你带了个玩具回来，是想留着独吞吗？”
与来人的气势不同，声音却是个娃娃音。
熹微的烛光下，来人暴露了她的脸。
是个比较小的女孩，大概13，4岁的模样，穿着一袭过膝的小裙子，上面还有可爱的小熊图案。
但犀利的眼神，还有手中拎着的，算上锤柄几乎比自己还高的巨大铁锤，无一不透露出这并不是个普通女孩。
“8号，谁让你进来的？”尘然脸色变得难看。
“咳咳......”魏津亭剧烈的咳嗽两声，刚才那一下差点给他送走，“没事没事。”
魏津亭眯起眼睛，视线在暴躁女孩身上打量，“快过来让我看看，8号你是最近开始偷偷发育了吗？”
“偷偷摸摸发育，然后准备惊艳我们所有人对不对？”他嘿嘿笑着，要多无耻有多无耻。
对于4号这个骚话精，他们所有人都是深受其害，只有先生在场时，他才会稍微安静一些。
“在惹老娘小蚯蚓给你剁下来缝嘴上！”例行公事的吓唬一下，被称作8号的暴躁女孩就开始在房间内翻找。
各种翻箱倒柜，几乎就差把魏津亭从床上丢下来，然后把床掀开看看，“特么的，藏哪了？”
从尘然的角度刚好能看到8号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黑色皮包，形制古怪，看着类似古代的箭袋。
但远比箭袋更大，一把造型狰狞的大锯从箭袋中露出一部分，锋利的锯齿散发着寒光。
除了大锯，里面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些都是8号的宝贝。
曾经4号手贱，趁着8号没注意，好奇偷偷打开看了一眼，结果被得知真相的8号举着锤子追了八条街。
最后要不是3号赶来救场，估计4号就提前暴毙了。
“别找了。”尘然瞥了8号一眼，“在7号房间，由她看守，你可以去看，但不许碰，否则......”
话还没说完，8号就快乐的拖着大铁锤一股风一样的溜了，速度快到地上摩擦出一溜火花。
“璐姐姐，你在吗？”站在门前，对于李璐，8号还是十分尊敬的，当然，主要是因为对方的脾气十分不好。
半晌后，里面传出一阵不冷不热的声音，“不在。”
8号将耳朵贴在门上，尽力去听里面的动静，“璐姐姐。”8号咽了口口水，脸上的表情愈发激动，“我想你了，想看看你，能让我进去坐坐吗？”
“嘎吱——”
门开了一道缝，露出一张相貌平平的脸，那张脸上写满了平静与冷漠。
几秒种后——
“看够了吗？”李璐问：“看够了我就关门了。”
但8号的眼神早就顺着门缝溜了进去，她惊喜的看到，在李璐的房间内，靠近沙发床的地上，躺着一个人。
是个女人！
而且身材很好，就是脸被长长的头发挡住了，看不清她的脸。
视线火热的在女人身上游走，女孩的脸色愈发红润，“璐姐姐，你把她交给我好不好？”她移回视线恳求说：“我保证好好调教......不不，照顾她，让她把知道的情报通通吐出来。”
第437章 决议
望着一地的碎木屑，尘然不禁皱了皱眉，他转过身，看样子是想亲自动手，收拾一下。
“咳咳......”魏津亭顿了顿，“你先等一下，我有话和你说。”那副戏谑的态度消失了，此刻的他看着十分正经。
“守夜人在我们之中埋了暗桩。”尘然不经意说。
“嘿嘿。”魏津亭咧开嘴，“小然然你就是我肚子里的虫子，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能把你伤成这样的人肯定是有备而来。”尘然偏头看向床上的魏津亭，“你怀疑是谁？”
“能接触到这种程度信息的人不多。”魏津亭转动脖子，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向尘然，慢吞吞开口说：“只有我们这些家伙。”
“只要我们想，应该很快就可以把这只鼹鼠揪出来，就看先生的意思了。”
沉思片刻，尘然问：“攻击你的......又是那样的兵器？”
“嗯。”停顿片刻，魏津亭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只不过这次他们更疯狂，他们已经开始改造A级，让他们在白纸上签订血契，然后用作兵器对付我们。”
“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很难不被门后的意志所侵蚀，这完全就是自杀式攻击。”魏津亭说：“一旦被唤醒，凭借他们的身体，根本无法驾驭禁忌的力量。”
貌似想到了什么，尘然立刻看向床上的队友，眼神中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情绪，“你带她出来是想......”
“我的能力对我们要做的事很重要。”收回视线，魏津亭看向头顶的天花板，眸子里有波澜出现，“需要有人......继承我的门。”
长久的沉默过后，“为什么是她？”尘然开口。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她的眼神吧，在遇到我时，她就没想着能活下去，她唯一想的一件事，就是拉着我一起下地狱。”
“真是倔强啊......”魏津亭忽然笑了，眼底泛起一点点光，“像不像当年的我们？也是被那些人用大义哄骗，可以奋不顾身的为大义而死，可结果呢？”
“是他们背叛了我们！是他们背叛了我们啊！”魏津亭泪流满面，“他们亲手养出的怪物，他们自己却不认了......”
“每个人都要学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他们也一样。”魏津亭咧开嘴，“他们不会想到，我这次从门里......放出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回想起魏津亭对于无的描述，尘然脸色逐渐古怪起来。
“是两只怪物才对。”
门外有声音传来，尘然和魏津亭同时看向门的位置，一道人影站在门边，好似已经来了有段时间。
......
一间空旷的长方形房间。
布置的庄严肃穆。
面积很大，容纳上百人都富裕，古旧腐朽的气息在这里弥漫，经久不散。
这是间巨大的会议室，纯黑色的长条桌摆放在最中间的位置，两侧对称摆放着两排高背椅。
椅子扶手处镌刻着诡异的花纹，看久了，眼睛像是要陷进去。
桌子上摆放着烛台，苍白色的蜡烛幽幽燃着，散发出半死不活的光。
就像是与会的人一样，大部分人早已白发苍苍，黑色斗篷下露出的脸上镌刻着岁月留下的痕迹。
难以想象，这些人中大部分已经过了百岁。
甚至有一些，完整的经历了两次世界大战，每一战，都是英勇的参与者，家中的勋章数不胜数。
但这些人，眼中的光，可不像是一般的老人。
他们每一个人都身姿挺拔，气息绵长，雄壮的肌肉从空旷的斗篷下隆起。
他们非但没有老，而且状态极佳。
斗篷下隐藏着他们的武器，大部分都是冷兵器，有看着平平无奇，两侧开有血槽的匕首。
也有造型古朴，具有波斯风情，上面嵌着猫眼石的弧形刀。
还有一些热武器，口径大到吓人的左轮手枪。
象牙枪柄已经磨损严重，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西部牛仔时代的产物。
每一柄兵器都有自己的来历，以及......属于它们的荣誉，无数被侵蚀后，嗜血残暴的失控者，纷纷倒在了他们身下。
只是它们，以及他们的主人见不得光。
他们只能藏在城市的阴影里。
在第一缕曙光来临前，悄无声息的撤离。
他们的名字。
叫守夜人。
这是守夜人执行部的最高会议。
够资格参会的人很少。
在座的一共有12人，都是守夜人的元老会成员。
分别来自最初创立守夜人的12个家族。
一柄黑色的木锤轻轻在桌上敲了两下，长桌尽头处的男人抬起厚重的眼皮，沙哑的嗓音如同丧钟，“开始表决。”
左侧的黑暗中走出一个年轻人，西装革履，金丝眼镜，打着纯白色的领带，手中端着一个黑色木质托盘。
年轻人开始沿着座椅走，每路过一张椅子，就简短的停顿一会，与会的每个人都神情凝重。
“咚。”
有人摘下左手小指上的戒指，郑重其事的放在托盘中。
戒指比较大，戒面上用凹刻和浮雕工艺，印着持有者家族的族徽。
这代表着他有权代表自己的家族，许下承诺。
一个又一个，这些活了一整个世纪的老古董们，都在这件事上犹豫不决。
有人摩挲了很久图章戒指，最后还是微微摇了摇头。
端着托盘的年轻人微微颔首，接着面无表情的走开，来到下一个人身侧。
走了一圈，年轻人回到原点。
大家都在盯着他手中的托盘，第一次有类似紧张的情绪在人群中蔓延，那些古井无波的眼眸中开始出现波动。
这次决议......会改变许多许多。
甚至可以说是关乎无数人的性命。
七枚戒指。
这代表着有7个人支持这项决议。
不，是他们7人背后的家族。
元老会规定，只有达到3分之2成员的首肯，决议才能得到履行。
还差一个人。
这时所有人都看向长桌尽头处的男人，只有他，还没有表态。
豆大的汗珠沿着他鬓角流下，他缓缓摩挲着小指上粗大的祖母绿戒指，整间会议室的气氛都凝滞。
最后，他摘下戒指，重重放在了托盘内。
第438章 清除
刹那间，有人攥紧的拳头突然放松，也有人身体一顿，向后靠在椅背上，面如死灰。
不再犹豫，长桌尽头的男人宣布决议结果，“根据元老会决议，今日24时整开始，对收容所内所有受到侵蚀的人员进行无差别清除。”
“清除顺序依据当前所受侵蚀程度，由高到低。”
“无论他们被侵蚀前来自哪个家族，拥有何种身份，从决议下达这一刻开始，他们......就是我们的敌人。”
“清除结束后，收容所将永久关闭，任何被清除者的身份与历史都将被抹去。”
“他们不会出现在家族族谱，以及各种记载中。”
“但我们将永久缅怀他们为我们做出的功绩。”
男人缓缓站起身，左手抬起，按住左胸，态度庄严又神圣，“我与暗夜中守望，以期更多人歌颂黎明。”
片刻后，越来越多人站起，左手抬起，与男人一样，按住左胸的位置。
有人在颤抖，更有人在轻声抽泣。
他们完全明白，这一决议下达后，会有多少条生命走向凋零，而这些人，都曾是各个家族的骄傲，当之无愧的精锐。
“我与暗夜中守望，以期更多人歌颂黎明。”
“砰！”
正当大家都在缅怀即将逝去的英雄时，漆黑的大门被撞开，一道人影跌跌撞撞的后退，从门外，一直退到了会议室内。
最后，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片刻后，门外走进来一个身穿铅灰色西装的中年人，嘴角有道疤痕，虽然模样不算凶狠，可看起来，相当难对付。
“龚哲！”在看到这张脸的同时，参会的一位老者立刻认出了他，脸色陡的改变。
相对于这个名字来说，在座的各位还是更熟悉他曾经在守夜人中的绰号。
剔骨匠。
一个杀人如斩刍狗的家伙。
“你来做什么？”另一位老者似乎很不满龚哲这副盛气凌人的模样，这里可是守夜人执行部的最高议会，不是疯子撒野的地方。
唤作龚哲的中年人也不恼，径直伸出藏在袖口下的左手，翻过手，拳心向上，然后徐徐展开。
众人眼神一顿。
在他的手心里，静静躺着一枚戒指。
“我是来参加议会的。”龚哲缓缓直起身子，他声音不大，却刚好能让在场所有人听清，“代表夏家。”
“20年前，夏渊就放弃了长老会的席位，并且退出了守夜人，他没有资格再参与守夜人执行部的议会。”一位老者拍案而起，大声呵斥。
“我代表的不是夏渊先生，而是他的继承人。”龚哲说，“夏小姐。”
“夏渊都没有资格，一个还没长大的毛头丫头又有什么资格？”有人气急而笑，觉得这个龚哲莫不是疯了。
“当年创立守夜人一共是13家，夏家位列13家之一，为什么没有资格？”龚哲反问：“而且当初立下的誓言，是一旦踏入，永远无法离开，代代相传，除非家族彻底消失，这些......你们都忘了吗？”
当下有人面面相觑，龚哲说的都是真的，可......如果让他参与投票，那么就很可能出现变数。
而这，是他们所绝对无法允许的。
几道隐晦的视线交错后，有人暗中点了点头。
有手开始朝着腰间的武器摸去。
龚哲收回攥着戒指的手，接着右臂垂下，微微一抖，一把巨大的折刀从袖口滑落，被前者稳稳抓在手里。
异样的气息开始在会议室蔓延，几乎在同一时间，异变开始同时出现在几位参会的老人身上。
额头青筋浮现，有些手臂呈现诡异的反关节扭曲，更有一位清癯老者，上身吹着气似的鼓起来，颈部肌肉虬髯，壮的像头牛。
无一例外，眸子变得猩红。
古朴庄严的气息降临，耳畔隐约有宏大的钟声。
他们都是门的拥有者。
门是毒药，但同时，也是抵抗威胁，疾病，甚至是岁月的良药。
他们就是依靠着门内的力量，才能活到现在，并且体能比年轻人还要强上许多。
那是被诅咒封印的禁忌的力量。
但同时。
可以对抗时光。
可没想到的是，龚哲根本就不惧，反而大踏步朝前狠狠踏了一步，那股扑面而来的气息压得在场许多人都透不过气来。
“够了。”长桌尽头的男人突然开口。
“你说得对。”男人长长吐口气，有人立刻想要打断他，但他理都没理，“夏渊没有资格投票是他的事，但夏家可以。”
“我们今天的议题是如何处理那些被侵蚀的守夜人，他们的侵蚀已经不可逆转，或许对他们来说，杀掉他们，才是最大的仁慈。”
“在座的各位都知道被侵蚀的后果，我们全都一样，在接纳门那一刻起，神就已经抛弃了我们。”
“我们也终有一天会被侵蚀，所以，我们今天对他们做下的决定，将来也会在我们自己的身上重演。”
“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想要对付魔鬼，就要先变为魔鬼，想要抵抗诅咒，就只有吞噬下更可怕的诅咒。”
“我的话说完了。”男人看向龚哲，平静道：“现在轮到你做出决定了，剔骨匠先生。”
“龚哲！”有人大声说：“你要清楚，你的这个决定可能会将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毁为一旦！”
“那些被侵蚀的家伙已经不是我们的所熟识的伙伴了，我们对于他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尽力遏制。”
“一旦发生大规模动乱，让他们逃进了我们的世界，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你就会是历史的罪人！”
“史书会将你比喻成最凶残愚蠢的恶魔！是你的一念之差，导致了这一切灾难的发生！”
龚哲对着长桌后面，高墙上的守夜人标志，亮出了属于夏家的那枚戒指，“夏家反对这项提议。”
“龚哲！！”有人红了眼睛。
长桌尽头为首的男人，同时也是此次议会的主持者，好似大松了一口气一般，跌坐在高背椅上。
“决议未通过，第143号议会令撤销。”男人最终宣布，“收容所......维持现状。”
第439章 诱惑
诺大个会议室内，绝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
一侧长条沙发上，坐着一个岁数大概50出头的男人。
男人看起来神色憔悴。
不过这对于身边的人来说，完全不在意。
“贸然把你叫过来，也纯属是无奈之举。”男人苦笑，正是主持会议的人，也是如今守夜人执行部的部长，“我虽然是名义上的部长，但一切决议都需要元老会通过。”
端起面前的茶杯，龚哲浅浅的抿了口水，“即便你不通知我，只要我知道，我也一定会来。”
“也就只有你能对付得了那些老家伙。”男人向后靠去，倚在沙发背上，手中端着一杯温热的茶水，“不过说起来，我看到他们，晚上回去有时候都会做噩梦，他们有些人已经活到3个我的岁数了，居然还不死，看久了......”他顿了顿，语气突然正经起来，“就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我们都一样。”龚哲平静说：“我们不会老死，只会被诅咒一点点侵蚀，变成那些我们最讨厌的家伙。”
“就像你刚才说的，想要杀死魔鬼，就必须先成为魔鬼。”
男人吐口气，看向龚哲的眼神变得凝重，他们相识很久了，算得上守夜人中为数不多的好友，“如果当初你没走该多好，这个位置应该是你的。”他语气充满感慨。
“20年前那件事......”
“别说了。”龚哲立刻打断他，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悦。
男人反应过来，他刚刚陷入对往事的追忆，一时间没有走出来，此刻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提到了面前老友的伤心事。
“对了。”男人换了个话题，“你这次使用戒指的权限，回去怎么和夏家解释，夏渊他......”
闻言龚哲偏过头，看向男人的眼神充满一股古怪的神色，让后者猜不透他，“不用解释。”他开口说：“这就是夏家的决定。”
“但不是夏渊，是夏家小姐，夏萌的意思。”貌似回想起那个丫头交给自己戒指时的嘱托，龚哲缓缓直起身躯，神色庄严，“她说绝不允许这项决议施行，如果那样，我们和深红，又有什么分别。”
“我们绝不会背弃那些为我们泼洒鲜血的同伴，这没得商量。”
“那如果这项决议通过了呢？”男人问，毕竟夏家只有一票，即便再加上自己，也仅有两票。
完全没有锁定胜局的能力。
极可能出现变数。
变数一但出现......又会怎么样？
男人突然对这个问题很好奇，就像是对那个印象中刁蛮的女孩一样，上次见到她，已经是10年前了。
他本能地觉得会有某些意料之外的答案等着他。
闻言唤作龚哲的男人忽然笑了，他慢吞吞放下水杯，然后看着故友的眼睛，半晌后，突然说道：“那我们可能就要考虑新的盟友了。”
男人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神开始徐徐变化，最后甚至浮现出一抹阴冷。
......
夜深了，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
龚哲一个人打着把黑色雨伞，走向露天停车场。
上面一处偏僻的位置，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不是什么豪车。
外观十分低调。
但性能相当强悍，改装花费的钱，应该不只能买一辆全新的豪车，他习惯的走向副驾驶。
司机在车内等自己。
拉开车门，他瞥了司机一眼后，又移回视线，看向后视镜的位置。
司机抬着头，脸正对着前方，一动也没有动。
眼睛......是闭着的。
后排座椅上缓缓坐起来一道人影。
是一个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年轻人，浑身湿透，风衣下摆还在不断向下滴着水。
这是守夜人的风衣，但此刻看起来很有些狼狈。
零落的发丝被雨水打湿，贴在脸上，微微遮挡住了年轻人的眼睛。
但比这些更抓人眼球的是，年轻人那张坚毅的脸，还有眼角上，那道锋利的眉。
“怎么样？”年轻人开口，他的语气压抑着，貌似很想知道某件事。
“嚓——”
副驾驶爆出一团火苗，映亮了一张下颚留有伤疤的脸。
五官立体的如同刀削斧刻一般，尤其是那一双隐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锋利的像是一柄对准眉心的刀。
龚哲擦燃一根老式长柄火柴，点燃了唇上的烟。
深深吸了口指间的烟，他随手丢掉熄灭的火柴，烟草剧烈燃烧的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愈发清晰。
看到龚哲这样，虽然年轻人满心焦急，但也不再催促。
他知道，对方不是个言而无信的人。
自己答应了他的要求，他的报酬也必定会令自己满意。
“人抓到了？”龚哲问。
“抓到了。”安轩回答，“就在你说的那条路上，我截住了他，没有冲突，按你说的，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有人看到吗？”
“不会，雨很大，雨幕遮盖住了一切，声音，还有视线。”片刻后，安轩继续追问：“我要的东西呢？”
他声音压得很低，就像是在低吼。
“派去狙击4号的小队被解决掉了，只有一个幸存者，名字叫莞鸢宁，A级，编号已经被执行部从档案中抹除。”
“对了，她没死，深红没有杀她，而是将她带出了门。”
“带出了门......”安轩皱眉问：“4号呢，他怎么样？”
“被强行解开封禁的莞鸢宁重创，体内的那扇门几乎被毁了，只剩下半条命。”
说到这里，龚哲饶有兴致的打量了一眼后排的安轩，从这个年轻人的身上，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安轩下意识的将风衣袖口往下拉了拉，遮住了手。
“不到万不得已，我建议你不要强行开启你身上的那扇门，那是来自魔鬼的力量，借用后......是要付出代价的。”
被点破了心思的安轩脸色一变。
“别紧张。”龚哲放下车窗，将手伸出窗外，点了点烟蒂，“我对你体内的那扇门没兴趣，否则你活不到现在。”
安轩清楚对方说的话，都是真的，所以也就索性放开了，“你身上的东西很吸引我。”他顿了顿，实话实说道：“我是说......你身上的那扇门。”
第440章 囚徒
“难得。”龚哲又吸了一口后，将烟丢掉，“刚拥有门，感知就这样敏锐。”
“可这对你来说，并不一定是好事。”龚哲说：“你要学会克制自己的欲望，不能被门后的东西所掌控。”
“否则......那间收容所，就是你最后的归宿。当然，如果你运气稍微好一些，还可能会被曾经的同伴直接杀死。”
“这就是......进入噩梦中的好处吗？”安轩拉开自己的衣袖，手上的那扇门愈发妖艳。
他甚至感觉面对龚哲，身体内的血液都要烧了起来。
眼睛逐渐泛红，不停有一阵古怪的声音在他耳畔低声呓语，就像是蛊惑，让人无法抗拒。
他心中有种异样的渴望，他想将身前这个中年人的身体剖开，挖出他身体内的那扇门。
然后据为己有。
但慢慢的，仅存的理智占据上风，安轩的脸色又缓缓变了回来，他大口喘着粗气，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不过他这种形容倒也没有错。
如果他一旦失控，龚哲确实会直接扭断他的脖子。
毕竟彻底失控，想要控制住他是不现实的，也没有必要，即便是送到收容所，他们也会被判定为极度危险。
会立刻被暗中处决。
注射处决。
那种死法所遭受的痛苦，会更加真实与强烈。
他想即便是安轩自己来选，他也不会希望去那里。
“门......究竟是什么？”
“是契约。”龚哲强调：“血契。”
“血契？”
龚哲笑笑，抽动的嘴角下刀疤也跟着动了起来，看起来非常不友好，“你还记得你身上的这扇门是怎么来的吗？”
安轩皱了皱眉，他脑海中貌似有一段模糊的记忆，可就是不甚清晰。
这种感觉就像是在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团中，找到一个线头。
“是......”安轩眼中有光闪过，“是一张白纸，有人让我们割开左手，然后印在白纸上。”
“那张白纸是活的！它吸走了上面的血，然后......”安轩捂着自己的头，头脑中开始出现各种零散的碎片画面，时而清晰，时而破碎。
“不不，那都是一个梦。”安轩闭紧双眼，神情痛苦，“都是梦，是一个梦，我根本......没经历过那些。”
龚哲也不出声催促。
面前的年轻人算是个很不错的家伙，和之前自己遇到的那个家伙很像。
但这个年轻人显然更正规一些，毕竟是出身于守夜人，不像另一个，底线成谜，十分鸡贼。
他相信，这个叫做安轩的年轻人自己能想清楚。
有些事实，虽然残酷，但还是要学会接受。
既然已经准备合作，他还是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聪明一些，对这个世界的真实，了解的更透彻一些。
半晌后，安轩逐渐冷静了下来，他扶着前排座椅的椅背，脸上遍布狰狞的血丝，“是洗脑......”
“我脑海中的画面是洗脑不完全留下的痕迹，他们......他们用我们的身体做了某些不可告人的事情。”他咬着牙，“是执行部的那些家伙......”
“那张白纸......就是你所说的血契！”
龚哲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已经没意义了，他相信身后这个年轻人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每张白纸都是一份契约，是你和这张白纸所代表的那扇门，更确切说，是与那扇门后的东西，签订的契约。”
“契约一旦达成，绝无法改变，你会获得门后东西的力量，相对应的，你也要承受门后的东西施加给你的诅咒。”
“诅咒会随着时间延长，或者是你使用次数的增加而逐渐加深，诅咒无法解除，但有办法能延长诅咒爆发的时间。”
安轩抬起头，一双眸子中藏着数不尽的血丝，“通过......吸收别人的门，对吗？”
“是这个道理。”龚哲赞许说：“但我们一般不叫吸取，叫夺取，而且对于掌握门的家伙，我们一般称之为.......门徒。”
“门徒？”安轩听到这个名字后瞳孔猛烈收缩，“深红？”
深红里面的人，就习惯自称为门徒。
“对。”龚哲点点头，“他们中的人，也全都拥有门，这也是为什么，守夜人执行部要将你们改造的原因。”
“想要对付魔鬼，就必须先让自己变成魔鬼。”
“这个世界有没有神我不清楚，但请你相信，即便有神，也对付不了门后的东西。”
“因为门后不仅有鬼，还有一些.......你根本无法理解的存在，你可以称它们为.......诡异。”
“只有异化的门才能产生诡异，同样，诡异比鬼更难以揣测，因为鬼是人死后变成的，但诡异不是，它们产生的途径千奇百怪。”
“我更希望你能将它们理解为是一种......意志，噩梦所产生的意志”
“意志是无法用人力所揣测，或者抗衡的，能对抗意志的，只能是另一股，更大更强的意志。”
“而且意志无法被消灭，只能被抹除，也就是门徒中所说的......继承。”龚哲一口气说道。
“只有异化的门才能产生诡异，而诡异，可以继承？”安轩眼神古怪，“通过继承门？”
“聪明。”
“那门是如何异化的？”龚哲的话算是为安轩打开了新的世界，他迫切地想挖出他知道所有关于门的信息。
“分两种。”龚哲看样子兴致也不错，“第一种直接一些，从拥有异化门的门徒身上夺取。”
“但这点很难，拥有普通门的门徒所能掌控的力量很难对抗异化门的门徒，但也并非完全不可能。”
“鬼的力量敌不过诡异的力量。”安轩点头，“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不准确，但听起来很直接。”龚哲评价。
“那......第二种呢？”安轩又问。
“第二点嘛，就麻烦多了，需要你进入一扇异化的门，然后破解掉它。”龚哲说：“那么你就相当于得到了这扇异化门的认可。”
“成为这扇异化门，新的主人？”
“不。”龚哲脸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看来你还没理解我们所面临的状况。”
“没有人能真正的掌控一扇门，哪怕是最普通的门。”转过身，龚哲看向安轩的眼神平静的令后者恐惧。
“我们都是门的奴隶，噩梦的囚徒。”
第441章 侵蚀
夜深了。
工作室内，江城一个人坐在电脑前，手指搭在键盘上，时不时的敲击一下。
屏幕上都是一个个的人名。
这座城市里，最近失踪的人。
粗略看去，也有几十个。
对于这座并不繁华的小城来说，是一个相当可怕的数字。
而且......江城眼神微变，他怀疑这只是失踪者的一部分。
还有一些人的名字，因为种种原因，并没有登记。
这绝不是普通的刑事犯罪，或是简单的走失可以解释的。
他们和曾经的自己一样，走进了那扇睡梦中才会出现的门，但他们不如自己幸运，他们迷失在了噩梦中，再没有走出来。
他习惯于用迷失形容这些失踪者。
而不是死。
因为听起来比较有温度。
古怪的理由。
可他偏偏觉得很恰当。
今夜外面的雨下得很大，淅淅沥沥的，像是天被捅了个大窟窿，不要钱的雨水倾盆而下。
窗户他特意没有关。
这样能清晰地感受到外面的雨势。
自己给胖子带上了那件厚实的工装大衣，虽然不至于能遮风挡雨，但让他坚持着找间旅馆住，还是没有问题的。
胖子口袋里有钱。
希望他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吝啬。
视线从窗外的雨幕中收回，江城伸出手，看着左手上出现的门的图案，一股诡异的气息在周围蔓延。
像是黑暗处，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这扇门给他的感觉并非是单纯的出现在他的手上，更不像是画上去的那种，而是......已经长在了他的身体里，与他融为一体。
他也不清楚该如何理解这扇门，也不清楚该如何形容，只是出现在他身上的异象，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夏萌身边的中年男人。
他曾经对自己说过。
噩梦是真实历史在阴暗处的投影，这段扭曲的历史被剥夺了光与美好，留下的都是遗憾，血腥，残暴，种种负面情绪.......
而那些杀人的鬼，就是这场噩梦所孕育出的产物。
每一段扭曲的历史，都是一场独立的噩梦，而每一场噩梦，都会孕育出相对应的鬼。
那个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睛，对自己说这些鬼......才是最大的好处。
他至今都记得那个男人在说这句话时的眼神。
盯着手上这扇门，江城觉得他说的还是不够具体。
他真正想表达的，应该就是他手上的这扇门。
以及门后的东西。
昏暗的房间内，江城听着体内传出的两种截然不同的心跳声，他清楚，从这一刻开始。
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也已经被某种东西侵蚀。
那东西就在他体内。
在静静的蛰伏，等待。
等待破体而出的那一刻。
他甚至能感受到那股不怀好意的目光。
因为似曾相识。
“终于跟着我出来了吗......”吐口气，江城向后靠在椅背上，整个人看着放松，实则衣服下的肌肉纷纷绷紧。
“无？”
话音刚落，他就察觉到体内的那个家伙仿佛给出了回应，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清晰。
到最后，甚至压过了江城自己的心跳声。
不清楚是不是幻觉，他隐约听到了一阵笑声。
不轻不重，仿佛来自地狱。
“哒。”
“哒。”
“哒。”
楼梯的位置响起一阵脚步声，比较平，还有些拖沓，来人像是踢踏着拖鞋在下楼。
“还不睡？”是一阵温柔的声音，像是荡开的春水，江城恍惚了一阵，才回过神来。
那阵从心底蔓延而出的寒意也迅速消退。
时机尚未成熟。
体内的家伙貌似也不愿暴露自己。
将目光移到楼梯的位置，那里站着一个身姿窈窕的女人。
女人换了一身衣服，酒红色的睡衣斜斜的披在身上，浑身都透露着一股慵懒的感觉。
就像是一只名贵的猫。
林婉儿。
也是江城的老板。
今晚她说要留下来，理由是外面的雨太大，她担心一个人开车，遇到危险。
很不走心的理由，江城自问都无法从这个女人手里讨到什么便宜，毕竟自己的东西，都是她教的。
这样的女人，怎么会遇到危险？
即便遇到了那些不长眼的家伙，那么危险的，也是那些人才对。
“你怎么还不睡？”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江城出声问。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又件件都充满诡异与阴谋的味道，让他应接不暇，此刻林婉儿这么一说，他倒是确实有些累了。
林婉儿看着他，一侧肩膀倚在墙边，那股秦楼楚馆的气息蔓延开，像是最致命的毒药，“我一个人睡不着。”
江城无奈的搓了搓脸，貌似想要重新唤醒一些精神，半晌后，才说道：“你别这样好不好。”
走到沙发前，林婉儿坐下，一条腿轻轻搭在另一条腿上，即便是这样昏暗的环境，依旧白的发光。
但江城却仿佛司空见惯一般，提不起丝毫兴趣。
他漫不经心的敲打着面前的键盘，发出“嗒嗒嗒”的声音。
“其实......你最好还是回去睡。”江城吐口气说：“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
林婉儿的腿轻轻晃着，好看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等着江城接下来的话。
迫于无奈，江城提起一口气，用保证的口吻说：“我就算病了，也会坚持工作，不会耽误给你赚钱的。”
“真的？”
“真的！”
“那最近的帐怎么对不上？”林婉儿唇角翘起，眼中浮现出好看的光，“你在接待南瑾她们时，一共从酒吧抽成了9千，可这笔钱你没登记，至少......我没看到。”
闻言江城心中暗骂酒吧老板不讲武德，之前明明说好的，可转身就把自己卖了。
等下次自己再去，必须把酒吧老板那些风流韵事编成段子，一天一段，讲给他老婆听。
伸出一只手指，林婉儿用指尖轻轻敲了敲沙发的扶手，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耐烦，但江城压力很大。
“你给了王富贵。”林婉儿的声音十分平静，那股妩媚的气息也不见了，很少有人能见到她这一面。
但江城例外。
毕竟是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有些类似本质的东西，是藏不住的。
第442章 时机
“是他有什么不同吗？”林婉儿看向门的位置，声音好奇问：“我怎么没看出来？”
“没有。”
“既然没有就上楼，陪我一起吧。”林婉儿拄着下巴说：“我想你现在肯定也不是在等他，对不对？”
“雨下大了，所有有家的孩子都要回家了。”看着窗外的黑暗，林婉儿的眸子像是笼上了一层薄纱，“他也会的。”
......
一间很大，但很空旷的房间内，盘腿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模样可爱，穿着一身洛丽塔风格的小裙子，盯着对面，眼神炽烈，不停吞咽着口水。
女孩左手边放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铁锤，右手边，是一把造型狰狞的大锯，比伐木工用的那种还夸张。
心脏在躁动，女孩实在忍不住了，偏过头，对着房间一侧的黑暗说：“3号，我看这妞身上挺脏的，让我带她洗个澡吧，保证里外都洗的干干净净的，这样你们看着也......”
“不行。”
一阵清冷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女孩接下来的话，黑暗中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沙发，沙发偏右的位置上，坐着一道人影。
看动作，这个人正在看书。
但这可是在黑暗中，此人是如何看清的，难不成有双能勘破黑暗的眼睛。
女孩双手合十，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求求你了，3号。”
“不行。”
“哼！”女孩气呼呼的站起身，双手叉腰，身后背着一个半人高的黑色皮包，对着黑暗中小声抱怨道：“小气鬼！”
可这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在黑暗中的对方抬起眸子后，又立刻烟消云散了，那双眼睛与他们所有人都不同。
是一双宝蓝色，类似宝石的眼睛。
在看到那双眼睛的同时，靠在墙壁上，被8号女孩活活盯了2个小时的莞鸢宁陡的缩紧眸子。
对方的眼睛，居然与她很像。
但那种蓝色更加清澈，就像是一汪平静的海，偶尔有风拂过，波纹也是类似果冻一般的质感。
“你......是谁？”莞鸢宁强忍着身体内的剧痛，问出了这个问题。
但对方似乎对她毫无兴趣，在制止了想要对她为所欲为的女孩后，就接着低头，继续看书。
听女孩对他的称谓，这个人应该就是深红的3号。
而这个毫不掩饰对自己兴趣的女孩，则是8号。
莞鸢宁从来没有得到过这二人的信息，深红正式成员的一切都是绝密。
她只清楚上次行动的目标是深红4号，他们小队的首要目标就是干掉4号。
其次，才是破解噩梦，活着离开。
深红的种种恶行罄竹难书，几乎每一个对噩梦稍有了解的人都清楚他们的可怕，以及凌驾于可怕之上的变态与疯狂。
对于一般人来说，进入噩梦中如果不幸撞到了深红，那么甚至会有人选择直接自杀。
这样至少能不被他们折磨。
落到深红手里，是她没想到的，她的记忆只停留在和4号战斗之后。
在被自己羞辱后，4号抬起脚，狠狠踩了下来。
然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她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而且更古怪的是，她身上的虽然很疼，各处关节像是散了架，但与被那股禁忌的力量反噬的痛苦相比，就显得不值得一提了。
很显然，是有人救了自己。
是......深红。
长久以来守夜人内部的信息，还有教育，以及后来几次参与对深红追随者的围剿，让她对这些家伙的疯狂与可怕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对方肯下这么大的力气救自己，那么一定是想从自己这里得到守夜人的机密信息。
比如说......那个藏在他们深红内部的鼹鼠。
她是知道那个人的。
但也仅仅是知道对方的代号。
行动与情报是分属于守夜人的不同部门，她也无法接触到更核心的信息。
“你们......你们到底想怎么样？”莞鸢宁满脸要杀要剐随你们，我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女汉子的刚烈模样。
要是能激怒眼前的家伙，让对方直接杀了自己，是最好的选择，至少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她虽然不是很怕，但能少遭点罪，谁愿意多受折磨？她是女汉子，又不是缺心眼。
“把嘴闭上。”沙发上的人慢慢翻了一页书，书页发出清脆的声音，似乎隔着很远，都能嗅到书页上面的墨香。
“有本事你们就放开我，和我一对一单挑！”莞鸢宁气势很足，“不敢你们就直接杀了我。”
话音未落，一件东西被丢到她身侧，落地后，发出类似金石相击的声音。
在莞鸢宁看清这间东西的同时，眼神都亮了。
这是她的武器，那把蝴蝶刃！
“就按你说的，一对一单挑。”沙发上的人头也不抬，声音澄静又平和，“就让8号陪你玩，你赢了，我们放你走，可你要是输了......”
莞鸢宁喉咙谨慎的滚动一下，“输了怎么样？大不了你们杀了我。”
“那多无趣。”唤作3号的家伙微微摇了摇头，“如果你输了，就是她的了。”
闻言8号的眼睛都亮了起来，一把甩掉背上的黑色皮包，“那还等什么，快开始吧！”
女孩摩拳擦掌，盯着莞鸢宁的眼神似乎对方已经是自己的囊中之物，她才刚想走，没想到——
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看着眼前丢在地上的蝴蝶刃，这个自诩坚强的女人居然第一时间没敢动。
8号有多强她不清楚。
但肯定不弱就对了。
尤其是在看到这个模样娇小的小萝莉左手一把战锤，右手举着一把大锯，满脸跃跃欲试的样子。
其实这时候，莞鸢宁心里就先虚了一半。
她倒是不怕死，但为什么她总感觉被这个暴躁小萝莉带走，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不好的事情。
在看到莞鸢宁不说话后，沙发上的3号也没有逼迫她，只是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莞鸢宁几次想说一些狠话来找回自己失去的面子，但最后，还是十分从心的闭了嘴。
她偷偷摸摸拿回自己的蝴蝶刃，藏在衣服里，安慰自己说这只是为了蛰伏，是曲线救国。
等到时机成熟，就反了他娘的。